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你不是不知道，现下里还未到夏日，也不是这芙蕖开花的季节，所以这芙蕖酥的材料便难得了些。也是因为您爱吃，这才每日里都备了材料，一日一份，都是有数的。便是王爷想吃都是没有的……”月儿一边给闻心攸上茶、上糕点，一边絮絮叨叨地跟闻心攸解释着。
“多大点事啊，这玫瑰酥不也挺好的。”闻心攸讪讪地捏了块玫瑰酥，反倒有点尴尬起来。
原先她是借由王爷不在府上，她又有公务要处理，搬到书房住方便，来做托词的。偌大一个王府，闻心攸还握着中馈，若想管好手下的人，那必然不好在自己这里出点岔子。古人的思想里男人就是天，王爷王妃是王府的主人，也是他们的主子，可若是自己这个王妃跟王爷闹了矛盾……还真不好说会不会出点什么乱。
“我终日爱吃那芙蕖酥，却不知那芙蕖酥是什么做的？你倒是给我讲讲，听起来好像还是个稀罕物件。”闻心攸干巴巴地转移话题，不想月儿在自己搬不搬回主卧的问题上纠缠。
“芙蕖酥就跟它的名字一样，制作的材料都是莲花。是农户们每日采了新鲜的莲花送过来，大师傅用莲花上的晨露混了面团，又把花瓣拌到面团里，在蒸笼里放上新鲜的莲叶，又把做好的糕点放上去慢火清蒸……”月儿滔滔不绝地跟闻心攸说着芙蕖酥的制作过程，“因着现在还未到莲花开的季节，偌大个京城只有城外西郊处的温泉庄子上才有那么几株莲花。是以这每日里的材料都是定了数的……”
“哦，等等”闻心攸似乎想到了什么，只是思绪太快，还没来得及想清楚，“你刚刚说什么？”
“奴婢说错什么了吗？”月儿有一瞬间的惶恐，茫然，不清楚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没有，你刚刚说什么，再重复一遍。”闻心攸表情严肃有些急促的说道。
“奴，奴婢方才说，芙蕖酥，只有城外西郊处的温泉庄子上还有几株莲花……”
“不是这句，下一句”闻心攸紧张的听着。
“啊，每日里的材料都是定了数的，这西郊庄子上送来的芙蕖只够做一道点心的……”月儿虽有些紧张，但还是按着闻心攸的吩咐重复了一遍自己刚刚说过的话。
“定了数的？”闻心攸默默念叨着，“定额定量？”
闻心攸觉得自己似乎想到了一直被自己忽略漏掉的那个点。
“你这是怎么了？”柳絮刚刚与两家商户洽谈了合作的事由，又听说了宇文澈被皇帝放回家的事情，是以衣服都没来的换就急匆匆地赶过来泰王府看闻心攸了，却不想门都还没进，大老远的就听到闻心攸紧张兮兮的声音。
“瞧你把这丫头给吓的。”柳絮不动声色地示意丫鬟下去，默默地走到闻心攸跟前。
“柳絮，咱们那是不是钱都是有定额的？”闻心攸感觉自己脑袋里的思路一下就理通顺了，正缺一个人来肯定自己的想法，柳絮这会来得正是时候。
“每一批都是定额的，很多时候旧的钱都会被银行不动声色地回收，然后换上新的。就像我们去ATM机取钱的时候，常常不是都拿的都是崭新甚至连号的钞票。”柳絮见闻心攸提到家乡的事情，慌忙确认了下四下再无旁人了以后才放心回答闻心攸，“怎么好好的想到这个了？”
“其实我有一个想法，如果说我们开设银行是为了让百姓在我们这里存款，然后收取利息，最后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日后能慢慢地把官银流通权攥在自己手里，那银票的存在其实并不是那么重要了。”闻心攸感觉自己的脑子从未像此刻一样灵敏，“如果我们不开银行，只是发行钞票呢？”
“发行钞票？”柳絮这才注意到桌子上的几张银票样本，不由惊讶道“难道你还想搞货币统一？”
“有何不可？”闻心攸有些得意地笑道，“实际上银票的存在跟我们现代的纸钞又有多大的差别呢？”
“把金银财宝存进钱庄里，换取同等面额的银票，然后有需要的时候再通过银票取出现银来使用，为何我们不干脆直接跳过这一步，直接用银票代替金银。何况我连各种防伪的标致都弄出来了。”
“可你有没有想过，纸钞毕竟怕水怕火。”柳絮对闻心攸的看法有些不赞同的说道，“就是在我们那，纸钞都是很容易破损的。何况你就这样拿几张好看的纸，硬要人家用金银珠宝跟你换，你看百姓商户会有谁乐意？”
