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白听着男人熟悉的话，觉得有点难受，他仅仅说了四个字，姜小白不知道为什么却听出来好多种意思。
唐铭闻言没有说话，大大的眼睛眨巴眨巴，满脸委屈地看着屏幕，姜小白不敢对上他的目光，只好微微别过了脸去。
“妈妈？你是不是……不打算要铭铭和爸爸了？”小唐铭最终还是忍不住了，乌黑澄澈的眸子中有大颗大颗的泪水滚了下来，一边用自己的小胖手抹眼泪，一边对着姜小白哽咽道。
“……”姜小白看着心里难受不已，可是现如今她还能说什么呢？现在的她只好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咽。
毕竟对于她现在而言，任何一个亲人她都不愿失去，如果可以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她还是一样会选择离开，来换取他的健康。
听着姜小白那边沉默不语，唐一寒紧攥着手中的钢笔，面色阴沉地似乎快要滴出水来。
她真的这么狠心，自己还在奢望什么呢？
顿了好大半天，唐一寒语气十分严厉地对着唐铭道：“这么晚了，去睡觉。”
完全没有可以讨价还价的余地，唐铭强忍着泪水，回头蔫蔫地对着姜小白道：“妈妈，那我先去睡觉了。”
最后不舍地看了一眼姜小白，唐铭才自己扶着椅子下了地离开。
但是桌子上的视频通话没有关，姜小白看着屏幕中熟悉的天花板，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看着通话时间一秒一秒地增加，那边寂静无声，心里琢磨道这是让自己关了吧？
就在姜小白打算点击那个红色结束按键的时候，听到男人开口道：“姜小姐，还有事吗？”
熟悉的语调，说出来的话却是极为陌生，语调也是极冷极淡的，就如同她之前看到电视中的他接受访谈一样，完全公式化的语气。
她看不见他的面容，姜小白心里一时发紧，许久她咬了咬唇瓣，“我……我听说铭铭他要做手术了？”
“嗯。”
男人吝啬地回答道，似乎再也不愿和她多说的样子，姜小白别过脸去，把眼睛中泪水憋了回去。
“……我可以去看看吗？”姜小白语气中仔细听可以听出来些许的哭音，乞求的意味十分明显。
唐一寒声音哑了哑，看着屏幕中女人的侧脸，垂在身侧的手紧握着，顿了许久没有说话。
姜小白心里一上一下的，像是在等待最后的审判一般，她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到男人开口道：“好。”
仅仅一个字，却让姜小白大松了一口气。
姜小白还没说话，便听到唐一寒继续道：“三天后，市医院九点的手术，你在手术前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什么意思？”姜小白疑惑问道。
“姜小姐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吗？……以后再不相见。”唐一寒说这话说得极慢，似乎是怕姜小白听不懂一般，一个字一个字传入姜小白的耳中，她的脸上的血色也随之褪了个一干二净。
“八点到九点，我不会在医院。”唐一寒淡淡解释道，语调是说不出的淡漠，让姜小白不由打了一个哆嗦。
“……好。”姜小白咬着唇瓣回道。
唐一寒深呼吸了一口气，对着手机的方向道：“以后……若是做不到，就别给唐铭念想。”
姜小白眼中的泪水顿时决堤，她看着手机传来一声“滴——”然后就黑屏了，显示通话已经挂断，她再也忍不住了，抱着膝盖哭了起来。
唐一寒看着最后一秒女人淡然的面容似乎有崩裂的趋势，还是按下了结束键，他无力地靠着椅子，微微闭了眼。
姜小白，你可真狠。
今天他看见了姜小白从葬礼上冲了出来，半路还摔倒了，神情激动地拍着陆越的车门，他在不远处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有些颤抖。
他还可笑地以为和自己有关系，听到陆越向自己汇报的时候，他才知道，那个女人或许只会关心儿子。
他才知道自己从去公司的路上特地饶了过来，是多么可笑的行为。
她就那么决绝地离开了，对他完全没有一丝留恋，好像自己这么多年所做的，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笑话！
他曾经在她还没有恢复记忆以前，不顾她的意愿，强迫她嫁给自己，他以为她还是爱他的，可没想到这一年以来，她只是一个十分乖巧的囚徒，一旦有了离开的机会，便干干脆脆地走人。
