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学生活
1.出自名门的小少年
1820年11月28日晚上9时整，当德意志古城巴门教堂钟楼里的钟声敲响时一个男婴诞生了。在普鲁士王国莱茵省的巴门市离乌培河不远的布鲁赫街区800号，是一幢带花园的三层楼房，这就是恩格斯诞生的地方。
第二天早上，在恩格斯家中，一派热闹景象，乌培河谷几乎所有的厂主、商人、老板，就连市政界的代表也前来祝贺。祝贺新一代小老板的降生。热情的祝辞夹杂在芳香葡萄酒的迷人光泽中，弥漫了整个大厅。老弗里德里希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热情地招待着客人，并自豪地向客人致谢，庄严郑重地向大家宣布：“我为我儿子取名为弗里德里希，愿弗里德里希大帝的贤明庇护我们恩格斯公司的继承人，他是家族的新生力量。希望他将来能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老板，商界的雄狮。”
恩格斯出身于巴门的名门望族。恩格斯的曾祖父老约翰·卡斯帕尔·恩格斯在18世纪后半叶创办了一个纺织厂，是乌培河谷恩格斯家族的第一代资本家。经过多年的努力，到他去世时他家已经成为巴门市最大的企业主之一。祖父小约翰·卡斯帕尔在成倍地扩大父亲留下的财产基础上，还大大提高了家族的声望和社会地位。他的产品成了名牌，“卡斯帕尔·恩格斯父子公司”的商标成了大家都知道的品牌。
经过几代相传，到恩格斯父亲时，公司更大了，在巴门和英国曼彻斯特创办了欧门——恩格斯纺纱厂。恩格斯的父亲是一个精明的工厂主。他头脑敏锐，办事干练，对业务非常精通，十分熟悉市场行情。但是在家里，老弗里德里希却是一个性情暴躁的“暴君”，经常对子女严厉训斥，要求他们无条件服从。他是虔诚的基督教徒，在家里，他对孩子灌输“要永远最盲目地、无条件地相信圣经，相信圣经教义、教会教义以至于每一个传教士的特殊教义之间的一致性”。[1]从小就具有独立思想的恩格斯不愿意接受这种毫无道理的管教。产生了叛逆思想，这也是恩格斯反叛旧制度最初的原因。他经常违背父亲旨意，偷看其他书籍，喜欢做异想天开的遐想。
恩格斯在父母的严厉教育下，加入了教会。虽然他性个很倔强，但他仍然会虔诚地祈祷，唱赞美诗，讲解圣经。年幼的他认真地恪守宗教的道德和教会的礼仪。
与严厉的父亲不同，恩格斯的母亲爱丽莎性格开朗，温柔善良，出身教师家庭，才智横溢，具有较高的文化修养。她也是虔诚的宗教徒。而她教育孩子很开明，从不逼迫孩子们死背教条，只是告诫和教育孩子们要相信上帝，要与人为善。爱丽莎是位了不起的母亲。她热爱文学、艺术，读过黑格尔的著作，喜欢读诗人歌德的诗。在恩格斯20岁生日那天，送给儿子一套被虔诚主义者视为“邪书”的《歌德全集》。这位有深厚文化修养的母亲把对精神财富的追求视为最高的追求。她热爱生活，总是带给孩子们快乐。孩子们都喜欢和妈妈在一起。恩格斯继承了母亲开朗豁达，乐观向上的性格和对文学、艺术的喜爱。
外祖父家是恩格斯童年时代的乐园。他非常喜欢外祖父，他是一位语言学家，是哈姆中学的校长。外祖父知识渊博，而且慈祥开明。经常给孩子们讲有趣的故事。恩格斯从外祖父那里知道了美妙的希腊神话、关于罗马诞生的古老的传说、关于汉尼拔大将英雄故事……外祖父所讲解的历史知识、文学典故、笑话、有趣的故事总是让小外孙流连忘返。恩格斯对年迈的外祖父有着深厚的感情。1833年除夕，13岁的小恩格斯给外祖父写了一首诗，表达对老人的敬意和祝愿：
我亲爱的外祖父，你待我们总是那样亲切慈祥，每当事情不顺利，你总给我们指点帮忙，你给我们讲过多少动听的故事，从克尔基昂，提修斯到百眼哨兵阿尔古斯，从明诺托尔，阿莉阿德尼到投海而死的爱琴，到金羊毛、约逊和亚尔古船英雄，你讲过强悍的海格立斯，以及同他一道的丹纳士和卡德摩斯，我记不住你一共给我们讲了多少！外祖父，祝你新年幸福，长寿，愉快，无忧无虑，愿你吉祥如意，万事亨通——这是爱你的孙儿衷心的祝愿。 [2]
