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骏马》2004年第05期
栏目:小说视野
有一阵子我们的城市走了很多能人。这些人在没离开我们这个城市之前都很平凡,有些则连平凡也沾不上,因为“平凡”这个词有雅的意思,很容易和“伟大”牵起手来组成复句。我们最好说这些人在单位在家里都很“庸”,他们很少在公众场合露脸,他们时常出现在菜市场也带些窘态,在家因盐多油少做了菜遭白跟紧跟着服输的也有,其中还有几个人开会时只能沾个椅子边儿——但是他们一下子都成了能人,使我们的城市在咋舌之余很容易陷入往昔的岁月,让思想在追忆中模糊得难受。
我们不知道这些人在外面是怎样风光怎样成为能人的,我们只是看到这些人三年五载回来了,一手领着春风,一手牵着小洋楼。楼房立在郊区的风光宜人处,鞭炮从午时响到子时,使我们的城市痛苦地回忆起很多年前的法场问斩。那时候的三声炮一般都根哑很闷,和喝多了水的牛拉犁时放出的屁差不多,被判了断头的汉子们往往听了第一声就在脸上弄出惋惜来,想着人一生完了,完了也没捞个清脆的响声,于是就专心捕捉刀劈下来时的那一缕清风。现在他们燃放的是清一色的浏阳火鞭坐地炮,楼主们就在那样的响声中歌舞升平,壮志凌云,同时向我们的城市频频致意。这些人变得大度和肚大。他们挺着肚子与先前挤掉他半个屁股的领导和同事握手,他们的手柔软又温暖,流淌着艳丽的加、液如莲花盛开。他们没有半点报复的意思,他们只是背诵一些新鲜名词,就使我们的城市在理解速度上大显憨态。他们不再炒菜。他们在某某厅某某馆吃现成的,他们通过手机定下时间,接着就把一家老少及亲朋好友尾巴似的拖进去这时候只有盘子里无奈的鱼和座位上傻笑的尾巴们。
在鞭炮响过无数和白眼泛出红光之后,我们的城市就急了。
我们的城市带着哮喘病人的那样的呼吸秘密地召开会议,这样我们的城市就在一天的上午时许出台了一份跨世纪的文件:派出四名得力干将分赴北京、上海、广州、福州联系项目,争取投资,只要能得到一百万,花掉五十万也是胜利。
这样就惊动了我们这个城市的一个闲人,这个人叫“亢奋”。
亢奋写了一份断肠绝气的申请书,结果他就被批准了,成了四名干将中的一员。他把电话打到好朋友家里,他说,花新花新我有件大事告诉你。
亢奋说:“花新花新,我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