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伊犁河》2016年第01期
栏目:一读为快
穆三丹不喜欢瓦塘镇的夜晚。在穆三丹的骨子里被她承认的只有柿子岭和文城的夜晚,柿子岭的夜晚是已经在心里扎根抓土的,那种太纯或者太粗的夜色里生长着野鸡野鸟的叫声,回荡着爹娘在崖口呼喊三丹的余音。是那种挪一脚就能踩住一片树叶,一根石缝里的细草也能拴住一个羊腿的夜晚。然后就是文城,是文城的夜晚,文城的夜色里暗含着对一个山里姑娘的诱惑,弥漫着城市男女身上的一种脂香。
第一次住在瓦塘她就有了一种逆反。
穆三丹在瓦塘镇的夜色里闻到的是一种庄稼的青涩,和庄稼的青涩杂揉成一体的腥气,这种夜气让她感觉到有点不伦不类。她站在瓦塘的大街上,瓦塘镇单调得只剩下黑的夜和劣质的橙色的灯光,她一眼就在混沌的夜色中望到了瓦塘的尽头。就在这一站中,穆三丹对瓦塘镇的夜晚有了一种发自心底的抵触。她想起柿子岭的姐妹们往平原嫁时的那种激动,那时候她就觉得平原没有什么可羡慕的,它不过就是一种没有突起的地方,她抚摸着自己的胸前,平原的乡村就像一个女人没有长成的胸脯。
但是,穆三丹真正的生活要从瓦塘镇开始了。
穆三丹到瓦塘镇的这一年已经25岁。在乡村,25岁已经不是做闺女的年龄,通常的情形是她们的屁股后头已经拖着一个流鼻涕哭鼻子的娃娃,也是拖在屁股后的孩子改变了一个女孩到女人的称谓。问题是穆三丹19岁就已经到城里住了,她住在城里的哥哥家,他的哥哥在盐业局上班,他们住在芦苇街,站在楼房的窗前能看到围绕着楼房的一片芦苇,芦苇湖里泛着涟漪的湖水。六年的时光是可以改变一个人尤其是一个女孩的,哪怕是文城这样的小城市,对一个女人也有一种洗心革面的功能。
穆三丹开始扎脚在瓦塘镇生活了,她要接受的不仅是瓦塘的夜晚,还有瓦塘的白天。穆三丹的情绪开始慢慢稳定,她不得不强迫自己稳定,让她稳定的还有一种发自内心的优越感;从柿子岭到文城,再从文城到瓦塘镇,她不是来做农民的,她是来做瓦塘镇的公家人。从今以后,这个叫瓦塘镇的政府机关里有她的一份工资。
在这一点上她感激刘心伍,刘心伍来瓦塘镇当镇长两个月,穆三丹后脚就跟了过来。
穆三丹有一副耐瞧的身骨:一米七二的身材,臀部又鼓又圆,一头长发无论是挽起还是披散,都在越过臀部的地方扇出一片风情,仿佛淌过峡谷的一挂瀑布。这让打字员介小丽有些眼热,有些嫉妒。介小丽秀气,肤色白皙,额头和鼻子搭配得恰到好处,胸部和臀部鼓得很有分寸,属于秀色可餐的那种。可穆三丹把她比得有些矮了,不仅是身材上的矮,还有某种说不出来的矮。这是女人之间普遍的病症,男人比财气比潇洒,而女人往往在心里较量的是外在的身架和藏在骨缝又挤在身上的魅力。
上班的第四天,她有了一把档案室的钥匙,实际上档案室从此也兼了她的住室。她打开门,扑入鼻孔的是一种尘土和木箱的霉味。档案室里其实就是几个木制的书柜,几只戏班子戏装箱样大小的木头箱子。箱子已经发霉,箱子的身下长了一层浅绿的霉斑。她打开窗户让霉味向外跑,然后把柜子挪成了一道墙,床搁在了柜子的里边。她用毛巾裹住头,戴上口罩,开始弓腰打扫。干了整整一个上午,档案室开始亮堂了。没有多少事可做,更多的时候她蹴在档案室里。她不明白这就叫工作,这样的工作还不如在服装厂有意思,有活力。
第六天的夜里刘心伍来了。穆三丹刚丢下手里的梳子,这是她多年的习惯,每天的夜里她要洗一次脸,再梳理一遍头发,把韧性光滑的头发握在手里,往脸上扫一扫,朝鼻孔里扎几下,鼻眼里痒痒的,麻麻的,酥酥的,偶尔地还会打几个喷嚏。这一晚,她刚放下梳子,屁股刚坐在床边,手刚抓住被子。她忽然听见了脚步声,伴着脚步的还有一两声轻咳,那个脚步往档案室来了,就要踏上门前的台阶了。她呼地站起来,门本来是虚掩的,她竟然把门锁上了。她的背倚着门,听见了推门声,接着是敲门,砰砰,轻轻的,再接着敲门声变得沉重。她的胸起伏着,敲门声停了,她把头枕在门上,听见了橐橐的脚步声,好像是敲门的人要走了。她呼啦把门打开,那个身影扭过来在黑暗里抓住了她的手。刘镇长嘿嘿笑了两声,仔细地打量着收拾一新的档案室,夸奖穆三丹收拾得干净。然后扯住了她的头发,把头发往自己的手上缠,长长的头发被他缠成了一个团,柔柔地握在手里,穆三丹的耳垂露了出来,乖乖的耳垂透出一种性感,让刘心伍想噙过去。刘心伍缠到这种程度顺势把穆三丹缠到了怀里,把她的身体揽住,一股热气和他的胸膛相融了,她胸部凸起的地方摁着他的胸,让他的内心开始汹涌。然后刘心伍把缠在手上的头发哗啦抖开,松展成一挂黑色的瀑布,像布幔把三丹的臀部覆盖了。穆三丹往外挣扎着,她的心还没有适应瓦塘,瓦塘的夜晚让她有一种恐慌,她使劲往外挣,往外钻着,说,别,这是在镇里,别……穆三丹的腿打了弯,身子像罗面的筛子,指头都勾不住指头了。这天半夜,刘心伍对穆三丹交待,记住,这屋里只能我来!
接着,穆三丹被派出学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