2.少年时期的求学生活
恩格斯在巴门市接受的最初的学校教育。1834年秋天，14岁的恩格斯转学到离家较远的爱北斐特中学。这所学校开设的课程较多，教学质量较高，是当地最好的学校之一。学校的教师有很多是自由主义者，为年少的恩格斯展现了一个新的世界。父亲为了让恩格斯能专心学习，把他寄宿在校长汉契克博士家里。校长家中丰富的藏书，深深地吸引着恩格斯。他特别喜欢历史，在讲授德国历史、文学史和古典著作课劳森博士的指导下，恩格斯学习并掌握了扎实的文化科学知识，恩格斯是这样评价克劳森博士：“他无疑是全校最能干的一个，学识渊博，精通历史和文学。他讲课非常吸引人；他是唯一善于使学生对诗发生兴趣的人，否则乌培河谷的勇夫俗子就会完全失掉这种兴趣。” [3]
恩格斯十分喜爱外语，在语言学习方面有非凡的才能。他掌握了多种语言，老师对他的成绩给予了很高的评价，正如肄业证书上对他的拉丁语、希腊语、德语和法语方面的评价一样，“他能毫无困难地理解无论是散文作家或诗人的作品，特别是李维和西塞罗，味吉尔和贺雷西的著作，因而能毫不费力地理解整体的联系，清晰地掌握其思路，能熟练把拉丁语课文译成德语。”希腊语，“他已经充分掌握词法和句法方面的知识，尤其是学会了准确地翻译比较容易的希腊散文，如荷马和欧里庇得斯的作品，而且能较好地理解和复述柏拉图的一篇对话中的思路。”德语，“在全面发展方面获得可喜的进步；作文具有良好的，独立的思想，而且大都组织得当；叙述均有依据，表达富有准确性。”“他能熟练地翻译法语古典著作。”[4]中学时期所学的外语知识，为他日后继续学习外语打下了牢固的基础。
在中学期间，恩格斯不仅在语言、文学方面有着出众的才能，而且在历史和地理，数学和物理方面也表现出了理解、演算能力极强的特点。教师在他的肄业证书中作了这样的评价：“在历史和地理方面拥有相当明晰的知识，”物理及数学方面“掌握的知识是令人满意的，理解力倾听实验心理学的课程，并有一定成效。”[5]中学阶段对自然科学知识的积累，为他日后创立自然辩证法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少年时期的恩格斯，聪明活泼，学习能力极强，多才多艺。对于音乐和绘画，体育运动也非常喜爱。有时也会创作小说、诗歌等文学作品。这些文学作品不仅反映了年少时恩格斯的开朗、勇敢、富于挑战的性格，同时也表达了他对于压迫，追求自由的向往。
恩格斯爱憎分明，富有正义感，他同情乌培河谷那些栖身于草棚，马厩和楼梯间的穷苦的人们，有时甚至把自己仅有的一点儿零用钱送给他们。他是爱北斐特中学里最优秀的学生之一。校长汉契克博士在恩格斯的中学肄业证书上是这样写的：“该生在高年级学习期间操行优异，特别是他的谦虚、真诚、热情引起教师们的重视；该生不仅资质很高，而且表现出一种力求扩大自己的科学知识的值得赞许的愿望，因此取得了可喜的进步。” [6]
1835年，恩格斯在爱北斐特中学学习的第二年，他的父亲在给妻子的信中不满意地说：“他表面上变得彬彬有礼，尽管先前对他进行过严厉的训斥，看来他即使害怕惩罚也没学会无条件的服从。例如，令我感到懊恼的是，今天我又在他的书桌里发现一本从图书馆租借的坏书—— 一本关于十三世纪的骑士小说。值得注意的是他把这类书籍摆在书柜里而满不在乎。愿上帝保佑他的心灵吧！我常常为这个总的说来还很不错的孩子感到担心。……为了孩子的幸福，我们不应该计较钱，而弗里德里希又是这样一个性格奇特和好动的孩子，所以对他最有好处的是过一种与外界隔绝的生活，使他养成某种独立性。” [7]
1837年，恩格斯的父亲与兄弟发生意见分歧，最后离开了父亲留下的工厂。独自在巴门开设工厂。经过艰苦的努力，老恩格斯不仅用先进的机器、科学的管理打败了弟弟，而且先后在曼彻斯特和巴门开办了大工厂。像其他资产者一样，老恩格斯希望自己的长子继承自己的事业，做一个精明干练的商人。
