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夏并不知道那晚巫小玉的婚宴,她在温泉里睡着之后还发生了什么。而蔺言在把她抱回房间之后,把巫小玉喊了过来。巫小玉堂堂一个新娘子当天结婚还得给伴娘洗澡,真是够闺蜜的。
然而那晚巫小玉一个新娘子没有急着和新郎洞房,而是和他来了一次十分郑重,以及沉重的对话。
那是他完全料想不到的。
毕竟从一开始巫小玉和江翰对闵夏倒追他的事情,都是抱着旁观的态度,不反对不赞成。
“你见过乔段之了?”蔺言的记忆力很好,所以巫小玉丝毫不怀疑蔺言会忘记刚才酒席上的宾客。
而且那次蔺言和乔段之画廊遇到过,之后又撞见闵夏和他吃饭,他就暗地里拐着弯问过江翰关于乔段之这个人。那么巫小玉知道也不足为奇了。
这也是她笃定蔺言并非对闵夏无一点好感的,所以才有这一刻,她决定替闵夏赌一把。
蔺言没有说话。
巫小玉看了看他神色:“那男人叫乔段之,是闵夏的初恋,高中校友,同时也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他们曾是那会高中时代的当红校园情侣。”
虽然对方没有说话,可是巫小玉知道,他在听。
于是她继续说:“我想你应该也听过这个名字,那次庆祝我和江翰结婚的饭局上。有些话,我不便说出口,可是夏夏她更不会说,所以有些时候只能我这个好朋友、好闺蜜代劳了。
蔺言你是个好男人,我不想夏夏错过你,更不想你连一个机会都不给她。”
“你到底想说什么?”蔺言微微皱眉。
“她没有你们外人想象得那么坚强,别人都只看到了她成功的一面,没有看到她曾经经历过什么,也没人知道她也是渴望温暖的,没有人会一开始就是无赖、混蛋以及冰冷的,当然她也不是。只有经历过伤害才会想要武装自己,让自己变得百毒不侵。
当年乔段之和她在高中的时候,是校园里羡煞旁人的金童玉女,他们曾有过一段,或许你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分开的。那年集体都在冲刺着高考,可是却发生了一件事……
当时有个女孩一直暗恋着乔段之,而且家庭出身也是相当不错的那种,她也一直疯狂追求着乔段之,为了破坏乔段之和夏夏的情感,还不惜上演了闹自杀。乔段之一直以来的目标就是考上最好的大学念法学,然后成为一个很厉害的律师,可是他的成绩和他目标的大学还有那么一段距离,而那个女孩的父亲是个大法官。后来一次女孩闹了割腕,这真的成了一个导火线,失血过多,那女孩差点死了,这件事在学校闹得很大。女孩的父亲也找到了乔段之,恳求他能和自己的女儿在一起,哪怕是陪女儿度过一段情绪期也好。
后来,其实你也应该猜到了。他打着不想那女孩再次伤害自己的借口和夏夏闹了分手。其实他最后的真实目,是为了真的不想那女孩再伤害自己,还是因为他看上了那女孩的家世能让自己少奋斗十年,这就真的不得而知了。
你或许想象不到,那时候夏夏还是有情绪的,她不是天生的冷感。或许你想象不到,那会她就像疯了一样不停的找乔段之,就是那时候,她奶奶忽然去世了……”
说到这巫小玉的声音有些哽咽:“在面对双重打击之下,她整个人崩溃了。丧礼期间就像个木偶一样,不会动,没有任何表情,眼神是空洞的,也不吃不喝,头发更是大把大把的掉。几天下来,掉了十几斤体重,还两次因为被饿晕送去医院急诊。
或许她没说过,她打小和奶奶一起生活,对她来说,奶奶才是这世上最亲的亲人。而她在老人家犯病的时候,只顾着自己的爱情,盲目去寻找一个不会回头的男人。所以她很自责,把所有过错都当成自己的错误。”
“所以她放纵自己?”良久蔺言听完这才有反应。
“其实她很孤独,她喜欢把自己封闭起来,即使是面对我们这些朋友。她很多事情不喜欢说出来,可是我和她一起长大,我知道……
蔺言,我看得出她是真心喜欢你的!一个人言语可以撒谎,但是眼神不会。尤其是她看着你的眼神。如果不是这样,我也不会和你说那么多了。说这些,为的只是让你知道她并非外表看到的那样,因为伤痛,她不喜欢回忆过去,更不会说,所以我希望你知道。”
“看出来了。”最后蔺言看了一眼躺在酒店床上熟睡的闵夏,就离开了房间。
次日,早晨七点。
闵夏醒来的时候蔺言早就不在了,而这个男人曾和她睡过一床的证据唯有那凌乱的被褥,以及她赤衤果的躯体。
下床的时候,她感到一身舒爽,因为长期锻炼,她的恢复能力还是不错,加上昨晚蔺言的体贴按摩……
刚收拾完门外就传来了李姐的一阵叫唤声,说是让她下来吃早饭了。
下来的时候大家伙都在吃着刚买回来的早点,而蔺言也在其行列,而两人抬头瞬间互相交视两秒这才各自挪开。就好像是昨晚两人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早餐是闵夏最喜欢的豆浆油条,可是昨晚消耗过大,导致她那点儿早餐根本不够吃。
没一会她就看到了面前有人递过来了两只水煮蛋,抬头一看,不出所料果然是蔺言。
“没味道。”她说的自然是蛋。
“我给你弄点酱。”他也知道没多少人会喜欢水煮蛋,因为太寡味了。
“好。”
说完蔺言就开始去弄酱油。
而闵夏眯了眯眼看他的背影,比起大部分男性他的个子很高,看起来他的身材不是很壮那种。可他绝对是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昨晚脱光了衣服,他的身材整个都暴露了出来。
