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晋和陈同两人离开了破庙后,立刻带上人马赶到了旧北寺狱,赵晋一进去便看到自己最不想看见的一幕,自己当日带去的所有官差尸体都散乱在里面,郭才孙汉的尸首已经散乱,看的出来是被猛烈撕咬过的,当日妖兽追上来时,赵晋就已经想到他们二人可能遇难了,但是亲眼证实这一幕,他还是不禁流下了眼泪,看到昔日一同捕贼办案的同僚惨死在这里,在场的官差也悲痛万分。
赵晋命官差们收敛了遗体,又匆忙地赶去乌羽卫军营和附近县乡,令人他奇怪的是妖兽从来没有攻击过别人,而且似乎除了当日想杀他以外,就好像突然凭空消失了一样。他回到陵城后,陈同和白琮都建议不要把此事告之京兆尹,此刻朝中人心不定,若是再去传说这些事,恐怕让人担惊受怕,赵晋也是这么打算的,这也是他当夜没有在闭城后赶回陵城,而是冒雨赶去庙中暂住的原因。
赵晋又听白琮说抓到了一个东市案的嫌犯,他去地牢看到那小孩时,小孩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了,但张口仍然说自己什么不知道。白琮说这孩子是装出来的,可能是为了同伙的江湖义气或者担心幕后黑手,慢慢审理一定能查出内情,赵晋看这孩子一副可怜模样,不像是说谎,但是赵晋更相信白琮。白琮专司审讯,经验丰富,到他手里没有不很快招供的。
赵晋知道白琮想要上刑,但是他不忍心看到这么小的孩子就被言行逼问,他告诉白琮在他回来之前不要对这小孩用刑。
赵晋和陈同每日出去寻找妖兽,而白琮则继审理东市伪报一案。事发后第三天,赵晋又带着官差们去陵城附近的各个县乡村庄打探情报,赵晋想到此事不能拖沓太久,否则说不定自己就是乘水乡侯的下场,正走在半路上,赵晋的马突然倒在了地上,嘶鸣了几声就再也不动了,赵晋说道:“这几天疲惫和惊吓,又是着凉了,你也受不了了。”说完,他摸了摸陪伴自己多年的老伙计,把它葬在了路旁。他只好先分遣各个官差去京兆尹的各县乡打探情报,而自己则和陈同先一起去驿站借一匹快马。等到他们走到时,驿站外木门正敞开着,木门一半已经碎裂,整个驿站被深灰石墙包裹着,他们在外面什么也看不到,但是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血味,直冲他们的鼻子。两人互相对视了一下,都抽出腰间的短剑,小心翼翼摸进了院中。
驿站里面本来应该养着十几匹马,现在不仅一匹都看不到,而且拴马的围栏也被破坏了。
“它来过?”陈同小声说。
赵晋用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悄悄地往屋子里走去。他刚进了一只脚迈进屋子就听到咔啦咔啦的碎裂声,一眼望去,屋子地上流淌着鲜血,驿站官差的尸体横七竖八倒在地上,尸首分离,惨不忍睹。他顺着声音再向里面寻去,只见那妖兽趴在那誊写公文的桌子上啃食着驿官差的头颅,而它的身躯竟然比昨晚大了一圈。
就在这时,妖兽也发现有人进来,它一回头看到了赵晋,两眼里透露着凶戾,双腿一蹬,扑向赵晋,赵晋顺势双腿跪向地面,手中的剑向空中划去,令赵晋没想的是,那妖兽居然在空中扭动身体,灵巧地避开了这一剑,锋利的短剑只是割下了它肚子上一撮毛。
妖兽从空中落地,又马上转身,准备攻击赵晋的背部,赵晋来不及回身,就在这时陈同一剑砍在了妖兽身上,但又是锵的一声,就像昨天一样,丝毫没有伤及妖兽一分。
陈同说道:“把他引出去,这里太小,施展不开。”
赵晋看着地上的毛发,突然明白了什么,他对陈同说:“我要是死了,你立即骑马回城找白琮”,说完赵晋突然被什么绊倒在了地上。
“参军,危险!”
