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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被冤枉的罪人

第一节 反常的丈夫

夜色深沉,方婕却没有一丝睡意。墙上的挂钟已走到一点,余波却还没回家。

余波是方婕的丈夫,林城市龙场镇计生办的一名普通工作人员。两人结婚十来年,这还是余波第一次那么晚还没回家。

方婕是《生活与法制》杂志的纪实文学采编,省内知名记者。身材高挑,明眸皓齿,白皙的脸上洋溢着一丝英气。凭着职业性的特殊嗅觉,方婕觉察到余波最近很反常。

余波是一个老实本分,循规蹈矩的人。平时对方婕,体贴细心。当年,在方婕的几个追求者中,余波并不算出色,但却是最让方婕有安全感的一个。事实证明,方婕的选择是对的,婚后十年,余波确实对方婕关怀备至。他的生活轨迹就是家和单位间的两点一线,不管有多大的事,也从来没有超过半夜十二点才回家。对余波来说,家就是他的一切。

可是最近,余波好像突然变得忙碌起来,好像在两点一线间,又多了些什么。昨天在和方婕聊天的时候,他竟还走了神。这些都是以前不曾有过的。

晚上整理书桌的时候,方婕无意中发现一张法庭传唤证人的传票。这让方婕十分惊讶,余波竟是“凤凰度假村谋杀案”的控方证人!

余波从未在方婕面前提及此事,在方婕印象里,余波压根就不认识此案的当事人!

“凤凰度假村凶杀案”这段时间在林城的各大报刊媒体上被吵得沸沸扬扬。出于职业的敏感性,方婕也关注过这件案子。

案件的被告——舒悦,被指控谋杀了自己的丈夫蔡志辉和小三刘凌。

舒悦,三十五岁,纤姿韵美容公司总经理,省内各大县市几乎都有她的美容护肤连锁机构。由于保养得好,年过三十的舒悦,看上去就像二十七八的大姑娘,标准的美女富豪。

蔡志辉比舒悦小两岁,案发当天,蔡志辉约小三刘凌到凤凰度假村幽会。不想,被舒悦察觉,一路跟踪蔡志辉到了度假村酒店。

因为小三刘凌,舒悦跟蔡志辉的关系闹得很僵。据舒悦交代,她敲开房门,看见二人衣衫不整的样子,不由得怒火中烧,一气之下,与二人撕打起来。把刘凌俏丽的脸蛋抓出几条血痕,觉得出了一口恶气,就离开了。

第二天早上,服务员从虚掩的门缝里,看到倒在血泊中的蔡志辉和刘凌。经保安检查二人已经死亡,立刻报了警。

警方在酒店大厅的监控里,发现了头发散乱、匆忙离开的舒悦。同时也在两个死者指缝找到舒悦的衣服纤维;插在刘凌胸口的水果刀上,也证实留有舒悦的指纹。

舒悦面对这些无可辩驳的铁证,矢口否认对自己的指控,直呼冤枉,拒不承认罪行。

那几天,度假村酒店二楼的监控出了问题。警方只能根据大厅的监控,判断舒悦进出酒店的时间。而舒悦离开酒店的时间,与蔡志辉、刘凌的死亡时间基本一致。

二楼监控这个唯一薄弱的环节,也被几个证人强化了。那几个证人目击舒悦敲响了蔡志辉的房门,进出过那个发生凶案的房间。

让方婕感到诧异的是,自己的丈夫和这件凶杀案怎么会扯上关系,难道余波就是目击证人之一?

门锁轻响,余波终于回来了,神色有些疲惫,又隐隐透出一丝兴奋。

看到方婕还没睡,余波有些歉疚。

“你还没睡?”

方婕微笑着望向余波:“嗯,你不在家,我有点不习惯!”

余波木纳的笑了一下:“我这不回来了吗!老家来了两个高中同学,陪他们喝了点酒,好久没见了,聊得忘记了时间!好了,快睡吧!下次我一定早点回来!”

“哦,你也快睡吧!不早了!”

方婕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和好奇,没有多问。她不喜欢缠着自己的男人问东问西,她相信余波。就算真有什么事的话,她更希望由余波自己亲口对她说!而不是像妒妇那样,发现一点蛛丝马迹,就揪住不放刨根问底。

但是方婕发现余波今天对她撒谎了!这也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余波平时很少喝酒,方婕敢肯定,余波今天没有喝酒!虽然余波衣服上残留着酒味,但是细心的方婕,并没有从余波说话时呼出的口气里,闻到丁点酒气。

方婕没有当场拆穿他,心里搞不懂,余波为什么会在这种小事上撒谎骗她?她没跟余波提法庭传票的事。方婕是个很好强的人,既然余波不提,那就自己想办法弄清楚吧!

度假村的案子发生在2014年3月15日,方婕记得很清楚,杂志社安排她3月12日出差学习,17日才回到林城。回来以后,余波没有提过凤凰度假村的事。哪怕度假村发生的凶杀案上了新闻,余波也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关注。

星期一上班,方婕主动向主编老王请缨,星期二去参加“凤凰度假村凶杀案”庭审,看看能不能挖到些有价值的东西。

平时像这种因小三牵扯出的情杀案,方婕一向是嗤之以鼻的。这次主动请缨,老王虽然觉得意外,但还是同意了方婕的请求。

下午下班回到家,余波做了两个方婕喜欢的菜,心情似乎很好!

看着细心体贴的丈夫,方婕突然感觉,有些看不懂这个和自己一起生活了十年的爱人。

结婚十年,两人一直没有子女。方婕知道,余波其实很喜欢孩子。每次哥哥方骏的儿子小松来她家,余波都会高兴的带着小松玩,而且比方骏更有耐心。虽然没有孩子让两人有些遗憾,却没有因此影响到他们的夫妻关系,两人依然恩爱如夕。

看着余波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喜色,方婕觉得很纳闷,明天“凤凰度假村凶杀案”的庭审,似乎并不值得高兴!余波不是爱出风头的人,他究竟有什么开心事瞒着自己?

方婕和往常一样,不露声色的吃完了余波为她准备的晚饭。收拾好饭桌,两口子坐在客厅心不在焉的看着电视,谁也没提第二天的庭审。

余波不是一个爱玩的人,像度假村这种地方,他很难去一次,特别还是方婕不在的情况下。在男女关系这个问题上,方婕很放心余波,结婚十年,余波什么性格,方婕心知肚明。

但余波怎么会成为目击证人?案发那天,余波真去凤凰度假村了?他去那干什么?和谁去的?这一个个疑问,困扰着方婕。

方婕轻轻瞥了一眼身边的余波,心想:等明天到了法庭上,看你怎么说!

第二节 开庭

星期二一早,余波和往常一样跟方婕告别,去上班了。

方婕在家特意换了一件不常穿的衣服,带上帽子和墨镜,出门直奔林城市中级法院。

由于没有什么特殊事由,今天的案件,是公开审理。距开庭还有十来分钟,审理“凤凰度假村凶杀案”的二号庭里,已坐了不少人。舒悦在林城的美容行业,也算是名人,生意上的朋友和熟人应该早听到消息,来看看情况。也许还有些爱看热闹的,想见识下站在被告席上的美女富豪。

方婕在后门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很快就在前排的人群中,找到了声称去上班了的丈夫。

余波坐在第一排,频频望向被告即将走进法庭那扇门。他没有与身边的人交谈,也没有回头看后排观看庭审的人,注意力全放到了那扇门上。

审判长、审判员、书记员及公诉人陆续进入法庭,做好了开庭准备工作。审判长宣布“凤凰度假村凶杀案”公开审理后,传唤被告入庭。

被告舒悦在两名法警的押送下,缓步走进法庭。舒悦显得有些憔悴,却难掩那娟秀的面容。双目无神的看了一眼众人,呆呆的站到被告席上。

方婕注意到,余波紧紧的盯着被告席。

审判长宣读了被告涉嫌的罪名和享有的权利,舒悦轻轻点了下头。公诉人是林城市检察院二分院的刑东,四十来岁。方婕曾经和刑东打过交道,此人老成干练。

面对公诉人的指控,舒悦蹙着眉头,一脸紧张。在作被告陈述的时候,舒悦矢口否认公诉人对她的指控,一再强调自己离开蔡志辉房间的时候,蔡志辉与刘凌还活着,她没有杀人,只是教训了刘凌一顿,想出口气。

刑东面无表情的问道:“被告,2014年3月15日,你在凤凰度假村酒店207房间里,是否拿过房内的水果刀?”