1837年9月，老恩格斯中断了恩格斯的学业。这件事引起了校长汉契克博士的不满。他在恩格斯的肄业证书上这样写到：“该生由于家庭关系同本证书签署者过从甚密，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该生仍力求在宗教信仰、心地纯洁、品德高尚以及其他优良品质方面有突出表现。该生由于不得不选择商业工作为职业而中止他过去所计划的学习，于学年结束时（本年9月15日）转入商业工作。签署者与亲爱的学生告别，并致以最良好的祝福。”[8]校长对此深表遗憾。在大家良好的祝愿中，恩格斯离开了学校。
（二）遵从父命
1.被迫离开学校 走向社会
1838年恩格斯被迫离开学校，走进了父亲的公司。每天的生活都一样，从早忙到晚，只有到晚上9点以后才有属于自己的时间。对于这样重复的生活，恩格斯感到非常压抑和痛苦。为此父子俩谈了很久，但仍然毫无结果，只能不欢而散。
恩格斯所处的年代，正是资本主义迅速发展的阶段，而当时的德国处在资本主义现代化落后的状态。国家四分五裂，封建贵族不仅限制资本主义的发展，而且压迫着德国人民。
乌培河谷位于莱茵省北部，由巴门和爱被斐特两座小城构成，是莱茵省纺织工业的中心。最狂热的路德派新教——虔诚主义在此一带势力最大。借助“上帝的仆人”的幌子，散布歪理邪说，支配着人们的精神生活。德国人民深受封建主义和资本主义的压迫，生存环境极度困苦。国家的现状，人民所受的灾难，这些对恩格斯的生活道路有着及其深刻的影响，为他提供了大量观察和思考的材料。
工人是恩格斯接触最多的人。他经常到乌培河谷的贫民窟去走访。每当看到工人们的悲惨生活，他就感到心情特别沉重。工人们在天刚蒙蒙亮时就从自己的“家”——干草棚，楼梯道等处爬起来，到空气污浊、低矮破旧的房子里劳动，从早干到晚。下班之后，他们成群结对地借酒消愁，到晚上十一点以后才从酒馆里出来。工厂的繁重劳动，在摧残着工人的精神。那些工厂主和资本家们，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折手段对工人进行巧取豪夺，大量使用工资更低廉的童工，用工人们的血汗堆积自己的财富。这一切使恩格斯十分憎恨，他不喜欢当商人，希望走自己向往的生活道路。
老恩格斯对恩格斯在公司中的表现很不满意。决定把他送到离家更远的地方去工作，在别人的公司里服务。
1838年7月，未满18岁的恩格斯被父亲送往号称德国四大自由城市之一的不来梅，在朋友批发商亨利希·洛伊波德的商行里继续学做生意。他被安排住在圣马丁教堂牧师长特雷维拉努斯的家里。恩格斯总是喜欢帮别人做好事，他经常帮忙做家务。有时还帮助牧师长家宰猪或整理酒窖里的瓶子。他成了牧师长家里受欢迎的客人。
然而，不来梅商行里的工作生活同在乌培河谷商行里一样枯燥乏味。每天的例行公事是抄写商务信函和票据，分送和支付账单，寄送和取回信件，捆扎包裹，在包装箱上做上记号等等。恩格斯对这种生活毫无兴趣，每天都被这种“例行公事”的生活折磨着。饮酒成了他生活中的乐趣，他只能从酒精中寻找自己的“自由”。
恩格斯很喜欢体育运动。他利用空闲时间常常到威悉河游泳，很快他就成了一个游泳健将，经常在威悉河中能连续游上好几个来回。而没有一个朋友能比过他。每到周末他都租用马匹和朋友骑马到附近的村庄去，和那里的村民聊天、交朋友。
他还经常去不来梅港口，在那里细心观察，了解人们的工作和生活。用写生的方式，画了许多各种人忙碌的身影。在观察中亲身体会到商人、资本家的惟利是图。他还曾写信把那里市场上出售的假冒伪劣商品是怎样造假的细节告知给家人：“你买到这种咖啡豆时，就会发现每十粒好咖啡豆就有四颗坏豆粒，六颗小石子和四分之一洛特的脏东西，土等等。” [9]年轻的恩格斯开始有目的具体而深入地体察社会了。
不来梅这里的天地更为广阔和自由，繁荣的商业使这里的政治气氛开明多了。恩格斯可以接触各色各样的人物，熟悉商业运营，了解社会各方面的复杂情况。在这里可以看到来自英国、法国、意大利等国的报刊，阅读各种各样哲学的、文学的书籍。读书是他每天生活中最大的乐趣。他曾写信告诉朋友，“在春光明媚的早晨，坐在花园里，嘴里衔着烟斗，让阳光把脊背晒得暖和和的，再也没有比在这种情况下读书更舒服的了。”[10]由于恩格斯每天都要处理来自世界各地不同语言文字的信函，接触来自各国的商人和船员，这使具有语言天赋的恩格斯，有机会在短时间内学习、掌握各种外语。在他的信中，经常同时使用多种不同的语言。他能用9种文字给朋友威廉·格雷培写信，并生动地描述他对欧洲语言的形容，可惜这位柏林大学的高材生还没有掌握这么多种的文字。他对语言的感觉是那样地美：
