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松越说越重,越大声,越铿锵有力。
在这观星楼上,高昂得似风都吹不去,久久的盘旋在所有人的头顶之上。
所有人看着柳松,心里都摇了摇头。
谁也没想到他竟然敢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指责皇上,指着太后,指着肃奕临,更指责百官,明知不该而为之,纸醉金迷不守指责。
这话虽说是没错,可也太过直接了,甚至过于了。
难不成这世上只有他柳松一人清高不成?
只有他一人敢于直面不对,敢于身先士卒,敢于刚正不阿?
显然,惹恼了所有人,更惹恼了当权者。
不过在这所有人脸色阴沉的时候,有一个却是嘴角卷着笑意的。
那就是程一鸣。
方才丢了脸面又吃了一口慌乱的他是气全部憋在了心里,面对那些带着怀疑的眼神更是坐立不安,更担心因为此事会有人去深究。
可没想到,这一转瞬,柳松就替他挡了所有的。
柳松这一番话可算得上是石破天惊了,如此不知好歹,必死无疑,而有了他这般所作所为,谁还会记得他的那点儿事呢,而且柳松死了正好,这样便就只有他这一个武状元了,这仕途自然就更加好走了,就算有肃奕临阻拦也不会太难。
看着肃奕临那沉得几乎发黑的脸色,程一鸣心里是暗暗的急喊道他快开口以大不敬之罪处死柳松。
他觉得肃奕临绝不会对柳松轻罚的,不仅仅柳松说的那些话就是找死了,更何况他对楚玥的事他就不信肃奕临没听到一点风声,这样一个觊觎自己未婚妻的人,肃奕临怎么可能留他。
就在程一鸣期待着,众人都认为柳松今日必死无疑的时候,肃奕临终于是缓缓张开了嘴。
楚玥不忍看到的闭上了眼。
“好!”
一声好,惊愣住了所有人。
楚玥惊愕的睁开眼,看向坐在高台上的肃奕临,不敢相信看到了什么。
此刻的肃奕临脸上再没刚刚的阴沉,反倒是笑开了来。
相识数月,接触下来,虽说她并不是完全了解肃奕临这个人,但是还是能够辨别几分他的神色了的,至少能够分辨出他是不是真笑。
而现在,肃奕临脸上的笑无疑是喜悦的,而且是大喜。
这……是怎么了?
“好一个身先士卒,好一个直面对错,好一个敢于谏言!”不等楚玥和众人从惊愕难解里回过一分神来,肃奕临就再度叫好起来。
看着跪在地上的柳松,他的眼里就焕发着星光的,仿若发现了珍宝一般,喜不自胜。
“正如文状元所言,若人人都独善其身,装聋作哑的随波逐流,那么这君算什么君,臣算什么臣,国又算什么国!文状元今日一言,犹如醒世警钟!”
说着,肃奕临站起了身来,转身抱拳同皇上行礼道:“臣有罪!身为摄政王却没能及时谏言,使得骄奢yin逸之风越发盛行,险害皇上背负千古骂名,请皇上赐罪。”
“皇叔这……这岂是皇叔的错,这中秋夜宴,双元汇月都是祖上……”
小皇上哪里敢以这点事知罪肃奕临啊,可不等他吞吞吐吐的说完,肃奕临就开口截断了去:“虽是祖上传下来的,可如今的确越发变了根本,双元汇月本不过是祖上一时兴起,意在君臣同乐,如今却演变成了新科状元讨欢心换高位的不成文规定,如此之下,寒了天下考生之心。
臣作为摄政王,没有尽到辅政职责,错无可避,既然皇上不赐罪,那臣就替皇上落罪,罚臣俸禄三年,不得任何赦免。”
肃奕临这话一出,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罚俸三年,这点儿错也太过狠了些。
而且谁都没想到肃奕临居然会认可柳松的话,而且,当众说自己错了,这简直是众人想都不敢想的是,甚至连柳松都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
他今日站出来,就是抱了必死的心的。
他知晓他这一番话是刺了所有人,特别是刺了肃奕临。
皇上到底年岁小,说白了,就是个傀儡,真正掌控这一切的是肃奕临,所以,一切所有都是他所为,也正是因为他和太后之间的争斗,因为他的狼子野心,才导致了如今的局面,导致了这北傲国如此,甚至柳松都怀疑,这都是肃奕临的局,为了扳倒太后和小皇上顺利上位的局。
他今日一言实际上也有提醒皇上和群臣的意思,希望以自己的性命能够换得皇上和那些忠臣的醒悟,明白自己当该做什么。
所以,按说起来,最想要杀了他的应该就是肃奕临。
可却没想到,肃奕临非但没有怪罪与他,反倒还认可了他的话,甚至率先认了错,甚至自罚,还不容许半点宽恕。
而坐在一旁一直看戏的江言才看着柳松眼里的错愕和不敢相信以及那不安的怀疑,就好像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当初他见到肃奕临和自己想象的不同的时候,也是如此,难以置信,甚至怀疑是假象,可最终事实告诉他,不是,这也是他为何作为一个状元却不要朝廷的官位,选择做肃奕临的幕臣的原因。
所以他也能够预见,这个柳松之后会和他一样,认可肃奕临,只是这般他的计划恐怕就要有些变化了。
不过也没什么,到底他要利用的也不是柳松的才华,这柳松若是最后能够为肃奕临所用,那也是好事一桩。
“这也不是皇叔一人之错,朕也有错。”小皇上也觉得肃奕临这对自己的处罚太过重了点,三年,这也太长了些,更何况对于肃奕临来说,这一罚不仅仅是银子的事。
“皇上的确有错,可皇上年幼,无人劝谏难以自省也是正常,错是的臣,但也的确不仅仅是臣一人之错,辅政大臣,百官,人人皆错。”肃奕临站起身来,转手指向右侧的文武百官,神色凌厉怒责道:“尔等个个都是朝廷重臣,新科状元都能察觉的不对,难不成你们察觉不出?个个装聋作哑,独善其身,得过且过,觉得此事微小,更不想惹皇上不喜,可却忘了自身的指责,以小见大,微而不做,大也不过一言,如此,还要尔等作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