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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二十三话:爬虫

从地球上出发前往近地轨道的第一步就是在十二公里长、依靠电磁加速飞船的发射轨道上加速至2.5千米每秒,整个过程的加速度为25G,如果是在滑跃式轨道上滑跃起飞时,到达上翘三度的滑跃甲板末端时则会产生更大的过载。

二步则为脱离轨道后飞船在空中依托自身动力将飞船速度加速至7.9千米每秒即第一宇宙速度,同时将飞船自身推至天空深蓝色的边缘,整个加速、入轨过程由地面出发港以及近地轨道太空城的导航电脑向飞船电脑下达操作指令、由飞船飞控电脑控制飞船完成详细操作。

突破大气层、到达近地轨道太空城后燃料耗尽的飞船将补充燃料,拥有可控核聚变引擎的军用飞船可直接补充核聚变燃料,而作为民用飞船则只能加注普通非核聚变燃料,如果是要航向到地月系以外的地区民用飞船就要考虑加装外加式可控核聚变引擎。

每一个民用外加式可控核聚变引擎均由政府指定的厂商制造并提供,燃料则由政府直属提供;所有外加式引擎的外壳均为一体式,直接在制造时一次成型且不可拆卸,燃料也是在引擎生产时就完成加注。引擎本身只可使用一次,整个使用过程都将被监督记录,使用后需在目的地相关部门处进行回收。

装上可控核聚变引擎后飞船将获得最高120G的加速度,可以加速至0.2倍光速。起初人们曾通过将整个人体浸入特制溶液中来抵抗巨大过载,但就在23世纪中叶时M.Y.公司申请了“植入式人体抗压芯片”的专利,其原理是通过在人体中以及人体周围产生一个致密力场,使人体宛如浸入一个液体能渗透进人体每一个角落中的致密液泡中以对抗过载,力场的整个产生过程由飞船电脑无线电下达指令完成。

这项革命性的发明将人们的步伐推向了星辰之外,将宇宙大开发时代带领到了新的高度,现如今每一个正常出生的人类都要被植入人体抗压芯片。但与之被广泛使用的现实相反的是即使在百年以后,借此崛起的M.Y.集团依旧没有彻底了解自家核心产品的工作原理,最新的研究结果表明这芯片会通过向人体准确发出一个特殊频率的电磁波,使人体自生产生出力场,有人说将发出的电磁波能量提高到极高水平时将会使人类拥有“魔法”,但地球上从没有生物活着撑到那一刻。

当安德烈他们的飞船进入近地轨道、降低加速度为零后抗压芯片就暂时停止工作了,那股芯片带来的不舒适感便告一段落了。船舱内未固定的小物件连同着沉淀在角落中的灰尘颗粒一同漂浮而起,无尽暗淡的宇宙、舱内较标准大气压低的加压与供氧口吹出的稍凉的空气,仿佛让人沉入了幽蓝的深海。

“确认于七号口停靠,谢谢!”由于是奥纳夫科在负责驾驶,安德烈暂时负责与近地轨道太空城空管台进行联络,此时飞船还在进入低轨道太空城的通道中航行,惠子便已解开安全带并飘进货舱,在货舱尾门处等待飞船靠港后离开。

“别管她了我们也有我们的事。”奥纳夫科对安德烈说道,在停靠港口后他们还要完成燃料加注。为了提高空间的使用效率除了可以停在机库地板上外还可挂停在天花板上,飞船的停靠位置以设在停靠区上的数个外加式引擎的升降式加装台为准,飞船在加装引擎时引擎可直接从停靠面内伸展而出进行安装。

“设置的目的地呢?还是索菲·科利斯太空城吗?”完成停靠后奥纳夫科在设置所需燃料量时问道,索菲·科利斯太空城是火星港附近的一座规模不大的太空城市,当下民用飞船在加装可控核聚变引擎时要先设定好目的地以让港口的引擎加装控制电脑计算出所需燃料量以加装装有如此量燃料的核聚变引擎。

“啊,对的。”在确认惠子已经下船离开后安德烈回到驾驶室内,“就按计划中的那样,先到索菲·科利斯,然后在那里加注惰性气体,并改用离子发动机前往火星港。”

