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学校早就知道她考砸了这件事，只是出于对她的信任和期望，专程又去确认了一下分数，才把消息通知给她。
曾笑都说不出是该感动，还是该痛苦。
虽然她并没有指望自主招生能够给她带来多大的优势，也不屑于通过这种“捷径”去征战高考，但是这毕竟是全省尖子生们的顶级对决，从成绩上就能看出你此时在全省大概能够排上什么位次。从现在的数据上看，曾笑考上顶尖高校都很难说是十拿九稳的事，想拿状元更是天方夜谭，几乎没什么可能。
“曾笑啊，这个考试毕竟过去了，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我们的目标都是高考，如今备战高考才是最重要的事，你明白吗？”徐林看她失神的样子，担心她会因过度自责而乱了方寸，陷在自我怀疑的泥淖之中，最后把高考也耽误了。
曾笑怔怔地点了点头，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恍惚。
“你去大学报到的时候，没人会关心你自主招生的成绩，大家只会拿高考成绩说事，所以你要做的，就是把高考考好，其他的都无关紧要。”
“我明白。”
“你现在怎么想？和我聊聊？”曾笑目前的状态令徐林十分担心。
“我没事，徐老师，我现在挺平静的。”曾笑忍住了内心翻涌的情绪，尴尬地笑了笑，“考得太差，无颜面对江东父老。”
“你的‘江东父老’不在意你考得好还是差，他们只希望你能迈过这个坎。”徐林相信学渣团的每一个成员知道这件事后，第一反应一定都是心疼，绝不会因为曾笑考砸了试而轻待她。
“我知道，我会好好调整的。”
曾笑说完轻轻鞠了一躬，感谢徐林的关心。不管怎么说，他主动帮忙核算了成绩，没有让她因此而遗憾，也实在是很难得了。
“还有一件事。肖北城进了复试。”徐林小心窥探着曾笑的反应。他知道她很在意这位竞争对手的成绩，与其让她之后再受打击，不如一次来个痛快。
“意料之中。”曾笑轻笑，面上尽是黯然。
在历次大考之中，她的发挥从未超越过肖北城，这次又被他甩在后面，也没什么可意外的。
“肖北城知道这个消息吗？”
徐林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曾笑脸上的落寞更甚，“怪不得他最近一直在练习口语。”
英语口语作为复试的重要考点，一直是大家准备的重点之一。最近肖北城练习口语的时间明显增多，随身听里也总是放着《美国之声》的广播，只是每次在曾笑面前，他总是很收敛的，美其名曰“不愿被曾笑嘲讽他带着方言的腔调”，其实分明是为了保全她的面子而已。
“他也以为你的成绩出了问题，和我们一起在等。”徐林替肖北城解释，不愿曾笑对他的故意隐瞒有所误会。
曾笑点点头，觉得眼角的涩意越来越重，“老师，我可以先回去吗？”
“如果你想哭一场的话就留下，我把办公室留给你，你痛痛快快地发泄一次。”
“好，谢谢老师。”
“人要往前看。”
“好。”
“不要太自责，没有意义。”
“好。”
徐林刚关上门，就听到身后传来隐忍的哭声。曾笑不是个爱哭的女孩子，她一直很强大，最近压力一直折磨着她，如今终于有了结果，她怎么都要释放一下的。
肖北城看到徐林独自回来，便知事情不好。他迎着徐林的眼睛，想要去办公室找寻曾笑，却被徐林拦了下来。
“让她自己消解一下吧。”有些心结，别人是劝不动的，总要自己处理。
“她还好吧？”肖北城脸上担忧尽显，仿佛考砸的不是曾笑而是他自己。
“还好。她最近比较焦虑，需要一些时间。”
肖北城点点头，“知道了。”
“你和你爸妈说了吗？什么时候去北京？”之前徐林要给肖北城订票，他却执意要等曾笑的结果出来再说。如今尘埃落定，复试的事也得提上日程来了。
“我还没和他们说。我在想……其实也不是非要去复试……”正常高考的话，他也有极大的把握能够考上，实在没必要为了加分专程再跑一趟。
况且曾笑现在的情况……他抛下她独自进京赶考，岂不是在刺激她么。
“别说混话。”徐林一脸严肃，“过两天就要复试了，快点把票订了。”
他知道肖北城的心思，但别说魏萍和肖兴和不会同意他的贸然放弃，连他都不能接受他用儿戏的态度面对这一切。年少的时候，总觉得儿女情长是世界上最浪漫的陪伴，但是过了之后回头去看，一个对自己都不负责任的人，如何去担起另一个人期待的未来呢。
肖北城这个想法，虽然温情重义，但实在太幼稚。
“我知道了。”肖北城低下头来，脸上夹杂着羞愧和心疼交织的表情。昨晚魏萍问起他复试的事，他打着哈哈就过去了，其实他心里也是不确定的，不确定曾笑这边是否会有变动，不确定他自己是否应该放弃这个考试。
现在被徐林教训了一通，他也觉得自己的纠结有些低龄了；如果曾笑知道他想要放弃的是她梦寐以求的机会，难倒会因此而觉得开心或感动吗？
办公室里，曾笑狠狠哭了一通，慢慢止住了眼泪。
虽然心里还是难过得很，但理智很快战胜了悲痛。事已至此，她没有时间去操心这些了，既然技不如人，就要加紧练习才行，这样高考时才不会被人落下。
此刻的她，简直分不清楚，和没能参加考试的李健相比，究竟谁更不幸。
徐林一直没有回到办公室来，其他老师不知是出于默契，还是被徐林特意交代过，也都没有出现过。曾笑擦干了眼泪，对着简易脸盆上方的老式镜子整理了一下仪容，确保自己的窘态不会被人轻易看出来，这才悄悄推开了门，离开了办公室。
晚自习还没有结束，走廊上安安静静的，恍若一种无声的抚慰，让人的内心也跟着平静了下来。
走到文科三班的门口，曾笑犹豫了一下，没有着急进门。屋里灯火通明，每个人都在认真地伏案做题，只有肖北城一个人在焦虑地东张西望，不时看向门的方向，又悄然叹口气，像在等人。
他在等谁，等她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