舒悦迟疑了一下,说道:“拿过,我走的时候,在门边的柜子上看到那把水果刀,随手拿起来对着刘凌挥了一下,威胁她说,如果再让我碰到她和蔡志辉在一起,就对她不客气!但是我没有杀她。”

“被告,根据调查结果显示,蔡志辉和刘凌的身上和指缝中,都发现了你的衣服纤维,也比对过刘凌脸上的伤痕,和你的指甲完全吻合,你们是否发生过撕打?”

舒悦有些慌乱;“我说过了,我是在刘凌脸上抓了几下,但是我没用水果刀杀她!”

“经过调查,你离开酒店的时间,和蔡志辉、刘凌死亡的时间基本一致,这个你怎么解释?”

“我,我不知道。我走的时候他们还好好的。”

刑东停止了询问,将水果刀、尸检结果等相关证据提交给审判长,向审判长申请传唤证人。

看到上庭的第一个证人,方婕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出庭作证的是林伟翔,林城市江河实业总经理。林伟翔做人一向低调,从不接受记者采访。他怎么来了?

“3月15日是周六,我到凤凰度假村陪客户吃饭,聊得晚了点,就在度假村的酒店住下了。我住211,离出事的207相隔一个房间。当时好像是11点吧,我经过207房间的时候,房门半开着。我看见被告正和一男一女扭打在一起,被告很生气,破口大骂,还大声喊了几句‘臭婊子,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们!’”

林伟翔在公诉人的示意下,简短的说了那天的情形。

“然后呢?”

“然后我就回房了。在房间里隐约还能听到他们的打闹声,大概半个小时以后,才安静下来。”

“你认识被告吗?”

“不认识。”

“你在看到有人打斗的时候,为什么不报警?”

林伟翔看了舒悦一眼,嘴角微微露出一丝轻蔑的笑:“这是人家的家务事,我没兴趣管!”

“传证人傅昆!”

林伟翔下去以后,又上来一个证人。

“我是永山机械厂的采购员,听说凤凰度假村的温泉不错,周六那天我办完事就过去泡温泉了,晚上就住在度假村的酒店206房。就在207对面。”

“请你说说那天你看到的情况!”

“那天晚上,大概快11点了,我听到楼道里传来叫骂声,就开门看了一下。207的房门开着,我看见被告站在207的衣柜旁边,抬手指着房里叫骂。好像是他老公出轨了。听了几句,觉得没意思,我就回房了。”

“传证人宋永文!”

“宋永文,你是凤凰度假村酒店的保安?”

“是,我到酒店刚干了三四个月。”

“你知道酒店房间里有人打斗,为什么不制止?”

“我制止了,楼层服务员跟我说207有人打斗,我立马就上去了!”

“那蔡志辉和刘凌怎么会死?”

“我不知道,我进了207,被告叫我出去,说不关我的事。那男的也说‘走走走,没你的事!’就把我推了出来。我在门边听里面消停点了,才下的楼。”

“你在207呆了多长时间?下来的时候大概是几点?”

“我进去没两分钟就被赶出来了,在门外听了也是有两三分钟吧,见不太吵了,就走了。”

“你就这样走了?你不怕他们打出什么事来?”

宋永文挠了挠头,说道:“其实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在这闹了,一月份也闹过一次。上次也是我当班,劝了他们几句,他们就走了。所以我也就……”

刑东追问道:“不是第一次?他们常到你们酒店去吗?”

宋永文看了舒悦一眼:“也不是,她我只见过两次。死的那一男一女的倒见过几次。”

“你说的她是谁?是被告吗?”

“嗯,是被告。”

“你说的见过被告两次,是哪两次?”

“就是一月份那次和三月份出事那次。”

“最后再问你一句,你认识被告吗?”

“我,不认识,我就见过她两次,不算认识!”

宋永文说着又看了舒悦一眼,方婕发现宋永文的眼神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到底怪在哪里。

“钟宇明,案发时你也在酒店吗?”

又换了一位证人,询问的声音,把方婕从疑惑中惊醒。

钟宇明!哥哥那个帅帅的大学同学,他也是控方证人!方婕看着年近四十,蓄起了小胡子,小腹微凸的钟宇明,不禁感叹岁月如梭。

“是的。那天我们几个同事约到度假村泡温泉,我的房间恰好就在二楼。”

“你在几号房间?案发时,你看到什么了?”

第三节 致命的证言

钟宇明捋了捋思路,说道:“我住208,就在207斜对面。那天我大概11点半上楼的。在楼道上看到被告从207走出来,边走边用纸巾擦着手,纸巾上有血迹,我还认为她的手受伤了。”

“你经过207的时候,207的房门是开着还是关着?”

“应该是关着的吧,被告从207出来的时候,随手摔了下门,我听到‘嘭’的一声,当时也没细看。”

“那张擦手的纸巾,警方在楼道的垃圾桶里找到了,经检验,纸巾上的血迹,证实是被害者刘凌的。”公诉人扬了扬手里的透明密封袋,递到审判席上。

方婕离得远,只看见密封袋里装着一张纸巾,上面的血迹并不多。

“之后呢?”

“之后我就回房了,直到第二天早上,被服务员的声音吵醒,才知道出事了。”钟宇明说完,无意识的看了一眼被告席。

舒悦焦急的看着审判长手上的密封袋,低吟道:“不是,不是那样的……!”

辩方律师向舒悦轻摇着头,舒悦止住低吟,恨恨的看向钟宇明,似乎想用眼神把钟宇明杀死。

“传最后一位证人,余波!”

余波轻快的走向证人席,方婕有种感觉,仿佛余波有点迫不及待的想上去。这种感觉在余波的表情上,得到了证实。他脸上一副得偿所愿的神情,当然,这种神情,只有最熟悉余波的人,才能一眼看出来。

“余波,案发当晚,你就住在受害人隔壁的209号房间,对吗?”

“是的。”

“你在隔壁听到些什么?”

“那天我躺在床上看电视。大概十一点过,隔壁吵起来了。我听见有个女人大声骂着谁不要脸,又是臭婊子什么的,反正很不好听。还有个男人在说话,声音有点低,听不清楚说什么。吵了一会,保安上来了,好像是劝了他们几句。然后声音就小了。”

“当时你没出去看看吗?”

余波摇摇头,说:“当时没有,过了一会,隔壁又吵起来,还夹杂着女人的叫声,我怕出事,才开门看了一眼。”

“你看到什么了?”

“207的门半掩着,我在门边探头看进去,看到有个女人手上拿着一把刀,对着房间里床的位置挥动着。”

“当时你看到被害者了吗?”

“从我站的那个角度,没看到被害者。”

“那从你站的角度能看到拿刀的女人吗?”

“能,我正好看到她的侧面。”

“那个女人你能认出来吗?”

“能,就是被告。”余波指向舒悦。

“当时被告说什么了?”

“她说‘你再说,我就杀了你!’”

“然后呢?”

“被告发现我在外面,转头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我就赶紧回房了。”

“你当时为什么不报警?”

“人家在捉小三,我当时也犹豫过要不要报警,想了几分钟,正准备报警的时候,听见隔壁的门‘嘭’的响了一下,好像有人从房间里摔门出来走了。我又听了一会,隔壁没什么动静,想想人家都不闹了,就没有报警。”

“从你回房,到听到‘嘭’的关门声,有多长时间,这段时间,你又听到什么?”

“从我回房到听到关门声,大概五六分钟吧。那段时间,隔壁的声音很低,我没听清。只能确定是被告和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是说,你回房后没再听到另一个女人的声音?”

余波摇摇头:“没有!”