虽然核聚变引擎的燃料受到官方严格管制,但除那以外的离子发动机燃料与化学动力燃料并不受此等管控,可以相对更自由地使用。

“虽然咱们的计划早已成了屋顶的支柱,已不可改变,但我还是要挂个牌子说明一下,——这样的航行计划总共耗时近四天,可能我们到火星港的时候要被那帮家伙敲头踹屁股哦。”

“没有办法啊,”鲍里斯从货舱中走入驾驶舱,他要向安德烈说出一些必要的但安德烈不一定会听的话,“毕竟每一次使用可控核聚变引擎的航行都会被监控记录,在这个点直接飞达火星港我们可能会被怀疑与那些我们要阻止的人有些关联比如提供了核燃料什么的,万一某个国家群的政府里突然有人从几百万航行记录里发现了特殊的我们并下令抓捕我们,那可就真糟了。”

“但……我们还是要稳妥起见,最好能百分之百的赶在鲁卡组织之前到达火星港,”安德烈说道,“还是设置直达火星港吧。”

“头儿!”鲍里斯劝道,“这些早都计划好了的,现在居然又要开始改了。”

“我想,做人做事还是光明磊落一点比较好。”

“头儿,当初你都说好了的,怎么开始变卦了?”鲍里斯抱怨道,“你不是把那老头子的话听进去了吧?”

安德烈想说什么,但又觉得不妥。

“你别老听那家伙的话,我真的很不喜欢他那种居高临下评价我们的态度”

“我和鲍里斯站同一边”奥纳夫科说道,“我也不喜欢杰兰特那家伙,说不定他的态度只是装腔作调,——我觉得甚至有可能那些他的所谓的传说的故事都是虚的。”

“不,他是真正的骑士!”安德烈反驳道。

“行了头儿,这世道哪有骑士,都不过是在阴影中匍匐而行的爬虫罢了,”鲍里斯说道,“而且要是又让杰兰特那家伙知道我们又在为理念而纠结,我们怕又要被他唠叨几句了,——至少我是不喜欢那样的。”

“时间紧迫啊各位,”奥纳夫科提醒道,“货物都准备上了可不能被抢了先机。”

“我再想想——”

“就按原计划,设置目的地为索菲·科利斯。”鲍里斯打断道。

奥纳夫科没有马上设置目的地,鲍里斯也没有再三催促,他们都要看安德烈的决定,在他们眼里安德烈才是最终决策者,他们相信这鲜见的动摇不会干扰他做出正确的决定。

“好吧,”安德烈有些不情愿地说道,“先飞索菲·科利斯,再改用离子发动机飞达火星港,——拉格朗点那边估计要等不及了。”

安德烈说的拉格朗点是指处于地月之间的地月引力平衡点,在飞向火星轨道前安德烈他们还要先去趟一座处于此地月拉格朗点的名为“尤里·加加林”的太空城,然后再去火星轨道区域。按照“赞助人”的安排,他们要先到那里接收“赞助人”赞助给他们的一些东西。

得益于外装了更强大的发动机,从地球的天际到拉格朗点安德烈他们只用了三小时而已。相比其他体型巨大、外表光亮的新式太空城,这座在人类太空时代初期建立的老式太空城的瓶形主体直径只有几公里,而且其包裹着内部生活区的巨大而厚实的深红色防护外壳还占据了相当一部分体积。这座“尤里·加加林”曾是地球联合舰队的主锚地之一,现在随着人类太空军新式基地的建成,联合作战协调组织的搬离以及联合舰队的解散,这座太空城已不过是一片星辰之中的一小点普通碎片而已。

但人类具有创造力,而这创造力会帮助人类在阴暗之中存活发展。既然厚重外壳已不是早已不在的舰队的保护屏障,那么即使将其洞穿也无大碍,生活于此的人类不愿意离开自己的摇篮,他们一点点的拆除了这厚实的外壳,在当中打洞、建设通道,并在通道之中建立起满是阑珊灯火的街市以及生活区,更有甚者甚至将自己的足迹延伸到外壳以外的地方,而当自己的足迹已到太空城边缘之时他们又为自己建造了伸向太空的“桥”,当地人觉得这些桥没有连向任何地方,也就将它们称为“断桥”。

最终经历超过百年的经营建设,这座太空城又光滑变得凹凸不平,宛如一根腐朽的被扔进黑色海洋的断木,但这断木又在海洋之中活了过来,向四周生长出了树枝,成为了包揽万物在此喘息生存的方舟。同时也是因为其延伸向太空的“断桥”的多而多样,这里没有设置入港空管台,只有数百艘警用飞船负责管制交通。

“与我们接头的人应该是在9号‘断桥’处。”鲍里斯说道,“要和他们联络一下吗头儿?”

