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云蹲在陈府的院子里,看着木工正在打磨一扇窗子,目不转睛。
木工师傅这会已经做好了框架,正拿着木条逐条雕花,细细的刻刀一点点推过去,时不时掉落下细碎的木屑,不一会,一根已经雕好纹样的木条就出来了,轻轻吹掉还粘在上面的少许细屑,木工师傅满意的点了点头,这陈府是讲究的,坏了一扇窗子,也就自己的手艺是这宁兰县数一数二的,才能接的到这样的差事。
不过细节处还需雕琢,木工师傅一边想着,一边从自己的木盒里面找出了一支更细的刻刀,小心翼翼的开始打磨边角,顺带的瞅了一眼蹲在旁边看了半天的刘云,这小道长也真是有趣。
木工师傅倒是不怕自己的手艺给这小道长给偷学了去,只是看看若是就能学会,那这天底下还不得满地都是大师。
刘云见这木工师傅将一些边角慢慢的雕刻得更加圆润了起来,啧了啧嘴巴,由衷的赞叹道:“做的真好。”
“小道长谬赞了!”木工师傅手上顿了顿,听到刘云这夸赞,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都说半大孩子,说话不过脑子,那说明人娃子说话是发自真心,给个娃娃这么真心实意的夸赞了一句,木工师傅打心眼里受用,乐呵的笑了。
等到这地上散落的木条都雕好,木工师傅又调了漆,拿刷子细细的将每根木条都漆了便,放在一遍晾晒着。
最后等这些漆都干了,便组装了起来,也没有钉子,就是榫卯,合在一起严丝合缝,见刘云好奇,木工师傅便笑着给刘云试试,刘云拿在手里试着摇晃一下,纹丝不动,好像本来就是一块一样。
“厉害!”刘云点了点头,将窗子还给了木工师傅。
木工师傅乐呵的笑了笑,便去装窗子,刘云便也没有再看下去,起身离去。
刘云一路东张西望的走着,心情就和前世去著名景区旅游一样,一边走着,嘴上一边啧啧称奇,感叹于这能工巧匠的细致,在各个起眼不起眼的角落里,各种炫目的细节令人眼花缭乱,刘云只恨自己手里没有一个照相机,对着这景便是一通狂拍。
刘云这走路心不在焉的,在一个拐角就立刻招了报应,和一个人撞在了一起,别人没什么事,倒是刘云脚底没踏严实,给撞翻在了地上。
“你没事吧?”那人一见自己撞翻了一个小娃娃,连忙问道。
刘云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倒是没有没有摔伤,抬起头来,眼前正站着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面若白玉,峨眉修长,眼若灿星,双颊如桃,襄红双唇,脖颈修长,好一个翩翩贵公子,只教人看呆。
刘云长大了嘴巴,心说见过帅的,还真没见过这么帅的,这少年人面如卵石般圆润,偏偏又有一种良玉般的温质,乍看柔和温润,细看又棱角分明,少一丝阳刚则过显阴柔,多一丝则气势凌人。
其实以前刘云对自己的长相还是很自信的,真的。
这少年见刘云惊呆在地上,便伸出了手,笑如春分时候的明媚阳光,关切问道:“你没摔伤吧?你是谁?我怎么好像没有见过你?”
刘云这才伸手,被他从地上拉起来,一边拍屁股,一边才反应过来回人家:“我没事,我叫刘云,我是和我师傅一起来这里办事的。”
“原来是个小道长。”少年人仔细打量了两眼,见刘云没事,便松了口气,退了一步,微笑揖礼道:“在下陈燕桓,见过小道长。”
“贫道……”刘云见陈燕桓施礼,便也照着鞠了个礼,只是说到这,卡了壳,想了想,接着道:“小道凌云子,见过这位……施……”
刘云本想叫施主,但是好像又觉得不对,不由得卡住,挠了挠头,才想起来,便又重新揖礼:“见过这位居士!”
陈燕桓见眼前的小道士有趣,便眉眼带笑,那笑意,好似从他眼角流落出来化作了花香一般,令人如沐春风,陈燕桓弯下了腰,从地上捡起了那散落在刘云脚边的竹简,毫不介意的伸手用丝绸长袍的袖子拂了拂上面的尘,问道:“小道长,这是你的?”