荷马的语言犹如大海的波涛，埃斯库罗斯把块块岩石从山顶往谷底掷抛，罗马的语言是强大的凯撒在军前的演说；他大胆地拿起石头——词汇，层层堆砌，把许多高楼大厦建造。古意大利人的年轻语言十分温柔美好，它把诗人带到南方绚丽多彩的花园。佩特拉克在那里把鲜花采集，阿里欧斯托在那里把道路寻找。啊，西班牙语呀，你听！劲风在茂密的橡树梢头高傲地呼啸，从那里向我们传来了阵阵美妙、古老的曲调。缠绕着树干的根根藤蔓在绿荫中晃晃悠悠。葡萄牙语是拍击着鲜花盛开的海岸的细浪：在那儿还听到轻风带走水神的低吟。法兰克人的语言仿佛是哗哗的小溪湍急地奔流，永不停歇的流水顽石磨洗。古老的英语是一座雄伟的勇士纪念碑，它经受了雨打风吹，四周野草离离，暴风雨呼啸哀号，想把它刮倒，却是徒劳。而德语听起来好似汹涌澎湃的拍岸浪潮，撞击着彼岸四季如春的珊瑚岛。那里迸发出荷马的不可遏止的汹涌波涛，那里埃斯库罗斯手中的巨石激起了回响，那里你可以看到巍然耸立的高楼大厦，那里你还能看到芬芳的花园中最名贵的鲜花。那里绿树成荫，树梢正在和谐地歌唱，那里水神正在低吟，流水正在把石头磨洗，那些古代勇士的纪念碑依然耸立，直插云霄。这就是德语，他永恒不朽，它无比神妙。 [11]
在这个特定的时期德国正处于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的前夜。许多进步的人士利用诗歌、小说、散文等文学形式进行斗争，反对封建专制势力。恩格斯喜爱小说和诗歌，并借此来表达自己的思想，以此为武器，“把那些埋没在教堂和地牢的基石下，但在坚硬的地壳下敲击着，力求解放的精灵揭示出来。” [12]
《黄昏》是恩格斯在这个时期诗歌中的代表作。他指出在封建专制势力统治下，祖国大地上空一片茫茫黑暗：“但是，新太阳何时升起，旧世界何时化成废墟？我们目送就太阳西沉，难道黑夜茫茫无尽期？忧伤的月儿凝视着原野，灰雾覆盖着丘陵，疲惫的大地在雾中沉睡不醒，我们虽然睁着眼睛，仍象盲人一样摸索途径。”[13]然而茫茫黑夜总是会有尽头，光明的旭日一定会升起。他对祖国的前途充满美好的希望。
年轻的恩格斯写下了很多优秀的作品，但他仍然非常严格地要求自己。他开始读歌德的作品并深入研究。歌德曾劝告年轻诗人要博学深思，面向生活面向大众，不要陷入主观主义无度的沉思和脱离现实生活的遐想。因此他迫切地写信给妹妹玛丽亚让她提醒妈妈把歌德的作品作为圣诞节的礼物寄给他。他牢记歌德的劝告，并不断进行深入的学习。
2.摆脱乌培河谷的信仰
自从恩格斯接触到反对封建势力和封建统治思想斗争以来，他又一次深深陷入了对宗教信仰真实性的怀疑中。为什么看似虔诚的信徒却是那么没人性？工厂主个个吃得肥头大耳，自在悠闲，而善良勤劳的工人们却过着穷苦的生活？上帝为什么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1839年3月，恩格斯根据自己的亲身经历，撰写了第一篇政论《乌培河谷来信》用的是笔名奥斯渥特，在《德意志电讯》杂志上发表。该文通过大量详实的材料，以犀利的文笔揭露了资本主义工厂制度的残酷、剥削和虔诚主义的伪善愚蠢的丑恶面目。在乌培河谷这个德国发达的地方，工人们的工资相当低微，劳动条件极其恶劣，生活状况极度贫困，“只消过上三年这样的生活，就会在肉体上和精神上把他们葬送掉，五个人就会有三个人因肺结核死去。”[14]向世人深刻揭露了乌培河谷那里黑暗悲惨的生活。
《乌培河谷来信》一发表，在爱北斐特和巴门引起了强烈的轰动。当期的《德意志电讯》被抢购一空。有谁会想到这篇如此激烈揭露、抨击资本主义和虔诚主义的文章作者，竟是出身于巴门的名门望族。一些工厂主和“文人墨客”指控他不了解情况、歪曲事实，有意进行人身攻击、甚至说谎。恩格斯当即给予了严肃的驳斥。并再一次指出他所论述的情况是千真万确的。