“鸟不能在树枝上停留,即使有巢穴。”奥纳夫科念叨道。

“啥?”

“鸟不能在这里的树枝上停留!”

“应该是指飞船在这里的‘断桥’上停靠违反规定吧?”一直坐在驾驶室后部电台前的安娜说道,“但这里的‘断桥’上看上去有很多可供停靠的船坞啊?”

“只有乌鸦秃鹫才去那里!”奥纳夫科说道。

“乌鸦秃鹫?——黑道?——该死!”鲍里斯背对着安德烈低声念叨着后两个字。

“我们一定得去那些肮脏地带吗?”奥纳夫科问道,“……我有点想家。”

“双手控好舵‘安全别针’,”安德烈说道,他将手放在奥纳夫科的肩上,“在这里的‘断桥’停靠可是相当的靠技术呢。”

在“断桥”上大多数建筑都是以垂直于太空城旋转壳体向外的方向作为地板所在方向,这一点与太空城内的原居住区相同,不同的是在这一方向上只有太空城原居住区所模拟出来的重力条件是最佳的,“断桥”上的模拟重力因为其相对太空城中轴的旋转半径更大而更小。但对于飞船驾驶者而言相比静止不动且有各式引导装置的标准港口,在时刻都在旋转并产生离心效应的“断桥”上停靠还是不太容易。

奥纳夫科将飞船翻转至正确的上下朝向,让飞船上下颠簸的对准那座他们要进入的位于9号“断桥”上的船坞,随后在经历了几分钟的位于船坞入口处的“摇晃不定”后奥纳夫科终于让飞船飞入船坞并执行降落,落地时飞船船身还剧烈摇晃了几秒。

“还算不错,作为‘半个女人’来说。”鲍里斯调侃道,此时安德烈他们从驾驶室的下视装置看到了站在船坞内、他们的飞船前的五个人,这五个人均身着有着灰蓝色分裂涂装的轻甲太空服,头盔光线通透度均向外为零;他们当中四个人身材高大,站在最前面的一位则相对矮小;在他们的身后放着两个大小不一的集装箱,那就是安德烈他们要拿的东西。

“确认飞船前舱门状态,我去和他们打打招呼。”安德里说道,转身拿起一个挂在座椅靠背上的太空服头盔走向飞船内。

“头儿,”鲍里斯提醒道,“‘资助人’说过我们和这些人打交道的时候最好不要露脸。”

“我知道了。”安德烈说道,他在货舱中穿好太空服并通过前舱门隔气阀走出飞船前舱门,进入飞船所在的船坞。他向那五个人走去,没有太空服里穿上防弹内衬,没有带枪也没有备其他自卫武器,将太空服的玻璃面罩的通透度设置为百分之百,面带微笑地走向那五个人。

这个时候,那唯一的能让飞船进出船坞的舱门通道被关闭,船坞内的灯光也随之变暗,安德烈他们成了笼中的飞蝶,那五个人则成了笼外黑色的巨影。

“你好女士,”安德烈凭直觉判断那带头的人是位女性,“请容我介绍一下我自己——”

那其他的四个人忽然举枪指向安德烈,这让安德烈停了下来,不再向他们走去。

“该死的,我该和他一起下去的!”鲍里斯吼道,船坞中的这一幕飞船驾驶室里的人都看到了,在驾驶室里没人再敢动弹,仿佛他们每一粒漂浮在他们鼻梁前的灰尘都能将天花板如石块般拉扯下来。

“别紧张鲍里斯,”安德烈用头盔中的传呼器向驾驶室通话,“让飞船上的大家保持冷静,不要做出抵抗。”