一双笔直修长的腿,大腿全是结实的肌肉,每一步走动都跟雕塑像似的,而月匈肌的比例也着实好,不会特别的壮,可是足够结实。而她也不喜欢所谓的肌肉男,看起来十分倒胃口。
蔺言这样的男人,穿衣和脱衣,两个形象的差距还真的是挺大的。
光是他手臂的肌肉,她就能玩一年了。
***
吃过早饭之后大伙就被告知季思贤要先回去了,对于季思贤要走,这个情况闵夏并不感到意外,更提不上内疚。
只是本来就只有一周的工作量,今天第三天,也没几天,说走就走,这医疗人手上的事情就需要再做重新编排了。
闵夏显然对于这些不关心,毕竟这不是她的工作范畴。
而她今天有更重要的事情。
来到小学的时候,闵夏特意找到了松子所在的班级,可却被告知他今天没有来上课。
最后只能从老师那里得到了他的地址。
这乡下九曲十八弯,她也不懂路,这下有地址也犯难啊。
那老师看她挺有心的,最后给她找了个本地人,就是那种时常骑着三轮游走各个村卖东西的人,有挂面,有各种杂货,还有小孩零食什么的。
边上李姐一听她要去,也想着一起去看看,于是两人结伴同行。
而蔺言一早就开始忙,她也没来得及和他说一声,便跟着骑三轮的人走了。
***
这片乡下普遍一些人还住着黄土房子,而闵夏看着一片荒野过去的黄土房子不自觉间神色寂静了下来。
松子住在村尾,所以闵夏和李姐就一直从村头走到村尾,坑坑洼洼的路一走就得半个小时。
“这些孩子早上上学就得早早起来,先是给家里头的鸡鸭猪喂了吃的,随后还得给全家人做完早饭,吃了,这才开始走路去上学。比起咱们城里的孩子,他们真的是要早当家。”李姐有些感慨。
而闵夏只是笑了笑,“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么多白富美看上乡下的穷小子。”
“因为体贴会照顾人?”李姐没想到闵夏会提到这茬。
“城里的孩子哪个不是惯坏了,乡下穷小子早当家,懂得照顾人不是。女人就是这样,谁对自己好,总是一清二楚。”
“你说的只是少数,当代社会不务实的女孩子已经很少了。”李姐虽然赞同她说的,可也不是全然。
两人闲聊着,没一会就到了松子的家。
只见门口门槛边上坐着一个男人,一身迷彩手里拿着一竿子烟筒,就在那咕噜咕噜的抽着,看到闵夏和李姐,许久才眯眯眼开口,“有事?”
闵夏问:“请问这是甘松家吗?”
男人用上下打量的目光看了看她们,“啥事?我是他爹。”他的普通话有些生硬。
“他今天没去学校,我们是医疗慈善的人,就想来看看他。”李姐看着松子他爹的眼神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小心翼翼的说。
可男人还是明显不悦了起来,“去不去学校这种事都要你们管?”
闵夏摆摆手,“我们就是来了解一下他的身体状况的,没别的意思。”
一会只见一棉衣老人走来出来,“咋的,吵什么?”
不用说这肯定就是甘松的奶奶了,老家看上去还是十分和蔼的,闵夏把来意简单的说了说,老人家就把她们领进了屋。
“松子他爹就那脾气,自从腿不好以后。你们别搭理,也千万别往心里去。”老人家笑道。
“不会。”闵夏自然不会介意一个落魄颓废老男人的莫名情绪。
“松子昨晚回来和他爹闹了一场,随后他爹就把他关在了房间,今儿所以才没去上课。不过我们这地都习惯了,孩子也不是每天都去上课的,有时候家里头有活,忙的时候也不去。”老人家也没觉得是什么大事。
“这样啊!”
“松子他的体检是不是有问题?你们来……”老人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着急了起来。
“没有没有,老人家你别多想。”李姐赶紧解释。
“那是?”老人家哪里感受过这样的关心,还有医疗慈善到家里探访的。
进了房子,闵夏看到了四周陈旧的家具,柜子上放着两张旧照片,一张估计是松子爷爷的遗照,另一张是一个年轻女人坐在椅子上,怀里抱着一男婴,这应该就是松子嘴里常常念叨的阿娘。
“松子奶奶,其实我来主要是想给松子拍张照的。”闵夏说出了真正的来意。
“啊?”老人家明显一愣。
“我答应过他,要给他拍一张的。”闵夏再次看了看那照片。“他说,他想寄给他母亲看看。”
老人家一听,慌了慌,拉住闵夏的手就往更里头的屋子去,“这话千万可别再松子他爹面前说。”
闵夏只得点点头。
“我说这孩子昨晚回来怎么就不对劲了,还一直问我要他妈的地址,原来是这样。后来他们父子两就吵了起来。”老人家的神情闪过一丝歉疚。
“我就给他拍张照,你让孩子出来吧!”
“好。”说完老人家就去了松子那屋开门。
闵夏开始掏出自己的尼康单反,装上数码内存卡。没一会松子就出来的,一身皱巴巴的棉衣,眼底一片乌青,眼睛有些通红,明显是大哭过的。
“姐姐,我没想到你会来。”松子一看到她,脸上立马绽放出了一抹笑容。
“我昨天等了你很久,今天你也没去上课,所以我来了。”闵夏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指尖是一片柔软的发丝。
“那你会帮我把照片寄给我阿娘吗?”松子很执着。
“会。”她答应了他。
没一会松子就蹭蹭的跑回了自己房间,“我的换身干净的衣服,一会拍出的照片肯定好看。”
等他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老人家过去给他弄了弄衣领,“这身衣服打算是过年穿的。”
闵夏举起了单反对焦,可是许久都不曾按下一个快门。良久她放下了单反,“不如拍张全家福吧!”