《乌培河谷来信》显示出恩格斯具有深邃的洞察能力。文章着眼点是揭露批判资本主义制度和虔诚主义对社会造成的恶劣现象，而不是对整个宗教的批判。这只是恩格斯摆脱宗教世界观，产生新世界观的开始。
（三）大学旁听
1.兵营生活
1841年3月底，恩格斯结束了他在不来梅商行里无聊的实习生活，返回老家巴门。家乡仍让没有多大变化，还是照旧单调的生活。每年的秋季是服兵役的时期。作为名门望族的恩格斯本可以花些钱，免去服兵役。但由于得不到父亲的理解与支持，恩格斯便尽可能推延自己经商的时间，所以当接到服兵役的通知时， 他出乎寻常地高兴。这样，他有可以逃脱父亲的监管了。
1841年9月，恩格斯离开巴门前往柏林服兵役，亲身体验兵营生活。他被分配到炮兵旅。在服兵役6周后，他在兵营附近找了一处属于他自己的私人住所。暂且有了属于自己的天地。恩格斯对普鲁士枯燥乏味，等级森严的兵营生活毫无兴趣。他常常找借口不去执行那些无聊的任务，更不愿意参加每月一次去教堂做礼拜，听牧师讲道义。士兵要戴上沉重的带羽毛的高筒军帽去教堂，还要在院子里站上一个多钟头，之后才可以进入阴冷的教堂。恩格斯对这种无聊的活动极其厌恶。因此每到去教堂的时候，他经常溜掉。但他对军事训练却非常感兴趣。借以磨练自己的意志。兵营的军事训练十分严格，跪在沙地上长时间练习射击的基本要领和动作，为了训练体能，还要长时间在烈日下长跑。作为炮兵手要手持大炮通条，围着大炮轮子快速不停地奔跑。很快恩格斯便晋级为下士炮手，当时的普鲁士炮手是一种士官军衔。炮手身着镶着金边和金带，衣领是蓝色红边的制服。穿上去看起来很神气。恩格斯开玩笑地说：“我当上了炮手，我就有权对整个普鲁士军队里所有的列兵发号施令，所有的列兵都要向我行礼。”[15]恩格斯每次训练都很认真，训练成绩突出，在服兵役期满时，他获得了上尉冯·韦德尔签发的“服役期间品德和执勤均表现优异”的评语。
一年的军事训练，使他在兵营里学到了许多军事知识，并产生了对军事科学方面的兴趣。这为他日后深入系统地研究军事科学和军事史，成为杰出的军事理论家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2.柏林大学的旁听生
柏林是个著名的具有悠久文化历史的古城。是普鲁士的首都。恩格斯常常利用仅有的空闲时间，漫步在柏林的大街上，欣赏这里随处可见的名胜古迹，博物馆等场所，了解历史，了解社会。这里是各种政治派别，斗争的战场。这里为恩格斯观察、了解和参加争夺德国舆论统治权和政治统治权的斗争，提供了有利的条件。
柏林大学是柏林著名的地方。是德国学术活动的中心，这里有许多著名的教授。柏林大学代表着各种不同的政治学术派别，是当时的一个思想斗争的战场，“任何大学都没有像它那样屹立于当代的思想运动之中并且像它那样使自己成为思想斗争的舞台。有多少其他的大学，象波恩、耶拿、吉森、革利夫斯瓦特，甚至莱比锡、布勒斯劳和海得尔堡等大都回避这种斗争，并陷入专稿学术的冷漠态度。这种冷漠态度长久以来正是德国学术界的不幸。相反，柏林的大学教师中却有各种派别的代表，从而造成活跃的辩论气氛，这种辩论使学生能够容易地、明确地对当代的各种倾向进行比较。”[16]上大学一直是恩格斯的夙愿，而柏林大学有一项规定：向社会开放，向市民开放。为了进一步了解各种派别的政治学术观点，恩格斯以旁听生的身份走进了柏林大学的课堂，听一些著名学者的讲课。他旁听的课程主要以哲学课、文学课和宗教史研究等课程为主。已经去世十多年的黑格尔，他的思想在这里仍然占统治地位。刚刚继位不久的国王，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地位。采取公开的措施，压制正在当时兴起的资产阶级民主革命运动，对付领导着“向旧世界的宗教、思想、政治开火的理论家大军”[17]的青年黑格尔派，政府把哲学家谢林请到柏林大学任教，以便“降伏黑格尔哲学这条喷吐不信神的火焰和晦涩难解的烟雾的凶龙。” [18]
