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北京文学》2015年第01期
栏目:作家人气榜
“5·13”事件过去了,时间对于我来说过得很缓慢,简直像停止了。我沉浸在一种很糟糕的情绪里难以自拔。
五月过去,六月过去,七月八月九月十月都过去了,可是我还在持续做着噩梦,老是梦到那个凌晨看到的情景。
确切点说,凶杀案发生在晚上,5月13号的夜里。
那一夜,我们第一中学高一(3)班晚自习是吴老师辅导数学。自习结束后,走读生背起书包回家,我就在其中。到家后,我躲进自己房间,无心看书,对着台灯出了会儿神,摊开日记,想写点什么,心里乱,胡乱画了几笔,感觉疲倦,就爬上床睡了。
一切似乎很正常。
没有人预感到会发生什么。
凌晨,我接到了一个电话。
打在座机上,我妈接了,接着喊我说找我的。
谁呀?我懒懒地问。今天周六,好不容易盼来个周末,想在被窝里多赖会儿,实在不欢迎此刻被打扰。
你同学,女的,说找你问道题!妈妈撂下电话就出去了。
我过去,懒懒地提起听筒,喂——
给你说一声,那件事,我做了。电话里说。
什么——你谁呀——我还是懒懒的,问。
代丽丽。话筒里说。
我打了个激灵,睡意顿时消散大半。
我同学代丽丽。
我又打了个冷战。迷离的意识完全醒了。什么?她说什么?那件事,难道……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昨晚,我做了!成功了!城西,喇叭河第四个桥洞下,你去看看。
吧嗒——电话断了。
你、你、你?我对着话筒低低地叫,耳边只剩一片忙音。
虽然是农历六月,北方最为炎热的季节,可是,这个凌晨,握着话筒我觉得它是那么冷,冰凉冰凉的。
城西离我家不远,出了小区门左拐,穿过一道巷子,就能看到喇叭河大桥。
我在腋窝下夹一本书,装作晨读的样子,慢慢向大桥靠近。
附近有好些周末不回家的农村学生在这里背书,图的是这一带比别处清静一点。
第四个桥洞。我慢慢靠过去,心紧紧绷着。有一种预感,代丽丽的话不会假。
第一个。第二个。第三……
过了喇叭桥,对面不远处是一个广场。以前是一个烂水滩,小城里的人把什么破烂垃圾都往那里扔,一到夏天,那一带臭气熏天。现任县长改变了这种状况,他不但带头治理了臭水滩,还做成了一个广场。周围是各种各样的树木,夹杂着花卉,中间是一个大广场。
有时候我们班同学会去那里玩,树丛间有石头条凳,坐在上面凉凉的。
我和代丽丽去过。
没有和杨树去过。
和杨树去那里走走,在林间静静地坐上一会儿,那是我的心愿,可是没有办法实现。
代丽丽曾经和杨树那样坐过。
后来,杨树身边的人换成了鲁美。
最近这段日子,一直陪着杨树的,只是鲁美。
鲁美名如其人,长得很美。长长的头发,乌油油的,披在肩上好看,扎成马尾好看,编成辫子更好看。她的身材也好看,有人暗暗说是魔鬼身材。就连臃肿的校服也遮不住那一份窈窕和动人。
16岁是最爱做梦的年纪,我这一年就不断做梦。不仅夜里做,在课堂上,眼睛盯着黑板,不留神就怔怔地做起了梦,仿佛在现实与梦境之间穿梭。我明明能够意识到这样是不好的,可是我没法控制自己的心思。
我幻想最前排那个乌发飘飘的女生,那俏丽的肩膀可爱的身形不是鲁美的,而是我的。我变成了鲁美。我和杨树肩并肩去校门口的小吃摊吃麻辣烫。我们一起讨论一道代数题,争得面红耳赤,杨树用钢笔敲着我的小脑瓜。晚自习后我坐在杨树的自行车后,我们在夜风里穿行,微风吹拂着我长长的秀发,飘啊飘啊……
幻想是多么美好,我深陷其中,难以自拔。我明明知道这样的想法只是自欺欺人,最终受伤害的还是自己,可是,我没有办法。我那么深地暗恋着男生杨树。而杨树他不知道,他一点也没有感受到我的心事。这不怪他,他那么优秀,长相帅气,学习突出,球打得超级棒,还有副略带沙哑的动听的好嗓子,他简直就是完美无缺的,是无数女生心里的白马王子,自然也是我的白马王子。
暗恋一个人十分辛苦,可悲的是,你就是再辛苦,那个占据你心田的人都不会知道,也不会怜悯你。他照旧和漂亮的女孩交往,一点也没有留意到有一个人,一双深情的眼睛在默默地注视着他。
我恨围绕在杨树身边的那些女生。确切地说是嫉妒。
上学期是代丽丽,现在是鲁美。
上学期骄傲得孔雀一样的代丽丽,这学期一开始就被杨树给甩了。他们间恩恩怨怨的具体细节我不清楚,我只看到早早晚晚偎依在杨树身畔的人,不再是代丽丽,换成了鲁美。那段日子我有一种快要窒息的绝望,代丽丽配杨树,终究是有瑕疵的。可是,换作鲁美,他们往一起一站,就形成了一道风景,而且是绝佳的,那么自然清新,男的阳光,女的清纯,这是一道多么养眼又多么刺激人的风景啊。
代丽丽恨上了鲁美。
那次我们班借着主题班会举办了一个小型联欢会。代丽丽演唱了一首《长相依》,“你说我俩长相依,为何又把我抛弃,你可记得那个过去,过去……”代丽丽唱得泪流满面。同学们一时面面相觑,谁都知道这唱的是哪出。偏偏,“负心汉”杨树和“横刀夺爱”的鲁美做得很绝情,他们挽着手上台,深情款款地唱了一首《月亮代表我的心》。
我不会唱歌,也没有别的特长,就和大多数同学躲在角落里,默默做着观众。没人知道,我的心在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