老人家一听,那是一乐,立马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总觉得不够整洁,随后又道:“还是算了吧!”
“阿婆,拍一张吧!”松子也看得出老人家想拍一张。
“拍一张吧!就当是纪念。”李姐在一边劝。
好一会老人家才同意了,也不忘喊上了松子他爸。最后闵夏选定了在门口拍一张,阿婆和松子都换了一身衣裳,唯独松子他爸还是那身衣服,坐在那把椅子上。
阿婆看着儿子,有几分不满,可最后还是没有说话。
“看着我这里,放松些,想想人生中最开心的时候。”闵夏看着三人正襟危坐的样子,好像一下子又回到民国那会。
几乎是所有人拍照都这样,毫无表情,严肃的,正襟危坐。
倒是松子露出了十分灿烂的笑容,随后阿婆的嘴角也微微的勾了起来。
闵夏没有再去调节他们的表情动作,这或许对他们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了。
就在她按下快门的前几秒,没人注意之下,而闵夏透过镜头却看得清清楚楚,松子他爸,伸手微微的整理了一下衣领和袖子。
随后闵夏又单独拍了几张这才算完。
离开的时候松子一直拉着她,整个神色都透着一股不舍得,“你真的会把照片寄给我妈?”
“会的。”闵夏拉了拉他的小手。
“你可是答应我了。”最后他只能依依不舍的送了闵夏和李姐一起出村子,一路上是又蹦又跳的,十分的兴奋。
直到松子返回,李姐看了看那孩子的背影,再看看一直往前走的闵夏,问:“你刚才给了阿婆多少钱?”
“你看到了?”她把鼓鼓的信封塞到阿婆怀里的时候,以为做得很隐蔽了,没想到李姐还是看到了。
“不然呢!你可真大方。”
“没多少,能帮一点是一点,孩子的衣服太薄了……”说完,她摸了摸怀里的单反。
此刻就连李姐也不知道她想的是什么。从第一眼看到闵夏开始,她就觉得这个姑娘很不一样,很冷,给人很不近人情,没有人烟气的感觉。可慢慢的相处过,了解,她又发现这姑娘内心是一片温暖的。
回到小学之后闵夏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坐着,好不容易等到回宾馆吃晚餐。
吃过饭之后她就匆匆的回了房间,晚些蔺言过来的时候只看到她房间内一阵狼藉,乱七八糟的颜料铺在床上,而她只顾着专注眼前的画。
画还只是一个轮廓的变形,他看不出她要画的是什么,只看了灰灰黑黑的一片。
她的手机不断的响着,声音有些大,这是蔺言一进门就发现的,而她只是专注似乎是压根也没注意到手机的响声,依旧沉溺在自己思维当中。
“你的手机在响。”然而回应他的依旧是安静的一片。
看到闵夏似乎感受不到外界的一切讯息,没有反应,他终于皱起了眉头,心底顿时凝重了起来。
好一会,他走过去,想拍拍她,可又怕吓到她。他只好拿起手机,不看不知道,一看发现竟然是一个越洋电话,来自英国伦敦的,他一看前头的数字,发现这根本不是私人号码。
身后忽然传来闵夏淡淡的声音,“你什么时候来的?”
蔺言回过头,“你的手机一直在响,你没听到?”
闵夏接过手机,“是吗?我一集中精神就这样,估计没听到。”
只是下一秒,她看了看那号码,蹙眉,然后回拨了过去。
蔺言道:“这不是私人号码!”
闵夏看了看他,“对,这是警局的号码。”
别问她是怎么知道的。
没一会那头接通了,闵夏操着一口流利带着一股伦敦腔的英文开口,不知道和对方沟通了什么,她的神色越来越凝重,整张脸似乎都要皱了起来,十分的苍白。
直到挂断电话,她静静的坐在床上,没有说话。
蔺言看着她的样子,倒了杯热水给她,随后问:“我帮你收拾行李吧!”
他的英文很好,算不上偷听,但是他大概也听到了是什么事情。
“好。”良久,她才机械式的应了一声。
没一会蔺言便开始帮她收拾行李,整理那一团乱的颜料。
***
刚才那一通越洋电话,只告诉了她一件事,那就是James昨晚凌晨在伦敦格林威治的私人住宅内吞了安眠药自杀。
目前尚在医院接受治疗,还未清醒。
短短的几天时间都发生了什么?他怎么可能自杀,当初感情受了那么大创伤不也挺了过来。
昨晚伦敦时间凌晨,那么就是今早的八点,时间已然过去了十几个小时。
***
因为事发突然,宾馆的老板热心的给她找了辆面包车,连夜送她去大巴站。
蔺言帮她把行李取了下来就往车上放,“我陪你一起坐车到大巴站。”
“不用。”闵夏说着习惯性的掏了掏口袋,打算找烟的,可是怎么掏也是空的。这时她想起了自己要戒烟,于是嘴角苦涩的笑了笑。
蔺言看她的神色就知道她是在找烟,一会他从兜里掏出了一包白色的万宝路递给她,“抽一根。”
她伸手接过,可是摸了摸却迟迟没有抽一根出来,看了看把烟扔回了蔺言的怀里。“走了。”
“真的不用我陪你?”遇到这种事,他想或许她需要有人陪在她身边,虽然他目前还不了解James和她的关系有多深。
“不了,我自己可以。你明天还要早起忙,早些休息吧!”说完她就坐上了面包车。