“你说保安走了没一会,他们又吵了起来,还夹杂着女人的叫声,你能听出来那叫声是被告的吗?”

余波想了想,迟疑着说道:“应该不是,当时被告正在骂人,那叫声是夹杂在骂声中的。而且那个叫声也要,怎么说呢,那个声音要嗲一点,和被告的声音不一样。”

余波从证人席走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坐回自己的位置。他没注意,听审席中,有双眼睛一直在墨镜后关切的注视着他。

出庭的五位证人,方婕认识两个。一个是自己的丈夫,一个是哥哥的同学。在方婕的记忆里,哥哥大学毕业后,自己就很少见到钟宇明了。余波应该不认识钟宇明,还真是巧,这两个人倒凑到一起成了这件凶杀案的证人。

辩方律师的陈述打断了方婕的思绪。德律律师事务所的吴海波是舒悦的辩护人,这个人方婕不熟悉,好像刚进德律不久。

“警方提供的证据,本案的凶器——水果刀上,并不只有我的委托人的指纹,据我所知,还有蔡志辉和另外一个人的指纹。蔡志辉的指纹,可以推测是在与被告争抢水果刀时留下的。但另一个指纹并不是被害者刘凌的。那么这个指纹,会不会才是真正的凶手的?”吴海波提出了疑点。

“也没有一位证人亲眼目睹被告行凶,而且,所有的证人,都不能确定,被告离开207房间的时候,蔡志辉和刘凌是否已经死亡。”

“被告在案发当天,并不知道蔡志辉要到凤凰度假村酒店与刘凌私会,她是在接到一个匿名手机号码发送的短信后,才知道蔡志辉当晚要去凤凰度假村酒店。”吴海波扬着手中的手机说道。

刑东不假思索的说道:“酒店的服务员和客人的流动性很大,水果刀上的第三个指纹,可以推断是服务员或者上一位入住客人的;虽然没有人能证明被告离开207房间时,被害者是否已经死亡。但从酒店大堂调取的监控中,案发当晚,被告离开酒店以后,直到早上六点,都没有人进出过酒店。所有证据、证言,都把嫌疑指向了被告。”

“至于那个匿名手机短信,案发后被告声称家中被盗,钱包和手机,还有一些衣物失窃。甚至案发当晚被告在酒店穿过的外衣,也在失窃物品中。电信公司只能查到,被告当天确实收到过一条未实名注册的手机号码发送的短信,因为被告无法提供手机卡密码,所以无法查出短信内容。事后,被告也没有报警。直到预审时,被告才提起曾收到匿名短信,却又无法提供接受匿名短信的手机。”

“而被告宣称就在案发后家中被盗,失窃物品包括案发时被告在酒店穿过的外衣。这恰好证明,被告是想毁灭证据,才炮制了这场所谓的失窃。不难推测,案发时被告所穿的外衣上,无疑沾染上了被害者的血迹。”

舒悦惊恐的看着刑东,嘴里喃喃自语:“没有,我没有杀人……!”

第四节 试探

面对如山铁证,吴海波也无能为力。舒悦根本没有任何有力证据,证明自己无罪。所有呈堂证供,均对被告不利。舒悦失窃的外衣,反成为舒悦企图销毁证据的反证。

方婕回想以往接触过的案件,犯罪嫌疑人作案以后,销毁作案时所穿衣物,已成为惯例。怎么会那么凑巧,案发回家当晚,家中就被盗了!偏偏被盗的,就有案发时穿的那件外衣!

出于对余波的信任和公诉人提供的证据,方婕断定,蔡志辉和刘凌就是舒悦杀的。这种事,方婕见过不少,女人为情失控做出极端的事,早就屡见不鲜了!

只是余波居然会卷进一桩凶杀案中,让方婕有几分意外。她还是想不通,平时几乎没什么消遣爱好的余波,案发那天会那么巧出现在凤凰度假村。素来不爱凑热闹的丈夫,听到人家打小三,竟会有兴趣探头窥视。记得有次和余波逛街,遇到一位中年妇女带人围打小三,余波见了厌恶的拉着自己就走。这次余波主动探头窥视,真是令人费解!

根据公诉人提供的证据证言,审判长毫无悬念的裁决被告故意杀人罪名成立,在思维清楚的情况下连杀二人,性质恶劣,当庭宣判被告舒悦死刑。

就在宣判结束的时候,方婕发现余波突然转头向不远处的钟宇明看了一眼,侧着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

方婕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但是那个神态,对她来说太熟悉了。在一起生活了十年,方婕早就读懂了余波的神态代表的是什么心情!

钟宇明微微向两旁侧了下头,方婕的角度看不到钟宇明是在看谁!但丈夫余波那一眼,分明就是望向钟宇明的。方婕心里又确定了一遍,余波不认识钟宇明,他看钟宇明那一眼是什么意思?

心存疑问的方婕,趁人散的时候,先余波一步出了法院。远远的站在法院对面的人行道上,借着人行道旁树木的遮挡,紧紧的盯着法院大门。

钟宇明从大门出来,直接走向了前方的公交车站。不一会,余波也走出法院大门,在门口停了一下,拦了辆出租车走了。

方婕有些失落,也许刚才真的看错了,余波那一眼并不是看向钟宇明的,他俩压根就不认识。

宋永文也骑着自行车从大门出来了,林伟翔的奔驰在门前停了一下,让宋永文先出了门。

还有一个证人叫什么来着?对,傅昆!方婕在大门外找了一圈,没看到人。

方婕想想,觉得真是挺有意思的!几个毫不相干的人,不约而同的入住凤凰度假村酒店,遇上一场凶案,成为目击证人。难道这也算缘分吗!

本来方婕打算给余波打个电话,问问他在哪里,看他怎么回答。但是一想,万一余波再撒一次谎,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算了,等晚上回家,看余波会不会自己老实交代。

回到杂志社,老王问方婕今天在法庭上有没有什么收获。方婕不屑的对老王说,那就是一起普通的情杀案,老婆发现老公幽会小三,然后持愤杀人。没有什么可挖的猛料。唯一有看点的,就是被告舒悦的身份,但是报道这种富婆杀人案,她没什么兴趣!

老王倒是对这个美女富豪的案子很感兴趣,认为富婆杀人很有噱头,应该能吸引眼球,叫方婕没事就跟一跟。

方婕含含糊糊的对老王笑了笑,算是答应。

下班回到家,余波正在做饭。

“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方婕按捺住心中疑问问道。

“早吗?我平时不都是这个时候回来的吗?”余波笑着答道。

余波下班比方婕早,单位也比方婕的近,平时都是余波先回家做饭,方婕尴尬的笑道:“今天单位不忙吧?”

“嗯,不忙!我们那单位,你还不知道!你先换衣服,我马上就好!”

方婕换了一套家居服,坐在沙发上,看着忙和着摆桌子的余波,没有过去帮忙。拿出电话拨通了哥哥方骏的号码,眼睛不经意的瞟着余波。

“喂,哥,我记得你那个大学同学钟宇明好象是林城师院的老师吧?”

余波端着菜楞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把盘子放到桌上,转身进了厨房。

“哎呀,我们主编老王,他儿子今年不是要高考了吗,那孩子成绩不行,但是球踢得好,我记得你说钟宇明是师院的老师,你帮忙问问,看能不能给老王的儿子弄个体育特招生的名额。”

余波从厨房出来,坐到方婕身边,拿起手机翻看。方婕心里暗笑,这家伙肯定是竖着耳朵听呢!

“嗯,好,你帮我问问,要是能办成,我请宇明哥吃饭!好,拜拜!”

余波放下手机:“吃饭吧!”

“好!吃饭!”

坐到餐桌旁,余波问道:“老王的儿子高中要毕业了?”

“嗯,那小子,成绩不行。老王都愁死了!”

方婕不提钟宇明的事。

“大哥在师院有熟人吗?”余波试探着问道。

“嗯,有,我哥有个同学在师院上班。”方婕就是不提钟宇明的名字。

余波低头扒了一口饭,说道:“现在啊,什么事情都得有熟人,大哥那同学在学校里说话管用吗?”

