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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一场纳妾心理战

西门庆为什么既得姿李瓶儿又得教训李瓶儿?

吴月娘为何让其他女人进府却不接受李瓶儿?

潘金莲在李瓶儿进府一事上都做了哪些手脚?

李瓶儿把西门庆当成“医奴的药”,药效如何?

西门庆纳李瓶儿为第六个小妾,作为小说名称的“金、瓶、梅”聚拢到一起。西门府开始新一轮权力分配或财色分配。西门庆、吴月娘、潘金莲对李瓶儿进门各怀鬼胎,揣摩应对方法,一场精彩的纳妾心理战就此展开。

1.西门庆:“囊括”并教训李瓶儿

伟男金钩钓鱼,财色兼得,是西门庆既定方针。钓上孟玉楼这条鱼儿,西门庆拿到超过自己全部家当的“收人”。李瓶儿是条更大更肥的胖头鱼儿,花子虚死后,西门庆将李瓶儿钓进西门池塘顺理成章。这条自动咬钩的傻鱼儿,早就将超过孟玉楼的财富交到西门庆手里。买花家房子用李瓶儿的钱,装修房子还得用李瓶儿的钱。李瓶儿听说西门庆大兴土木,将她藏的三四十斤沉香、二百斤白蜡、两罐子水银、八十斤胡糊椒,交给西门庆,卖了三百八十两银子。房子还在“进行时”,风波突起,西门庆遭官司,蒋竹山插了一脚。西门庆用“捣子”惩治蒋竹山,到跟李瓶儿“新婚之夜”,西门庆得意洋洋地说打蒋竹山是他使的手段,“若稍用机关,也要连你挂了到官,弄到一个田地”,等于向李瓶儿说明:我对你留有余情,通过打蒋竹山让你回心转意。

西门庆为什么一定要将已背叛自己的李瓶儿收进西门府?有多层原因,其一,西门府女人层次都不高,李娇儿是妓女从良,孟玉楼是布商遗墉,孙雪娥是丫鬓提拔,潘金莲是卖炊饼的老婆,嫡妻吴月娘也是穷官家出身,都跟李瓶儿不在同一档次上。李瓶儿做过梁中书小妾,跟花太监见过大世面,有上层社会生活经历,时髦高贵,温柔艳美,连做爱方式和淫器,都令西门庆大开眼界,是最能满足西门庆虚荣心的女人。其二,李瓶儿虽已送给西门庆三千两现银和四大箱珠宝,但她还有丰厚的家底,俗说“穷家值万贯”,李瓶儿的富家值多少?西门庆绝不能丢这份油水。其三,惯于欺行霸市的西门庆不会放弃原本占领的疆域。

西门庆必须教训李瓶儿,再嫁“失贞”并不是原因,西门庆根本不在乎女人贞节。他能纳妓女卓丢儿、李娇儿为妾,还不能容忍嫁过三个男人的李瓶儿?关键是李瓶儿在关键时刻、关键问题上背叛西门庆。关键时刻即西门庆遭官司的困难时刻,李瓶儿嫁了地位、人品远不如西门庆的蒋竹山;关键问题即拿钱给蒋竹山开药店,跟西门庆唱对台戏。后来西门庆责问李瓶儿:“我那等对你说过,教你略等等儿,我家中有些事儿。如何不依我,慌忙就嫁了蒋太医那厮?你嫁了别人,我倒也不恼,那矮王八有什么起解?你把他倒踏进门去,拿本钱与他开铺子,在我眼皮子根前开铺子,要撑我的买卖?”说得再明确不过。

西门庆如何教训李瓶儿?用了三招,说明“老子就不把你当回事”。第一招,免除纳孟玉楼时插定、纳聘环节。西门庆对转述李瓶儿苦苦求嫁的袱安说,“什么下茶下礼,拣个好日子,抬了那淫妇来罢”。