闵夏上车后拉下车窗看了看窗外的蔺言,一时间却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给我电话。”蔺言看着她的脸。
“嗯。”
虽然不是生离死别,可闵夏的内心还是忍不住一股酸涩,还有不舍。
“蔺言。”车子启动,闵夏轻轻的喊了他一声。
“嗯。”他也就轻轻的应了她一声。
“我们还有七次约会,你别忘了。”
“没忘,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有一辈子的时间用来约会。
“嗯,你也别忘了,你已经是我的人了。”她笑着,露出了一排十分整洁而且雪白的牙齿,煞是好看。
“我知道。”他点点头。
他总是这样,话不多,可是她觉得这样就够了。
没一会她关上了车窗,而面包车也开了出去。
***
一路上路途偶尔有些颠簸,可闵夏依旧静静的,一路到大巴站,坐上大巴,买了直达有机场的地方。
临时买机票还得到帝都转机才能飞伦敦。
一番折腾之下,本来以为自己有些困意了,可是一直都没有,整个脑子都十分清醒。直到到了伦敦,下机,她才觉得浑身充满疲惫。
出租车上,她给蔺言发了一条平安到达的短信,随后一路前往当地医院。
而国内的蔺言依旧忙碌着,只是比起以往,他关注手机的时间更多了,每一次忙完事情总会第一时间看看手机。
一开始闵夏每天都会给他几条短信,过了五天,慈善医疗也结束了,他回城了,而她的短信却越来越少。
他总忍不住担心她,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打电话。
回到医院以后,他依旧按部就班的生活着、工作着。而好友江翰小两口也度蜜月归来了,给他带了不少手信。
唯一值得说的就是回来后的第二天,季思贤再一次约了他。
而这一次,他并没有拒绝。
地点约在了医院不远处的一家湘菜馆。
季思贤看着他皱眉的动作,笑了笑,“我知道你不吃辣,也不吃肉,但这次我是故意的。”故意约在湘菜馆。
蔺言抿了一口桌面上的饮料,并没有说话。
“你别拘谨,我死心了,就想跟你像朋友一样处,像从前一样。”不能做情侣,退而求其次。
可有些东西不同就是不同了,那就是不一样了,怎么也没法变。就像是,有些事情发生就是发生了,没法当做从未发生。
“好。”可他还是答应了她。
季思贤眼角渐渐通红,最后她拿过啤酒喝了一口,然后夹了一块辣子鸡丁就大口的往自己嘴里塞,可怎么吃都觉得很不是滋味。
最后她似乎是被辣到了,裂开嘴大笑了起来,“真好,这次可以不用迎合你的口味吃清淡素菜,可以吃我最喜欢的湘菜。”
“想吃什么就点。”
她喝了一口酒,抿了抿唇,“我就只是,只是有那么一点不甘心而已。我比她更早认识你,难道不是?我们在国外一起工作,救助儿童,跋涉南非的每一个小部落和城市。”
那个“她”,不用说彼此都知道指的是谁。
或许是借酒壮胆,她说出了心底一直想说的话。
蔺言看着她,迟迟没有说话。良久,他拿过一瓶啤酒,给自己倒了一杯,拿起就灌了几口,丝丝冰凉就这样从喉咙滑下去,刺骨的。
有些人没有感觉就是没有感觉,哪怕有一辈子的时间相处。
“思贤,你值得更好的。”千言万语,最后他只说出了这一句。
季思贤苦笑了两下,“我知道了,其实我心里知道的,只是不愿意承认。我放大化闵夏的缺点,她爱抽烟,可我最后找来找去,似乎她只有这么一个缺点。”
最后她喝完了那罐啤酒,继续道:“蔺言,我会学会放下。我们还是朋友吧,那种见面只是互相点点头的关系。”
“好。”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他都不希望彼此走到今天的局面。
希望仍是朋友,即使没有从前的亲近,哪怕只有见面互相点点头,随后擦肩而过的关系。
最后离开湘菜馆的时候是蔺言买单的。
季思贤看着上面的菜单结账价格,看着他,笑了笑:“126块,买个死心饭,真是够便宜的。”
本来他要开车送她回去的,可却被她拒绝了。
季思贤站在路边打车,蔺言陪着他。
临上车的时候,她回头看了看他,“蔺言,或许你不知道,其实你和闵夏就是一种人。”说完,她便上了出租车。
而蔺言看着车子远离,良久才回过神来,回家的一路上他不断的思索着季思贤说的话。
回到医院住院楼的时候,电梯上他看了看手机,上面依旧是空白的,没有未接电话,也没有未读简讯。
那一刻他的心底是有落空的,自从闵夏回了伦敦之后,他就有些不自在。没人在他身边缠着他,他反而不习惯了。
“嘿,想什么呢?”
等他抬头一看的时候,心底一荡。
只看到闵夏正站在他家门口,她的唇角轻扬,哪怕只是淡淡的一笑,也足以蛊惑人心。一身白色的长款羽绒服,脚边还放着那只行李箱。
那一刻,就好像是她从未离开过一样。
“什么时候回来的?”他拿着手机的手,差点没拿稳手机。
她看了看腕表,回答:“差不多两个小时了。”
“怎么不让我去接你?”
