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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劝诱

“……要禁止舌头不出恶言,嘴唇不说诡诈的话。”

——《旧约·诗篇 34:13》

1420年 意大利 那不勒斯

暴雨在今天上午就已经停了,但空气中还残留着水气,花园里湿润的泥土散发着清新的味道,闻上去很舒服。大理石雕刻的半裸女神手捧火盆照亮了喷泉周围,晶莹剔透的水珠儿一颗接一颗地在空中跳跃着,像精灵一样美丽,旁边那些黑乎乎的花丛也散发着阵阵浓郁的香味。现在的一切都是动人的,至少表面看来如此。

阿坚多罗·斯福查走到喷泉旁,把手伸进清凉的水中,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对身后的人露出微笑:“真是个可爱的夜晚,对不对,侯爵阁下?”

和他动人的笑容不同,乌尔塞斯侯爵的脸呈现出不大自然的青白色。他站在离红发青年两三码远的地方,担心地朝后面灯火辉煌的房间望了一眼:“您到底要和我谈什么,斯福查大人?”

“真直接,侯爵阁下,如果您以前能这样或许我们之间会减少很多误会。”阿坚多罗挥手拂起一簇水花。

“如果您是觉得军饷上有问题,我得说我完全是按照女王陛下制定的标准在执行——”

“啊,”雇佣兵首领不耐烦打断了他的话,“阁下,我可不想在这时候听您阐述您的职责。我要告诉您的是,我今天刚好路过您的封地,被您的士兵拦住收了税。”

乌尔塞斯侯爵脸上抽搐了一下:“很正常啊,那是我的采邑,我当然有权力向过路的人征税。”

“哦,我完全搞不懂财政方面的事情。不过,听说从前陛下免去了您和您后代服军役的义务,但您在封地里征收的税金只能保持女王陛下征收数额的一半,对吧?哎呀,我今天可多了给了足足两个金币呢!而且那帮小子居然不给我一张税单。”

瘦削的侯爵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响声,又转过脸:“斯福查大人,您说这样的话就太过分了!您无凭无据,怎么可以诬蔑我私自增加税金……这……太荒谬了!”

“看,您急什么?”阿坚多罗笑了起来,“我只是说没有物证,可还有人证啊,被您的士兵逮到的不只我一个;那些从菲腊腊来的香料商人,他们被气坏了,想来或许城里还有跟他们遭遇相同的人。如果平时可能他们都会默不作声,但是如果有个愿意帮他们讨公道的人出现,或许他们很愿意亲口向女王说说自己的委屈。”

“你……”

“我听说最近女王陛下心情很好,或许她听到这件事情不会太生气,不过也难说,您知道她的脾气——”红铜色头发的青年夸张地扶着额头,“——上次她把西列瓦男爵给处死,就是因为那笨蛋竟然妄图瞒着她侵吞达依税[1]。陛下痛恨欺骗……”

侯爵的眼皮直跳,他惊慌而又怨毒地看着美貌的青年,说不出话来。

阿坚多罗朝他走过去,亲昵地凑到他面前,带着酒味儿的呼吸飘过侯爵的鼻端,“我仔细看过了,阁下,您的领地非常富饶,而且有自由采邑权[2],为什么还要那样做?您需要钱?还是说您做了什么很花钱的事儿?”

最后一句话让侯爵猛地抬起头,一下子把雇佣兵首领推开了:“别胡说!”

阿坚多罗懒洋洋地站直了身子:“是不是胡说我很愿意去证明;当然了,我的职责不是干这个,或许过两个星期我就得离开了,我觉得还是让英明的陛下来判断比较好。”青年眨了眨眼睛,“她对审查和刑讯都颇有办法,而且热衷于此。”

穿着华丽刺绣长衫和丝绸腰带的侯爵垂下头,抓着下摆的左手使劲颤抖,额头上冒出了汗珠儿。

阿坚多罗轻轻笑出声:“阁下,我不是个多嘴的人,您知道,其实我讨厌像个女人一样在陛下面前絮絮叨叨地搬弄是非,因此我不喜欢和大臣们呆在一起。”

紧张的男人没有反击这小小的讽刺,却转了转眼珠,从雇佣兵首领的话中听出了另一些讯息。他试探性地开口问道:“我明白,斯福查大人,您是个好心人……如果可以报答您的好心,我将非常荣幸。”

阿坚多罗哼了一声:“您就像我所知的那么聪明,阁下,我希望您在选择立场的时候也一样。告诉我,您最近是不是很喜欢和阿尔方索打交道?”

