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人眼中,张家小楼是个惹人羡慕的安乐窝。抛开那几件祖传珍宝不说,光是经营那家百货商店的收入,就足够一家人享用不完的。
张文东病重之后,商店的生意便交给他的长子广仁经营。
四个子女,张文东最疼爱的是次子广义,信赖的却是广仁。广仁处事稳重,为人诚实,又有经济头脑。广义与哥哥正相反,整天泡在舞厅、赌场、酒馆里常常惹是生非,是个十足的纨绔子弟。长女广芝已经出嫁,丈夫是位很有前途的处女。小女广菇刚从艺术学院毕业分配到市歌舞团当舞蹈演员。
妻子去世后,张文东娶了比自己小十六岁的白云缦为妻儿女们不理解,岂知,一个人不但需要儿女的爱更需要异性的温暖。白云缦很漂亮,又会处事,嫁过来不长时间,便逐渐同张文东的儿女建立了感情。
张文东很幸福,这几年政策开放,他在全市第一个挑头开了家私营日用百货、五金建材的综合商店。几年的光景,他盖上了小楼,银行里的存款加之商店的货款,已经超出了三十万。偌大的产业,儿女也都大了,身边又有年轻貌美,体贴多情的女人陪伴,他还缺什么呢?
然而,就在他春风得意,满怀欣喜的时候,厄运之神突然降临,并且毫不留情地宣判:他患的是肺癌,最多活不过一年!
家人和医生没有瞒过他,他很快便知道了自己患的是不治之症。他有大把大把的钱,更有惊人的毅力和乐观精神,凭这些,他不想坐以待毙,决心同命运抗争。
半年时间,全国各大医院全去了,请了无数有名的医生,吃了不少名贵的中药、西药,结果,病情还是不见好转。他终于死下心来,连院都不住,回到家,自己的生要在家里度过,死,也要死在自己家中。他很顽强,只要能挺住,就不在床上卧着,尽量在地下多活动活动。
知道自己死期将近,为了不使家人过分忧伤,他依然显得很乐。
广仁去广州进货,领回一个漂亮姑娘。“哥回来了!”
广菇笑着迎上前来,一眼被哥哥领回来的姑娘给迷住了。这位姑娘穿着很普通,却别具魅力,有种古朴的美。
“你朋友?”广菇问哥哥。
广仁含笑点头,正要介绍,姑娘先自开口,“我叫梁冰。”
“我叫广菇。”广菇连忙伸出手,拉着梁冰的手一块进屋。“欢迎你到我家来!”
客厅里,广菇热情地招待着哥哥领回的朋友,又是找糖,又是拿水果。
“你先和妹妹唠,我上楼去看看爸。”广仁把旅行袋送进自己的房间,出来对梁冰说。
梁冰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广菇演出的剧。她抬头看着广仁问道:
“我过一会儿再上去看伯父和伯母?”
广仁答应一声,自己先上了楼。
张文东在沙发上坐着,一旁的白云缦,一边勾着线衣,一边同张文东说笑着。
见广仁回来,白云缦连忙放下手中活,站起身笑着说道:“回来了?这么些天,你爸正放不下心呢!”说完,看了张文东一眼。
张文东笑微微地望着儿子。
“爸,您好些吗?”广仁见父亲比自己出门前更加消瘦,关切地问。
“还是老样子。”张文东长出一口气,指了指身边的沙发。“坐吧。”
广仁坐下,白云缦端过一杯茶。她望了丈夫一眼,对广仁道:“又折腾几次,比前几次厉害些。”
“这是进口药。“广仁把从广州带回来的一瓶药递给父亲。
张文东接过药,光看精制的包装,便多少能猜出药的价值。“挺贵吧?”
