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太阳暖暖地照着。
发现五保户老寒的篱笆小院被一蓬荆棘堵了起来,我便对刘老师说:“那家伙肯定出门了。”
刘老师分析:“荆棘的根部朝内,他是在家里做好吃的。”
我笑笑,严云走过来,咽了下口水,说:“天麻麻亮时我看见他出去倒过鸡毛,估计鸡肉要熟了。”
严云是严家庄的,歌喉很好,初中毕业后就没读书了,经常到这个山村教学点闲逛,希望我们让他代代音乐课,过过教书瘾。
正在操场上追逐嬉闹的学生们看到严云,纷纷喊道:“老师,上音乐;老师,上音乐。”
我说上音乐就上音乐。于是孩子们发一声喊,纷纷往我那个班的教室跑去。
我们是复式教学,刘老师教一、二年级,我教三、四年级,音乐体育就合在一起上。由于我和刘老师都是公鸭嗓子,音乐课一般都由严云代劳。
教书有组、复、讲、巩、练五个环节,严云还不太懂,每次他上音乐课我们两位老师都要有一位在场主持。这天是刘老师主持教学,我在教室门口看教案。孩子们正在唱彝族民歌《阿西里西》,文英就嘻嘻哈哈地走过来。
文英是文家庄的,二十岁了,天生智残,只知道笑,不知道哭。我挥挥手,叫她走远点,不要来学校捣乱。她知道我是老师,于是就走远了些,来到老寒的小院边上。
老寒果然在家,只见他轻轻地打开半扇房门,伸出头来看了看外面,确定没有乱人才端着一个大缸钵走出来。他小院的篱笆墙很矮,我看得清清楚楚,缸钵里装着满满的鸡肉,两只大鸡腿就放在最上面。
老寒来到猪圈门前,把缸钵放在一块大石头上,又跑回屋去了。文英身材比较小,又是站在篱笆下面,老寒没有看见她,她却将老寒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老寒刚进屋,她就从一个篱笆洞里钻了进去,拿着两只鸡腿,又钻了出来,嘻嘻哈哈地跑了,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老寒拿着檀香纸钱走出屋来,鸡腿已经不翼而飞,于是一边看着我,一边破口大骂。我懒得理睬,继续看自己的教案。老寒见我不搭理,骂得更起劲。
刘老师听到了,出来说:“老寒你吵啥子球?人家一个公办老师,一个月两百多块钱,还稀罕你那两根鸡腿?”
我当时月薪二百八,刘老师才五十七,在当地百姓心目中,我是整个村里除文山外最有钱的人。老寒听刘老师这么一说,想想也有道理,于是不骂了,草草地烧了檀香和纸钱,胡乱作了几个揖,便端着缸钵回屋去了。
我问刘老师:“老寒没讨过老婆?”
刘老师说:“讨过十几个,因为他的吝啬出了名,谁也不肯嫁给他,就这样成了寡公汉五保户。”
我不由感到老寒既可怜又可悲。由于他的吝啬,人们都远离了他,我也一样,当了快三年邻居,还没和他说过几句话,更没喝过他一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