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点让我回去，我还得洗个澡。我不能就这么去上班啊。”
黎眉在一个健美班带操，同时还给有钱人的太太小姐们当私人教练。虽然是下午才上班，但她实在不想在警署多待。于是就用上班当借口，想脱身。
这个样子的确很狼狈，警察给她找了衣服换上，不太合身。现在酒一醒，黎眉就恢复了她高高在上、咄咄逼人的势头，显得她比警察都理直气壮。
刑侦队的队长许江霖头也不抬，慢条斯理地问：“你和谁喝酒来着？为什么喝酒啊？”许江霖知道如何对付这种人。
黎眉说：“告诉你，我最讨厌别人过问我的私生活。”
许江霖终于抬头看了黎眉一眼，他的眼睛特别深，盯着人看的时候有一股威慑力。眼睛一过黎眉的脸庞，黎眉就感到一阵寒气。
“你要想早回家就回答问题。”许江霖不急不慢地说。黎眉让步了。她低声回答：“李文和齐建峰。我们在百合花喝酒。老朋友好久没见面了，就喝大了。可这些我已经跟你说过了呀。”许江霖继续不急不慢地说：“小姐，您是这起凶杀案唯一的目击者，现在谁杀的、怎么杀的，这些经过都是您一个人说了算。我就奇了怪了，您说和李文和齐建峰喝酒，可这两个人现在都不在家，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他们失踪了。还有，凶器上有你的指纹。你看，你怎么可能不说清楚就回家呢。”
黎眉急了：“你这警察说话负点责任行不行？你的意思是我们串通好了杀了那女人？我杀她干吗呀？我有病？她又没抢我男人。”
“你男人是谁啊？”许江霖追问。
黎眉自知失言，红了脸。
许江霖继续问：“你和赵澜轩是什么关系啊？”
黎眉说：“他是我男朋友。”
“男朋友。”许江霖出了口气，“男朋友让你住在天阳公寓最好的房间里，他自己却到国外去陪老婆去了。对吗？”
黎眉点头说：“对。”这有什么了不起，黎眉曾经是赵澜轩老婆的健美教练，还是通过他老婆的介绍认识的赵澜轩呢。黎眉本来对这些事情看得很开，可警察这么直截了当地说话，她的心里就有点发酸，一发酸就不坚强，一不坚强声音就变调，眼睛就红。
许江霖也觉得这样对待一个刚从惊吓之中恢复过来的女孩子有点过于残忍，但这是他的职业。他是刑侦队的王牌警察，现在事情千头万绪，他必须从黎眉这里得到更多的线索。
“男朋友让你住在天阳公寓二号楼，你怎么上了一号楼的电梯？”许江霖问到第二个关键的问题。
“我喝多了，走错了。”黎眉觉得自己已经被拖进一个深不见底的坑里。她心里在想，他妈的李文齐建峰死到哪里去了？他们两个要是不出现，自己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走错的？”
“电梯在8楼停下的时候。”黎眉说，“那个女人弯腰拉我，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她不住在我们楼啊？所以我感觉我上错楼了。”
“你认识她？”
“蒋红嘛，谁不认识她呀？电视台的主持人。”
许江霖问：“她认识你吗？天阳公寓总共也没住进几个人。”
“那你只能去问蒋红了。”
詹未来的脸白白的、胖胖的，因为突如其来的悲伤，显得有些虚肿。詹未来是中年人了，显然不适应半夜三更被叫到警察局，他疲惫，但同时又有些亢奋。黎眉出去，和正巧进来的詹未来打了个照面，在楼道里侧身而过的时候，詹未来本能地冲黎眉笑了一下。詹未来笑过后有点懊恼，自己死了老婆，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詹未来，一达贸易公司经理，蒋红的丈夫。
许江霖问：“据我所知，你是在昨天去上海出差的。”
“是的。”
“可是在昨天下午你和蒋红告别后，却到飞机场退掉了机票。”
“是的。”
“为什么？”
“因为我根本就不出差。我只不过想到外面放松一下，我得有机会独自考虑问题，想想今后和蒋红的关系怎么处。我非常不喜欢和蒋红的家庭生活。”
