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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热涌(1)

前言

这是在美国的国土上第一次展示我的艺术——如果你们还记得的话,十几年前,我曾经有机会来美国举办展览,却因为签证官的傲慢未能成行。十几年后,我依然登上了这片土地,而且销售所得收入都将拿回去支援我的同胞。

这些不求回报的朋友一直用最热忱的目光注视着我,给我无穷的力量,也给予我很多帮助。在感恩节的这一天,我无以回报,就让这一篇短短的文字,表达我的谢意吧。我要让所有帮助过我的人知道,我从未忘记过他们。这种感恩也不是一天两天,而是一生一世的。

这些年,经过了一个又一个港口,结识了一群又一群朋友,我得到数不清的帮助,他们都是在不图任何回报地帮助我。这些朋友给我的财富,是一种境界。古代人讲“悟”,其实悟的就是一个德。我想,归航之后,我也要尽自己能力,为国家做点事,让更多的人知道海洋,了解海洋,走向海洋。

在马里亚纳海沟,地球的最深处,虽然我的环球航海还没有抵达终点,但我感觉自己已经非常成功了。成功,取决于沿途这么多人,这么多朋友,不管是白种人、黄种人,还是黑人,都无私地帮助我!

1.在夏威夷为四川地震赈灾

2008年4月19日,我离开墨西哥阿卡普尔科,直奔夏威夷。

早在3月份,国内一些朋友就张罗着,要给我在夏威夷办一次画展,因为那里是全世界的度假胜地,名流云集,艺术家穿梭往来,目不暇接。如果能在夏威夷办一次画展,那么一定是热闹而且浪漫的。

我也挺喜欢夏威夷这个地方。虽然之前没有去过,但是在影视剧里已经不算陌生。漫长蜿蜒的海滩、来回游走的美女,当然还有如织的风帆,让我可以想象火奴鲁鲁的逼人热浪。

嘿嘿,想到这里,我不由又让帆升高一点,向夏威夷全速前进!

2008年5月16日,当地时间上午10时34分,我驾驶“日照号”帆船抵达夏威夷Waikiki海面。在游艇码头管理人员的指引下,顺利停靠。夏威夷八达旅行社的老板何富翔先生已经在那里早早等候,因为对我的山东英语实在没有什么信心,他主动请缨要给我做翻译。

但是通关的时候却没想象的那么顺利。一位高大魁梧的工作人员走过来,很有礼貌但冷若冰霜地把我带进了一间办公室。

“你来夏威夷做什么?”他看看我的护照和相关证件,沉默了一会,突然问我。

“做什么?旅游呗,走一走,看一看。”我没有领会过他的意思来,还用很轻松的语气,操着那口山东英语介绍我对夏威夷的好感,但我的脑子里同时也在犯嘀咕: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证件有什么问题吗?

那个人沉吟一下,然后合起证件,扔在我面前的桌上:“很抱歉,你不能进入夏威夷。”

“为什么?”我噌的一下就站起来了,诧异地质问他。

“我们有理由相信你是非法入境,我们不能给你办理通关手续。”他还是面无表情,冰冷的语气有一种不容反驳的威严感,“中国人能够从一条船上来吗?我在这里干了20年了,相信我,这是我见过的最奇怪的事情。”他显得漫不经心,眼皮都没有抬一下,用极懒散的语气诉说着他所坚信不疑的事实。

“好吧,那我告诉你,我可不稀罕你们这种破地方。我原打算回国来着,是风把我吹过来的,明白吗?你们的上帝让我到这个地方来的!”我轻蔑地冲他一笑,拿起东西准备走人。

何富翔先生担心事情闹僵,连忙出来补充:“翟墨先生可是一个人驾着一条船从中国来的,他正在进行环球航海,是中国第一位环球航海的探险家。你要相信我,他喝过的海水比你喝过的可乐还要多!”

这句话把那位海关工作人员逗乐了,同时他对我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什么?你居然是一个人来到这里的?还要环球航行?你怎么不早说?咱俩可以聊聊!”原来他也是一个航海迷啊——话说回来,在夏威夷这样美丽的海滩常住,谁要是再不喜欢大海,那才叫奇怪呢!