“啊,我只是奉陛下之命招待——”他的话突然噎住了,一只白皙有力的手紧紧攥住了他的领口。

“别想着把赌注下在那个人身上,阁下。”雇佣兵首领琥珀色的眼睛冷冰冰地看着侯爵,“他的舰队或许能够纵横地中海,不过我的士兵在陆地上却占据着绝对的优势。陛下的意愿也可能随时都会变的,这一点您很清楚:昨天晚上您爬得上她的床,但今天晚上却是我,她的想法就跟她的爱情一样没有定性。阁下,别输得精光了才发觉自己把赌注押错了对象。”

侯爵脸色惨白地看着这个有着俊美面孔的青年撕下温和的面具吐出威胁的话,从前私自减少军饷的时候,这个男人都不过是派手下来催罢了,而今天他却突然变成了呲牙咧嘴的饿狼。

侯爵忙不迭地点头:“我保证我会慎重考虑您的话,斯福查大人……请放心……”

“很好。”阿坚多罗慢慢松开了手,用轻柔的力度为这个男人整理衣领,“阁下,我想阿尔方索陛下的到来可能会让安茹公爵非常焦躁,这个时候防备他的进攻很重要。”

“啊,对……是的。”

“我的兵力太单薄了,人能再多些就好了。您说我向陛下请求其余的陆军做支援,应该不困难吧?”红铜色头发的青年顿了一下,“其实……如果您对我的意见也表示支持,那么就很容易。”

侯爵的双手握紧又松开,权衡了半天,终于赔笑道:“这样当然很好……很好……”

于是一切又变得平静了。

喷泉里的水花还在绚烂地开放,狄安娜女神从乌云后面探出头,把薄纱一样的光芒撒在大地上。王宫里的舞会进入了高潮,神经质的笑声和酒杯的碰撞声不断地从窗户里传出来。好像一堵墙足以分割人们的智慧,里面的人和外面的差别大得就像兔子与狐狸。

阿坚多罗看着萨尔瓦托·乌尔塞斯侯爵的背影重新走进了大厅,暗暗冷笑,然后转身把手撑在喷泉的大理石边沿上,做了个深呼吸。

他低下头,看着水面上倒映出自己的脸:中央的水花落下后激荡起一层层的涟漪,接连不断地朝边上推进过来,波纹把他俊美的面孔扭曲得有些变形,黑色的水面上只有那一弯皎洁的明月异常显眼。

阿坚多罗已经很久没有认真端详过自己了——水面上那张脸有着线条优美的轮廓,让他想到了母亲。可惜他关于母亲最清晰的记忆是一副惊恐绝望的表情,父亲,科西斯,都是——他们会在他最疲倦的睡梦中爬出来,提醒他不要松懈,不要心软!

红发的男人弯下腰,凝视着自己琥珀色的眸子,突然觉得有些恶心:母亲的眼睛不是这样,父亲的眼珠也是棕色,他的眼睛怎么会是难看得近乎凶残的豺狗?

该死!

他突然烦躁起来,伸手拍打在了水面上,那张面孔立刻变成无数柔软的碎片,荡漾开了。

阿坚多罗喘着气注视水纹重新合拢,猛然间发现自己的倒影旁多了一张熟悉的脸。他飞快地转过头,看到出现在身后的男人——

阿尔方索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花园里,就静静地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红铜色头发的青年吃了一惊,似乎有些懊恼,但立刻又恢复到最恭敬的模样。他朝黑色头发的国王深深地鞠了一躬:“晚上好,陛下,请原谅我的失礼,我不知道您来了。”

阿尔方索笑了笑,朝他走过来:“晚上好,斯福查大人,看来您的心情有点糟糕。”

“啊,不,只是出来透透气。”

高大的男人来到喷泉边,把厚重的棕色外套脱了下来搭在手肘上,露出棉织的长袖衬衫,宽阔的胸膛从领口露出来。“我也不大习惯那里,”他朝大厅抬抬下巴,“还是这儿比较好,又清静又凉爽。斯福查大人,您很会找地方。”

阿坚多罗谨慎地回应道:“您说笑了,陛下。没有在大厅里为您助兴,我非常惭愧。”

“您不喜欢跳舞?”