妖兽也乘机扑向了赵晋,赵晋看准时机,用尽全力,一剑刺向妖兽的肚子,妖兽躲避不及,但也只是划破了外皮,只滴下了几滴血。
“参军!”陈同惊奇地叫着。
“果然有用,他身体的下边是罩门”
赵晋陈同两人持剑对准了妖兽,打算伺机刺向它的腹部,妖兽不断地对着赵晋陈同呲着牙,他们就在屋里这么对峙着,突然它一个晃身窜出了门外。
赵晋拦下了想去追击妖兽的陈同,说道:“别着急,这孽畜聪明得很,你去叫白琮带官差过来,我继续跟着他。”
“参军,这太危险了,何况我们怎么能找到你呢”
“我们在旧北寺狱见”说完,还没等陈同回答,赵晋就持剑追了出去。
陈同没办法,只好骑上马赶回陵城。
他一到官署便问中史在哪里,几个官差答到正在审理东市案嫌犯,陈同集结了所有驻在陵城的官差,命令人马不用等白琮,直接出发,此时白琮仍然还在地牢里审理羊乐,全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而另一边赵晋却跟丢了妖兽,他只能在林子里转悠,搜寻着妖兽的痕迹。
泾南林子里树影婆娑,不时有微风吹过时,树叶抖动发出沙沙声,让赵晋精神极度紧张。又是一阵莎莎的响声越大越大,赵晋看着树丛严阵以待,从里面跑出来了一只小狐狸,赵晋认出了就是昨日搬走石板那只小狐狸,小狐狸吱吱地叫着,似乎是让赵晋跟他走。
赵晋惊讶地看着说话的小狐狸,想起那天狐狸救了他一命,迟疑了一下,还是跟着他去进了树丛,小狐狸在前面跑着,发现赵晋没跟上又慢下来等他,这就这样,一人一狐在树林中不断前行。
赵晋跟着狐狸穿过了一边人之罕至的树林,又跳过了一条只有半人宽的涧水,最后到了一株参天大树前,赵晋从来不知道泾南林子里还有一颗这么大的大树,这颗要五、六人环抱的大树上看上去还是生机勃勃的,但正面却有一个巨大漆黑的洞。赵晋站在树洞外,忽来一阵风把好像想把他推进去,他好像又听到风中有人轻语进去吧进去吧。小狐狸冲着赵晋叫了几声,钻了进去,赵晋觉得自己真是疯了,竟然听从在一只狐狸的引导,不过他现在什么都不管了,闷头扎了进去。
树洞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赵晋只能跟着眼前的小狐狸慢慢摸黑前进,过了一会,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在这个树洞走了有几十步,令他感到惊奇的是,这树洞居然如此的狭长,而且他能听到潺潺流水声。
远处一道火光慢慢靠近,等到到了赵晋眼前,他惊讶地发现是那只老狐狸端着烛台,老狐狸丝毫没有在意赵晋脸上的震惊,说道:“跟我走吧,赵参军。”
烛光照亮的范围越来越大,赵晋这才发现自己正走在一条蜿蜒曲折的粗树根上,回望了一下来路,他惊讶自己竟然能走了过来。一条条树根连接成了岔路,而树根下面深数丈处是一条正在流动的地下河,从河里生长出几根无比巨大的根状物,通向赵晋头顶的土层。赵晋看着脚底下河水,身体不住地摇晃起来,险些摔下去。
“参军,小心,你要是掉下去就尸骨无存了。”老狐狸在前面说道。
“我们是在哪,这是要往哪里去?”赵晋问道。
“你脚下的河是供养泾南林子的大河,眼前的几根巨木是泾南林子的根,而我现在正在带你走在泾南林子地底,跟我走,到了前面,你就能知道关于妖兽的一切了。”
老狐狸这一番话让赵晋听得头晕目眩,他从小受到的圣人教诲便是“不语怪力乱神”,而从那天见到妖兽开始,一切都是如此魔幻,他几乎无法接受。
“这是阴间?”赵晋问道
“什么阴间,就是地下”老狐狸说道,“原来你脚旁都是土地,你脚下的河流也没有沉到深涧中,这一切都是在你们人类的皇帝砍伐附近的山林导致的,大地下沉,河水坠落到渊中。”
赵晋又问道:“你是妖怪?”
“我是狐狸,是修炼成精的狐狸,但是我可没有害过人,我只是读过圣人诗书的狐狸而已。”
“圣人?你说我们人间的圣人”,赵晋问道
“除了他,你们还有那个圣人?”
赵晋觉得这老狐狸肯定在撒谎,说不定背地里用了些什么手段。他心想,这老狐狸要是真如自己所说,只读过了圣人诗书的话,那既然圣人诗书能让狐狸修炼出人言、人情,为什么不能让普通人修炼得像圣人诗书里面写的那样,有德行、增智慧、懂礼仪、做义人、守信用?
老狐狸又说道:“看来参军不信?”
赵晋不屑地说:“要是兽变人都这么简单,天下人自小听圣人诗书,岂不是人人都能成为圣人了?”
老狐狸答道:“参军,圣人写下的话无非是些浅显的为人的道理,但这些道理虽然浅显却不易做到。而人之所以与兽区分,正是因为人懂礼仪,有德行,爱他人,而兽却茹毛饮血,互相残杀,所以我这个兽在聆听了圣人的道理后,愿意苦心学习,便可像人一样爱兽爱人。而人生而为人,只要是做不到,便显得像个畜生了。”
老狐狸的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赵晋心想还真是这个道理。
“参军,圣人说有教无类不是这个意思吗?”
赵晋心想这是怪哉,今天竟然从一个狐狸口中听到了圣人的“有教无类”,原来在兽口中的“有教无类”是这么个意思。
他们继续向前走,出现了一个洞口,洞口出照射出光芒,老狐狸说道:“快到了,参军。从这里出去...白天妖兽游荡山林,晚上就回到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