“因为想要给你惊喜啊!”她说着一顿,“倒是你,不是一早下班了吗?搞得我在这蹲着等了你一个多小时,差点腿都麻了。”
“我和个同事一起吃饭。”
他没有直接说是季思贤,不过闵夏也不会是爱追究的那种人。
“你就这么一直站着和我说话,不打算开门。”闵夏笑着说,看了看他的家门口。
话落,蔺言走了过去,掏出钥匙开了门。
而闵夏走进去的第一眼就是,“这果然是属于蔺言的居所。”
一房一卫,一厅一厨的房子不大不小,是适合单身居住。室内装修没有什么特色,依旧是白白白,家具也少得可怜,就连一台电视机都没有。本来身为医生工作就够忙绿了,而他依旧能把家里打扫得井井有条的,每一样物品摆设也都是规规矩矩的,很处女座。
“有点大,你先穿着。”蔺言说着从简小的鞋柜里拿出了一双男士拖鞋给她。
闵夏脱了鞋子伸脚进去,毛茸茸的暖拖立马就包裹住了她的小脚,这种感觉就像是蔺言的大脚裹住了她的小脚,感觉十分的微妙。鞋子果然很大,走起路来也有些奇怪,不过她心底依旧是很甜蜜的。
“过来。”蔺言把公事包放到了米白色的布艺沙发上,然后自己也坐了下来,拍了拍边上的位置,示意让她过来。
闵夏走过去一坐下,只见蔺言下一秒就把她的腿抬到了自己的腿上,给她揉捏按摩了起来。
“以后别这样了,来了就给我打电话,别一直蹲着,这样对腿不好。”他蹙着眉,一副教训的口吻。
闵夏听得十分的乐,最后装出了一副受教训的样子,“蔺医生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听你的。”
随后蔺言问起了伦敦的事情,“你那个经纪人怎么样?还好吗?”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来就真的是气人。
说起来是怎么一回事呢?
就是她长途爬山涉水一路赶回伦敦,还一路狂奔去医院,结果到了医院,James(詹姆斯)还吃好喝好呢。
说是一个误会,可也够寒心的。
当晚James和他的赌鬼老妈一起在格林威治的住宅吃了晚餐,还是他下的厨。
可是不知道他的红酒里被赌鬼老妈下了点安眠药,老人家不晓得药物分量,本来打算等儿子昏迷以后偷点钱什么的,结果一下子下猛了,导致成了James自杀的假象。
老人家偷了东西之后或许是太匆忙了,也没安顿好James,还好当晚有几个朋友打算找James去泡吧,结果一直按门铃也没人,电话打了也无人接听,可房子灯光还亮着。几个警觉的家伙总觉得是不是James出事了,最后找消防撬开了门。
事情后来怎样也用不着说了,哗啦啦一众人立马把他送去医院,都以为他吞安眠药自杀了,自然也是和警察这样说。James昏睡不醒,而闵夏一直是他的紧急联系人名单第一位。
虽然是一个误会,可最后James也坐实了这个误会,醒来后从头到尾和警察都不曾提到过自己的母亲。
***
蔺言问:“你和James很亲?”
闵夏回答:“很亲,就像是兄弟姐妹一样。我们是大学的时候认识的,同是坎伯韦尔的校友,不过不同系,他是雕塑专业的。我还比他大那么一点,不过,一直以来都是他照顾我,为了我忙前忙后的。”
蔺言听罢,沉默不语。
闵夏看了他一会,止不住笑了起来,“你不会是吃醋吧?”
蔺言给她换了个脚继续揉,面不改色看着她笑,没有一丝窘迫,“你们怎么没走到一起?”
闵夏享受着他的按摩,笑道:“因为他不喜欢我啊!”
“挺好的。”蔺言说完,嘴角露出一抹轻笑。
闵夏看着那抹笑容一愣,忍不住偏过头吻了吻他的嘴角。
这一吻,可不得了了。她松开之际,蔺言一把搂住了她的腰,反被动为主动。好像短暂的分离被这一刻的这炙热一吻全烟消云散了。
在她的认知里,蔺言一直是一个很孤清的人,身上总有股疏离任何人的气质。她总觉得这样分外的熟悉,许久她才想通,自己不就是这样。她一直想要去征服这个男人,可她并非想要完全压倒性的征服,比起这些,她迷上了蔺言在力量上征服自己。
比如现在。
“到卧室去。”闵夏挣开他,面色红润,娇喘着说。
“在沙发不行?”同时蔺言的眼底也是一片火热。
“太亮了。”她摇摇头。
蔺言像是想到什么,“难不成你害羞?”
“客厅太亮太宽敞了,很没情趣,难道你不觉得。”她当然不会承认,她确实是害羞。
其实她骨子里还是有点传统,最喜欢的某方面地点还是床。
蔺言这下没有反驳,而是腾然抱起她就往卧室的方向走。
正吻得忘我,闵夏忽然记起最重要的安全措施。
蔺言此刻也是一愣,他也一直没准备,也没想到闵夏忽然回国出现在自己面前。
“那就不做了。”蔺言说罢,伸手给闵夏盖了盖被子。
“我可以明天吃药。”闵夏看到了他眼底的隐忍,有些心疼。
“以后别再说这种话,吃药对你身体不好。”说完他爬起身就往浴室的方向走,打算洗个澡冷静冷静。
闵夏听完他的话,五味杂陈,心底各种滋味。感受到他的疼惜和怜爱,以及温柔,她说不出的感动。
后来她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想了许多,许久,被褥轻轻的掀开,一道有些冰凉的冷风灌袭进来。
闵夏反过来抱了抱他,看着他清俊的眉眼展现在自己面前。
“你再这样看下去,我怕我把持不住了。”蔺言轻轻推开她的手,反过来握住,用自己宽厚的手掌心包裹住了她的小手。
“我没让你忍着。”
蔺言微微失笑,“行,是我自作孽。”
闵夏的手依旧没有老实,指尖划过他的脸颊,临摹着他脸颊的每一个轮廓,“我喜欢你的眉,你的眼,你的鼻梁,你的唇,还有你身上的味道。可我更喜欢你在我身上得到满足时发出的低吼声。”
她的声音十分的低。
没人能和她一样把情话说得如此色情,可又一点违和感和色情的感觉都没有。
没一会闵夏就感受到了他的反应,她轻笑了一下,挪到蔺言的耳边呢喃,“进来。”
“睡吧!”蔺言松了松抱着她的手,生怕自己压抑不了自己。
“我要感受你。”这简直是世上最诱人的邀请。
男人在面对性的时候,可以说是完全没有抵抗力,从最初的压抑,最后也会秒秒变成渣。
直到一个多小时后两人才完全停了下来。
“别吃药。”蔺言说完拿过床头柜的保温壶,倒了杯水,然后搂着她,一点点的喂她喝水。
闵夏很是配合也享受这样的服务。
“万一怀孕了?”虽然今晚的事是她先挑起的,也是她引诱他。
“我会对你负责。”蔺言放下水杯,想也没想就开口。
“好。”闵夏一笑,不反驳。
然而蔺言看着她思索了一下,“我大后天休息。”
“怎么,你要带我去哪玩?”