“不,不是这个原因,我的舞姿实在难以让女士们满意。”

“是吗?”阿尔方索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我还以为是您不大愿意和我在一起呢?”

阿坚多罗脸上立刻浮现出微笑:“您这样想会让我无地自容的,陛下。”

“我说过,任何谄媚的话都不适合从您嘴巴里说出来。”黑发的国王看着这个青年完美的笑容,用低沉的声音问道,“告诉我,斯福查大人,您爱那不勒斯吗?”

阿坚多罗眨眨眼睛,立刻明白此时年轻国王不想听到冠冕堂皇的回答。“陛下,”他直起了身子,“我是个雇佣兵,我和我的部下最需要的是稳定的军饷。”

“啊,目前那不勒斯满足了您的要求。”阿尔方索点点头,“您已经在这里获得了金钱、荣誉,甚至权力,您还可以得到更多,难道……您不想要这个国家吗?”

“不!”红铜色头发的青年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上帝作证:我没有丝毫想把这个王国据为己有的念头,完全没有!”

——我只是想毁了它!我要一点一点把它切成碎片!

阿尔方索从这个青年眼中看到了非同一般的坚定,他可以判断他说的是“实话”:“您如此忠诚于女王陛下,是因为她付钱给您吗,斯福查大人?如果我告诉您将来我会支付给您更多的军饷,您是不是也将忠于我?”

阿坚多罗并没有马上回答,似乎在揣摩他话中的真实性。

黑发男人忽然伸出手抓住了雇佣兵首领的胳膊,紧紧盯住他的眼睛:“我看得出来,您是聪明人,斯福查大人,您应该知道能和安茹抗衡的人是谁?您也清楚为什么女王会邀请我到这里来,今天晚上她已经给您暗示了。”

阿坚多罗当然知道乔安娜二世在用阿拉贡国王的存在告诉自己现在她依靠的是这个人,但是他也知道她很多疑,她还没有最后下定决心,否则会不经大脑地宣布王位继承者就是阿尔方索。

这个男人希望得到那不勒斯,而且竟然在他面前毫不隐瞒这一点——若不是过分愚蠢,就是具有无比的自信。

红铜色头发的青年顺着月光打量着面前的人:他的面孔并不算非常英俊,可是却有无法忽视的吸引力,高高隆起的鼻梁象征着他坚强的意志,深邃的黑色眼睛让人难以正视。他们的距离那么近,近到能让阿坚多罗闻到国王身上皮革和酒混合后的味道,红发青年觉得胸口多了一种无形的压迫。他微微动了一下被抓住的手臂,但却没有挣脱,于是干脆贴近这个男人。

“陛下……我佩服您的坦率,”他把温热的呼吸吐在阿尔方索的耳边,“您想要的恐怕不仅是一个国家吧……”

黑发男人眯起眼睛,然后大笑起来。“是的,斯福查大人”阿尔方索退开了一些,却把手撑在了他身体两边,“您应该了解,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征服’这个词有多大的魅力!女人、烈马、对手……这些都可以带来无穷的乐趣,而对于一个君主来说最有吸引力的对象就是土地!”

“您已经征服了很多土地了,陛下!”

“对,能满足我的有科西嘉岛、撒丁岛、西西里岛,还有突尼斯和阿尔及利亚!不过,斯福查大人——啊,还是叫你阿坚多罗吧——你知道,那不勒斯更重要,有了它就能逐步得到半个意大利,这样一来整个地中海都将处于阿拉贡王朝的掌握。”

他是认真的!

雇佣兵首领从黑发国王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狂热,就像是烈焰从黑暗中爆出来的火光。即使在他们第一次交手时,阿坚多罗都没有在他身上看到过如此外露的情绪。他对那不勒斯誓在必得!