夏威夷就是这么一个奇怪的地方,它的激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开始迸射。当得知我是一位孤旅重洋的航海家时,这位海关工作人员善心大发,满脸热情的笑容。他大印一戳,给我批了半年的签证,这是华人到夏威夷最高待遇了,而且还免掉了所有签证费用!

这样我就可以顺利地在夏威夷办画展了。

为什么我会如此渴望能在这里办画展?其实我是有私心的。就在我抵达夏威夷的4天前,中国四川发生了八级地震。得知这个消息时我震惊了,我第一次悔恨自己为什么会在海上,而不是在一片山川变样、房屋坍塌的陆地上;为什么要来进行这样一次航海,而不是在第一时间赶赴灾区,做一个志愿者呢?如果不是倾我所有买下这条“日照号”,我现在也可以尽我所能给灾区捐款,能够帮助几个失去亲人和家的人啊!

正是这次地震,让我从一直的犹豫不决到迅速地做了决定:在夏威夷办一场画展,然后把卖画所得捐给四川灾区,以尽我绵薄之力。

这些画都是我在航海过程中画下来的。抵达夏威夷后,在筹办过程中,我又随性画了几幅,全部都是与大海、航行和我所到之处有关的。

在朋友的联系帮助下,画展在夏威夷州的州政府大厅内举行。看到展览海报悬挂起来的时候,我心里还有一点激动。这是在美国的国土上第一次展示我的艺术——如果你们还记得的话,十几年前,我曾经有机会来美国举办展览,却因为签证官的傲慢未能成行。十几年后,我依然登上了这片土地,而且销售所得收入都将拿回去支援我的同胞。这是一件多么值得玩味的事情!

我将自己在船上所创作的十几幅画拿出来拍卖。还有一幅长六米多的我很珍爱的画,在展览开幕之时作为主要展品,吸引了更多热心人,这幅画随后跟我回到了国内,2009年赠与宋庄。在船上,这些画陪着我度过了无数个寂寞的日夜,我有空就会端详它们,灵感来了就会拿起笔动两笔。如今它们离我远去,保存在一个没有潮湿也没有海水腐蚀的地方,我相信它们也都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我把全部卖画所得都捐献给了红十字会,由美国红十字会转交中国红十字会。夏威夷的《世界日报》5月23日报纸刊登了标题为“翟墨办画展义卖作品捐灾”的报道。这篇文章又引来了许多媒体采访。我在夏威夷一下子成了名人,许多华侨慕名来找我,约我吃饭的电话此起彼伏。有很多人在夏威夷住了几十年相互之间不认识,甚至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但因为我的到来,他们第一次见面、第一次在一起吃饭。

“君在长江头,我在长江尾,几代定居不识君,共饮一江水!”一位老华侨即兴的诗作,引来一片叫好声,他端起酒杯朝向我,杯中是中国的白酒二锅头:“翟墨先生,你成了我们的纽带啊!”说完一饮而尽。

70岁的老先生都如此豪爽,我翟墨岂是畏畏缩缩之人!一仰脖子,干了!

2.飞鸟和鱼的爱情

有时候我会感觉世界那么大,大得就像我面前的海洋,一望无际,寥落冷清;但有时候我又会觉得世界是如此地小,人们是那么容易彼此结识、熟悉、相恋。和安琪分手已经有好多年了,我忙于追逐自己的梦想,爱情的田地早已荒芜,直到在夏威夷,一个台湾女孩走进我的生活。这是一段飞鸟和鱼的恋情,却让我无比享受。

停留夏威夷的一天,我忽然接到阿美的电话:“马上要来夏威夷了,等我!”