“那么你在哪里考虑问题呢？”许江霖仍然不抬头，“从退掉机票到现在，没有人知道你在哪里，在干什么。而就在你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时候，蒋红被杀了。蒋红死后，你又立刻出现了。”
“是你们给我打的手机。”詹未来解释。
“我是问你到底在哪里？有谁可以证明？”
“我在位于柳花路23号的海风桑拿浴室洗澡、做按摩、睡觉。你们可以去调查，但我也拿不准是不是有人记得我。那里面的人穿着打扮都一样，而且小姐们都倒过班了。我是老顾客，可以记账。”
“可以记账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事先有一张支票押在那里，所有的消费都签字。我出来的时候正是半夜，前台的服务员都睡了，没人知道我走。”
“就是没人知道你曾经去过。”
“也许吧。我总觉得你们这么盘问我是破不了案的，我就是再恨蒋红，也不会去捅她这么多刀。一定有人比我还恨她。你们再想想。”
侦破过很多案件，许江霖却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样蹊跷的。一般说来，刑事案件的犯罪嫌疑人都会千方百计地隐匿线索，使案件侦破陷入没有进展的境地，而这个案件，好像人人都拼了命地往前挤，生怕自己和案件没有牵连。一下子，感觉线索特别多。但哪一条，似乎都不像真的。
黎眉雇凶杀人的可能性存在，可动机呢？她是天阳公寓开发商赵澜轩的情人，说的难听点，是二奶，但她为什么要杀蒋红？和黎眉喝酒的李文齐建峰现在在哪里？
詹未来倒是有杀人动机，他和蒋红夫妻关系长期不睦，据他自己说经常大打出手，而且通常是蒋红打他，他也有作案的时间，可如果是真的杀了人，詹未来还有这么镇定自若吗？他现在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好像还有点幸灾乐祸。
经过对蒋红住所的检查发现，蒋红的手机上，还有一个电话号码，去电时间显示，这是蒋红拨的最后一个电话，在她下楼买药之前，对方没有接听。根据调查，这个电话的机主名叫刘金宝，是天阳公寓指定的装修公司的经理。天阳公寓所有的房屋内装修垒由这个公司负责。那么蒋红为什么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给装修公司经理打电话？刘金宝和蒋红是什么关系？
还有诸多疑点。
蒋红到底认不认识黎眉？如果说黎眉喝醉走错楼门还情有可原的话，蒋红明明知道黎眉走错楼门却不提醒，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凶器是一把在超市中随便可以买到的大号水果刀，切个西瓜还成，如果刺进肉里，必须力大无穷。特别是它没有血槽，一旦刺进去很难拔出来，而凶手连续十六次刺进拔出，把刀刃都刺卷了，最后还不忘在蒋红的颈动脉上抹上一刀，生怕蒋红不死，可见凶手之狠。他必定是痛恨蒋红到了极点，否则不可能如此疯狂。
蒋红有严重失眠的毛病，每天都要吃安眠药才能入睡，但这回下楼买药，是因为安眠药突然吃完了。这本是一次偶然的事情，而且只有蒋红一个人知道。可凶手怎么料得这么准，就知道在恰当的时间在8楼等着蒋红？
凶手为什么不在蒋红下楼时动手而要在她上楼时动手？
凶手很从容地把身上的血衣脱下来，放在8楼的拐角处。从凶案发生到电梯值班员发现情况报案大约有10分钟，到警察赶来又有10分钟，这段时间足够凶手逃脱了。但凶手又会逃到哪里？天阳公寓是在郊区兴建的，公共汽车早就没有了，由于住户少，出租车也很少过来，那么凶手几乎肯定没有跑远，凶手躲在哪儿？
从各种如同碎片似的线索中，许江霖大致判断出凶手的特征：凶手是男性，年轻力壮，对蒋红的居住环境和生活习性比较了解，非常痛恨蒋红，而且在天阳公寓20分钟的步行范围内有藏匿点或者有自己的交通工具。符合这些特征的人，目前知道的有：詹未来、李文和齐建峰、刘金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