“贵贱买不到,是朋友送的。”广仁喝口茶水,“这次出门,出了点意外,多亏这个朋友相帮。”
“遇到了什么麻烦?”张文东把手里的药瓶递给妻子,然后注视着广仁。
“货款险些被两个流氓偷去,多亏一个姑娘帮忙。”广仁开始对父亲讲述这次去广州的经历,“一上车,我就被两个流氓盯上了,开始我没察觉,我对面卧铺上是个姑娘,半夜的时候,我睡着了,两个流氓正要下手,被那姑娘发现了。她把我叫醒,提醒我保管好我的皮包,还把一本杂志借给我看。我很纳闷,姑娘使个眼色,我这才发现上铺那两个家伙心术不正。”
“一路上,多亏这姑娘帮我照顾,那两个流氓始终没机会下手。到了广州,我和这位姑娘分手的时候,发现那两个流氓开始跟踪那姑娘,企图对她进行报复。我连忙追上那姑娘,和她一起,费了好大周折,才摆脱了那两个心怀歹意的流氓。”
“是个好姑娘!”张文东赞道。
“她是本市的?”继母忙问。
广仁点了一下头。
“现在出门可得留神!”张文东深有感触地说,“弄不好连命都保不住。”
“那位帮你的姑娘呢?”比广仁大不几岁的继母,对那位帮助广仁的姑娘产生了兴趣。
“我把她领家来了。”广仁看了继母一眼,然后转向父亲,“爸,我想安排她到咱家的商店来工作,您看可不可以?”
“有什么不可以?”张文东笑着说道,“现在你是商店经理,说了算。你是不是爱上她了?”
广仁的脸微微红了,他躲开父亲的目光说道:“她是个好姑娘,没工作,家里也没啥亲人,挺可怜的!”
“既然你爱她,就让她搬家里来住。”白云缦提议道,“咱这儿吃的,住的还有用的,都很方便,这样你们又能常在一块儿,”说着转向张文东,“你说这样好不?”
张文东对妻子的做法很高兴。他对广仁道:
“只要姑娘愿意,搬来住最好。趁我还有这口气,要能看到你们结婚,也就去了一块心病!”说完,张文东长出了一口气。
广仁站起身:“我叫她上来?”
“不。”张文东摆了摆手,“这么好的姑娘,还是我先下去看看她。”说罢,张文东站起身。
“您能行吗?”广仁有些担心。“上楼,下楼,来回多不方便?”
“不要紧的,”张文东向前挪动着已不灵活的双腿,“锻炼锻炼嘛。”
白云缦上前扶住丈夫,微笑道:“一块儿下去也好,我去做几道好菜,咱们好好庆贺庆贺!”
广义从外面回来,在厨房门口的走廊上,被保姆田秀叫住。
进了厨房,田秀扯着广义的衣襟:“昨晚,你和谁在一块儿了?”
“一个姑娘。”
广义觉得没必要再撒慌。一半天曲丽就要到家里来,不如现在就和田秀挑明,免得曲丽来的时候出什么麻烦。
“你不是说就爱我自己吗?”田秀想着广义第一次闯进自己房里时起下的誓言,一阵伤心,眼睛湿润了。
“我是爱你一个,现在也承认。”
“可你……”
“放心,我并不爱她,只不过是为了娶个老婆”广义说得挺认真。
田秀眼里的泪刷刷流了下来,脸涨得通红。“你……”她说不出话。
“本来想娶你,可家里不会同意。你放心,就算我娶了别人,该怎么爱你还怎么爱你,不会变心的。”广义笑嘻嘻瞅着一脸哭相的田秀。
“你害了我!”田秀哭着说“广义,你……娶我吧!”她突然跪了下来,抱着广义的双腿哀求道,“我已经是你的人了,就是当牛做马,怎么侍候你都行,求求你,娶我吧!我……除了嫁你,实在没路可走……”
“快起来,这象什么话?”广义扶起田秀。“我爱你,你要什么我都给,就是……就是不能娶你!”说完,转身出了厨房。
田秀木然地呆立着,任凭泪水在脸上流淌。
广义神情自若地走进客厅。父亲、继母、还有哥哥、妹妹,正同一位漂亮姑娘说笑着。他不禁向那姑娘多望了几眼。
奇怪!这姑娘好面熟,分明在哪儿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