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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由繁而简的断舍

简约会激发人“少而精”的潜意识!

比如,

能用一个杯子就不要用两个,

如果不够,

就洗一下再用!

21℃的奢侈与18℃的清欢

如果18℃就能让我们保暖,

我们为什么一定要21℃的奢侈呢?

——题记

一大清早,我不得不离开书桌,拿着耙犁,一边收拾园子里多余的枯枝树叶,一边恭候负责片区物业的皮特大叔光临。

这是瑞典中西部乡村塞夫勒的一个秋天。

室外温度14℃,室内温度17℃。电气房里用燃烧压缩木屑来供暖的那些机器,运行时发出低分贝“嗡嗡”的电流声令人感到些许敬畏。哪怕是拧一个无关紧要的开关,都让不谙电器的我产生稍有不慎就会导致整个房子爆炸的恐惧感!没办法,天生不是理工科的好学生,所以不得不致电负责片区暖气、水电供应的物业,接电话的是皮特大叔。

早上10点,一辆沃尔沃工具车停在房子栅栏外,从车上下来两位身着水电暖工人典型标配绿色荧光工作服的物业人员,来者是准时光临的皮特大叔和他的助手。两人脱了鞋子,走进屋内,楼上楼下,拿着工具敲敲打打,检查暖气管和电气房。“买下一幢房子可不只是住那么简单!”皮特大叔将这句话重复了几遍,最后,拧了一下固定在墙上像电视盒那样的一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白色开关,整个房子的暖气开始运转。

调节房子温度的时候,听到要将房子设置恒温21℃,皮特大叔诧异地重新打量我这个不知俭省的外国人:“真的要21℃这么高?我们塞夫勒人家恒温可都是19℃!这可是节能恒温型住房!”

大叔话说得没错!恒温住房,是瑞典在20世纪50年代就提出的一个居住理念。瑞典房子里都安装有暖气片,取暖通常采用三种模式:最费钱的电、比较节约的压缩木屑,以及有情怀但需要大量木头的壁炉。然后就是近年流行起来的、国家也非常支持的地热。这几种除了壁炉,都能达到节能恒温型住房标准。通常人们生活中的能源消耗,房子占大头。而在房子的消耗中,取暖又是住家用度的重中之重。尤其是北欧这种漫漫寒冬长达四五个月的地方,仅房屋取暖一项,就占了房屋住家开销的很大比例。如何不用花太多钱而冬日里室内又温暖如春呢?这个我最想知道的答案,在皮特大叔的职业生涯里,已经成了他仅次于太太的生日之外,回答得最顺溜的问题之一。

当然取决于你选择什么样的供暖系统了!

皮特大叔被问到强项,一身先知光环加持,就地开讲20分钟,使我这个外国人终于对瑞典供暖系统有了些许认知。在瑞典,绝大多数的别墅都建于20世纪50年代、40年代、30年代,甚至20年代。超过百年的别墅在乡间旷野比比皆是,可即便是在“远古”的二三十年代,这些房子的基础也打得颇为牢靠。外部用石头砌成,里面用木材铺就。墙壁、地板所用的木头,皆来自绵绵无尽的瑞典森林,那里的树木生长缓慢、木质紧实。这种外石内木加壁炉的结构,在农业时代,不仅很好地抵御住了北欧漫长冬天寒冷的侵袭,也大大延长了房子的生命。随着一代代房主的老去,带着科技文明烙印的新一代房主,又将老房子赋予了节能环保这一新的功能和意义!所以,这就是这些经历过百年风雨洗礼的老房子,在一次次买卖的轮回中,价格非但没有降低,反而节节飙升的原因!

房子贵贱虽然与历任房主不断的修葺维护分不开,但更重要的,是整个国家环保理念赋予这些房子的价值:只要你愿意让房子朝节能环保的路子走,就能享受国家优惠政策福利。何谓节能环保型住宅?就是拥有省钱又省能源的地热系统的房子。地热利用的是热能,用钻井方式向地底下打百米左右,将地壳中蕴含的接近熔岩的热能抽送至地表,通过恒温器双向循环,就变成可以向房子提供恒温的堪称与太阳能、风能相媲美的天然能源了!

地热的初装费不便宜,一套设备带人工算下来需12万~15万克朗,基本与相当的人民币等值。但这是国家扶持的项目,地热装成的房子,仅每年的取暖费一项,就可比电或压缩木屑节省高达2/3的费用,自然而然成为一个国家为民众打算的双赢“省钱契约”!对民众来说,省钱又环保,何乐而不为呢!于是,越来越多的房子在建造修葺过程中考虑的重点之一就是:我的房子是否环保、节能?这是瑞典别墅经久耐用、历久弥新的重要原因之一!