“不是。”蔺言停顿了一下,“我想见见你家人。”
“那么突然?”闵夏腾然坐起来,看着蔺言,她看到了他眼底带着认真的神色。
她从未想过进展如此快,又或者说她还没有过这样的一个想法以及念头,所以对于蔺言的突然提议,她是措手不及的,又或者是打心底的还没准备好。
“我希望我们的关系能得到正视,也希望你正视我们彼此的关系。”他也知道自己的话很突然。
她问:“没有商量的余地?”
他答:“如果你还没准备好我可以再等等,但是不会很久。”
“蔺言,我……”她想说些什么,可最终都没有说出口,“你给我点时间。”
“好。”
虽然是答应了,可闵夏迟迟未能入睡,想了许多。
枕边的蔺言也一直知道她没睡着,可他没有出声,更没有说话,佯装熟睡。
有时候即使两人在一起了,彼此也总需要一些空间,而他不会去打扰属于她独自的空间。
接下来的几天闵夏都住在了蔺言的公寓里,生活可谓是过得滋润,两人犹如热恋的情侣一般,每天如胶似漆的。然而另一方面的原因还有,那就是闵夏石库门的老房子正在装修,整片木楼梯都得换了,所以工程一下子就费事了很多。
虽然自从那晚蔺言说要见见她家人之后,就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个话题。毕竟他答应了可以等她准备好,而闵夏也放在了心上,时不时的思索这件事。
这天,她一早就约了巫小玉到利思的咖啡厅见面,然后一起逛街购购物,做做美甲什么的。
当闵夏看到大街小巷张灯结彩的时候,她才忽然感觉到了,原来快过年了,也可以说是没几天就过年了。
她竟然一点都不记得这件大事。
快到利思咖啡厅门口的时候,她竟然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看着又有几分的不敢确定。
好一会她才张了张口,喊了一声:“姑丈。”
那颇高大,一身得体手工西装的中年男人回过头来,一看就看到了一米开外的闵夏,一时间愣住,过了几秒似乎才反映过来对方是谁。
“你是夏夏。”男人露出了一个十分得体的笑容。
眼前这个看起来一副成功人士的男人正是闵夏姑姑闵姝的丈夫林良志。街道边上还停着一辆凯迪拉克轿车,看起来低调奢华,还有一个身材肥硕类似司机的男人也正一旁站着,似乎是在等他。
“是啊!您怎么在这?”说起来姑姑闵姝结婚多年,可她见过林良志是屈指可数的次数。
“来喝杯咖啡。”林良志笑了笑,眼神闪烁了几下,“早就听你姑姑说了你回国的事情,还想着什么时候请你吃个饭,你表弟之前麻烦你了。”
“别和我客气。”她一向和闵姝亲,这些事情还不放在眼里当麻烦。
只是作为著名企业家的林良志,日理万机,一般情况下不都是秘书煮好的现磨蓝山咖啡,何必亲自费神出来喝杯咖啡。虽然觉得奇怪,可闵夏也没当面问出来。
“今天公司还有事,改天你到家里头一起吃顿饭呢吧!你姑姑的手艺是大有长进。”林良志是那种一看的商海人士,每一个动作神情都透着一股从容不迫。
“好。”闵夏只是点点头。
没一会,她就目送着林良志上了一边的卡迪拉克轿车离开,这才转身进了利思的咖啡厅。而她前脚进来,巫小玉后脚就进来了。
“吃早饭没有?”利思一看到两人,还以为一起来的呢。
“没有,给我来块慕斯蛋糕吧!”闵夏可没客气。
“一大早吃蛋糕不怕肥?”利思可是佩服她。
“她那种吃不肥的体质,你别管她。”巫小玉摆摆手。说起来从小到大她最讨厌闵夏的就是这一点了,光吃不胖,那是又恨又羡慕。
“好吧!”利思笑了笑去取新鲜刚做出来的蛋糕。
“夏夏,刚和你说话那可是林良志?”屁股还没坐下,巫小玉就急着问了。
“林良志?”闵夏不晓得连巫小玉都知道了她姑丈的名字。
“哟,话说你不认识他?人家可是内地食品业大亨,上百亿的身价,你在国外都不看财经杂志的吗?”巫小玉跟看智障似的看她。
闵夏蹙眉,虽然她一直知道姑姑嫁给了一个有钱人,可还是从未了解过如此企业家的姑丈啊!
“别忘了你结婚了,你激动个什么劲儿?”闵夏没好气瞪她。
“你就和我说说呗,我不过是八卦。刚停车看到你和人家说话,还以为你们认识呢!”巫小玉扁扁嘴。
“蛋糕来了。”利思拿过蛋糕一把放下。
闵夏接过叉子,开始回答巫小玉的问题,“你说林良志,他是我姑丈啊!”