1841年11月15日，柏林大学第六讲堂座无虚席。众多不同社会地位、不同信仰、不同民族的人们齐聚一堂。人们使用德语、法语、英语俄语希腊语等语言热烈地交谈着。大家都是来听题为“启示哲学”的讲座。讲台上，主讲者谢林正在口若悬河地讲授他的启示哲学。恩格斯也坐在听众席上用心地听讲，并仔细地做着记录。谢林以轻蔑的口吻攻击黑格尔，称其为“魔鬼的奴仆”，说黑格尔的哲学不成体系，没有价值。声称自己的哲学是黑格尔和黑格尔派的基础。大肆攻击黑格尔哲学。这引起大多数受过黑格尔哲学熏陶的听众不满。恩格斯也感到很气愤，下决心“要替伟大的死者应战。”[19]黑格尔和谢林毕业于同一所学院，却在40年后成为对手的哲学大师，“一个，在十年前已经离开了人世，却比任何时候都更有生气地活在他的学会中间；另一个，在这些学生看来，三十年来精神上早已死亡，如今却突如其来地自认为有充沛的生命力，要求得到公认。” [20]
恩格斯还听了青年黑格尔派的马尔海奈凯教授的讲演。他的讲授生动富有感染力，他指出：“不错，现在谁也不会自认为如此才疏学浅，以至不能反驳黑格尔及其哲学……可是所期望的这种反驳现在还没有，而且，只要不是平心静气地对黑格尔进行科学探讨，而是采取激怒、仇视、忌妒，总而言之采取狂热的态度，只要有人认为有了诺斯替教派和幻想就足以把哲学思想从它的宝座上推下来，所期望的这种反驳就不会有。这种反驳的首要条件当然是正确地理解对手，看来，黑格尔在这里的某些论敌好像是和巨人搏斗的侏儒，或者像那位更加著名的、同风车搏斗的骑士。” [21]恩格斯被教授的精彩讲演所折服。
（四）批判谢林
1.挑战权威
在柏林的这些日子，恩格斯白天一有空就在柏林大学听课，亲眼目睹着这里的斗争；晚上，他开始执笔参战。声望显赫的谢林怎么也不会想到，在他的众多听众里有一位很不起眼的旁听生，要对他的体系提出致命的挑战，要把他自认为系列的讲座驳得体无完肤。谢林开讲不到半个月，恩格斯便以笔名“弗里德里希·奥斯渥特”在《德意志电讯》上发表题为《谢林论黑格尔》篇幅较长的反驳文章。在随后的1842年春天，他又分别出了两本专著：《谢林和启示——批判反动派扼杀自由哲学的最新企图》、《谢林——基督哲学家，或世俗智慧变为上帝智慧》。三部论著逻辑严谨，言辞犀利，观点鲜明。这个勇敢、坚定、才华横溢的年轻人，用锋利无比的智慧之剑，指向哲学界的庞然大物谢林。
弗里德里希·威廉·谢林是德国古典哲学的代表人物，客观唯心主义者。早年他推崇自由与法治思想，大力宣传辨证自然哲学，起过一定的进步作用。随着欧洲复辟势力的胜利，他开始转向封建专制制度，成为科学的敌人、宗教的拥护者、基督的哲学家。当19世纪40年代德国资产阶级民主革命运动兴起的时候，谢林以他的哲学为幌子，大肆攻击黑格尔，攻击力图以黑格尔哲学为基础作出无神论和革命结论的青年黑格尔派，为普鲁士王朝的反动政治需要提供服务。
恩格斯首先抨击了谢林对黑格尔的卑劣态度。他说：“既然他是作为黑格尔的先驱出现的，那么，我们一提到谢林的名字全都会肃然起敬。但是，谢林作为黑格尔的继承者，只能指望得到一点尊敬，却难以要求我心平气和、无动于衷，因为我是在保卫死者，要知道，具有某种程度的热情对于一个战斗者倒是相称的，一个无动于衷地拔剑出鞘的人，很少是满腔热忱地对待他为之奋战的事业的。”[22]他认为谢林是一个被反动势力利用，为了迎合反动势力而通过诋毁朋友来抬高自己的卑鄙小人。他义正词严地谴责谢林的启示哲学，认为其实质不过是为了迎合普鲁士国王的需要，而无耻的普鲁士王朝企图借用漏洞百出的谢林的启示哲学来诋毁黑格尔哲学中进步的思想。他赞扬黑格尔是位独立的、勇敢的思想家。
恩格斯严肃地指出关于谢林的启示哲学违背任何哲学常识的二元论：“哲学的统一性，任何世界观的完整性被分裂了，成为最不能令人满意的二元论；构成基督教的世界历史意义的矛盾，也上升为一种哲学的原则。”[23]恩格斯指出谢林为基督教等作辩护的同时，还故意歪曲了黑格尔辩证法：“他轮流地、任意地用这种对立性来代替黑格尔的下述规定：自在的存在和自为的存在、观念性和实在性、力和表现、可能性和现实性。” [24]