除了人为干预取暖系统,如何让房子自主保暖节能,瑞典人也算是竭尽所能。

在人们的印象中,提起北欧诸国,湛蓝的天、一望无际的牧场、棉花糖般的白云、赭红或明黄的童话小屋,说起来都是童话王国的意象。然而,你知道为什么北欧的童话小屋以赭红、明黄居多吗?因为科学证明,这两种颜色以及墨黑,是所有颜色里最易吸收太阳光的颜色!阳光在北欧是稀罕物,所以北欧人家都把房子刷成“阳光宝盒”来吸收太阳光。

为了不让暖气流从门窗缝隙溜走,亦保持一个安静的居家环境,瑞典住宅无论是别墅还是公寓,门窗玻璃通常不仅双层,周边还要用皮圈加密。室内的壁纸,也是暖色系,是栀子白、柠檬黄、樱花粉、青檬绿等清新自然系颜色主打的天下。这些雅致透亮的颜色,一来给人以暖视觉,二来能够大大节约室内照明用电时间。研究证明,如果你的房间是白色墙壁,你将比有着黑色墙壁的邻居迟开灯两个小时!自打知道这个道理,我赶紧打消了要将原屋主客厅柠檬黄的壁纸换成酷酷的凡·高“星夜”的想法!

12月,我去北部拜访离群索居的昔日同事安娜,这位冰雪美人竟也十分赞同皮特大叔的建议。尽管住在北部,可其闺阁却也只有18℃。甚至在卧室,都是关闭暖气的。大冬天推开卧室门,如同冰窖。“我的祖母习惯在冷空气里睡觉,我的母亲也是,所以,作为她们的后人,我也一定得是。想一想,冷冷的空气,暖暖的被窝,不是很舒服吗!房子太热使人难以睡得安稳,而且关闭暖气也省电省钱。”

如果18℃能让我们保暖,我们为什么一定要21℃的奢侈呢?

安娜围着毛毯,端着冒着热气的咖啡,坐在工作台边的旋转椅上,朝我耸耸肩。

而眼下,跟着皮特大叔和他的助手在屋里屋外转了两圈,商量设置符合房子的适宜温度。9月初的瑞典,已经阵阵凉意。毕竟瑞典的冬天这么冷,来得这么快!我低声请求着,仿佛他们才是此屋的主人,而我只是无关紧要的过客。

最终室内的恒温来了个折中,被固定在了19.8℃。

索尼亚太太的客厅

在精简的过程中,

你会发现你更加明确想要什么!

目标变得明确,生活也将变得清晰。

——题记

周末,天知道住在这里已经15年有余的索尼亚太太,又是从哪里整理出一些无用之物。她决定隔天送去给附近只有周三和周六才开的红十字会跳蚤市场,并答应开车带我一起去。

当初我矫情地摆出一位作家的姿态,为了写作不被打扰,才买了乡下一见钟情的房子,就此回归大自然。乡下有乡下的风俗习惯、人情往来。除非像住在瓦尔登湖的梭罗那样真正离群索居,否则,住在大路旁,低头不见抬头见,左邻右舍遛狗的、晒猫的、散步的、跑步的,成天打家门前路过四五趟,不说话都不行,邻里走动自然多起来。

住在我家对面的索尼亚太太,就是这样一位芳邻。这是一位热情而带点探索精神的老太太,年轻时曾跟随法裔老公在法国尚贝里定居19年,深受高卢人热情的性格影响。作为一名法语老师,索尼亚太太退休前一直担任着塞夫勒当地中学生研习法语的重任。第一次来我家院子打招呼,她拎来满满一篮从驯鹿和刺猬口中抢下来的湿漉漉、饱含露水的酸苹果,告诉我是送给我家兔子薇薇安的。这种到老都保持着青涩模样的酸苹果,因从未嫁接过,保持着原始的酸甜滋味,加点蜂蜜,用来榨汁是最好的——我和薇薇安感恩地平分了这篮苹果。

在一个艳阳高照的秋日正午,抱着对外国新邻居的丝丝好奇,索尼亚太太假装无意,又慢慢散步到我家门口,透过偌大的窗户向里探望,终于敏锐地发现我家一楼的客厅除了一架古筝,其他地方都空空如也。对她而言,这无异于哥伦布发现新大陆!

