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你感到负罪吗
为了做过的一些事
或者你将要做的事
如果是你将要做的事
你应该感到更负罪
因为你依然有机会
不去做
如果是为了一些你已经做过的事
好吧
做了的已经做了
Dear R
我曾拍过一些令人极心碎的场景。有一部纪录片是关于人口贩运的,所以我与那些失踪或死亡的年轻女孩的家人相处了几天。他们都太受折磨了,你能从脸上看出来。那种克制了生活中所有愉悦的折磨。对于他们的痛苦我能感同身受,但是整个家庭对法律体系的无知真令人伤心。这种折磨的根源是教育的缺乏,我受不了这个。
看见人们承受如此这般的痛苦,并且同时在场,是一种令人难以承受的经验。我拍他们的时候,总觉得有点残忍。这样的拍摄,是种索取,但这种索取并不能简单地说是一种利用。我为了尽可能多地收集细节,完成一种完整的叙事,就试着把他们作为一种纯粹的对象去看待,捕捉他们的痛苦,就像一个人收集一幅画一样。剥削也不是一个确切的词汇。但是身在这个场景里,看着他们的痛苦,并对他们的痛苦感到狂热,可能是我要说的意思。我嗅到好素材就像野兽嗅到了血腥味。当我的心跳加快,肾上腺素瞬间上升,就是有了好素材的时候,也就是我捕猎的时候。
我的对于图像叙事的捕猎热情,以及对于索取拍摄对象的痛苦的罪恶感——它们两者交织在一起。它是一种有悖常理的状态。有时候我需要跳出我自己一点,才能获取某种和解。
我猜想摄影可能也是一种迷恋。当拍摄物是美的,我们并不会觉得有悖常理(虽然也可能是);但当拍摄物是人类的痛苦时,我们就有这样的不适感了。
我一直想做的,是把这种观看人性化,但往往事与愿违。我想做一个仁慈的捕猎者。然而仁慈的猎人,或许并不是获得猎物的猎人。这种矛盾时不时使我开始怀疑我的职业。你说过,当有人正在受苦时,你甚至不敢去按下快门。那需要勇气。我懂你的意思。只不过捕捉下那样的情状,对于一个捕猎图像的人来说,实在太有诱惑性了。好吧,我现在的想法就是有悖常理的。但不拍下呢,不拍下意味着什么?让他、她、它都过去吧,让我看着他们一起把这些痛苦掩藏于时间之流中吧。可是,真能掩藏吗?
或许这是更好的办法。我从某一年开始,试着只在被“显然的痛苦者”允许的情况下拍摄。在这个人说“是的,可以拍,让这个世界看看吧”的时候才拍。但这种感觉依然很奇怪,像驻留在一个灰色地带里。我之所以说“显然的痛苦者”,是因为几乎每个被摄对象都是某种“隐性的”痛苦者——只要他们是人,只要他们有所经历。而碰巧的是,几乎所有纪录片的主人公,都有他们自身的漩涡,有时候这些漩涡深不可测。
这让我思考真相、诚实和事实的区别。以及它们和纪录片的关系。真相是不可能达到的,就算你用镜头把事实都拿到了。但诚实是你能尽最大努力去获取的。当然你可以迷惑自己,并相信自己是诚实的。
在拍摄时,我们总是主观的。因为我们没有其它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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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于Broadw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