“喂?喂!我们这都成人质了还怎么不抵抗?这飞船也是装有武器的,我给你说,我数到三,你就——喂喂?你这是干嘛?喂喂……”

安德烈脱下了头盔,他之前听到了那些人举枪时枪支的塑料磕碰声,因而据此判断这里有空气,——现在他几乎是脱去了所有的防护。

“对不起,请容我再重新来一次,”安德烈伸出右手说道,“你好女士,我是安德烈·米哈伊拉维奇,——我们的资助人安排我们来此接收……货物。”

那人没有回应,站在周围的人也没有要放下枪的意思。船坞外的太空虽然热闹但却无声,身处于深红色钢铁墙壁包围之内的人们听不到任何的外来声音。

“我得出去。”鲍里斯说道,但他却被奥纳夫科抓住了手。

“别走!”奥纳夫科说道,“这里至少得有一个男人在场。”

“他说的对鲍里斯,”同在驾驶室的安娜说道,“必须有人值守驾驶室,这是我们必须守住的退路,——而且,这次我想相信安德烈,或者说相信我们自己的意志。”

鲍里斯还没有回应,杰兰特却从货舱走进了驾驶室。他直接走到下视显示屏前,显然是想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安德烈这家伙这么应对雇佣军?”杰兰特对此惊讶而又镇定。

“雇佣军?”

“看上去很像是,他们太空服的涂装我曾在一队人形机甲上见过”杰兰特解释道,“以前的事情了,我很不喜欢这些拿钱替人干脏活的雇佣军,或者说我是恨他们的,——关于他们我有些不好的记忆。”

“听上去像是惠子那一类的赏金猎人,”安娜说道,“那也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不,”杰兰特说道,“有些雇佣军只是一团散沙,而有些雇佣军有组织有纪律,有战术有谋略,他们是高效的任务机器,也是只看钱的无间道,上一秒他们可能会向他们的雇主效忠,下一秒他们就有可能卖掉关于雇主的情报赚钱。”

飞船外船坞内的对持还在持续,安德烈没有将手收回的意思,但那位带头的人却在几分钟后伸手示意其他人将枪收回。

“诚意不错,”那人叹口气说道,凭隔着头盔发出的声音来看似乎确实是位女性。

“呼——”安德烈悄悄松了口气并尝试继续向她靠近,“请问前辈的名字是——”

“这个距离足够了,”那人拔出一支手枪阻止安德烈继续靠近。

“抱歉……”

“你说你是来接收货物的,那就开始接收吧。”

“鲍里斯,带些人下来接收货物。”安德烈举起头盔与飞船上联系,这声呼叫总算让飞船里的人放下了心。将那两个箱子装进飞船货舱花了他们近半小时的时间,其中的一个箱子长宽皆为6米,高约2.5米,即使在低重力环境下依旧很重,鲍里斯敲了几下这箱子,箱体只发出了闷响。

“装载完成了头儿。”

“非常感谢你们的帮助,”安德烈对那些雇佣兵说道,“接下来我们就要与诸君告别了,还请劳驾您打开船坞舱门,谢谢。”

“这个当然。”那女人望着别处隔着头盔挠了挠后脑勺,依旧不露面。

“哦……我知道把这些箱子搬运至此并不容易,请问这所有服务的费用是——”

“你想多给我们付些钱?”那女人故意用惊讶语气问道,安德烈想了片刻,在明白那女人的意思后便转身走向飞船准备离开。

“对了小兄弟,”那女人突然说道,“你们的资助人似乎给了你们相当不错的货物呢。”

“是的呢前辈。”

“下次记住不要随意摘下头盔和别人打招呼”

“谢谢提醒。”

在飞船启动时掀起的层层巨风中安德烈盯着那女人,将前舱门关闭,片刻后船坞开启,飞船斜着船身倒出船坞,调头快速离开。在接下里离开地月系的航程里安德烈他们丝毫不敢望向飞船的后方,他们觉得如果此时回头就会看到一支巨大的贪婪的飞蛾紧随他们其后。

四小时后,飞船离开地月系,在可控核聚变引擎发出的耀眼光芒与抗过载芯片带来的不适感中安德烈他们正式开始飞向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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