“阿坚多罗,”阿尔方索对他说,“女王陛下给了你贵族的身份,却没有给你任何领地,她并不大方……我想你可以再获得更多的权力,你应该成为一个好领主。”

红铜色头发的青年当然听得懂这暗示,可惜他的真正想要的并不是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陛下,”琥珀色的眼睛再次蒙上了一层阴霾,“您的话让我觉得非常荣幸,但是我不能给您一个仓促的答复。”

阿尔方索注视着他,过了一会儿缓缓直起了身子,拉开两人的距离:“我明白了,斯福查大人。我会很有耐心的……请不要让我失望。”

俊美的青年深深地弯下身体,行了一个礼:“我会尽快给您答复,陛下。”他从容地向这个男人告辞,然后朝那喧嚣的大厅走去。他可以感觉到背后那个人正在注视自己,但是他没有回头。

看来这个男人没有听见他和乌尔塞斯侯爵的交谈,只是想让自己成为他的帮手。可惜任何对那不勒斯有吞并念头的人,都注定会成为雇佣兵首领的对手。阿坚多罗厌恶地扼腕叹息——他还是得分出精力来对付这个棘手的国王陛下。

但是红铜色头发的青年也不知道,那双黑如夜空的眼睛从头到尾都在分辨他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在他说出最后那句话时,阿尔方索知道这个雇佣兵首领很难如开始预料的那样向自己归顺。这个红发男人不想要那不勒斯,对领地也不热衷,他有另外的目的——这就是乔安娜二世始终对他心怀疑虑的原因吧!

“征服啊……”高大的黑发男人留在原地,用手轻轻拨弄着水面,“如果对象是人,斯福查大人,您更具有挑战性——我太想知道您到底要什么了……”

亚里桑德罗睡在粗糙的毛毯上,脑袋下面的枕头里塞满了稻草,有点扎人。但是他睡得很沉,一来是因为多年的苦修已经让他习惯了简陋的住宿条件,二来是由于这两天的暴雨消退了酷热,让气温降低不少。其实,他已经乐于接受一种艰苦的生活,在折磨他肉体的地方,他反而感觉到平静和安详。他不知道这是因为他越来越靠近上帝,还是他自己不放过任何一个惩戒的机会。

阿坚多罗·斯福查的军营里秩序很好,士兵虽然粗鲁,可仍然虔诚地信奉上帝,而且他们确实需要一个医生和精神上的教导者。年轻的修士结束了在安东尼神父那边的工作以后来到这里,很快便适应了与雇佣兵在一起的生活。但是唯一让他觉得甜蜜与痛苦的是,他常常能看到那个红铜色头发的年轻人——他想见到他,可是当那张俊美的脸出现在面前时,他感到自己的心脏像被铁箍束缚住了一般难以忍受。

亚里桑德罗深信,这就是上帝为他的懦弱而给予的惩罚。

夏夜的凉风从洞开的窗户里吹了进来,在这间用砾石搭建的民房中回旋,修士迷迷糊糊地感到有些凉,他发觉有双大手好象在抚摸着自己的肩头,然后一个温热的身体贴在了背后。亚里桑德罗惊慌地睁开眼睛,想挺身坐起来,却被那个人重新按了回去。他扭过头,在月光里瞥见了一缕红铜色的头发。

“帕尼诺,”年轻的修士放下心来,轻轻叫了一声,“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刚从王宫里回来,我不想住在那儿。”年轻的雇佣兵首领嘟嘟囔囔地把头抵在修士的脖子后面,“让我跟你挤一挤吧,就今晚。”

“你有你的房间。”

“啊,雷列凯托倒在门口睡着了,我不想去叫醒他。”

“跟我贴在一起你不热吗?”

“不会,”阿坚多罗笑着地在他耳朵边说,“亚利克的皮肤很凉的。”

亚里桑德罗吸了吸鼻子:“你喝酒了?”

“一点儿葡萄酒,不多。”阿坚多罗用小孩儿似的口气责备道,“难道你讨厌我身上的味道吗?”

修士哭笑不得:“不,当然不是,帕尼诺,这样很怪——”

“我不觉得。”红铜色头发的青年固执地把修士的身体紧紧搂住,他的力气比4年前大得多了,“亚利克,就当是陪我不好吗?”

修士僵硬的身体慢慢地放松下来,他静静地任由背后的人贴在身上,不再说话。他能感觉青年柔软的呼吸擦过耳朵和脖子,让他的心跳开始加快,全身控制不住地发热。

过了一会儿,红发青年轻轻地问:“答应我一件事,好吗,亚利克?”

“什么?”