刘云一模怀里,原来是那《太上卷》刚摔倒的时候掉了出来了,便盯着陈燕桓,重重的点了点头。
陈燕桓拿着竹简,却没有马上还给刘云,而是打开扫了一眼,点了点头:“这竹简上的文章,写的是极好的!才情并茂,意味卓然。”
便合起竹简,递给了刘云。
“你这么快就看完了?”刘云皱起了眉头,眼前的陈燕桓,说话不缓不急,张弛有度,既不让人觉得孟浪,又不觉得拖沓,即便轻声细语,依然咬字如金玉交响,令人打心里感觉情真意切,他既然开口评论了这竹简上的内容,那自然是读完了,只是刘云还是忍不住开口一问。
陈燕桓笑着轻轻点了点头:“看完了。”
“奥!”刘云接过了竹简,通明篇洋洋洒洒千来字,这么一小会的功夫他说自己读完了,那刘云信了,因为他目光寸寸真诚,刘云小心的将竹简塞回了自己的怀里。
陈燕桓见刘云爱惜那竹简,轻轻点头:“看来也是读书的,多读书好呀。”
“你也读书?”刘云收起竹简,也不知道怎么和眼前的少年人搭话,只好随便扯个话题。
“自然的。”陈燕桓轻轻点头:“读书使人知礼仪,明是非。”
刚说完,陈燕桓便轻轻一拍自己脑袋,揖礼道:“还得要去夫子面前报道,不敢多做耽搁了,小道长,别过了。”
待到刘云点了头,陈燕桓便迈开步子离去,只是脚步轻盈,却不显焦急,好似信步园庭一般,端的是潇洒惬意,只是速度不慢,一会便在转角处飒然转身,不见了身影。
刘云目送陈燕桓离去,伸手挠了挠自己的脑门,心说这陈家这么大的家业,还真不是盖的。
刘云在陈家偏厅里面找到了老道士,老道士正安然坐在茶几前,端着白瓷的茶杯,慢慢啜饮着茶盏里的清茶,凌老道也不显拘谨,颇有些自在。
那一盒麝香正被随意的摆在茶几上,盒子轻轻盖着。
“师傅,朱管家还没回来啊?”刘云环视了一圈,也不见朱管家身影,便问道。
“应该还要一会吧。”凌老道微微晃晃脑袋,斜瞄了刘云一眼:“要不要喝杯茶?”
“好。”刘云也是有些口渴了,便走到茶几另一边,爬上椅子坐好。
凌老道给刘云拿了一个杯子,倒好一杯茶,往刘云那边推了推,好方便刘云取茶杯,一边打趣的问道:“徒儿,你跑去看木工师傅做窗户,可学到什么没有?”
刘云抓起茶杯,吹了吹,才小心喝了一口,这会这茶倒是也不烫嘴了,茶液一入口顺滑,苦味甚淡,隐约酸甜,茶叶的清香味扑鼻,令人心情舒爽,好茶。
“哪有那么容易。”刘云喝了一口茶,摇了摇头,这茶叶和师傅在山上自己弄的茶叶差别可不是一点半点。
零唠叨呵呵笑了几声,也不再纠缠追尾,小口小口的喝着茶。
刘云坐着无聊,便将怀里的竹简给取了出来,摊开在桌面上,开始对着竹简刻苦修行了起来。
凌老道见刘云又对着竹简要开始着魔了,神色不由得复杂了几分。
……
两人在偏厅等了好一阵子功夫,朱管家终于回来了,人还未进门来,声音便传来了:“凌老道,久等了!”
凌老道见朱管家回来了,便不好托大坐着,起了身笑呵道:“朱管家可算是回来了,不然老道士可要带着徒儿在这陈府蹭饭了。”
“那可感情好,老道长晚上可要留下来喝两杯。”朱管家却是笑着走了进来,接话到。
“可不敢,可不敢。”凌老道自然知道人家是在和自己客气,自当不能打蛇上棍,连忙笑着摇头道:“老道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可不敢真的留下蹭饭。”
朱管家连叫几声“可惜可惜”。
“朱管家。”闲话说完,凌老道便收起了笑容,认真问道:“不知道……”
朱管家哪里还不知道凌老道要说的是什么事情,这事他去问过老爷,得了老爷点头的,那便不是他凌老道或者朱管家自己的事情了,而是陈府的事情,既然是陈府的事情,朱管家作为陈府的管家,自然是要把事情办得妥帖的。
“老道长勿忧,已经办妥了。”朱管家点点头。
“如此,谢过朱管家了。”凌老道听了,正了神色,郑重对着朱管家一揖到底。
朱管家见老道士这般,连忙伸手托住老道士,不让老道士这礼揖下去,脸上有愧:“怎敢受道长如此大礼,这不是折煞我吗?”
“今日若不是朱管家出手相助,想来那孩儿然后命途定然坎坷。”凌老道在心理轻声叹了口气,接着道:“遇人困者,出手则为救,救困苦者,是为义也,朱管家愿意出手相助,便是有义之人,既是有义之人,那便受得老道这礼。”
“那也是我们老爷点头,要谢也该谢我们老爷。”朱管家却是不住摇头,不肯生受了老道士的大礼。
两人推让一番,朱管家却是拗不过老道士,终归还是让老道士施了半礼。
凌老道带着刘云出了陈府,刘云才问道:“师傅你不是说那麝香价比黄金吗?那刘家村全村一年交税几何?”
凌老道斜斜的看了一眼刘云,立刻便知道了他心理的心思:“你是觉得我们可能亏了?”
刘云点了点头,若是那些麝香折算成黄金,刘家村一年交税,也用不着这么多黄金吧?凌老道就这样把麝香交给了朱管家,换来朱管家去府衙为刘家村交齐这一年的税额。
“此地宁兰城,隶属大燕安南州,从县城出发,去往州府,需用时一月有余,从府城去往燕京,则需半年不止。”凌老道没有直接回答刘云的问题,而是目光悠悠的看着远处的城墙,缓缓开口道:“麝香虽珍贵,却也要在燕京那等繁华的地方,才能卖出价来,留在这宁兰县,却也和路边的石头无异。”
刘云默然,原来燕国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