“我也不知道,好多年没见了,不知道他那同学现在混得怎么样!”

“那,大哥跟他那同学关系铁吗?”

方婕一愣,看着余波:“关系应该还好吧,大学的时候他们是好朋友,我哥经常带他到家里来玩。你怎么这么问?”

余波被方婕看得很不自在,说道:“我是怕太长时间没联系,关系疏远了,到时候别帮不上老王的忙。我有个同学,是省民院校务处的,要不我问问他,如果我同学能帮忙,就不用麻烦大哥了。”

方婕含糊的说了句:“先看看再说吧!”

余波眼神有些闪烁,没再提找人帮忙的事。

吃完饭,余波进书房上网去了。方婕坐在沙发上,看着坐在电脑屏幕前发呆的丈夫,心情很乱。

方婕敢肯定,余波一定是认识钟宇明的。早上在法庭,自己没看错,余波转头那一眼,绝对是看向钟宇明。吃饭时余波说那话的意思,很明显是不想自己跟钟宇明有接触。

余波从没提过认识钟宇明,在法院,两人也装出一副素不相识的样子。凤凰度假村的凶杀案,余波只字未提,他究竟是想隐瞒什么?如果余波和钟宇明认识,那另外几个证人呢?

方婕突然觉察到,凤凰度假村凶杀案,也许并不像表面看到那么简单。

第五节 意外的线索

第二天一早,方婕到单位,跟老王说了一声,决定跟进凤凰度假村的案子。老王很满意,让方婕放手跟,这几天就不用天天来单位报到了。

出了单位,方婕直奔凤凰度假村。

凤凰度假村在城郊,离城不远也不近。这个地方没有直达的公交,没车的话,只能打出租。度假村实际上就是温泉酒店,吃住泡温泉一条龙。消费价位不算低,泡个温泉住一晚怎么着也要四五百块。

余波一向节俭,方婕很难想象余波会花四五百块,自己一个人到度假村来泡温泉。

方婕在酒店前台找到了大堂经理,向大堂经理出示了记者证,软磨硬泡了半天,大堂经理都没有松口让她查看3月15日酒店的住房登记记录。

以往跟着办案的警察一起出来采访,基本上都是一路绿灯。这种情况让方婕有些无奈,只得打了个电话。

打完电话,方婕等了几分钟,从电梯里出来一个四十多岁的女士,穿着一身精神的蓝色西服,在大堂看了一下,走到方婕身前问道:“你是方记者吧?”

方婕点点头:“对,我是方婕。”

“你跟我来吧!”女士带着方婕走到前台。

“小江,你把3月15日的住房登记记录调出来,打印一份给方记者。顺便看看那天是谁的班,方记者有些问题想问问。”

“3月15日?那天就是我的班,那天……”

“方记者,有什么问题,你就问小江吧!我先上去了!”女士说完,转身走向电梯。

“谢谢!”方婕目送女士走进电梯,转身问道:“小江,3月15日那天是你的班?都过那么久了,你怎么记得那么清楚!”

小江递过刚打印出来的住房登记记录,说道:“怎么会不清楚,那天207死人了。死了一男一女,听说是被那男的老婆给杀了!”

方婕不禁哑然失笑,看来小江也是嘴快的。

在住房登记记录上,方婕很容易就找到了余波的名字,和在法庭说的一样,案发当晚余波就住在207隔壁的209号房。林伟翔住在余波隔壁的211,傅昆和钟宇明住在207对面的206、208。

方婕觉得很奇怪,案发当晚205也住了人,那个房间的客人怎么没出来作证。

“小江,205房间的这个刘毅,那天晚上他没听到什么动静吗?”方婕指着登记记录上的名字问道。

“哦,205啊,那个房间是在网上订的,备注说要晚点来,让给他保留房间到半夜12点,但是最后人没来住,钱倒是在网上就付了。”

“那203呢?那个房间的客人听到什么了吗?”

“203和205没挨在一起,中间隔着消防通道。他们应该没听到什么。”

方婕看了下,204没人住,案发当晚,紧挨着207的房间,也就是那几个证人的房间了。

“这后面这个‘免’字是什么意思?”余波的登记信息后面标注着一个“免”字,方婕不解的问道。

小江看了一眼,笑道:“就是免房费的意思啊!我们酒店跟一些商家有合作,经常推出一些赠券,凭赠券就能免费洗温泉和入住酒店了,还提供一餐自助餐。”

“这个也是赠券免费入住的?”住在206号房的傅昆,登记信息后面也有一个“免”字。

“嗯,只要有免字,都是免费入住的。”

“你们能识别这些赠券是哪户商家发出来的吗?”

“当然能了,赠券编号我们都有记录。”小江飞快的点击鼠标,很快找到了相关信息。

“206和209房间的赠券,都是丽都KTV发出来的。我听说,好像是在KTV消费满880,就能得到一张我们度假村的赠券。这两张赠券是连号的,应该是一起发出来的吧!”

“一起发出来的?”

“是啊,消费满1280,赠送两张赠券。”

方婕心里咯噔一下,真没看出来,余波不仅会泡温泉,还学会背着老婆去KTV了!

可是,不对啊!傅昆是永山县人,看年纪比余波大了四五岁,他们不像认识的?傅昆昨天在法庭上说,他是来林城办事情,想泡温泉才到凤凰度假村来的。如果他入住度假村酒店是偶然,那他的赠券怎么和余波一样,从同一家KTV发出来!

方婕仔细查看了一遍,二楼其他的客房,都不是免费入住的。余波和傅昆信息后面那个“免”字,越发显得醒目。

记录上有几间客房,标注着“订”字,蔡志辉入住的207号房也有。

“这是提前预定的吗?”

“对,提前预定的。”

方婕回想起舒悦的辩护律师说的话,舒悦是接到一个匿名手机号码发送的信息,才知道蔡志辉在案发当日会去度假村酒店的。如果这是真的,那是不是可以推测,蔡志辉订房的事情,有人提前泄露出去了?

那是谁泄露出去的呢?方婕疑惑的看着小江,蔡志辉背着舒悦私会情人,应该很隐秘,自己不会随便告诉身边的人。那能准确了解蔡志辉订房的人,多半只有前台负责登记的工作人员。难道是酒店的工作人员把信息泄露出去的?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小江,这是你要枇杷叶,早上刚摘的,你自己拿回去晒晒。”

一个保安递给小江一个袋子,方婕定睛一看,是宋永文!

“谢谢,宋师傅!又麻烦你了!”小江客气道。

“没事,不够你就跟我说,我再去给你摘!你们这是……?”宋永文发现方婕不像是客人,有些好奇。

“哦,这位是方记者,来了解一下上次出的那个事的情况!”

“上次出的事?”宋永文眉头不自觉的皱了一下。

“就是3月份二楼死的那两个人。”小江提醒道。

“哦,那你忙!我先过去了。”宋永文微微向方婕点了下头,转身走了。

方婕看小江摆弄着袋子里的枇杷叶,问道:“你要枇杷叶,是治咳嗽?”

“嗯,给我爸爸弄的。宋师傅人好,经常都要麻烦他。对了,那天宋师傅当班,他还上楼去看了一下来着。听说,他还去给作证了。”

方婕觉得越来越有意思了,宋永文刚才微皱的那一下眉头,有些耐人寻味!他自己也去法庭作证了,听到有记者来了解那晚发生的事,他皱什么眉头!是不想和记者沾边,还是不希望有人探听那晚的事?

看来今天是来对了,自己的猜测没错,酒店发生的凶杀案确实没有那么简单。

205订了房,却没有入住的刘毅;余波和傅昆连号的赠券;蔡志辉提前订房的信息;还有宋永文那微皱的眉头。让心思细腻的方婕感到意外。

特别是,自己一向老实本分的丈夫,竟然瞒着自己卷入这些是非,令方婕耿耿于怀。

第六节 合理解释

从酒店出来,方婕又打了个电话,证实了最后没有入住205房间的刘毅,订房的身份证号是假的。

用假身份证号订房还算常见,但是订了房付了钱,却不去住,就很少见了。那个所谓的刘毅,那晚为什么没来?