柳絮的话不是没有道理，若是情况允许，百姓们都更愿意墨守成规、安于现状。纸币毕竟是容易损坏的东西，难不成闻心攸还得像当初宣传军队一样，再宣传一下新货币？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你也别太心急了，”柳絮走到闻心攸身畔，安抚地摸了摸闻心攸的手，“罗马也不是一天就建的成的，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唉，我又何尝不知道这道理呢？是我魔障了，太急切了，就想证明自己，别的都没顾及到了。”闻心攸苦笑了下，眼神有些黯淡。
宇文澈莫名的冷落，两人之间莫名的隔阂，就像是一根梗在喉咙里的刺，拔不出来咽不下去。闻心攸觉得所谓的三年之痒，应该就是这样子了吧。
“你说的定额定量还有那个编码防伪方式倒是个不错的办法，可以用起来。”柳絮安抚地夸道。
“咱们那边每张钱不是都有自己的编码？”闻心攸想让自己看着状态好一点，可惜笑容依旧苦涩，“你也别夸我，我知道我的问题，也知道你只是想安慰我。我也不知道我现在这是怎么了，好烦。”
“不是说宇文澈回来了吗？”柳絮问道，“怎么没见他来关心关心你？”
“不知道，”闻心攸忍下泪意，故作从容地说道，“我从主卧搬出来书房睡了，他也是昨天才回来的，应该是忙吧，我看太监扛了好几箱的奏则回来。”
“你说他回来都一整天了，居然没有主动过来找过你？就打发了小厮过来说了声？”柳絮若有所思“不对劲啊，宇文澈不是这样的性格啊？”
这已经有段时间了，闻心攸跟宇文澈平时就是有什么口角吵闹，或者是有其他的什么事，只要闻心攸示弱，基本上事情也就算揭过了。而这次的情况却是十分的反常，闻心攸一早就低了头示了弱，还摆出了诚恳认错的态度，而宇文澈居然是直接无视，甚至可以说是躲着闻心攸。
“这是真的不对劲，总感觉跟变了一个人似的。”柳絮感觉脑中灵光一闪，她似乎想明白了。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感觉宇文澈变成这个态度的？”
“好像从他被皇上叫到宫里忙政务开始，”闻心攸面上不显，只要想到这段时间的相处方式，内心依旧在隐隐作痛，“上次我似乎在书房外有听到人跟他说青门郡的事情，你……”
“我觉得这里面应该是有猫腻的。”柳絮见闻心攸似乎跟自己想到了一起，给了闻心攸一个肯定的眼神。
“你是说？可，可这怎么可能？”闻心攸内心已经隐隐相信了柳絮的猜想，只是这个想法太过疯狂于荒唐，哪怕闻心攸身为一个现代人，此刻亦是不敢相信的。
“他怎么敢？”闻心攸回想这段时间的种种，在柳絮肯定的目光下，终于是相信了这个荒唐的事实。
“古来皇子无召不得离开京城，藩王无召不得私自回京。就算他是皇上膝下唯一可用的皇子，但只要他一天还没坐上那个位置，就还是一个臣子！皇权至上的时代，为什么要豁这么大的风险去与宇文沛斗？”
在古代生存了几年，闻心攸实在太明白皇权的可怕了，上位者的一句话就能主宰一个人的生死，哪怕你是皇帝的亲生儿子又如何？皇帝若是愿意，大把的财力物力投进去，或者随便从宗室里挑一个听话的孩子过继，继承人而已，多的是人前赴后继的上赶着来。
“你可还记得你在凉州城的那几个月？”柳絮知道闻心攸这是关心则乱，人家夫妻两的事情，终究是要她自己想明白，“我想你应该明白他为什么要冒这个险。”
“是！我是知道为什么！可是这样做值得吗？”
闻心攸现在算是明白了府里的‘宇文澈’就是个替身，也难怪人家要躲着避着她，甚至连冷战的样子都不敢维持，还要一次次的让小厮石头过来安慰她。闻心攸终于想明白了，理解了为何每次石头都要用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你好好想想吧，”柳絮拍了拍闻心攸的肩膀，“这些样板我先拿下去了，我会按着你说的那样吩咐下去，督促工匠们弄出个防伪编码。这几天你先好好休息吧，这段时间你也累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