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个孩子!
岁月风雪交加,时光凌厉漫长,内心安坐一位小孩,单纯、美好、天真,却不忘思考。
梅子,一个可爱的小女人;《我的梦树开满了花》,一本温情如斯的书,组成了这个冬日午后,我想要叙述的构架。
从多年前的某次笔会相识,一个初识文字的丑小鸭,一个为文多年的老师,光阴一茬茬走过,此间并无交集。偶尔相逢,温暖如常。我常在某个报刊上面搜索到她的踪影,由人由文,心怀敬佩。她却不知。
有什么关系呢?时间总会将有缘人拉到一起。早晚而已,不必着急。
读书、写文章、观察生活、记录时光、回忆过去、等待未来。这似乎,构成了梅子生活的主体。安静、宽厚、善意、悲悯,这或许,是梅子对待生活的态度。
没有什么不同,却又大不相同。
梅子的书,是一棵树,上面长满了关于生活与自身的林林总总。慈祥而正在老去的亲人,游走于乡村和城市的生命个体,游荡在某个黑暗角落的欢喜或者孤单的狗狗,善良卑微而又拘谨的街头小贩,一抹不管不顾迎风招展的野花,甚或懵懂单纯的花季雨季,还有身未动心已至的彼岸……不一而足,娓娓而来。你须心怀诚意与耐性,会晤书中的每一个会呼吸的命运。
她的叙述是诚实的。无论展示怎样的生活情景,她都没有故作高深的姿态,不端着,不隐藏,不躲闪。一如她坦然面对无常的生活和命运。她竭力用一个朴实的小女人情怀,去面对生活的所有,她是洒脱的。每个人都有对抗命运与生活的有效武器,金钱,或者时间,或者其它,但终究需要妥协。选择文字该是幸运和明智的吧。那些属于内心的光影,属于时光的冷暖,在某个寂静的午夜,反刍,然后记录。面对斑驳的时光,保持生命最初的虔诚。在些微的惊惧与绝望中,完成内心的自我救赎与新生。那个一路走来的性格孤僻的单纯少女,那个狂热追随三毛足迹的文艺青年,那个怀抱婴儿眼露慈爱的年轻母亲,那个人到中年不忧不惑的寻常女子,还有,若干年后美丽犹存的优雅老太。她一一和盘托出,这是一种面对内心,面对读者,坦然的自白,或者无条件的信赖。
她的文字是慈悲的。你看见那四条狗狗与拾荒老太了吗?他们正在垃圾箱边寻找各自的明天,却又勇敢的抱团取暖。你看见那个双手冻裂成口子的却永远笑意盈盈的卖鱼夫妻了吗?他们正在山城的某个菜场完成各自的生活。你看见那个见了一套普通的却又好看的柔软睡衣,就心怀羡慕却又卑微到心疼的卖橘子的姐姐了吗?她正在街边轻柔的叫你剥开一个尝一口,不甜不要钱。酸,实在有点酸,但你绝对不会扔下她的橘子不管。你还会看见那正在老去的白发爹娘,他们一路向更老的老年蹒跚而去,却又活得有滋有味,让你的心疼得无处可放。你还看见了那个天赋异禀却英年早逝的诗人“黄昏”,他在日暮的乡关里,向你颔首告别。你一定也顺便看见了那个因为生活所迫而染上艾滋病的兴弟,你会不会在心肝打颤的同时轻轻祝福他一切安好?就那么轻轻的叙述吧,不要惊扰了时间,懂它的人会疼痛,不懂它的人轻轻走过。没有关系,就这样记下来吧,就让它成为抵达内心秘密的一道疼痛。即使疼痛,也是活着的一种证据。
疼过了,才更懂得温暖,更懂得备忘,不惮前行。
她的内心是单纯的。她是穿梭在生活里的长不大的孩子。就像她自己说的,到了四十岁,可我的心只有二十岁啊。面对生活的千山万水,面对走出书房便成江湖的世界,她始终保持着孩子一样的美好。人必须这样活着,那些人性尊严的闪光,那些生活重压之下的风度,才是我们安身立命的根本啊。每一个人,都会遇见内心的脆弱,然后是无限次的轮回较量。她的文字,就像一种清算,一种与自己的本性进行的清算,一个也许永远都没有标准答案的认识她自己的追问。当然,她是可爱的,她主动将答案交了出来,当我们不再年轻,当我们不再光华毕现,该走向何处呢?当时光的尽头成为亲人的终点,而后又成为我们的目的地时,我们该怎样抵达与面对呢?……太多太多。她不想让我们这些可爱的人们费尽心力揣摩答案,她知道属于每个人的时间是宝贵的。
在她的书中,有许多关乎生命个体对于书籍与写作给予自己的感恩。书籍的引导,营养的供给,让她及时准确的听到了自己内心安静的呼啸。她知道,唯有文字解忧。对于一个内心盛放着诗意与芬芳花朵的女性来说,脆弱似乎总是来得比普通女子更猛更多一些。生活中有许多的无助,它来自于时间给我们造成的悲伤。我们羞于剖开给人看,任人评点然后扬长而去。还好,文字让她找到了生存的依靠,这种依靠,远远高于物质上的供养。她知足。她将文字种成了一棵树,不求枝繁叶茂,仅供自己孤单时纳凉,已足够。无论多黑的夜,无论多高的山,文字暖心,她都有路可走,有家可归。
读梅子的书,我感觉到了一种暖意。它不是城市的钢筋与瓷砖那样坚固冷硬,它是乡间的泥瓦,朴实的散发着悠远的泥土清香,滋养着心意相通的人们。在时间的转角处,我们会不经意回头,发现时间已摆平所有的平平仄仄。也许有一天,我们再也不想去问什么,就像梅子所说的不惑。生命路上自由曲折,我们还有文字相濡以沫。且就这样,我们一寸一寸向前走,让时间来善后。也许有一天,那些消失的风物正在陆续回来,本是牢不可破的也会随时光溜走。无论怎样,虔诚的亲吻生命,保持风仪吧。稍作停留后,再次出发,在时间的一隅,我们休戚与共。
如果,你在大街上看见这样一位朴素静美的女子:高高的额头、精致的五官、戴副眼镜,不温不火的对抗着人流车流,静静含笑。她就是梅子。
那些家长里短、高山流水、白云苍狗种在她的文字里。她诚实的热爱着这世上一切有生命的事物。
微微一笑,她像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