方婕暂时放下心里对刘毅的疑问,回了市区。拿着从小江那抄来的两张赠券号码,找到了丽都KTV。

这种地方,方婕也很少来,性子里有些清高的她,一向不喜欢社里的应酬。

刚到中午,丽都还没开始营业,吧台那只有一个值班的小伙子。方婕没有跟小伙子提出查验赠券的要求,直接问小伙子他们经理在不在。

小伙子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美女,把方婕带到后面的办公室。

“陈总,有人找你!”

办公室沙发上,一个带着金丝眼镜长相斯文的中年男人坐直身子:“你是?”

“陈总你好!我是《生活与法制》杂志的记者方婕,有点事想了解一下。”

方婕拿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

陈总看了一眼,站起来伸出手笑道:“方记者,你好!欢迎欢迎!有什么能帮忙的,你尽管说!”

“是这样,我从凤凰度假村了解到,你们是合作单位,在你们这消费能领取度假村温泉酒店的赠券。我这有两张赠券,度假村酒店那边证实是从你们这发出去的。我想问一下,根据赠券的编号,陈总这有办法查到是谁领取的赠券吗?”

陈总眯着眼睛想了一下,说道:“谁领取的不一定知道,但谁消费的应该可以查到。”

方婕没有反应过来,疑惑的看着陈总。

“消费达到标准才发放赠券,编号我们有记录。谁领的赠券我不知道,但是谁结的帐一查就知道,现在都是刷卡消费,单子上都有消费者的签名。”

“这太好了,这是赠券编号,陈总,麻烦你了!”

陈总很快就查到与这两张赠券匹配的结账单;刷卡人肖荣,消费金额1350元,消费日期3月14日。

这个结果让方婕倍感意外,她心不在焉的对陈总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匆匆离开了酒店。

方婕一时间很茫然,她认识肖荣,肖荣是余波的同事,就住在他们家楼上。

肖荣得到两张度假村酒店的赠券,送一张给同事,这很正常。同时也解释清楚了,平素节俭的余波,怎么会去那种场所。

但是,傅昆和肖荣是什么关系?他怎么会拿到另一张赠券?余波是不是也认识傅昆?

还有,3月14日发放的两张赠券,两个得到赠券的人第二天去度假村酒店,当晚就出了凶杀案,怎么会那么巧!

方婕脑子很乱,慢慢沿着河滨走回家。一路上,不停的试图想把手中的线索联系起来。但这看似相关的线索,细想之后,好像又都能说得通。

傅昆也许是肖荣的亲戚或者朋友,肖荣能送一张赠券给同事,就能送一张给亲戚朋友。余波也不一定就认识肖荣的这个亲戚或者朋友。

傅昆和余波是得到赠券的第二天去的酒店。如果没有赠券,他们有可能案发那天就不会出现在酒店,当然也成不了目击证人。那傅昆和余波那天去酒店,就是很偶然的。

但余波为什么要瞒着她?方婕觉得就算是余波去泡了个温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早上在度假村酒店,方婕特意问过小江,确定了3月15日那天,余波是自己一个人登记入住的。经过仔细观察,度假村酒店也不是那种乌七八糟的地方。

再说,余波的人品,方婕信得过,她相信余波不会背着她在外面乱来。余波完全没有必要把去度假村的事瞒着她。

回到家,余波还没回来。方婕下厨房看了一下,正准备做饭,余波打电话回来说,晚上在单位加班赶个材料,要晚点回来,让方婕自己弄点吃的,别等他了。

挂了电话,方婕也没心情自己做饭,换了衣服到小区门外想随便找点吃的。

刚走到一家小吃店门口,看到肖荣迎面过来。

“方婕,怎么一个人下馆子啊?”肖荣打趣着说。

“哦,余波有点事要晚点回来,我自己一个人懒得弄,在外面随便吃点。”

“要不去我家吃吧?小芸都做好了。”

“算了,我就不去当电灯泡了。对了,肖荣,你还有那个凤凰度假村的赠券吗?”

“赠券?哦!没了,上次就得了两张。小芸不喜欢泡温泉,那两天你不在家,我就拿了一张给你家老余,本来跟他约的第二天一起去,谁知道第二天我自己那张找不到了,就没去成。怎么,你也想去泡泡温泉?”

“有免费的当然想去了!”

“哪有那么多免费的!好了,你不去我家,我就先上去了!”

“好,你先上去吧!”

原来余波是和肖荣约好去度假村的,但是肖荣自己的赠券居然掉了。这样看来,傅昆跟肖荣应该没什么关系,跟余波更不可能有关系。傅昆是捡到了肖荣掉的那张赠券才去的度假村,这个偶然性就更大了。看起来是那么合理,让人不得不感叹机缘巧合。

可余波为什么再次欺骗自己?从肖荣的话里不难听出,肖荣根本就不知道余波今晚在单位加班的事。

为了证实余波的谎言,方婕没顾上吃饭,匆匆跑到余波单位。余波果然不在,办公室根本就没人。

这还是十年来,方婕第一次如此清晰的证实余波对自己撒了谎。方婕对余波的信心开始有点动摇了。

余波这是怎么了?以前他不是这样啊!

方婕静下心来仔细回忆了一下,十年了,余波出现这种反常的现象,就是最近这一两个月的事。女人天生敏感的直觉告诉方婕,余波就是经历了3月15日发生的事以后,才开始出现这种反常的。

3月15日在度假村酒店发生的事,和余波究竟有什么关系?难道对他有什么影响?

方婕很想跟余波好好谈谈,又不知道从何谈起。她不想让余波知道,她在怀疑自己的丈夫。但是余波最近的反常和谎言,就像一根刺,不轻不重的扎着她。

回到家快九点了,余波还是没回来。方婕思虑再三,拨通了哥哥的电话。

“喂,哥,你帮我问过没有,钟宇明那能不能帮上忙?哦,要不这样,明天你帮我约一下,我请钟宇明吃个饭。这有什么,老王平时挺照顾我的。嗯,就在月红饭店吧!你当然要来了,好了,说定了,明天见!”

方婕不想胡乱猜测了,干脆直接点,明天带上余波跟钟宇明见面。方婕相信,两人见面时如果露出什么蛛丝马迹,一定逃不过自己的眼睛。

第七节 奇怪的照片

方婕挂了电话,没一会余波回来了,歉意的笑着问方婕:“你吃饭了吗?”

“吃了,加完班了?”

“嗯,临时赶个材料。”

“吃饭了吗?”

“吃了,在外面随便吃了点。”

方婕隐隐闻到余波口中淡淡的酒味,她没提余波不在单位的事,也没说明天去月红饭店吃饭。东拉西扯的和余波说了一会话,见余波没有解释口中酒味的意思,方婕没了聊天的兴致,进房休息了。

第二天快下班的时候,方婕打电话告诉余波,跟哥哥约好下午到月红饭店吃饭。饭店离余波单位近,叫余波下班就先过去。

余波和方婕、方骏去月红饭店吃过几次饭,也没多想,随口应了。

方婕挂了余波的电话,又给方骏打了过去。

“哥,下班了吗?什么时候去接宇明哥?”

“我现在就能走了,你下班了吗?”

“下了,你先过来接我,我和你一起去接宇明哥。”

“哦,好!我马上过来。”

方骏很快就到杂志社接上方婕,到了林城师院,正好遇上钟宇明下课回宿舍。钟宇明看到方婕,迟疑了一下,说道:“大记者,好久没见了!”

“宇明哥,别笑话我了!”

“宇明,走吧!”方骏催促道。

钟宇明拍拍运动裤上的灰:“方骏,等一下,我先上去换下衣服。”

“宇明哥,我还没来过你这呢,怎么,不欢迎我们上去参观参观?”