“你不能什么都有,也不能一无所有。”索尼亚太太严肃地告诉我。这态度倒让人想起了《红楼梦》里老祖母带着刘姥姥参观孙子孙女们居住的大观园时,对清简如雪洞般的宝钗闺阁发出蜜汁般的叮嘱:知道你不爱红不爱绿,但到底女孩儿家的闺阁,要添置些东西热闹些才好!

大道至简!乔迁新居,发誓要像好友安娜那样,遵循清简原则,太过笨重的东西,诸如阵容庞大的组合沙发、老式凝重有历史感的橡木柜子等,一律不要。太过细碎的东西,也要少之又少。不过老太太说的也对,到底要热闹些,才有居家之气。

我对索尼亚太太的建议客气地表示附和,一杯鲜榨苹果汁下肚,索尼亚太太满意地驱车载我前往跳蚤市场。本以为她会怂恿我买下整个跳蚤市场,然而她罕见地全程一言不发,任由我购买。而我也只是小惊喜地买回一对装饰墙壁的陶瓷大雁,陪衬着斑驳得本来要贴墙纸或粉刷的墙壁。大雁的姿态,斑驳的墙,视觉上一动一静,倒产生了一种类似中国山水画的无可名状的悠长韵味。这样一来,楼梯一边的墙壁,便再无须为贴墙纸或粉刷而劳神。索尼亚太太不发言其实是在暗自观察,购物完毕,对我小小年纪便知俭省由衷赞叹,因此结为忘年交。半个月后,她摘了自家院子的苹果,做了苹果派,邀我去家里做客。

穿过鲜花盛开、植物繁盛的花园,想着像大部分传统的住别墅的瑞典人家一样,她家里不定怎样东西烦琐呢,且每件老家具又充满过去生活沧桑洒脱的记忆。然而进得屋内,却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清雅的屋内可说纤尘不染,除了窗台上的花、四壁的图书、一盏落地的台灯,以及围着壁炉的一张矮桌和三张椅子,可数的三张地毯,一把摇椅,客厅里竟再无他物!

索尼亚太太拿出相册,挑出两张照片让我做比照。这是两张这个客厅不同时期的摆设照片,一张10年前,一张2年前。照片中,10年前索尼亚太太的客厅装饰得原来也是满满当当。但5年前的一件小事,改变了索尼亚太太对居住环境的想法。“我和我家老头儿打扫卫生,合力搬动一个柜子,我却扭伤了腰,在床上躺了好一阵子!”索尼亚太太指指自己的后腰。伤好了之后,索尼亚太太有了一些生活的感悟。

“我们吃的、住的,原本是为了让我们生活得更舒适,但有一天这些东西打扰到你的清净,分散你的精力,让你花时间保养它们,不得不时常打扫它们,保持房子的清洁。稍有不慎,甚至会让你受到伤害。那时我就考虑:我的生活里,真的需要这么多东西吗?”

从那时起,索尼亚太太开始检查自家的东西,哪些是多余的,哪些是有用的。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光是当年从尚贝里千辛万苦、跋山涉水带回来的衣服行头,就整理出了三大包!更令人沮丧的是,这些衣服自打从法国带回来,绝大部分就根本没穿过!那些美艳如火烈鸟羽毛般的大礼裙、小礼裙,美则美矣,在平凡生活里却如同鸡肋,无用武之地。尤其在冷淡风流行的北欧,为了参加一场小宴会而盛装出席是会吓到大家的!而这些“废物”,竟然堂而皇之地在衣柜里占着半壁江山,躺了这么多年。索尼亚太太将这些衣服打包捐给了二手店。第一次的出手,让她产生从未有过的体验。

“你知道吗?丢弃让人上瘾!丢弃让你感到抛却多余之物的轻松。我原本以为丢弃那些东西会让我觉得惋惜和失落,然而不是,相反,这是一个得到的过程!在精简的过程中,你会发现你更加明确想要什么!目标变得明确,生活也将变得清晰。自从我开始丢弃那些东西,竟改掉了大举购物的毛病,对那些圣诞节后的打折不再那么有兴趣。因为我知道我要好的,贵的如果好也值,就买那么几件,可以用很久。”

在瑞典居住十年,对身边瑞典人的节约风气真是感同身受。除了数不尽的创意发明、铁矿、木材,瑞典王国大概拿得出手的国家供给乏善可陈。北欧五国地处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可自给自足的东西少之又少,一应吃穿用度都要靠进口。长此以往,矛盾的北欧人,一边养成了“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的传统,一边又像所有物质匮乏的民族一样,喜欢囤物以备不时之需。去老派的瑞典人家里做客,冷不防给你展示一个婴儿车,说起来都是人家曾祖奶奶当年用过的!