那一刻利思拿着咖啡壶的手一抖,那一秒,稍纵即逝的动作,无人看到,没一秒,她就恢复了神态。
“天呐,是你姑丈,你在怎么从来都没说过你有这么一个有钱姑丈。”巫小玉吃一惊。
“我也才从你口里刚知道。”闵夏无语的笑了笑,她确实是刚知道的好吗。
“你姑姑真有福气。”利思倒完咖啡坐下。
“幸福这种事,只有当事人能感受到。”在闵夏看来其实姑姑闵姝的婚姻,相对来说很平淡。
闵家虽然算不上是什么大富人家,可也是书香门第来着,钱不多,可每一个人的文化教育都相当高,且家教好,自然不是那些贪慕虚荣之辈,更多的是带着自身的骨气。她也一直相信,姑姑嫁给这样的一个男人肯定不是为了图钱,当然,闵家人也根本没把钱放在眼里。
“不说这个,说说你和江翰,新婚生活怎么样?”闵夏问。
一说到这个,巫小玉说话的口吻语调似乎都没了蜜月期间的甜蜜羞涩,多了几份阴郁,“也就那样吧!生活不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
“看着似乎婚姻生活不怎么顺利啊?”闵夏觉得不该这样啊。
女人之间的话题不就是这样,聊聊生活、化妆品、男人、家庭、柴米油盐、周末大特价什么的。
“我们婚前没有长期同居过,所以一些彼此的习惯还在适应当中。”巫小玉耸耸肩,“不过倒是你,上次不是在电话里头跟我说,你和蔺言修成正果了?”
巫小玉话一落,利思的瞳孔一缩,神情也变得紧绷了起来,手不自觉的轻轻抓紧了衣角。
“你怎么了?”闵夏早就注意到了一直坐在她边上的利思很不对劲,从刚来到现在,一直都这样。
“没什么。”利思忽然一惊,然后笑了笑问:“小玉说你和蔺医生在一起了,是吗?”
“嗯,在一起了。”不知道为何,说出这话的时候,她的语气很轻,带着一淡淡的愉悦。
“什么时候的事啊?我婚礼那晚?”巫小玉最是八卦了。
闵夏想了想,说起来,那晚可以说是导火线。后来她简单的描述了一下儿童慈善的巧合时间,不过她隐匿姑姑闵姝就是背后黑手的事实。
“哈,看来你们是真的很有缘分呢!”巫小玉神经大条自然不会怀疑这种所谓的巧合。
利思可就不认为如此巧合了,不过她并未开口。
她担心的其实是另一件事,那就是巫小玉婚礼那晚,她和蔺言说的话,也不知道蔺言有没有告诉闵夏。从现在看来,闵夏像是不知情。
可是她知道。像闵夏这样性格的人,如果知道她曾经说出过的那些话,以及行为。那么以她高傲的自尊心,她一定会彻底和她断了联系的。可目前不是这样,三人在一起依旧有说有笑的。难道是她白担心了吗。
其实想想也没错,蔺言很聪明,他并不想去破坏她们三人彼此之间的情谊。
***
决定留在国内之后,由于老房子也重新装修了,三个女人一逛街就是一整天,买了一大堆的东西。
打车不方便,闵夏也还没买车,巫小玉只能充当了免费的司机送她回蔺言的公寓。
临下车的时候,闵夏问巫小玉要了乔段之的手机号码,巫小玉是一阵惊讶。
“我以为你再也不想和他联系,不再见面了。”尤其是她现在不是和蔺言在一起了吗?
闵夏忍不住笑,“你想什么呢,收起脑洞,我是找他有点事,又不是旧情复燃,我现在滋润着呢!”
“说起流氓话也不害臊。”巫小玉拍了拍她的手。随后从包包里掏出了一只名片包,翻了翻才找到了一张名片递给她。
像这样的社交人士,可谓是随身带着名片包,各种老总董事的名片,一拉开只差没主席的名片了。说起来闵夏还是有些敬佩他们夫妇的。
“谢了。”闵夏收起名片,“你怎么没把他号码存手机里?”
“谁知道了,以为以后一辈子都不会再联系的。这名片包是没空清理才一直留着的。”巫小玉耸耸肩。
本来真的是以为一辈子不会再联系到的。婚礼那会邀请乔段之,主要是为了让闵夏面对,这种叫强迫治疗。可惜闵夏确实是免疫了,所以她那是多此一举。
***
回到公寓,蔺言还没下班。
她拿出了名片,看了许久,最后把号码存进了手机通讯录,这才把名片扔进了垃圾桶。
看着寂静有些空荡的房子,她曾一度以为这是雪洞,后来她知道这里住着一个孤独的男人。
她在阳台上站了许久,前方就是蔺言所处的工作地点医院,他每天忙碌着门诊手术之间。她知道,每一个按部就班生活的人的背后都是孤独。
良久,她掏出手机,看了一串私人电话一会,这才打通了出去。
电话那头的人并没有让她等太久,只是响了三声就接通了。
“爸。”她略生涩的开口。
“夏天……”闵父的声音沉沉的传过来。
这应该是多年之后,她第一次给自己的父亲打电话,上一次她回闵家吃饭,打的是座机。
寂静间,电话那头传来一阵阵似乎是学生提问的声音。
“你在上课吗?是我打扰你了?不然我一会再打给你……”她微微蹙眉。
“不,不,不……”闵父语气一时急了,“下课了,就是几个学生问我点问题。你等等。”
没一会电话那头就静了下来,似乎是他换了个安静的地方,“夏天,找爸爸有事?”