“我那狗窝有什么好参观的!走吧,方骏,一起上去等吧!我也洗把脸。”

方婕没想到,钟宇明住的竟然是单身宿舍。很简单的一室一厅一厨一卫,屋子收拾得很整齐,并不像钟宇明口中的狗窝。

卧室的电脑桌上摆着个相架,很快吸引了方婕的注意,因为那相架里只夹着半张照片,另一半好像是被撕掉了。

照片里,一个漂亮的大姑娘,扎着马尾站在一栋破旧的木屋前,脸上洋溢着青春的朝气。

方婕看向方骏,方骏也注意到这奇怪的半张照片,显得有些疑惑。大姑娘身后的木屋,方婕觉得眼熟,好像曾经在哪见过。

钟宇明端来两杯水,招呼方骏兄妹先等一下,转身进了卧室换衣服。

方婕低声问方骏:“哥,宇明哥一直没结婚?”

“嗯!没结。”

方婕不好多问,努力想着那木屋到底在哪见过。

钟宇明换好衣服从卧室出来:“走吧!我说我这个狗窝没什么看的吧!”

方骏站起身来:“你这个狗窝比我那个干净多了!走吧,吃饭去!”

方婕跟着方骏起身,又望了卧室里的电脑桌一眼。那相架不见了。

去饭店的路上,方骏和钟宇明回忆着大学时光,方婕插不了话。发了个短信给余波,余波回复说他已经到了。

包厢提前订好的,到了饭店,余波正在包厢里等着。当看到钟宇明和方婕方骏一起走进包厢的时候,余波一怔,马上恢复了正常。

“大哥!你是,钟……?”余波跟方骏打了个招呼,看向钟宇明问道。

“钟宇明,你好!又见面了。”钟宇明转头问道:“方骏,你们认识?”

“余波是方婕的爱人!宇明,你们怎么认识?”

“哥,让宇明哥坐下来再说吧!”方婕不动声色的仔细观察着余波和钟宇明的神情。

钟宇明坐了下来,说道:“嗬,我们是因为一个案子见过面,我们都是那个案子的目击证人。”

“案子?什么案子?余波,怎么没听你说过?”方骏好奇的看着余波。

余波有点局促:“嗯,就是凤凰度假村那个案子,有个同事给了我一张度假村的赠券,我去那天正好遇到出事情。”

“你是说那个美女富豪舒悦杀人的案子?那天你们俩都在?”方骏看着余波和钟宇明,又转头看了一眼方婕,那意思是怪方婕没跟他说过这事。

方骏是惠和派出所的片警,但是对刑侦一直很有兴趣,听到凶杀案来了兴致。

“唉,我那天也是凑巧和同事去泡温泉,才蹚上这趟浑水。”钟宇明有点无奈。

“你们亲眼看到那个舒悦杀人了?”

“没有,我就看到她从房间出来,边走边拿纸擦手上的血。”

“那你呢?余波。”

“我也没有亲眼看到,就看到舒悦拿着刀威胁那两个人,说要杀了他们。”余波说完,瞟了方婕一眼。

方婕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余波和钟宇明。余波和钟宇明的眼神,并没有交集。但越是这样,越让人觉得怪异。

正常情况下,他们两人作为目击证人,应该有些交流才对。比如相互询问一下对方当时的情形,或是一起回忆一下目击到的细节。特别是旁边还有个兴趣浓厚的听众。

方婕见过许多目击证人,总是滔滔不绝的对别人重复着自己看到的情景,好像能经历一场这样的凶案,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服务员开始上菜了,方骏若有所思的有点走神,大家没有说话,一时冷场了。

“宇明哥,你看看喝什么酒?”方婕问道。

“我随便,看方骏喝什么?”

“嗯?我开车,陪不了你了!余波,你陪宇明喝点吧!”

余波不自然的笑道:“宇明哥,你决定吧,我平时也不怎么喝酒。”

钟宇明对余波说:“那就喝点啤酒行了,要是把你喝醉了,方婕就要怪我了。”

“宇明哥,你们随便喝,我可没那么小气。”

余波举起酒杯道:“宇明哥,我常听大哥提起你,虽然在法庭见过一面,但是今天才算真正认识了,我就跟着方婕叫你一声哥,来,我敬你一杯!”

看着余波和钟宇明干杯,方婕仔细玩味着余波的话。余波特意点明今天才算和钟宇明真正认识,是不是想撇清他和钟宇明的关系?

“方骏,你说那个事,我问了,今年我们体育系确实有几个特招名额,这几年我一直没跟别人争过名额,如果开口的话,应该问题不大。方婕,你那朋友的孩子有什么特长?”钟宇明把话题转到了招生上。

“那是我们主编的儿子,足球踢的特别好,是他们学校足球队的主力。我们主编这么多年一直很照顾我,我这才厚着脸皮来麻烦宇明哥了!”

“宇明,要是能办你就帮帮方婕,如果太为难,就算了!”

“方骏,我们十几年的交情,你妹妹就是我妹妹,方婕的事我来办,又不违反什么纪律,这也是给我们学校选拨体育人才嘛!”

大家没有再提起案子,方骏和钟宇明又回忆起了快乐的大学时光,方婕和余波成了听众。席间时而响起欢快的笑声,但方婕发现,方骏说到大学时自己追校花的事时,钟宇明眼中不经意间浮现出淡淡的忧伤。

相架里那奇怪的半张相片,一下子闪现在方婕脑里,钟宇明眼里的忧伤是因为那个扎着马尾的姑娘吗?

第八节 余波的解释

钟宇明和余波没喝多少酒,吃完饭,钟宇明说明天还有事,方骏载着方婕和余波把钟宇明送回了学校。

从学校出来,方婕问道:“哥,宇明哥怎么一直没结婚啊?”

“我也不知道,我记得读大学的时候,他好像有个女朋友,他一放假就往永山跑,但我没见过。大三的时候,他有段时间情绪不太好,好像是失恋了。这些年,我也问过他,他总说找不到合适的。”

“永山?宇明哥那女朋友是永山的?”

“是吧,宇明也是永山人。”

“哥,你说会不会就是照片上那个姑娘?”

“应该是吧!说来有点奇怪,那张照片我见过,是两个人的合影,宇明不知道为什么要把另外一半给撕了!”

余波一直看着车窗外不说话,听到这,轻轻转头看了一下前排的方骏,又马上扭头对着窗外。方婕捕捉到了余波这个细微的动作,看来余波很关心自己和哥哥的谈话。

在饭店,方婕对余波的表现还算满意。至少余波没有再继续瞒着她,当着哥哥方骏的面,承认了在凤凰度假村目击凶案的事情。

唯一不正常的,就是余波和钟宇明在凶案这件事情上,竟然没有共同话题。没有因为在一起上庭作证,多说一句关于案子的话。

是的,这的确不正常。方婕想,如果自己换作余波,遇到一起上过庭的证人,肯定多少都会和对方讨论几句案发当天的情形,不会像余波和钟宇明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把案子掩过去。

他们在回避谈论那个案子!

除此之外,余波和钟宇明的表现都还算正常,就像一般刚认识的朋友一样。席间,方婕也没有发现两人有什么眼神上的交流。

回到家,方婕没有主动提及凤凰度假村的事。余波像做错事的小孩一样,呆呆的坐在沙发上,看着方婕不停换着电视频道。

“方婕,有件事我想跟你说。”

“嗯?什么事?”

“就是,凤凰度假村的事。”

“嗯。”方婕继续换着频道,没看余波。

“方婕,我不是故意瞒着你。我也不知道那天会出事,不知道我会被卷进去。”

“卷进去?”方婕侧头看向余波,余波的表情说不出的别扭。

“我意思是,是成为那件案子的证人。”

方婕没接话,静静的等着余波往下说。

“那几天你出差,不在家。肖荣给了我一张度假村的赠券,我们就约着第二天周六去泡温泉。谁知道肖荣临时来电话说他的赠券找不到了,我就一个人在酒店住了。”

“我回来都没听你说!”方婕的本意是想问:你当时怎么不说?

“唉,要是肖荣和我在一起,我就直接跟你说了,但是我一个人住酒店,我怕你误会!再说,那天晚上还出了凶杀案,我莫名其妙就成了目击证人,还要上庭作证,我担心引起什么误会,就更不敢跟你说了!”