大抵是素食者越来越多的原因,人们降低了对生活需求的欲望。经过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工业文明洗礼,物质极大丰富的北欧人,在满足物质欲望之后,又开始慢慢回归生活的清简。

淡极始知花更艳!

丰富的物质生活使得越来越多的北欧人意识到,只有降低对物质的追求,丰富的精神世界的种子才会发芽。欲望固然是激励我们活下去或者活得更好的动力,但是犹如晚宴初散,不受节制的欲望只会让我们一次次怅然空虚、筋疲力尽,不知生而为何!

过着素简生活的索尼亚太太夫妇,不仅家用极简,而且对生活的态度也在五年前随着极简生活的开启开始转变。从前的索尼亚太太,日子忙到根本没空做计划,因为做不做计划,每天都有固定的那么一大堆事等着她!开启极简生活之后,索尼亚太太从以前一度认为的“不打理地球就不会转”的思维模式中解脱出来,开始更加专注地做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事,比如将法语小说翻译成瑞典语。

院子里的千头菊次第盛开的时候,索尼亚太太送来了她的第二本法语文学翻译作品:沙尔·贝洛的《鹅妈妈的故事》。

“这可是索尼亚·约翰桑版本哟!”索尼亚太太骄傲地宣称。

告别废物App的那个傍晚

App无罪,

有罪的是我们的无度!

——题记

妮娜的蓝色运动衣,仿佛是一个话匣子的开关。着正装出现在办公室的妮娜,是一个短发、戴眼镜、话不多、严肃、干练、专注工作的高冷小主管;而回家换上蓝色运动衣,出现在我旁边和我并肩跑步的时候,我实难想象这样一个喋喋不休的女人,是如何给人留下高冷范儿印象的。

过了10月,随着夏日时光溜走的,不仅有北欧型男辣妹火热的身材、沙滩、冰激凌,还有北欧人视若珍宝的阳光!天黑得越来越早,当太阳在下午四点就下山的时候,定向越野俱乐部森林里的拉练也变得越来越艰难。若不是练友妮娜的不断鼓励,我几乎要放弃了。而妮娜鼓励我的重要原因之一,实在于我是一个好的倾听者。所以这样一来,每周一次的俱乐部定向越野拉练,几乎都成了三个孩子的妈妈妮娜向我这个练友倾诉的家庭控诉会!

妮娜和丈夫都是爱立信公司的C++程序员,俗称“码农”。妮娜工作能力更胜一筹,担任着小主管的要职。小半年前,妮娜接到任务,外派出差到中国北京三个月。回来之后,她吃惊地发现,不仅大儿子、小儿子,连三岁的女儿都迷上了iPad(平板电脑)和手机。现在回到家里你就看吧,丈夫对着电脑沉浸在代码的世界里,两个儿子抱着手机不离手,电玩之余再顺带跟心仪的小女生聊个小天,小女儿更是吃饭都要看iPad的动画频道!

原来,码农丈夫为了腾出更多时间,在家里也可以好好编程,不仅给15岁的大儿子换了更多功能的新手机,还让原本决定到10岁才可以拥有手机的8岁小儿子提前拿到了手机!这还不算,以前三岁的小女儿吵一吵、闹一闹,妮娜和丈夫都是和声细语讲道理,拿出儿童绘本逗女儿开心,现在可倒好,所有的不快,一部iPad全搞定啦!

“这还是家吗!每次一回家,失去了往日的吵闹喧嚣,那时虽然孩子们很吵却很温馨!现在一走进家门就看见,丈夫和小女窝在沙发里,两个儿子扎进自己的房间,大家各玩各的,下班回来就像从一个办公室走进了另一个办公室!不行!这样的局面一定要改变!”

