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生生喂了满口的黄连的程一鸣只能咬着牙悻悻的退了下去。
虽说程一鸣是丢脸了，人人也明白肃奕临是故意为之，甚至都会去往那流言的方向想，但是，这等时候众人可没那么多心思停留在程一鸣身上，毕竟还有柳松呢。
哪怕这次程一鸣算是一鸣惊人，是众人从未预料到的，但是，这横空冒出来的黑马和早就万众瞩目的必得之人比起来，到底是新奇比不过根深，更何况如今的程一鸣也不过尔尔。
而且这文状元向来都比武状元更加被人看重一些，柳松的才子之名也是名满紫林城的，再加上科考的时候那让卫大人拍案交好的文章更是让人心生好奇，这书香世家出来的大才子究竟文采如何。
就在这万众瞩目之下，在程一鸣往回走之时，柳松儒雅翩翩的缓步走上前来，立在绒毯中心，看着高台之上的三人，撩开袍摆，行大礼的单膝跪地下去。
在所有人疑惑这柳松为何行这样的时候，柳松低着头开口道：“微臣有罪，请皇上降罪。”
这一开口，更是把这整个观星台的所有人都给听懵了，这柳松怎么了？怎么突然就有罪了？出了什么事不成？
“罪？爱卿何罪之有啊？朕怎么听不明白？”
“回禀皇上，微臣无法展示，有负皇恩，请皇上降罪。”柳松的声音铿锵有力，格外的坚定。
“为何无法？爱卿是有何不适吗？”小皇上是真真一头雾水了，不明白这柳松是个什么意思，怎么突然就没法展示了，这人看上去也没什么问题啊。
“微臣没有任何不适，是微臣不愿。”
不愿！
这两个字就如同天降惊雷劈在这观星楼上，惊得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楚玥更是吓得双手紧握，看着跪在地上的柳松整个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她知晓柳松为何会如此，正是因为知晓，才心惊。
没想过这一世柳松竟然会将前世没有做的事做了。
前世，柳松也是高中状元，当年的程一鸣是榜眼，自然是无缘中秋夜宴的，而当时已经和他成婚了的楚玥也就没能前来，但也听闻柳松邀月摘星为诗，述天下苍生之苦，深得小皇上和太后的喜，百官赞赏，一时之间名声雀跃，盖过当年的武状元数倍。
可是，柳松当夜却难醉如泥。
并非因为高兴，而是郁结难舒。
柳松虽说是生在紫林城里的公子哥，可却没有半点公子哥的习性，正如旁人所形容的，他是君子之中的君子。
可这君子却有的时候并不那么好过。
柳松自小读圣贤书，和所有的读书人一样，读书就的为了一展抱负，而这每一个读书人的心里都有自己的一杆秤，来衡量对错。
可这世间哪里是只有对错黑白的呢？
有些人入了仕，发现了和自己原本所想的不一样，会放弃，会融合，会圆滑，可柳松却不会。
正如他对楚玥的痴情根深蒂固，他心里的认定也是根深蒂固的。
他以为，入了仕，为官者是为国为民，可当他到了中秋夜宴之上，他才发现一切和他所想的完完全全不同，甚至背离。
新科状元成了讨高位者欢喜的戏子，官位高低看你今日能否讨得高位者欢心，文武百官皆看高位者的脸色，所有的一切，竟不是看这个人的学识，所谓的本事不过是表面的书写，而纸醉金迷之下， 民声，民苦，民怨充耳不闻。
高官俸禄，江山权者都如此，可想而知，这之下的是如何，这朝廷是如何，这天下是如何。
柳松的清高让他无法同流合污，以至于哪怕起点很高，可却因为醉酒和友人说这等话被人给上了折子，之后非但不收敛，反而更加毫无顾忌，因此造成了他无法升迁，而程一鸣却靠着溜须拍马和镇国侯府和朱家的帮助一路高升，最终能够一挥手就将柳松给派遣出去。
知晓柳松的性子，楚玥原本想着过了今夜后，同朱玉民说说，让朱玉民去开导开导柳松，哪怕不认同，也千万要管住自己的嘴，莫再走前世的路。
可却没想到这今晚都过不了了。
看着柳松眼里的决绝，楚玥想要开口劝，可如今有程一鸣和楚青青在，还有背后那个人盯着，一旦她开了口，那便就是把柳松更往刀前送一分。
“不愿？为何不愿？”正是楚玥焦急却又无奈的时候，高台之上传来肃奕临低沉的似敲打在心尖上的声音，分不清息怒，可却压得人难以呼吸。
楚玥更是心头一沉。
肃奕临这是动了怒了。
毕竟柳松这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直言自己不愿，这可就是在打皇上的脸，打皇室的脸了，又岂能容一个还未有官位的状元如此放肆。
“回禀王爷，因为下官认为本事不是靠这当众展示出来的，下官十年寒窗，为的不是在这观星楼上如同戏子一般博人一笑，朝廷的官位也不该是由是否能后讨好皇上而定，更不该以此来判定下官的本事，如若如此，那还要什么科举，这天下的学子还读什么书，还不如学些讨喜的戏法。”
柳松半点不惧，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而且每一个字都沉重的打在所有人的心里，也打在整个北傲国的胸膛之上。
“文状元此言是在说先皇有错，皇上有错，祖上的规制有错吗？”太后轻柔的询问，可这每一问都如同致命的剑刺来。
这双元汇月乃是祖皇上定下来的，世代如此，如今柳松半点不掩饰的批判这是博人一笑，是闹剧，无疑就是在说祖皇上，历代皇上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微臣不敢，微臣未有幸能够生在祖皇上所在之时，但微臣认为，祖皇上此定并非如今这般意思，是世代演化之下因为所有人的心照不宣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错的是所有人，没有人敢直言一句，哪怕知晓不对，却也顺应大流，都是在保全自身，可若人人如此，没有人身先士卒，没有人直面对错，没有人敢于谏言，这君将不君，臣将不臣，国，将不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