“引起误会?余波,我的工作就是跟这些案子打交道,你没想过,万一我知道你瞒着我成为某件案子的目击证人,这样会引起更大的误会吗?”

“我……”余波皱着眉头,不知道怎么解释。

“其实,你上庭作证的前一天,我就知道了。我在家里发现了这个!”方婕拿出那张法庭的传票,递到余波面前。

余波接过传票,讶异的问道:“你早就知道了?”

“嗯,我一直没问你,就是想你亲口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想胡乱猜测你隐瞒我的理由。”

余波有些气馁,低头看着手里的传票。

“方婕,请你相信我,我不想瞒着你。我怕我一个出去住酒店,会让你误会。因为住酒店,还惹上官非,我就更担心你知道了会不高兴。所以就一直没跟你说。”

余波说得很诚恳,这个理由,方婕觉得也能接受。但是方婕总觉得,余波看着自己的眼神有点心虚的味道。

方婕认真的看着余波的眼睛,这双熟悉的眼睛,跟以往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方婕弄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难道这就是女人的直觉!

“好了,余波,现在你自己告诉我了,我也没什么怪你的。我只希望,以后如果再有类似的事情,你不要再瞒着我,行吗?”

余波认真的点点头:“嗯,不会了,方婕,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方婕微微一笑:“行了,别搞得像小孩子承认错误一样!余波,你看宇明哥这人怎么样?”

“宇明哥?嗯,看样子倒是很客气,和大哥关系也好,老王的事,他应该能帮得上忙吧!”余波摆出一副完全不熟悉钟宇明的样子。

还装!方婕心里又不舒服了,女人的直觉提醒她,余波和钟宇明今天在饭店的表现不正常。

“嗯,希望老王的儿子能顺利进他们学校吧!”

方婕说完,进了房间。余波拿着电视遥控器,找了个纪录片。方婕从房里悄悄看了余波一眼,余波的神情,根本不像看电视的样子。

虽然今晚余波给了自己一个所谓合理的解释,但是方婕的心里,比刚知道余波有事瞒着她的时候,更不舒服。

方婕已经知道的事,余波都说了。但是方婕想知道的事,余波并没有说。她深信余波和钟宇明是认识的,同时她也坚信,余波是爱着她的。她搞不懂余波为什么明明认识钟宇明,却不愿承认。

还有钟宇明,在饭店见到余波时,当着自己的面,应对得是那么自然。却又在涉及舒悦杀人案这个话题上,显得讳莫如深。简简单单一句话,就把案发那天看到的事情掩过去了。

钟宇明宿舍里那半张照片上的姑娘,会是他以前的女朋友吗?哥哥说,钟宇明都是永山人,傅昆也是永山人!他们认不认识?

方婕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对了,照片中的木屋!她敢肯定,自己绝对见过那栋小木屋。那木屋很眼熟,但方婕实在想不起来自己是在哪见过那小木屋了。

下午去师院接钟宇明,走的时候,电脑桌上的相架被钟宇明拿掉了。把半张撕过的照片,珍惜的夹在相架里,这本身就有点奇怪。钟宇明拿掉相架,更让人觉得奇怪。既然把相架摆出来,为什么怕被别人看见!

方婕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从自己开始关注这件案子,总感觉庭上的这几个证人神神秘秘的。

宋永文微皱的眉头;傅昆凑巧捡到肖荣丢失的赠券;钟宇明收起来那半张奇怪的照片和他与余波那不正常的表现。让方婕觉得这里面有问题,但究竟有什么问题,方婕又说不清楚。

她只是觉得,这几个证人表面上好像都不相干,但似乎又有着丝丝点点的联系。

第九节 重大发现

方婕脑子有点乱,她感到一种莫名的担心。如果假设余波和其他四位证人全都认识,那余波在法庭上的证言可信吗?余波那种一根筋的性格,会不会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

方婕朝客厅看了一眼:“余波!”

“余波!”

“嗯?怎么了?”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余波又走神了。

“别看了,早点休息吧!明天还上班呢。”

“哦!”余波关了电视,到卫生间洗漱完毕,进了房间。

那晚方婕失眠了,她翻来翻去怎么都睡不着。她从余波的鼻息听出余波也没睡着,两口子就这么躺着什么也没说。

早上起来,方婕跟余波打了个招呼,先出门了。刚走到小区门口,想起有份文件还放在书房,又转身回了家。

方婕没敲门,用钥匙轻轻开了门,她诧异的看到,书房的门竟然关上了。看了一眼卧室和卫生间,没有余波的身影。方婕快步走到书房门前扭开房门,余波站在写字桌旁扭头看着她,桌上散乱的放着一堆照片,一丝慌乱从余波脸上一闪而过。

“怎么回来了?”

“我有份文件忘了拿,你这是翻什么?搞得桌子乱糟糟的,还关上门!”

“哦,我是,想找张证件照,单位叫填个表,要贴照片。”余波站在桌旁不动。

“那我先走了。”方婕没再多问,拿了文件出门。她觉得心里堵得慌,余波到底有什么事瞒着自己?他翻出那堆照片在找什么?

看到照片,方婕联想起钟宇明家那半张照片,和站在小木屋前的姑娘。

照片!对,照片!方婕想起来了,她就是在照片上见到那栋小木屋的!照片里,小木屋前是个四五岁的小男孩,那小男孩正是自己的丈夫!

虽然两张照片拍摄的角度不一样,但是出于记者的专业眼光,方婕确定两张照片拍摄的就是同一栋木屋。怪不得方婕看到钟宇明那半张照片的时候,会觉得那小木屋很眼熟!

余波那张照片,还是结婚后,余波的母亲拿来的。当时好像拿了不少余波小时候的照片,其中有两张的背景,就是那栋小木屋。

方婕的心揪了一下,钟宇明撕掉的那半张照片里的人,难道是余波?

不,不,不可能,余波怎么可能认识宇明哥的女朋友,余波又不是永山人,他和照片里的姑娘不可能有关系!

但如果不是余波,那又会是谁呢!钟宇明把那半张照片拿走,是不是怕自己看出什么!

照片里小木屋究竟是什么地方?余波和那个姑娘怎么会在同一栋木屋前照相,难道这也是巧合?

余波偷偷摸摸的翻找照片,看到自己时那慌乱的神色,让方婕很紧张。她很清楚,照片中相同的背景,更是坐实了余波和钟宇明不愿示人的关系!

余波老家在剑河县,来林城上的大学,毕业后就留在了林城。余波的父母都是企业工人,家庭条件不是很好。余波的父亲在余波上大学时就过世了,只有一个母亲留在剑河。余波劝了很久,母亲都不愿到林城来跟他们一起住。余波是个孝子,每月都要回剑河看母亲,走的时候,留下自己四分之一的工资给母亲。

剑河到林城,要经过永山县,剑河县和永山县只有半个小时的车程,这就是方婕印象里,余波唯一能和永山扯上的关系。

方婕不想给余波的母亲打电话,询问照片的事情,这样太突兀了。

到了单位,方婕无心工作,心不在焉的在电脑上翻看林城新闻。一则“江河实业关爱留守儿童大型公益活动”的新闻很快吸引了她,这样的新闻本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是方婕记得自己曾经在哪看到过,江河实业向永山县希望小学捐款的新闻。

方婕马上在搜索栏输入了“江河实业永山”这两个关键词,搜索出来的结果,让方婕大吃一惊,江河实业在永山做了很多公益慈善活动。

比对了近几年江河实业做的公益活动,方婕发现,江河实业在永山做的公益活动,占了他们公司所做公益活动近一半的比例。

永山!又是永山!江河实业好像对永山有种特别的偏爱,也可以说是林伟翔对永山特别偏爱。江河实业是林伟翔的。

方婕好像一下抓住了什么,钟宇明、傅昆都是永山人,林伟翔也跟永山有着说不清的关系。钟宇明的女朋友也是永山人,假设那半张照片中的小木屋就在永山的话,那余波是不是曾经在永山呆过?