控诉了三次之后,妮娜像挽救失足青年一样,拉着劝说无效的丈夫预约了一次心理医生。北欧这边,心理医生大约是最流行的职业。职场人士、家庭主妇、失业人员,各色人等,一言不合就要约心理医生。心理医生的角色,大约等于我们的居委会大妈。我就是想让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妮娜痛心疾首地宣称。

每次打开手机、电脑,系统什么都要你下载,各种各样的App (应用程序)多到满天飞。连我这个对App不感冒的外行人,手机里也有七八个看起来“不得不用”的,何况妮娜这样的业内人士。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那次的心理医生访谈,一场谈话下来,问题的根源竟出在妮娜身上!谈话那天,妮娜和丈夫两人当场打开各自的手机,妮娜手机上安装的App,竟有丈夫的5倍之多,吃饭啦,出行旅游啦,购物啦,剪发啦,连喝杯咖啡都有App。“你看,我用了这家咖啡连锁的App,每次只要到他家去消费都会有10%的折扣,我为家庭省了钱,这过分吗?还有出行旅游,如果不是他家的App,我们怎么能订到去年去巴塞罗那五天四夜包机票包酒店还包早餐如此便宜的机票酒店度假模式!你瞧,这家商场的App,每次年度促销,我们这些用户总是第一个知道!还有全家大小去剪发,没有这个App,那位手艺最好的发型师恐怕一年也轮不上我们!”

根据妮娜的描述,当时在场的人都笑而不语,静静听妮娜对她钟爱的各种App的陈述,半小时有余。最终,妮娜自己都说不下去了!冰雪聪明的妮娜最后反问了心理医生一个问题:我真的竟有这么多App吗?我真的需要这么多的App指导我的生活吗?

“App无罪,有罪的是我们的无度!”妮娜平素比些许木讷的丈夫更加谨言慎行,这次竟像哲学家似的来了个神总结。“谢谢你!妮娜!从你的身上,我也看到了我的问题。我们不应该再让这些虚拟的貌似智能化的东西掌控我们的生活。看起来这些形形色色的App为我们提供了无尽的便利,实则只是让我们失去了自己的生活,引导我们成了彻头彻尾的消费主义者。但其实,我们真的不是消费至上的人,不是吗?”这一次,沉浸在代码世界的丈夫,终于紧紧地跟上了妻子的脚步。

可怜天下父母心!回到家后,妮娜和丈夫为了孩子们,认认真真开了一次以“告别废物App”为主题的家庭会。孩子们和妮娜夫妇坐成一个圆圈,每个人都被分到一张A4纸,各自写下目前手机上在用的各种App名称。然后妮娜和小儿子一组,丈夫和大儿子及小女儿一组,分组讨论,删除第一批认为可有可无的App,每组必须删除三个以上。接下来,再换组讨论,妮娜和大儿子及女儿一组,丈夫和小儿子一组,每组讨论后每人必须删除两个以上。

在最后的合组全家大讨论上,每人必须再删除最少两个,妮娜是三个,因为她的最多。到这个环节,可怜的妮娜全家几乎是带着哭腔了,因为有些App他们真的舍不得啊!可是想到家庭的幸福、孩子们的成长,妮娜还是狠下心,率先删除了自己手机上最后五个里的三个。孩子们看到妈妈如此义无反顾,也只好删除自己选出来的废物App!

世界清净了!从追逐App指南的生活节奏里退出来的那个傍晚,一家人终于可以放下掌心里的手机,心无旁骛地交流,有说有笑吃一顿“正常”的晚餐了!两个儿子也总算不会一从学校回来就躲在房间玩电脑、玩手机不肯出门。

“那种感觉真是太美妙了!我仿佛重新得到了我的丈夫和孩子们!”妮娜舒心地在夏日躺椅上枕着双臂,全身心享受秋日的阳光,“知道吗?以前一天不看手机,就觉得自己已经与这个世界失去联系,也时刻担心错过哪个App发来的打折好消息。但其实想想,好多东西都不是我们要买的,是App要我们买的呀!”

接连两次,不见妮娜来跑步。一打听,妮娜和丈夫鼓励放下手机的两个儿子,重新报名参加了此前中断的冰球俱乐部和足球俱乐部。跑步的日子和孩子们训练的日子撞车,妮娜不得不牺牲自我,承担起接送孩子们的义务。在教育之道上,夫妻俩可谓十分智慧了,深谙“堵不如疏”之道。允许孩子们下载游戏,每天玩两个小时的手机,周末可以玩整个上午或下午。但是,说两个小时就是两个小时,如果偷玩或欺瞒,此计划则取消!这一仁政得到了孩子们的欢呼和拥护。

“生活并不只是删了App那么简单,记得契约精神!”妮娜提醒渐渐开始懂得责任为何物的孩子们。

《权力的游戏7》开播,全家一致通过决议,为爱追剧的妈妈下载了“权力的游戏7”App。“一个App没有也是蛮可怕的,毕竟我们生活在一个高度智能文明的电子时代。”妮娜的丈夫贴心地解释。

为此,妮娜特奖励三个球的冰激凌一支,并附带甜蜜一吻,给身边窝在沙发里的这位开窍码农!

