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延河》2006年第06期
栏目:小说天地
如果说事情刚刚开始张山还没有感觉出什么来的话,现在他不能不说那是件坏事情。而坏事情真像一根绳子,他现在的每一步路都是走在自己弄出的坏事情里。
张山是在五年前弄出一件事情把自己套住的。
五年前的一个早晨,爹给了他两块钱叫他去舅舅家出礼。舅舅家的大小事情一般都该爹去的,后来爹说他不去了,说是舅舅有一次碟子里舀水——浅看了他。那次舅舅嫁女儿,张山的爹去帮忙。张山的爹都五十多岁了,还让端盘子,另外几个女婿没一个端盘子的,无非是有点钱日子好过,爹回来几天气得过不来,好几天饭量都减了一碗,爹本来每顿要吃四大碗的。
张山就装着爹给他的两块钱,往舅舅家去了。
舅舅家在三十多里以外的张大山。
张山是第三天回家的。
从张大山回古儿村有两条路,一条是从鸦儿山翻鸦儿沟爬天台山过大狼顶就到了。一条是从狗儿山翻野狐崖穿八里沟就到了。只是第一条比第二条远三里路。张山如果是顺着第一条路走,那么他就不是今天的样子了。可他偏偏是顺着第二条路走的,结果就走出了事情来。
现在张山明白了一个道理,走捷路走出事来比弯路还要弯得多。
张山走到八里沟的时候,一点气都不透的沟里闷热难耐,额上的汗水顺着眼角往眼里钻,眼里就像把盐末子撒进去了一样,蛰得难受。他揉了揉眼睛,隐约觉得前面有一团红雾。张山心里一惊,莫不是遇到狐狸精了?芽谁都知道正午走这段路会遇上狐狸精的。他停了一下步子,揉揉眼睛,这才看清前面走着的是一个穿水红衫的女子,碎小的步子带起的风使那衫子一扬一扬的,像鸟娃扇动的翅膀。他认出来是上古儿村的改子。改子爹娘生不出儿子来,就将改子叫了改子。后来改子就有了宝贝一样的弟弟。舅舅席上他见过她,他知道改子家跟舅舅也是亲戚。亲戚就像岔路一样,每条岔路都能走到一起,谁跟谁都能拉扯上关系。在舅舅的过事上,张山几次想和改子说话,可改子就像不认识他一样,只是和川里人说话。改子的几个姐姐都嫁到川里去了,改子就认识了很多的川里人。
张山紧走了几步,跟在改子后面走,改子在前面走着,张山跟在后面,改子穿的那裤子很紧,屁股被紧崩崩的裤子裹得像两块面团,随着改子轻佻的脚步,屁股就一扭一扭的,两个被搂得紧紧的屁股蛋子就一颤一抖的,张山就觉得心里像是有根狗毛缨缨在搅在扰。
八里沟很长,一直顺着沟底走,走八里,一上沟就到古儿村边上了。先到的是上古儿村,再到下古儿村。其实古儿村原是一个村子,只是在生产队的时候,分成了两个生产队,就有了上古儿村和下古儿村之分了。
张山紧走了几步和改子并排时,他对改子笑笑,改子只是斜了他一眼。
张山说:“你去哪达了?”
改子就笑,她把嘴捂起来笑,像被猫逮住的小老鼠的叫声。
张山就说:“你看我这人,咱是亲戚哩,你去我舅家吃席我还不知道哩,你看我这人。”
改子就越发“吱吱吱”地笑个不停,丢下一句:“知道了你还问?”步子就越发快了。随着她的笑声,两个圆滚滚的屁股就扭得越欢了,像唱大戏里皇上出来时两片大铜扇子。那水红衫子就飘扬成了一片红雾。
张山的心里就开始乱起来,他说:“你走路咋这样,不能好好走?”
改子说:“我走路咋了?你这人管得宽不?”改子这么说着,屁股扭得更欢了。
张山说:“你再这么扭会出事的。”
改子说:“出事?出啥事?”
张山想超过改子,可总是超不过去,改子扭得很快,就说:“你再这么走会出事的,我说的是真的。”
改子说:“你想咋?”改子说着回过头来看张山,她仍然笑着。
张山觉得她笑起来真像表弟媳妇,像表弟媳妇就让他想起那晚上耍表弟的房的事来,表弟媳妇的屁股就被表弟搂得紧紧的,后来表弟把手伸进新媳妇的裤裆里去摸他塞进表弟媳妇裤裆里的糜子,这叫捉跳蚤。表弟的手就一直在表弟媳妇的裆里乱摸,不把那些糜子摸出来是要挨打的,新房也耍不完。他知道表弟的手摸到表弟媳妇的啥了,表弟媳妇的屁股才会这么扭来扭去。等耍完房出来,张山的裤裆就粘乎乎地湿透了。
张山那个晚上,在舅舅院子里草垛边蹴了大半个晚上,他裤裆粘乎乎湿漉漉地吃着烟,表弟还小他一岁,可是他已经睡女人了。
改子的屁股依然那么扭着,在张山看来扭得更厉害了。张山已经出了一身的汗,这汗都是改子扭出来的,他浑身就像着火了一般。他看看这沟,已经走过多一半了,他就着急起来,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得就像打鼓。他想走过去,走到前面去,走过改子身边的时候,他忽然走不过去了,因为改子脸上的雪花膏的气息夹着身体的气味又袭击了他,他一下子就抱住了改子,他说:“我叫你不要那么走,把屁股扭来扭去的走。”
改子大叫起来,连抠带咬的,但那怎么阻挡得住浑身都着了火裤裆又要湿了粘了的张山……后来改子就不叫了,也不抠不咬了,她把眼睛闭上了……再后来改子就往回跑了。
张山坐在那地方,看着改子像一只受了惊吓的狐狸带着一条淡淡的尘带跑上沟沿去了。
他提起裤子说:“我叫你不要扭着屁股走。”
张山又冲着沟沿说:“你不知道人裤裆湿漉漉粘乎乎有多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