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清明》2002年第06期
栏目:中篇小说
师子闲常在津子围的嘴里听到朱强的名字,在海滨浴场聚会之前,师子闲一次也没见过朱强。
师子闲是在开会的时候想起朱强的。学校人事处的人正在布置下一届职称聘任的事,这本是窗外有着小雨的下午,大礼堂里也比较凉爽,可师子闲还是觉得脑袋沉甸甸的,打不起精神。昨天晚上,方至贤难得不在家,他从楼下租回八盘录像带,一气儿看到今天早晨六点,入睡时窗外早已响起了人群和车辆混杂的尘世噪音,等他睁开眼睛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
会上,人事处那个秃顶讲了什么,他几乎一点也没听进去,只有朱强的名字在他的脑子里转悠着,他想,这个朱强真的像津子围讲的那样,能把套在他身上的枷锁给拿掉吗?
说起来,师子闲老早就希望将李惠摆脱掉。在李惠用血红的眼睛(他常常认为是血红的)来对待他时,他想过要不惜一切代价把李惠推出他的生活,甚至包括与李惠同归于尽……无奈之中,他去找了津子围。当时,他的表情一定非常不好,他悲悲凄凄地说:“我快完了。”他明确地表示希望津子围来拉他一把,津子围则全是旁观者的姿态,说:“多大的事儿,你在我印象里一直是很男人,很有办法的。”师子闲说:“如果我站在你的角度也会像你那样轻松的。”
津子围说:“倒也是,不过我相信,在男人与女人这个问题上你大概属于软弱的那种。事情总要有个度,度一侧是硬,另一侧是软,而你在偏软的那一侧,你必然会受到对方偏强的攻击。问题在于,你又不肯迎受对方偏强的攻击,心理上是偏硬的,这样,行为上的软和心理上的硬就必然造成你今天这个样子。”
“不完全是你说的那样,”师子闲说:“这种事儿用理论解释不了,理论没什么用处,就连设计都不行,常常是事前想好的办法,一碰到李惠就情形大变了……”
“问题就在于此,”津子围说:“你把李惠的力量看得过于强大了,这大概是在你与李惠交锋时形成的,每交锋失败一次就丧失一次信心,于是你就产生了畏惧心理,而另一方面又不甘心,对不对?”
“不甘心个鬼!我现在是想摆脱,只要能逃脱李惠的纠缠用什么方式都行。”
于是,津子围开始帮师子闲出主意,一连说了七八种办法。
师子闲苦笑一下说:“都试过了,不起作用,只能把事情搞得更糟。我现在是一面和方至贤说与李惠全断了,发誓永不再来往,而另一方面还得花言巧语骗李惠。稳住她。”
“已经到了这份上,你不如干脆公开它,角逐一番,终会有结果的。”
“还不公开吗?方至贤喝了两次药,我下跪了十多次……李惠喝了一次药。上个月,我收拾新房时,她们两人大打出手,只是我在当中死不起活不成的……”
津子围笑了,笑得十分开心,笑得过瘾了,他才说:“我看怪你。”
“我也承认怪我,”师子闲态度很好地说:“怪我怎么办?总不能就这样下去,两个人都软硬不吃的。其实李惠也不一定是诚心要嫁给我,以前也许是,发生了那么多的事之后她恨我还来不及呢,只是不肯退出去。我到现在也不明白她想要什么,把我怎么样她才肯罢手。而方至贤那边呢,她已经与我结了仇,从骨头里恨我、蔑视我,她也未必是担心启儿在我们离婚后缺爹少娘,也许要捍卫她自己认为的‘权利’。尽管我们之间已经仅仅是名义上的夫妻了,她还是不肯放过我……”
“也就是说在真正的感情意义上,这两个女人都已经不爱你了,对不对?”津子围问。
“是,可以肯定地说是。然而我还必须同她们纠缠在一起。”
“我明白了,”津子围笑着说,“其实,你并不是要我出主意的,我出的主意对你并没有帮助,我不过是你的一个听众而已。”
“不,不。”师子闲连忙说。说的时候,他将自己的手放在津子围的手背上,诚恳地说:“老围,拉我一把!”
津子围被师子闲的表情搞糊涂了,他有些觉得不自然,说:“如果能够,我乐意去干。”
“你能,你一定能的。我想好了,除了用这个办法,别的办法是不灵的。唯一的办法是让李惠心有所属,女人就是这样,不像男人。女人的心思一旦倾注在一个男人身上,她的一切都会改变……你帮帮我,只要李惠去爱另一个男人,我们之间的事就好处理了。”
“你该不是让我去充当那个角色吧?”津子围紧张地说。
“我并不是让你去真爱她,只是让你把她的注意力引开。想一想,这样就救了我,也救了她,她就可以从自我幻想的巨大魔魇中醒来……”
津子围说:“魔魇这个词用得真好。”
“我在说正经事,”师子闲说,“怎么样,就算帮我了……”
津子围一付搪塞的口吻说:“我是愿意帮你……可这种事与其他的事不同。”
师子闲沉下脸来,苦恼地说:“就是关键的时候才需要朋友。再说,我又不让你付出爱的代价,只是把她的注意力引开。”
“把她的注意力引开?你说的轻巧,一旦真的引到我身上,我不也要倒霉吗?”
“你的办法不是比我多吗?”
“得了,我可害怕……你饶了我吧!”
津子围不肯帮他了,这大概与他对事情真相的了解有关,也许还有许多别的因素。就在师子闲苦于他的设计无法实现时,朱强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