“以后别叫我帕尼诺了,叫我费欧吧,或者是费迪南德。”

“我不明白……”

“这是我的名字,最开始的名字……”

修士吃了一惊,微微一动。

“很意外吧?”红铜色头发的青年笑道,“我说过以前我得了病,忘掉小时候的事情了。但是现在我能想起一部分了,那不勒斯的医生能干得像巫师。”

亚里桑德罗转过身,高兴地说:“太好了,帕尼诺——哦,不,费欧——上帝保佑,你可以找到自己的家了,还有你的父母。”

阿坚多罗却没有这样兴奋,他略微松开手,看着比自己还激动的修士:“不,亚利克,我没有回忆起那么多内容,只是在脑海里闪过的影子罢了。我记得起父母的长相,却不知道他们的名字,我不记得自己童年生活的地方,但是却知道家早就没有了……我的亲人已经没有了。”

亚里桑德罗在微弱的光线中看到,这个青年美丽的眼睛中平静得近乎冷酷,对于孤独和悲伤已经无动于衷,他似乎又想露出伤心的表情,却如同要一株没有根的葡萄藤结出果实。

修士的心突然有些疼痛,他忍不住按住朋友的手,却说不出话来。

“你那是什么表情啊,亚利克。”阿坚多罗反而笑了,他摸了摸修士皱起来的眉头,“其实我不难过,想不起来的事情就如同没有发生过一样,对我没有任何意义,我的人生是从鲁瓦托斯修道院开始的。知道吗?在那两年中,我最感激上帝的事情就是遇到你。”

“不……”

“是真的。你还记得你怎么教我拉丁文的吗?你给我纸、笔和墨水,还特地为我找出那些图书;你每天都抽空把适合我读的书都找出来专门放到显眼的地方;我什么时候去问你,你都会停下手里的事来给我讲解;我去帮你做事的时候,你甚至会一边拒绝,一边拿出书让我自己读……这些事情即使你忘了我也记得,我看见你的眼睛就知道,你很善良,你舍不得伤害任何人……”

“帕……费欧……”

“亚利克,你帮了我很多忙,是你教给我知识,让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你真心地想帮助我……”

“别说了。”修士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我不喜欢修道院,亚利克,那里的规矩太多了。其实我一直想这样跟你聊天,可是我只能睡在马棚里。”红铜色头发的青年笑了起来,好象真的有几分醉意,“我告诉你,亚利克,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是我的朋友,我只相信你。”

金色头发的修士内疚得快要窒息了。他借着月光注视着面前的男人:这张脸从未如此迷人,不——应该说,没有任何一张脸让修士有这种着迷的感觉。在亚里桑德罗记忆中,他只是单纯地喜爱过那个好学而聪慧的少年,但是当他对那个孩子背负罪孽之后却害怕面对他。他搞不懂上帝究竟给了他一个怎样的考验,在他承认自己失败后,万能的主却又将那个男人送到了他面前。而现在,亚里桑德罗觉得长大后的帕尼诺对自己的影响更加强烈,另一种陌生的感觉逐渐使他相信,自己必须呆在这个男人的身边。

“上帝啊……”他抱住红铜色头发的青年,努力咽下忏悔的话,“上帝宽恕我,费欧,我一直想当你的朋友,我愿意为你任何事……”

两个人又紧紧地靠在了一起,这一次红铜色头发的青年热情地回应了修士,牢牢圈住他的身体,然后用微弱却清晰的声音在他耳边说:“我知道你说的是实话,亚利克。如果你真的愿意,我宁愿你为我去争取自己应该得到的地位。我要你成为神父,成为主教……我要你拿到你配得上的任何荣誉!”

“费欧……”

“告诉我你不会让我失望,亚利克。”

年轻的修士闭上了眼睛,沉重地点了点头——

只要是你的愿望,帕尼诺,我都无法拒绝,这是我唯一能补偿你的!或许这又是上帝给我的另一个考验,但是我不在乎!我的罪孽他看得很清楚,如果他是要来惩罚我,让我为你而死,我也毫无怨言!

注释

[1]达依税是小的封建领主向高一级领主缴纳的税金,传统上不用向君主交的,不过如果是依附的国王或许会有例外,未考。

[2]当时封建领主的采邑有几种,大采邑、自由采邑和有纳贡义务的小采邑,自由采邑权就是领主可以佩带纹章、拥有采邑,而不向国库纳贡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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