即便他们之间还有一个孩子，她也丝毫不在乎！
唐铭与她的对话，他一字不漏地听到了，铭铭啊，她不是不打算要你了，她只是……不打算在要他了而已。
他强迫着自己对他说了狠话，其实倒像是在自己的立场上表达对她的不满。
再不要给人莫须有的希望与念想，这比最痛苦难熬的绝望还让他难受。
唐一寒的手因为用力而发白，他这么骄傲，对于这个女人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卑微，他唇边扬起一丝苦涩的笑意，他终于知道，强扭的瓜不甜。
所以，这一次，他愿意放她走。或许，她开心了，他自己的心也不会那么难受了，只是不要让他再知道关于她的任何消息了。
姜小白第二日便去找了萧雅，却诧异地发现早已人去楼空。
姜小白在邮件中问到了萧雅现如今的住处，最终打了辆出租车来到了江城附近的一个不怎么出名的小村庄。
姜小白付了钱以后，拎着一堆东西，才在周围按着手机里显示的门牌号找了起来。
周边生长着灌木，只不过在早已入秋的现在，光秃秃的满眼都是灰色。姜小白顺着栅栏望了进去，看着里面一派是乡土气息，倒觉得十分熟悉，当初她没有回姜家之前，也倒算是半个农村人。
对着门牌号，姜小白微微皱眉，自己不会走错了吧？看上去这房子像是已经废弃了好久，她迟疑着敲了敲门，力道不敢大，怕这大门不结实再给自己砸到了。
大门发出了“咚咚”的响声，姜小白屏息听着里面的动静。
不多时，门打开了，萧雅神色紧张地看了看她的身后，确定没有什么异状以后，才把姜小白赶紧拉进了屋里。
“你这是？”看着萧雅紧张兮兮的样子，姜小白不由疑惑开口，怎么像是躲人眼线一般。
“你和唐一寒已经离婚了？”萧雅摘掉了口罩，露出一张略显憔悴的面容，眼中有微微的红血丝，好像许久没有睡好觉了一般。
“……嗯。”姜小白点点头。
“先进去吧。”萧雅微微叹了口气，帮姜小白拿了好多东西，微微有些疲惫地道。
跟着萧雅进门，姜小白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大。
像是看出来了姜小白心中所想，萧雅起身给姜小白倒了点水，“哐”地一声放在姜小白的面前的桌子上。
姜小白微微一惊，抬头却瞧见萧雅唇边浮起一丝苦涩的笑意，“姜小白，你这表情是在笑话我吗？”
“什么意思？”姜小白疑惑地瞧着她，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
“你是真不知道吗？唐一寒为了找小宝的踪迹，现在已经把我逼到这个境地。”
姜小白这才注意到萧雅眼底已经有深深的乌青，似乎比上一次见她还要憔悴。
“他知道是我，他一定知道是我了！”萧雅有些激动，“可是他为什么不来呢，为什么非要吊着！”她已经快疯了，每天都要担惊受怕地躲着人，听到警车经过的声音就如同过街的老鼠一般，心惊胆战的。
姜小白皱眉瞧着她，她不会已经疯了吧？她不由微微屏息，神色紧张地开口：“萧雅？”
萧雅自觉有些过激了，她闭着眼好容易才稳住心神，再次抬眼是眼眸中恢复了几丝清明，“姜小白，你这次来是要接小宝离开吗？”
看着萧雅神色无异，姜小白心里才微微一松，握着桌子上的水杯暖暖手，“我没有这个意思。”
“两天以后，唐一寒打算给铭铭做化疗，所以……”姜小白对上萧雅的眸子，她这次来就是来商量那天手术的事情。
萧雅神色松动了一些，疑惑道：“你没有告诉唐一寒？”
姜小白握着水杯没有说话，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萧雅略微一想，挑眉看向姜小白，眼睛微微眯起，“所以那天你是打算狸猫换太子？表面上是化疗手术，实际上是骨髓移植是吗？”
姜小白喝了口水，暖意顺着食道下去，蔓延到四肢百骸，一时间整个人都熨帖不少。
她不会告诉唐一寒的，这件事所该承受的罪孽与谴责，只有自己一个就好。
当初便是她执意要留下这个孩子，与旁人无关，所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萧雅唇边浮起一丝笑意，“姜小白，我以前还真是小看你了。”以前只是以为姜小白只是傻白甜一个，轻易勾勾手便上套了，没想到她想的不比自己少。
“到时候，我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八点到九点期间，那个时候唐一寒不会在医院，所以……”
萧雅会意，唇边浮起一丝莫名的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