我们是在开普敦认识的。

那一天,开普敦码头上走来两个女孩,戴着太阳镜,慢慢悠悠地走着,不时还举起相机拍照。她们溜达到我船边。起初我并没有在意,抬头一看,哟,是两个亚洲姑娘,再仔细一看,既不像日本人,也不像韩国人,我就试探着和她们说中文。在南非这个地方要碰见一个中国人还是挺不容易的。

结果我一打招呼,她们很快就回应了,其中一个女孩叫做阿美,清清秀秀,很漂亮,声音也很好听,一言一行英姿飒爽,给我留下很好的印象。

聊开了我才知道她们是台湾人,到了开普敦,四处观景,忽然被这一片帆船吸引,所以来码头逛逛。那个很爽朗的女孩对于我来自中国大陆这件事很吃惊。“你是怎么到这么远的地方来的?”她张大嘴巴问我。等我把这一路的航海经历一介绍,她惊叹着摇头:“你好厉害!能上你的船上看看吗?”

当然可以啦。既然美女开了口,我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呢?她便牵着同伴一起来到我的船上,“我还是第一次进到帆船里面看呢!”她对什么都感到好奇,最好奇的就是,就靠着这么小的一条船,我是怎么穿越大洋,从遥远的中国来到这天涯海角的。

你一言我一语,我们慢慢就熟络了。临走的时候,这个女孩给我留了个台湾的地址,“如果你哪天到台湾,一定记得给我打电话,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她用手在耳朵边比划出电话的模样,然后挽着朋友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那天晚上,枕着海浪我没有睡好,脑子里面浮现的都是这个女孩的面容。天涯海角,偶然相遇,这是多么浪漫的一件事情。

在夏威夷遇见她,还是在我的船上。事先接到电话通知,我就在船上等着她。

“老墨!”身后一声喊,我转过头去,立刻目瞪口呆。

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开普敦码头上的阿美吗?她穿着一身飞行员的制服,显得更加挺拔、干练。

“你是空姐吗?”

“猜对一半,我是个飞行员!”说着她奔上来拥抱了我。

我们就这样正式开始了。

阿美身上有一种女孩子少有的直接与爽快,我也是一个非常爽快的人,这样的相处感觉好极了!那几天我只感觉胸中激情在燃烧,很久没有这样澎湃过了。

一路航行而来,除了冰冷的海水,就是寂寞的海面,孤独和无趣总是伴随我前进。而她的出现,让夏威夷的生活成为一部精彩的文艺片。我们住在船上,随着海浪起伏,寻找那种在快乐和激情中漂流的感觉。有时我们坐飞机到周边几个岛上转悠,有时我要拍片子,她就当我的翻译。她的英语很好,夏威夷著名的冲浪一家人就是她陪着我去采访的。

她告诉我她家在高雄,以前是从北方到台湾的,所以家里人都说普通话。父亲是一名直升机教练,在台湾军队供职。而她受到父亲的影响,也开起了飞机。现在她就是飞台湾到夏威夷的航线,我们可以经常见面了。

她在天上飞,我在水中游,这是一个飞鸟和鱼的故事。每次起飞她都会提前通知我,说“你的小宝贝将在几点几分到达,请地面人员做好接机准备”,恋爱中的女人都变得小鸟依人一般。而我也深深陷入这段感情之中。每次听到她要从哪里飞过来,我就特别担心,一直想着这件事,如果她晚到一两个小时,我就非得要到机场去接她,见了面才放心。

有一次我们出海回来,我让她帮着我停靠,开船和开飞机完全是两码事,结果她没给我找好位置,船一下子蹭到了码头边上,船身一摇晃,猝不及防的我撞到别的船上,脸上立刻肿起一个大血包。她当场就哭了,摸着我的包说:“我以后再也不要你航海了!”