西门庆必须教训李瓶儿,因为李瓶儿在关健时刻、关健问题上背叛了他。第二招,迎娶刻意冷淡低调。迎娶李瓶)团游天,“西门庆那日不往那里去,在家新卷棚内,深衣幅巾坐的,单等妇人进门”。西门庆故意不到狮子街亲迎,出李瓶儿洋相;故意不穿红色喜庆新郎正式服装,也不戴礼帽,只穿深色休闲服戴逍遥巾,给李瓶儿难堪。第三招最狠,西门庆三天不进李瓶儿新房。这是恶毒的心灵折磨:哭着喊着进西门府的是你李瓶儿,西门庆心里没你这贱人!李瓶儿不堪精神虐待上吊,再被西门庆马鞭子教训。

西门庆如愿以偿教训了李瓶儿,全部囊括了花太监的巨额财产。李瓶儿进府前,西门庆先派人运李瓶儿的嫁妆。抢娶孟玉楼时派小厮、雇闲汉、借军牢,聚合二十几人将孟玉楼的床帐、装奋、箱笼一次行动搬进西门府。李瓶儿搬家,除西门府和李瓶儿手下小厮参加外,“雇了五六付杠,整抬运四五日”,六付杠需要十二人,假设一天抬四次,抬五六日,两百多人次,李瓶儿的装奋、箱笼接近孟玉楼十倍!被西门庆开恩“赦免”次日,李瓶儿再次开箱献宝,“打点细软首饰衣服,与西门庆过目”。拿出一百颗西洋珠子,一件四钱八分重金镶鸦青帽顶子,一顶九两重金丝炭髻,这仅是李瓶儿财产的一部分。李瓶儿的用具非金即银,压被子用银狮子,暖被子用银香球,箱笼里有皇宫出来的蟒袍玉带。眼睛一眨,梁中书搜刮的民脂民膏,花太监发的封疆大吏横财,都变成西门大官人库存和流动资金。李瓶儿进门,西门庆财大气粗,开始向新行业进发。“西门庆自从娶李瓶儿过门,又兼得了两三场横财,家道营盛,外庄内宅焕然一新,米麦陈仓,骡马成群,奴仆成行”,马上兑出两千两银子开解当铺,西门庆最赚钱的业务开张了。

2.吴月娘:心理阴暗不想让李瓶儿进门

西门庆娶孟玉楼、潘金莲,是否跟嫡妻吴月娘协商?不得而知。娶李瓶儿却在吴月娘跟前吃了闭门羹。

西门庆对李瓶儿说吴月娘“房下好姓儿”,吴月娘也宣传“船多不碍港”,西门庆多几个小老婆,她无所谓。她连妓院裱子都容许上门行走,为何要卡住已向西门府贡献大笔财富的李瓶儿?其实正因为李瓶儿将大笔财富存放西门府,吴月娘才不想让她进府。李瓶儿不进西门府,这些财宝就一直放在吴月娘房里,处于号称“寄存”实际由吴月娘占有的状态。李瓶儿进府,财宝岂不物归原主?

西门庆“跑了情人怨老婆”,将李瓶儿嫁蒋竹山转怨到吴月娘身上,决定娶李瓶儿不跟昊月娘商量,给李瓶儿搬家不对吴月娘说。李瓶儿的财物堆满新盖的玩花楼,主妇吴月娘假装不知,也不询问。西门庆进正房,吴月娘不跟他说话,让丫矍对付。她还指望西门庆在娶李瓶儿上求她,没想到西门庆根本不吃这一套。吴月娘窝了一肚子火,李瓶儿花轿到西门府,半日没人迎接,嫡妻吴月娘故意把李瓶儿晾到门口,最后还是孟玉楼劝驾,吴月娘才接进李瓶儿。

西门庆宁可跟嫡妻闹翻,也娶李瓶儿,金钱诱惑力太强了。吴大舅参加李瓶儿婚宴,劝说吴月娘与西门庆和好。吴月娘回答:“他有了他富贵的姐姐,把我这穷官儿家丫头只当亡故了的算账。”“李瓶儿有钱”是吴月娘心中最疼处。

吴月娘不同意李瓶儿进门,她的情绪影响了她的丫矍,小玉和玉箫一唱一和在李瓶儿新婚之夜后拜见吴月娘时恶毒开测:

玉箫问李瓶儿的老公公当年在哪个衙门?李瓶儿回答在惜薪司。惜薪司是掌管宫廷薪炭的部门。玉箫笑道:“填道你老人家昨日挨得好柴。”“挨得好柴”是淫事代指,也挖苦李瓶儿挨揍。

小玉说:“去年,许多里长老人好不寻你,教你往东京去。”“他说你老人家会告的好水灾。”“告的好水灾”也代指淫事,而“往东京去”则把李瓶儿曾是梁中书小妾的丑史揭出来。

玉箫又道:“你老人家‘乡里妈妈拜千佛’,昨日磕头磕够了。”讽刺李瓶儿被西门庆鞭打,苦苦磕头求饶,像乡下老太太膜拜千尊佛。

小玉又说“昨日朝廷差四个夜不收,请你往口外和番,端的有这话么?”“说你老人家会叫的好达达。”讽刺李瓶儿跟老公公关系暖昧,从花太监那儿学会叫“达达”。

李瓶儿是刚进门的“六娘”,丫登不仅不低头拜见,还百般挖苦。如果没有昊月娘对李瓶儿言三语四,丫鬃怎敢肆无忌惮辱骂西门庆新妾?

吴月娘跟李瓶儿开始处于对立阶段,李瓶儿的温顺性格渐渐感化了吴月娘,两人因官哥儿出生,形成维护“接班人”统一战线是后来的事。西门府女人也像三国魏蜀吴,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李娇儿、孙雪娥始终是“吴党”,李瓶儿后来也可以算吴李瓶儿,是刚进门的“六娘”,丫哭不仅不低头拜见,还百般挖苦“潘党”。共同对立面是潘金莲;孟玉楼则是貌似公允的“潘党”。

3.潘金莲:无孔不人,见缝下蛆

潘金莲虽然“支持”西门庆跟李瓶儿私通,却是固宠手段,她绝对不希望李瓶儿进西门府,表面上却装成李瓶儿知心的亲姊热妹。当西门庆向潘金莲征求意见,娶不娶李瓶儿时,潘金莲聪明地要西门庆去“问大姐姐”。吴月娘不同意,潘金莲不仅随声附和,还进一步分析西门庆确实不应该娶李瓶儿,因为他跟花子虚“既做朋友,没丝都有寸,交官儿也看乔了”。昊月娘不同意娶李瓶儿,西门庆跟嫡妻结了仇。待西门庆因李瓶儿嫁蒋竹山气急败坏时,潘金莲趁机挑拨“奴当初怎么说来?先下米儿先吃饭。你不听,只顾来问他姐姐。常‘信人调,丢了瓢’。你做差了,你埋怨那个?”潘金莲不提是她建议西门庆征求“大姐姐”意见,更不提她也赞成吴月娘的意见。西门庆也不思考来龙去脉,立即恼了吴月娘,“到明日休想我理他”。西门庆吴月娘夫妻冷战,潘金莲从中渔利,“每日抖搜着精神,妆饰打扮,希宠市爱”。

李瓶儿的金钱力量压得吴月娘气都喘不过来,潘金莲不失时机往她流血的心口撒盐。在李瓶儿婚宴上,歌女讨好李瓶儿,大唱“天之配合,一对儿如莺似凤”,“永团圆,世世夫妻”。潘金莲马上找到下蛆良机,对吴月娘说:“大姐姐,你听唱的小老婆,今日不该唱这一套,他做了一对鱼水团圆、世世夫妻,把姐姐放到那里?”潘金莲挑拨立竿见影,“月娘归房,甚是不乐”。

西门庆李瓶儿燕尔新婚,潘金莲恼得不行,背地调唆吴月娘与李瓶儿生气,对李瓶儿又说吴月娘不能容人。她曾对吴月娘给李瓶儿造谣,幸亏西门大姐跟李瓶儿要好,立即找李瓶儿核实,潘金莲的谣言才没造成更大伤害。李瓶儿刚进府时跟潘金莲亲密得很,殊不知是交毒蛇为友。

西门庆娶李瓶儿,比西门庆“挨光”潘金莲还要细致,还要深刻,还要世俗化、家庭化,各色人物纷纷登场,社会背景、人情冷暖尽在其中,《金瓶梅》跟《水浒传》已完全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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