其实,话说回来,从会吃饭就会上网,从小学四年级就开始享受学校人手一台平板电脑福利的北欧人,上网习惯早被惯出来,大概一天不上网,就像一天不喝咖啡一样,无法面对人生。App不是洪水猛兽,瑞典虽小,科技创意发明却是世界领先,人民熟练使用自动化、智能化设备的程度更是独占鳌头。科技文明与生活文明并驾齐驱,瑞典日趋普遍的无钞化消费就是一例。为了简化银行系统操作,降低犯罪率,提高普通大众便利生活品质,瑞典无钞化消费日益发达。从2007年起,瑞典政府就有意识地收紧纸钞流通。到了十年后的2017年,纸钞的流通量比起十年前已经减少了四成有余。

当我们为微信随时随地的便利支付而感叹的时候,瑞典的Swish更是便利到在跳蚤市场买当地人现采的蘑菇都可以手机支付。

所以,当我们决心删除多余的App时,并不是让你和新时代、新科技隔绝,回归“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旧社会。凡事过犹不及,删除App的过程,也是一个考验你的时代感召力和知晓自我取舍的过程。只有懂得在纷纭的App中删除多余,比如那些只是容易引导你过度消费的商业App,找出那些真正有用且引领你的生活大步向前的App,你真正想要的便利生活才会脱颖而出。

菜鸟变大神:10倍效率码农的秘密

“You are the CSS to my HTML[2]!”

——一个程序员的自白

当帕特瑞克风度翩翩地出现在我们约好的咖啡馆门前时,我至少花了三秒才认出他!这个当年一身牛仔T恤,从查尔姆斯理工大学物理学硕士一毕业就一头扎进编程世界的青涩小工程师,短短三年,就从“菜鸟”晋级成了号称业界“10倍效率”的大神!诚然,除了他的天资聪颖,想必他成为大神的背后还有不为人知的艰辛。谁知这小子竟没心没肺一口否认了为师我给他体贴设定的“艰辛”人设,告诉我编程的世界,他乐在其中!

程序员的工作,是唯一不可谈论“加班不加班”的工作。因为在一个程序员的世界里,只要电脑不宕机(死机),就随时可以进入工作状态。所以呢,江湖传言程序员不好找女朋友也是有道理的!

不谈恋爱,不婚不娶,随时随地如果不在Koda[3],就在思考如何Koda。光头居多,容颜俊美,沉默专注,见了人目光深邃,多情而持久的凝望久久难以从你脸庞上移开。然而,收到这样的注目礼,不要往心里去。他们只是在心里敲打着自己的键盘,需要着陆点的目光只是恰好定位在了你脸上。瑞典十年,这是我遇见的大部分程序员工作中的状态。不过我猜想,全世界的程序员亦然。

三年前,由于和中国公司的合作,经常出差北京、上海,刚入职的帕特瑞克需要掌握一些简单的汉语口语,以及和周边中国同事打交道的技巧。一来二去,投身瑞典人民大学汉语班的他,当了我的学生。一日为师,终身为师!三年后的秋天,此次出差回来拜访我这位老师,算是师徒重逢。我讶异于他的蜕变,这次他当了我的老师,告诉我一个如何“菜鸟变大神”的秘密!

“其实我刚入职的时候,至少半年都在做无效的工作。为了显示聪明能干以及尽职尽责,我的案头永远不分轻重地堆满了需要完成的工作。我甚至给自己定了计划,要求自己将当天计划的每件事在下班之前必须处理完。有一阵子我觉得非常有成就感,尤其是大堆小堆的事情在埋头苦干处理完之后。后来,我恰巧和一位换组调任来的大牛工作了一段时间。反观大牛的工作,什么都是极简化!位图字体工具要买最好的,一点儿不心疼钱!因为大牛说,得心应手的工具会回报给你更多。”

“大牛还说,遵循DRY(Don’t Repeat Yourself)原则,使用整洁而非巧妙的代码。当你被一个问题困扰的时候,不要死钻牛角尖,给自己10分钟出去喝杯咖啡,或者给意中人发条短信。10分钟后再回到电脑前,你会发现,困扰你的问题也许已经随着那杯咖啡的暖意迎刃而解!”