我们甚至还签过一份“婚前协议”,她在纸上正儿八经地写下:“不许和前女友联络”,让我哭笑不得。

我问过她,为什么会愿意跟我在一起。她眨眨眼睛说,那天在码头看到我在摆弄帆船,还以为我是当地华侨呢,是我那种专注的神情吸引了她,“我很喜欢看男人专注的样子,那个时候的男人才叫真的男人,因为专注是一种勇气,是一种个性,也是一种智慧。愚蠢的人经常开小差,所以他们也很难成功。”

3.冲浪一家人

在夏威夷也并不是无所事事,这里有太多热情的朋友可以结识。我就认识这么一家子,他们全都是冲浪高手,来自夏威夷的波利尼西亚人。

在这一家里面,父亲是一个美国的冲浪运动员,很有名,现在年龄大了,他就在这个地方当冲浪教练,然后他有五个孩子,这五个小孩全部都是冲浪的优秀选手。其中三个孩子获过世界冠军。

去拜访他们的时候,阿美也跟着去了,她英语好,充当我不花钱的翻译。这家人也挺喜欢阿美,看来美女走到哪里都受欢迎啊!阿美冲我挤挤眼睛:“怎么样,沾了美女的光吧?”

我虽然航海这么长时间,可是我还不太会冲浪。这是一片大洋里面的两项运动,互不搭界。看着一波又一波的浪花,我产生了挑战一下的欲望,于是请这一家人教我冲浪,我似乎天生与海有缘,第一次顺着浪头冲刺,我就可以在浪里站起来了!

夏威夷是冲浪的“发源地”,每年在夏威夷都有一个冲浪的比赛,最高的浪是11米到20米之间,就像一座楼似的。冲浪真是一项刺激的运动,跟航海一样,充满着挑战!每个冲浪玩家都希望至少去夏威夷冲一次浪。

瓦胡岛是夏威夷的主岛,也是最主要的冲浪场所,岛的形状使得岛上自然形成了四个冲浪海岸。夏威夷群岛由于受季风的影响,夏季从北太平洋吹来的海浪,往往使海浪高达4米,有些浪高甚至可高达8米以上,冲浪者可滑行800米以上。

冲浪是波利尼西亚人的一项古老文化。他们的酋长是部落中技术最好的驾浪者,并拥有使用最好的树木所制造最好的冲浪板。统治阶级并拥有最好的海滩和板子;一般阶级的民众不准进入他们的沙滩,但民众可以经由优良的冲浪技术而晋升得到这些特权。

欧洲人最早目击冲浪是1767年由一个叫多芬的船员在大溪地所记录的。之后詹姆士·金中尉于1779年库克船长死亡时,在库克船长的日志也发现有冲浪的记载。原来冲浪也不是天生的,它在18世纪被文明世界所熟悉,也被视为和海洋交流的一个手段。

冲浪一家人告诉我,踏着浪板,看着白色的泡沫在头顶卷起,那感觉比坐过山车还刺激。“你应该去感受浪花的冲击,你会知道大海心情如何。”那位父亲说。

冲浪运动是波利尼西亚人的生活,就像今日西方世界的运动一样。它影响了波利尼西亚的社会、宗教和神话。波利尼西亚酋长们以展现他们在浪上的特技来作为其威信的象征。

冲浪运动以浪为动力,要在有风浪的海滨进行。海浪的高度要在1米左右,最低不少于30厘米。夏威夷群岛常年有适合于冲浪运动的海浪,特别是冬天或春天都有从北太平洋涌来的海浪,浪高达4米,可以使运动员滑行800米以上。因此夏威夷群岛一直是世界冲浪运动中心。

4.巧遇茱莉亚

在夏威夷的另一个惊喜,就是遇见了茱莉亚和她的老公。

没有见到茱莉亚,我还不那么相信缘分,也不觉得世界真是个地球村,但是见到她以后,我的一切看法都改变了。

虽然叫做茱莉亚,但她其实是中国人,中文名陈艳群。她是《世界日报》的记者,我刚到夏威夷的时候她休假去了。《世界日报》之前有过我的采访,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于是,休假回来很快联络我再做采访。

我便跟她讲海上的许多经历,遇见海盗、帆船没有风、怎么在海上生活、大鲨鱼跟着我,讲到美军基地那一段,她终于感慨说,翟墨先生,你的经历实在太传奇了。

是啊,被12个美军基地的大兵用枪指着押解上船,这种经历恐怕没有几个中国人体验过。

茱莉亚回去了。没过多久,我的电话响起来,一看是茱莉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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