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动作极快,他去而复返的时候,乌珏刚将雁三的外袄解开,几封书信模样的东西散落在地。
天一将手中的药粉往台上一搁,然后弯腰拾起地上的信纸递给乌珏后开口道:“我去烧些热水。”
乌珏点点头,接过信纸,一一展开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被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张,被鲜血染红了大半。
那是一副画,这幅画乌珏再眼熟不过了,是丞相寿宴之前,他给雁三的那副,她竟然还留着,难不成当真以为这画值千金,乌珏只是扫了两眼,就将这画放置在了一旁。
打开其余的纸张,剩下的四封是书信,雁三从乌兹书房中盗来的,尹云鹤与乌珏往来的书信,有两封是两人设计将往生殿一网打尽的法子,还有一封是关于往生殿门主被处置的事。
那信中提及的事皆与他有关,乌珏却是面不改色,这其中的参与者他也知道个七七八八,令他有些心寒的是,他的父皇竟然会如此厌他,而她也参与了此事。
最后一封信则是近日的,乌珏越看面色越寒,乌兹野心勃勃,他一直知道,倒是乌珏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如果没算错,他才死了半年不到,这乌兹就与敌军将领勾搭上了,招兵买马,私贩兵器,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且他们的交易地点在暗街,暗街.......
若是这样,那自己为什么没有得到消息有这么一批人马暗中来往?亦或者说,这是他们的初次见面,若说这样,那就好办多了。
乌珏看完了信,又一一叠好,放回桌上,这才开始准备为雁三疗伤。
许是为了行动方便,雁三穿得并不厚。
乌珏琢磨着反正雁三也不省人事,所以他手上的力道并不轻,也正是如此,引得床上的人眉头紧蹙痛哼了两声。
衣衫褪尽,身上的伤口一览无遗,新伤就那两处,在其它部位,倒是有不少旧伤,且瞧这伤痕疤长模样,当时伤得应该是不轻的。
恰在这时,天一敲门声传来。
乌珏一眼扫过,然后扯过一旁的被子将人盖上,这才道了声进。
天一放了水并没有立即离去,他立在一旁,害怕一会乌珏忙不过来,需要人搭手。
乌珏也没让他出去,反倒是示意了一下桌上最后那封信,让他自己去瞧。
天一瞧完这封信后,乌珏准备工作也做得七七八八了。
雁三昏迷的时间很好,乌珏连麻药都懒得给她上了,简单的用清水将雁三身上的血迹清理了下就准备拔镖,他动作小心,却算不得温柔,简单直接干净,手起镖落,鲜血四溅,床上雁三惨叫一声,惊得天一眼睛都直了。
天一就这样看着被扔落在一边血迹斑斑的,依稀间还能瞧见倒刺中有几分肉丝的飞镖,他觉得,雁三能在尹家庄的追杀下活下来不稀奇,她若是能在自家主上的救治下活下来,那才是真汉子。
天一在心中为雁三竖碑点蜡的时候,手上动作却是没停下,忙上前将那些止血药递于乌珏跟前。
镖虽是被乌珏取出来了,可到底是准备不充分的,伤口处大量鲜血喷涌而出,不要钱似的往外溢。
乌珏先点了雁三的穴道,但这仍是无济于事,还是有大量鲜血往外渗出,伴随着雁三因疼痛而扭动的身体,那血流得更加猖狂了
天一有些迟疑的问了一句:“雁三这样应当没事吧。”
乌珏头也不回道:“你瞧着她这样子像没事的吗?”
话虽如此手上的动作却是不停,手不抖,止血粉大把洒在雁三伤口上:“活了算她命大,死了就再备一口薄棺埋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能死在我手上,也算她修来的福气。”
说完这句话后,乌珏已经在为雁三上绷带了。
“信看完了?”
天一点点头:“看完了,这件事我会多留意。”
“也不必着急,万事小心,不要打草惊蛇,避着点商豫榷。”
天一应了声是。
乌珏看了眼身后的雁三,道:“你出京城,暗中去寻个大夫来,记得避人耳目。”
天一应了声是,踟蹰了下后道:“鬼医解忧前段时间动身到了衡阳,衡阳与上京快马加鞭一个昼夜即可到,不若唤他前来如何。”
“也好,那你得祈祷雁三能熬过这段时间,年关将至,死了倒是晦气。”
恰此时,五更声已响起,乌珏起身:“你在这里看着她,我便先回府了。”
天一又应了声是。
哪知乌珏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罢了,你的身份暂时不宜暴露,丞相府中由你去应着,我留在这里。”
乌珏说完这句话后不顾立于一旁的天一,又转身折回了雁三跟前。
天一闻声只应了声是,并不多话,临走之际,他回头看了一眼疼得冷汗直流的雁三,还是忍不住道:“主上,要不我还是唤人先去寻个大夫来。”
昏迷中的雁三只觉得自己好冷,她全身血液凝固般,四周都是冰川,任她往那里走,都走不出这座大山,她头昏脑胀,昏昏欲睡,可她脑海中总有一声音响起,那人道:“雁三,你不能睡,门主还在等你,你不能睡。”
如此过了许久,那话音才停歇,再之后她听见有人惊呼杀人了,随即是重物落地声,夹杂着风雪呼啸声。
又过了不知多久,就在她感觉自己会被冻死的时候,周身骤然一暖,似乎入了暖春,春暖花开,而她的门主就在那片花海尽头,夕阳之下,他整个人都被笼罩在金黄的光辉之下,柔和美好,他笑着朝她招手道:“雁过无影,秋水无痕,如此,便唤你——雁三吧。”
雁三应了句好。
她朝他奔去,像个孩子般,眼见就要到他跟前时,脚下却是突然出现了条鸿沟,越裂越大,雁三想尽一切办法皆近不得他身,原本还阳光明媚的天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
雁三只觉得全身撕裂般疼痛,她低头一看,这那里是下雨,分明是下刀子,一把又一把,齐齐捅进了她的心窝子,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