“而给我最大的触动是,我的桌面上各种东西堆积如山,大牛的桌面上只有一只用来时常补充体能的水杯!”

“所以,那时我及时发现,每天看似坐在电脑跟前敲敲打打,但其实都是没有灵魂的工作。因为揽太多的事情和任务不会让你看起来能干,只会让你分神!我偷眼看入职已经15年的同事,发现他们也存在这样的问题!当你的案头积压了一大堆工作,不会进行优化取舍,将工作只是作为工作的时候,那么几乎可以断定,你在这个领域是没有多大前途的!所幸我很快走出了这个圈,学会了从行业大牛们那里汲取经验,经验的第一条就是:简单!专注!在你的老板督促你之前开始学习!学会将一切的程序简单化,简洁的语言,简洁的解决方案!”

我曾经给帕特瑞克拍过照片。其中一张是他戴着耳机在学习汉语。帕特瑞克十分欣赏这张照片,认为照片尽显他的事业气质:专注,全神贯注!“没错,我就是这样的!只要开始工作,就会戴上耳机,但那并不是为了听音乐,而是一个姿态,告诉别人:请勿打扰!这招的确十分有效,戴上耳机后,工作效率翻倍!那些在大学时代养成的时不时就要看看手机、刷刷看社交软件的毛病几乎全部戒除了,除了Twitter[4],其余的,包括Facebook[5]在内,我全关闭了。”

所以,你发现没有,菜鸟变大神,只要一步:专注!试着将一切简单化!不管是在现实生活中,还是在编程的世界里,化繁为简,就是引领你通向成功的那束光!简单可以激发你的创造欲!所以呢,四大简单粗暴法则也不是没有道理。

四大简单粗暴法则:

喜欢就买,不行就分,多喝点水,重启试试。

我的每一只锅碗瓢盆都是神

简约会激发人“少而精”的潜意识!

比如,能用一个杯子就不要用两个,

如果不够,就洗一下再用!

——题记

定于本月最后一周的周六下午一点,在家举行本人生日派对!派对为自助形式,礼物不必。每人请带菜一份。菜品选择请见附件。OBS[6]:请务必自带刀叉盘!——爱你们的艾娃。

两周前,收到好友艾娃的生日派对请柬,不由得微笑!——还真是符合做人事经理的艾娃的性格。

这些年,随着高科技、高智能化的发展,极简风格似乎也被新锐一代从办公室带到了家里。记得刚来瑞典的时候,去参加瑞典人家的生日派对,不说沉重精美的正餐餐盘,就是饭后的Fika,也必须是成套的杯盘盏碟相配。虽说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可在瑞典人家,尤其老派瑞典人家,这种与烦琐的杯盘碗盏打交道的仪式感,不输斯德哥尔摩老城警卫们的交接派头!

受不了这种冗长烦琐的进餐仪式,更受不了总是围着锅台转的感觉,干练的艾娃带头在朋友们中间践行起“物尽其用”原则!第一步,就是去除多余的刀叉碗盘,家里两个大人、两个孩子,一共四个人,每人只配一副杯盘刀叉,贴上自己的名字标签,随用随洗。这一来,仅清除出去的多余厨房用具,就装了三大纸箱。那都是几年来收到的生日礼物啦,圣诞礼物啦,孩子洗礼礼物啦,双方老人家心血来潮的赠品啦,不知不觉攒满了橱柜。所以,去艾娃家做客的时候,你永远不必担心洗锅刷碗的烦恼。因为她家的锅碗瓢盆少之又少,循环利用,洗无可洗!为此,艾娃连洗碗机都放在二手交易网上卖了。

用卖洗碗机的钱,又加了点钱,艾娃为自己添置了一套丹麦“Eva Solo[7]”简约时尚厨房用品。“做饭是一种享受,是一种生活方式,不是苦役!无论是对我还是对安德士。”已为人母而不改少女本色的艾娃非常享受做饭时蔬菜在锅里跳舞的乐趣。

随着年龄的增长,艾娃越来越认同“生活就是做减法”这个道理。比如她和安德士的关系。两人十分相爱,但同时都是地地道道的同居生活捍卫者,虽然住在一起十年已经有了两个孩子,日子越过,两人越觉得同居生活的舒适。二人共同抚养孩子,尽职尽责,在生活里的付出,与一般婚姻无二。“我们不需要一张纸来证明我们的爱!”这是两人的爱情宣言。