论著的发表，在哲学界引起了强烈的社会反响。谁也没想到，这些让一代学术权威威风扫地的论著，竟出自一个年仅21岁的年轻的炮兵之手。著名的青年黑格尔派政论家阿尔诺德·卢格发表文章称赞恩格斯的论著是了不起的力作。并还特地写信称他为“哲学博士”。卢格在他自己主编的《德意志年鉴》上发表赞扬《谢林和启示》的书评，并写信询问为何不把其寄给《德意志年鉴》发表。随后恩格斯在回信中写到：“您的信经过多次专递之后我才收到。为什么我不把《谢林和启示》寄给《年鉴》？（1）因为我打算写成一本五、六印张的书，只是在同出版商谈判时，才不得不把篇幅限制到三个半印张；（2）因为《年鉴》直到那时对谢林还总是有些客气；（3）因为这里有人劝我不要在杂志上攻击谢林，而最好是立即写本小册子来反驳他。《谢林——基督的哲学家》也是我写的。”“此外，我决不是博士，而且永远也不可能成为博士；我只是一个商人和普鲁士王国的一个炮兵；因此请您不要对我用这样的头衔。” [25]
2.继续努力
挑战成功的恩格斯并没有飘飘然，止步不前。他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知识水平的局限，需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他对卢格说：“我还年轻，又是个哲学的自学者。为了是自己有一个信念，并且在必要时捍卫它，我所学的已经够了，但是要能有效地真正做到这一点，却是不够的。人们将会对我提出更多的要求，这是因为我是一个‘兜售哲学的人’，不能靠博士文凭取得谈论哲学的权利。……迄今为止，我的写作活动，从主观上说纯粹是一些尝试，认为尝试的结果一定能告诉我，我的天赋是否允许我有成效地促进进步事业，是否允许我实际地参加当代的运动。我对尝试的结果已经可以表示满意了；现在我认为自己的义务是，通过研究（我要以更大的兴趣继续进行研究）去越来越多地掌握那些不是先天赋予一个人的东西。”[26]他更加勤奋地致力于哲学研究，特别是黑格尔哲学。恩格斯同青年黑格尔派的关系是密切的，但他对他们的一些观点和做法并不是完全赞同，因此不久发生了意见分歧，他脱离了青年黑格尔派。在批判谢林不断学习的同时，他渐渐分辨出黑格尔哲学中唯心的一面。而此时，费尔巴哈的《论基督的本质》一书的问世，推动了恩格斯摆脱唯心主义的立场。
书中指出，自然界是不依赖任何哲学而存在的，在自然界之外不存在任何东西，上帝不过是人按照自己的意志创造的虚幻的反映，上帝的本质是人的本质。这些独特的见解，使恩格斯大受启发，其中的无神论思想为他批驳谢林的神秘主义启示哲学提供了有力的指导依据。费尔巴哈的唯物主义思想对他的世界观产生了深刻的影响。一个普鲁士王朝的志愿兵，一个大资本家的儿子，而他却把自己的理想确立在“促进进步的事业”上，走上了谋求人类解放的世界舞台。
注释：
[1]《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1 卷，人民出版社1982 年版，第515 页。
[2]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1 卷，人民出版社1982 年版，第623 页。
[3]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1 卷，人民出版社1956 年版，第511 页。
[4]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1 卷，人民出版社1982 年版，第692-693 页。
[5]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1 卷，人民出版社1982 年版，第693 页。
[6]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1 卷，人民出版社1982 年版，第692 页。
[7]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1 卷，人民出版社1982 年版，第690 页。
[8]《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1 卷，人民出版社1982 年版，第693 页。
[9]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1 卷，人民出版社1982 年版，第690 页。
[10]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1 卷，人民出版社1982 年版，第693 页。
[11]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1 卷，人民出版社1982 年版，第488-489 页。
[12]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1 卷，人民出版社1982 年版，第535 页。
[13]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1 卷，人民出版社1982 年版，第112-113 页。
[14]《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 卷， 人民出版社，第498 页。
[15]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1 卷，人民出版社1982 年版，第603 页。
[16]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1 卷，人民出版社1982 年版，第298 页。
[17]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2 卷，第727 页。
[18]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1 卷，人民出版社1982 年版，第209 页。
[19]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1 卷，人民出版社1982 年版，第201 页。
[20]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1 卷，人民出版社1982 年版，第197 页。
[21]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1 卷，人民出版社1982 年版，第300 页。
[22]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1 卷，人民出版社1982 年版，第202 页。
[23]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1 卷，人民出版社1982 年版，第218 页。
[24]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1 卷，人民出版社1982 年版，第226 页。
[25]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7 卷，人民出版社，第427-428 页。
[26]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7 卷，人民出版社，第431-432 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