闵夏顿了顿,“确实是有点事。”
“你说。”闵夕照怎么想也想不到时隔几年,女儿有事找自己,此刻竟然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感。
那种不被女儿需要的感觉实在是太强烈了。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找你和阿姨,还有乐乐一起吃个饭。”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吃个饭而已,你想什么时候吃就回家来。”他希望打破父女之间这种疏离尴尬的距离。
“不是……”闵夏本来打算缓缓解释的,可闵夕照没懂她隐喻的意思。
“我听说老房子在装修,你别住酒店了,搬回来吧!就算是暂住一段时间也好。”
“我有地方住。”她缓了缓,“爸,我说的一起吃个饭……是我想带个人。”
一时间,电话那头的闵夕照静默了好一会,似乎是思索女儿说的话,良久才慢慢的开口:“爸,知道你意思了。”
“您看看什么时候大家都有时间你和我说一声,我安排。”闵夏咬咬唇。
“对方是什么样的人?”这一句话像是挤了许久的力气才问出来。
闵夏一顿,回忆着关于蔺言的一切,最后只有一句,“爱我的人。”
虽然蔺言从未说过爱她,可是那些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感受到了。
结束电话之后,当晚闵夕照就没能安然入睡,翻来覆去的。
而何若芹女士这一整晚也被他这样的翻来覆去折磨着,本来以为他是单纯的睡不着,结果最后忍无可忍,于是起身打开了灯,可转过头来一看,直接吓了她一跳。
“老闵,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她只看到了闵夕照一个大男人眼角全是泪花。
闵夕照也不在乎自己那一脸不大男人的样子,只是伸手摸了摸眼角,“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何若芹叹了一声气,“你有心事,还是关于闵夏的。”
处了多少年了,她早就知道了能让他露出现在这个样子的,也只有他那心心念念的女儿了。
虽然闵夏从未排斥过她带着拖油瓶进了闵家,可是她进来,她却走了。这些年,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修复这父女两的关系,可后来也明白,有些事情不是她能插手的,有些东西只属于他们父女两才能解决的。
可是每当看到他对着画架发呆,闷声不说话的时候,她总觉得异常心疼。
她爱了这个男人很多年,从自己还没有第一段婚姻开始,后来她离婚了,他的妻子也走了,她终于有了机会,即使哪怕他娶她的原因不是因为爱她,而是只想给女儿闵夏一个家而已。最后也没能给闵夏一个家,可他还是留了她在身边,也照顾了她和乐乐多年。
而今天他哭了,这是前所未有的情绪,她意识到了,事情肯定很大。
“没事。”闵夕照翻了个身,“后天早上我陪你一块去买菜。”
“好端端怎么陪我去买菜。”何女士更是不解了。
“不光买菜,还得事先想个菜单什么的,做什么菜之类,还得多做几个素菜什么的。”
这下更不得了了,闵夕照不停的细数着,实在是反常。
“夏夏要回来吃饭?”何女士也总算是听明白了什么。
良久闵夕照才应了一声,“嗯,说是带个人回来。”
何女士一怔,立马反应过来问:“男朋友?”
“看样子是。”闵夕照一想到这里,眼眶又忍不住湿润了。
“你哭什么,难得夏夏要带男朋友回来。”何女士看着他那神色,不自觉间自己眼眶也红了一片。
“我就是高兴。”又有点难过。
他能说吗?他能说他这些年多怕女儿就这样一辈子,自己一个人,听到她要带人回来,很难理解他那样的心情。
闵夏确实年纪不小了,早过了适婚的年龄,眼看奔三。可是他没有像普通父亲那样有催婚的权利,曾经婚姻一塌糊涂的自己,有什么样的资格去催女儿。
“夏夏说了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吗?哪里工作,学历怎么样,长得怎么样?”何女士吸了吸鼻子就开始叨唠的问。
“她没说。”是他不敢问,觉得自己连问的资格都没有。
“你怎么都不问?”何女士抱怨了一句。
说完何女士也加入了开发菜单的行列,不停的想着……
***
比起这两老的整宿睡不着,睡不着的人还有蔺言。
“你爸喜欢什么?”
“他最喜欢谁的画?”
“有没有什么爱好?”
“……”
巴拉巴拉一大堆问题,起初闵夏以为他只是想多了解一点,可重复几次,问几次,她就开始了不耐烦。
“蔺言,你不会是紧张了吧?你知不知道这是我第一次觉得你话多,当初看上你,就因为你话少,现在你别告诉我,我看走眼了。”
“怎么会,我就了解了解你爸的喜好。”蔺言否认。
“骗人。”闵夏才不会信,“只是没想到一向从容不迫的你,竟然会因为要见我爸开始紧张兮兮了起来。”
话说一开始蔺言真不这样,他觉得他要和闵夏定下来的事情就是肯定的事情了,虽然有点闪婚的感觉在其中,可是他对见闵夏父亲倒是不紧张。
可是后来经过闵夏的简单描述,他才得知闵夏是出自书香世家,而父亲闵夕照是国手级别的国画大师,美术教授,不少国家级的干部领导都爱好收藏他的字画,他顿时不淡定了。
虽然期间对于闵夏出自书香世家还是有点不敢相信的,因为气质神马的太……
“艺术家都难相处,尤其是你爸这样大艺术家。”蔺言淡定道。
可闵夏听着这话怎么像是有点讽刺她的意思啊!
“那好,我再讲一次。我爸喜欢王羲之、徐悲鸿。爱好嘛,多了,听昆曲、喝茶、钓鱼、下围棋,反正就是退休老干部的样子。”闵夏义正言辞最后一次简单描述。
“就这些?”
忽然闵夏一顿,“这些爱好似乎都是很多年以前了,现在,我不知道。”
蔺言听出了弦外之意,并没有追问。关于闵夏他只大概了解知道一些事情,就是她母亲在她挺小的时候就去世了,随后她和父亲有了一些隔阂,不久父亲闵夕照就重组家庭,而她选择了和奶奶相依为命住在石库门的老房子生活。
因为乔段之的事情,还有奶奶的突然离世,高中一毕业她就远赴了伦敦留学念书,之后就成了新一代具有影响力的当代画家。
比起刨根问底,他更愿意她将来慢慢释怀,然后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