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承煜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当年,他失挚友、丧生母,重孝在身,披挂上阵。
本以为击退魏军,便可功成身退,可谁曾想,就在战争即将结束之时,婉茹又惨遭飞来横祸……
一连串的打击,磨平了他所有的棱角。
魏军被他们打的溃不成军又如何?敌人逃回了他们的家园,他却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去越过国境,将他们赶尽杀绝。
他身后还有整个家族……
婉茹的父亲来信,他说他什么都知道了,他说不怪他。
他知道所有被围困在大火中的人,都已变得面目全非,难分彼此。
他说那就让婉茹与她的伙伴们一同葬在边关,守疆护土吧!
杨承煜那时已被悲伤覆盖了整个身心,面对慕容家如此大度的态度完全没有多想。
此时被女儿点醒,他才恍然发现自己竟然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而这异常背后的隐情,他现在竟然不敢去细想。
“爹爹,与其在这里胡思乱想,咱们还不如去问问婉莹姨!”
去问她,她为何会知道她姐姐向来不离身的九玄锦衣,会在杨昕言身上?
难道她认为爹爹竟会从婉茹姨的遗体上脱下九玄锦衣,并且带走给了她?
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杨承煜缓缓睁开眼:“言儿,这些是你刚刚想到的?”
杨昕言点头:“我跟婉莹姨接触的时间并不长,一开始只是隐约觉得有些奇怪。刚刚进屋时还没想到,就是跟爹爹说话的时候,仿佛突然开窍了一般……”
杨昕言拉住杨承煜的袖子,小心翼翼道:“爹爹,有这个可能的对吗?这是她慕容家瞒天过海的计策!”
杨承煜深吸一口气,他的言儿在种种蛛丝马迹中得出了一个他这么多年最盼望出现的奇迹。
虽然他现在还不敢确定,甚至不敢细想这背后的种种。
但是,他现在必须要沉着冷静才行。
他伸手扶起蹲在面前的女儿:“好孩子,你说的对!咱们这就去澄丹堂找婉莹问个究竟!”
父女二人与则灵打了个招呼后,便一路急行赶往澄丹堂。
甫一进大门,他们便迎面遇到了背着药箱正要出门的黄大夫。
黄大夫见是杨昕言,立刻眉开眼笑:“姑娘这么快就来啦!”
这么快就来了?杨昕言心中突然有些不安:“黄大夫,此言何意?”
黄大夫乐呵呵将药箱放下:“我们东家临走前说了……”
“她走了!”杨昕言顾不上礼貌,惊呼出声,“爹爹……”
杨承煜抬手阻止了女儿,转头对黄大夫道:“请问黄大夫,你们东家临走前说了什么?”
黄大夫并没有因为话被打断而生气:“我们东家说她突然接到信,有件紧急的事急需她处理,大约一炷香前便已离开了。不过她留了东西给姑娘,您二位进来坐,我去取来!”
他将杨承煜父女让进看诊的小隔间,转身去了后堂。
“爹爹,婉莹姨走了,这么突然……”
杨承煜到此时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无妨,先看看她留了什么东西。”
黄大夫很快便捧了一个包裹出来,递给杨昕言道:“东家临走时交代我们,若是早上的姑娘来了,便将这包裹给她,东家说这是送给姑娘的礼物,请一定收下!”
杨承煜点头示意女儿接过那包裹,向黄大夫道:“黄大夫,请转达我们对你们东家的谢意!不过,她这样匆忙,你可知她去了何处?”
黄大夫摇头:“这主人家的事,我们哪里敢过问呢!”
杨承煜谢过黄大夫,拉着心有不甘的女儿离开澄丹堂,去往他所下榻的多来客栈。
父女二人一路无话。
等到终于进入客栈房中,杨昕言立刻将憋了一路的疑问问出:“爹爹,婉莹姨她走了,这么突然,会不会是在躲咱们?”
杨承煜抬手将女儿鬓边散乱的头发别到耳后:“言儿,别那么急躁,就算她走了,爹爹也有办法找到她。不管她是真的有事还是在躲咱们,先看看她留下的东西吧!”
说着杨承煜动手打开了慕容婉莹留下的包裹。
包裹内是一只小木盒,木盒侧面分别雕着福禄寿喜的图案,最引人瞩目的则是它盒盖之上雕的那朵花,那花占据了整个盒盖,含苞欲放。最妙的是每片花瓣边缘还镶嵌了一圈小巧的珍珠。
打开木盒,盒内静静的躺着一只荷包与一个白瓷瓶。
杨昕言受到爹爹情绪的感染,也慢慢冷静下来。
爹爹说的对,凡事欲速则不达。
她拿起木盒中荷包仔细端详,荷包的手感丝滑柔润,显然是用了上好的丝绸。
荷包上的花样是一朵盛开的粉红色花朵,荷包内不知装了什么,杨昕言只觉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幽香,甜丝丝的味道让人神清气爽。
“这香包的味道好特别,似乎还有提神醒脑的功效。”杨昕言扭头看着已打开那只白瓷瓶的爹爹:“爹爹,这瓶中装的是丹药么?”
杨承煜点了点头,将那白瓷瓶递给女儿。
杨昕言拿起放在鼻端嗅了嗅,一股淡淡的药草香气扑面而来:“爹爹,您说这会不会是婉莹姨留给我调理内息的丹药?”
“有可能。”杨承煜若有所思地翻看着那只空了的木盒,木盒中除了刚拿出的荷包与白瓷瓶,便只有一层厚厚的绒布。
杨承煜用手指在木盒上摸索着。
突然,“咔嚓”一声传来,原来是盒子侧面福字花纹中的一处小小凸起被杨承煜的手指摁了进去。
杨昕言惊讶道:“居然还有机关!”
随着那“咔嚓”声,盒盖的背面突然弹开,露出了里边放置的一方白绢,原来那盒盖竟是中空的!
杨昕言很好奇:“爹爹,您怎么知道这盒子内部有机关?”
“听婉茹说过慕容家的澄丹堂遍布各地,为了方便联系,慕容家训练了许多传讯鹰。为免传讯鹰被截获导致消息泄露,传信之人便会将消息以各种方式藏匿起来。”杨承煜拿过那白绢:“这种中空的木盒,就是其中一种藏匿之法。”
说罢,他展开了那方白绢。
只简单扫了几眼那白绢上的字迹,杨承煜便讶然抬首,看向女儿手中荷包:“这竟是慕容家的避毒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