“瑞典未婚同居等同于结婚,受法律保护。两人坚持同居也只缘于简单的爱和关系。而且同居也并不表示自私,不想为家庭担责。每月发工资之后,双方都会拿出一部分用于家庭运转。我的钱负责一家大小吃饭穿衣旅行,安德士的那部分负责每月房租、汽油费及其他花销。两人生活,是锅碗瓢盆协奏曲,但时常也会有不和谐的声部。比如有些观点,当我们说服不了对方,就容易起争执。拿安德士来说,他喜欢玩股票,而我对之毫无兴趣。我喜欢存款以备不时之需,而安德士对此不以为然。这些矛盾不可避免,但我们只是希望将其降至最低。同居关系里除了公共花费承担那一部分,我们很少过问对方的经济花销。同居,少了一份婚姻的契约,取而代之的,却是绵绵无尽的信任、尊重和珍惜。在一起爱就是爱,不是为了束缚,也不是为了要改变对方什么。在一起而又没有自由的羁绊,反而更照顾对方的情绪,更为对方、为这个家着想!因为这是一份完全纯粹的以爱为前提的长情的陪伴!”

艾娃所言不虚,每次去她家里做客,安德士从来不会像地主家的二少爷一样,拿张报纸往沙发上一坐,家务活都让妻子干。孩子们最喜欢酸甜口味的食物,妈妈艾娃和爸爸安德士独家研制了“艾德牌”番茄酱芸豆炖牛肉。安德士负责洋葱、牛肉、芸豆等所有主料配料的洗切泡,艾娃负责将所有食材按口味优化的先后顺序加不同作料下锅料理。煮成,芳香四溢,孩子们一边捏着就近面包店买来的现烤面包,蘸着浓厚的牛肉汤吃得小肚儿圆圆,一边高呼“爱妈妈,爱爸爸”!乐得艾娃和安德士发誓要研制更多美味伺候饭桌上的“小主子们”。

饭后,艾娃为了保持曼妙的身材,一边坚持每餐后必贴墙“罚站”的一刻钟收腹提臀训练,一边看孩子们在客厅看书、搭积木、拼乐高,自由玩耍。安德士则早已撸起袖子,开始清理打扫厨房战场。日复一日,没有被家务活过度劳损的艾娃,即便生了两个孩子,也还是神清气爽的少女气色。而安德士,则早从单身时代的高冷少年成长为无所不能的厨房战神!

在这种简约关系的影响下,连带艾娃家的锅碗瓢盆都简约起来,这才出现上述一幕。简约会激发人“少而精”的潜意识。连带那些本不值钱的东西,因为物尽其用的原则,也变得尊贵起来。当你使用又多又便宜的东西时,你对用的东西很难产生珍惜感和仪式感,可是当手头的东西就那么几样的时候,你会变着法地使用它们,无形之中提高了它们的存在和价值!现在,我的每一只锅碗瓢盆都是神!简约赋予了它们价值!

生日会上,艾娃准备了精美的餐饮和蛋糕,但拒收礼物。“每一件未经计划来到我家的东西都是多余的。”艾娃高调地宣布。精简过的厨房成了闺密们聚会的胜地。喜欢植物的艾娃充分利用了空间,在一面墙上用壁挂花盆种满了可食花草。除了迷迭、罗勒、百里、薄荷、鼠尾这些大众香草,旱金莲、多肉石莲、旱墨莲、金线莲这些令人意想不到的花界小清新,也或仰盼或俯首,高成低就地在艾娃家的厨房里婀娜多姿着。

“厨房就得有厨房的样子,我得保证厨房里的每一盆花都是能吃的!”说话间,每人的盘子里已经多了一朵花事正盛、橘黄妖娆的旱金莲。花花草草下方铺着地毯,放着一圈舒适的沙发。说是去庆祝生日,密友们却横七竖八地窝在沙发里,尽情享受艾娃的厨房带来的惬意。

“还记得去年的生日会吗?整个一场生日聚会,大部分的时间我都在张罗饭菜,根本没空和大家聊天。虽然人还在餐桌旁,心却已经开始计算烤箱里的派有几成熟。但是现在,我们吃的比去年更丰盛了,比如我们还品尝到中国的春卷,可是我们的聊天一点儿也没有耽误!我认为这才是聚会的意义!”

这个观点得到了大家的认同。

“所以,姑娘们,行动起来吧!先从扔掉厨房里那些多余的锅碗杯盘开始!能用一个杯子就不要用两个,如果不够,就洗一下再用!”艾娃握着她的“Eva Solo”杯子,仿佛她就是这种生活方式的代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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