还有宋永文,那天在凤凰度假村酒店的时候,宋永文说的话里就带点永山口音。

永山把这几个人联系起来了!方婕被自己的发现弄得心神不宁,如果那天庭上的五位证人都是认识的,那他们为什么要装作素不相识,他们想隐瞒什么?如果他们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那他们的证言还可信吗?如果这里面真有什么阴谋,那余波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

方婕静下心来细细思量,就算五位证人都是永山人,一起出庭作证也没什么不妥。但关键是,余波明明认识钟宇明,他们为什么要装作素不相识!

下午方婕早早的就下班了,她想在余波之前赶回家,看看那两张背景中有小木屋的照片还在不在。

回到家,方婕才发觉自己居然忘了带钥匙,早上返回家取文件的时候,把钥匙落在家里了。

站在楼道里正考虑要不要打电话给余波的时候,肖荣的妻子徐芸上楼来了。徐芸见方婕没带钥匙,热心的叫方婕上楼到她家坐一会,等余波回来再下来。

方婕想这样也好,跟徐芸上楼了。

“方姐,你先坐一下,等余哥回来,再下去!”

徐芸一边摘菜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方婕说着话,方婕随手翻着茶几上的报纸,一张车票从茶几上掉了下来。

方婕弯腰捡起车票,看到票上印着“永山——林城”。方婕心里一阵烦闷,怎么到哪都是永山!

“小芸,你去永山玩了?”方婕拿着车票问道。

“哪呀,我是去看我舅,前些日子他病了,就去看了一眼。”

“你舅舅家在永山?”

“是啊!我外公一家都在永山,我妈是嫁到林城的。”

“哦!”方婕更烦闷了,她想起来,徐芸的娘家好像就是姓傅。

看来肖荣的话值得好好斟酌,他那张遗失的赠券,那么巧就被傅昆捡到了!

听到房门轻响,方婕知道是肖荣回来了,赶紧把手上的车票塞到报纸里。

“小芸,我下去了,肖荣,老余回来了吧?”

“嗯,回来了。方婕,就在这吃饭吧?”

“是啊,方姐,就在这吃吧!叫余哥上来就行了。”

“谢谢了!小芸,我回去还有个稿子要赶,老余也买了菜的。改天吧!”

方婕下楼敲门,余波拴着围裙开了门。

“忘带钥匙了吧!你等一下,饭马上就好!”

“嗯!要不要帮忙?”

“不用,你休息一下,马上就好!”

方婕直接进了书房,拿出家里的照片翻了一下,那几张有小木屋的照片果然不见了。

第十节 绝症患者

晚饭余波弄了方婕最喜欢的糖醋带鱼,方婕却食不知味。

“余波,我们家的照片,你是不是弄丢了?”方婕实在忍不住了。

“照片?哦,有几张老照片,都发黄蛀虫了,我就扔掉了。”

“扔掉了?扔哪了?”

“我烧了,扔垃圾桶了。”

方婕看了一眼垃圾桶,已经倒过了。

“我没扔你的,就扔了我几张小时候的照片。”

“余波,我记得有几张你小时候的照片,上面有栋小木屋,你能告诉我那是哪吗?”

“木屋?我也不知道,那时候太小了,不记得了,都是我爸拍的,不知道是哪!”

“那天去接宇明哥,我在他那看到一张照片,准确的说是半张照片,另外半张被撕掉了,那张照片上的小木屋和你小时候照片上的木屋一样!”

余波有些错愕:“是吗?不会吧?以前县里那些老木房子,看着都差不多,你可能看错了!来,多吃点菜!”

“余波,你小时候在永山县住过吗?”

“永山?不知道,应该没有吧!打我记事起,我家就一直住在剑河。方婕,你怎么这么问?”余波眼神慌乱,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饭。

“哦,没什么,宇明哥说他那张照片上的木屋是在永山拍的,我觉得和你照片上的木屋很像,就随便问一下。”方婕见余波不愿说实话,也绕起了圈圈。

还没吃晚饭,方婕的手机响了,方婕一看是主编老王。

“喂,王头,有任务?”

“方婕,今天的早报你看没有?”

“没看,怎么了?”

“第五版,有篇报导,是关于凤凰度假村凶杀案的,你看一下。”

“哦,好,我马上看。”

余波抬起头关心的问道:“社里有事?”

“嗯,老王叫我跟一下凤凰度假村的案子,想挖点有价值的材料。”

“哦!”听到凤凰度假村几个字,余波不吭声了,默默的收拾桌子,转身进了厨房。

方婕看了一眼余波的背影,到书房打开了电脑。

林城早报有网络版,方婕找到那篇报导,细细读了一遍。除了方婕已经知道的情况,报导里并没有更多的线索,只提了一句女被害者刘凌为了男被害者蔡志辉,刚跟男友分手。

方婕对这个信息并不感兴趣,现在这个社会,这样的女孩太多了。蔡志辉看着很光鲜,一付有钱人的派头,刘凌为了他甩掉原男友不足为奇。

但既然王主编说了,方婕觉得还是应该到两个被害者家里了解一下,在主编那也好有个交代。

“余波,我出去一下。”

“晚上还要出去?”余波从厨房伸出头问道。

“嗯,社里有点事。”

“哦,那你早点回来,要是太晚,就打电话给我来接你。”

“嗯!”

方婕手上有刘凌的地址,出门打了个车直奔君安小区。君安小区是城乡结合部拆迁安置房,方婕稍一打听,就找到了刘凌家。

刘凌家里只有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在家,方婕亮明身份,男孩警惕的仔细看了方婕的采编证几眼,不情愿的把方婕让进了屋里。

屋子没有装修,地面是简单清光了的水泥地,家具也很陈旧。客厅一角堆满了一箱箱水果。

“刘凌是你姐姐吧?你叫什么?”

“嗯,我叫刘易。”

“刘易,你爸爸妈妈呢?”

“他们出去摆摊了。”

“刘易,你别紧张,我只是来随便了解一下你姐姐的情况。”

“上次警察来,我都说了。记者来,我也说了,我没什么好说的了!”

“刘易,你别急,我就问几个问题,你知道你姐姐跟蔡志辉好吗?”

刘易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只知道她跟庆哥分手了,后来好像又有男朋友了。但不知道那个人叫蔡志辉。”

“庆哥是你姐姐原来的男朋友吗?”

“嗯!”

“他们分手多久了?”

“过年前分手的,过年庆哥没来我们家。”

“分手以后庆哥又找过你姐姐吗?”

“我不知道。”

“那庆哥叫什么名字,住哪,你知道吗?”

“庆哥叫廖广庆,他现在在医院,他住院了。”刘易的神情很落寞。

“庆哥得了什么病?”

“肺癌。”

“肺癌?”

“嗯!”刘易的眼睛起了一层水雾。

“你姐姐和庆哥好了多久了?”

“她跟庆哥在一起三年多了。”

“刘易,你能告诉我庆哥在哪家医院吗?”

“你想去找他?”

“刘易,你别误会,我只想去看看他。”

刘易半信半疑的说道:“就在市医院肿瘤科。”

“谢谢你!刘易,对了,庆哥对你很好是吗?”

“嗯!”刘易认真的点点头。

从刘易家出来,方婕很想去医院见一见这个庆哥,这个能让前女友的弟弟牵挂的男人。

看了看时间,八点半,赶到医院还来得及。方婕又打了个车,到医院门口买了点水果,走进了医院。

在肿瘤科护士站方婕问到了廖广庆的病房,那是一个八人间,23号病床上,躺着一个形销骨立脸色苍白的年轻人,正看着天花板发呆。

“你好,请问你是廖广庆吗?”

年轻人看了方婕一眼:“我是廖广庆,你是?”

“我是《生活与法制》的记者,我叫方婕。”

“记者?”廖广庆眼神里充满了猜疑。

“我是为刘凌的案子来的,想跟你了解点情况。”

廖广庆的眼神一下变得很冷,冷冰冰的说道:“我没什么可说的,你走吧!”

“你别生气,要是不想说就算了。”方婕把水果放到床头柜上,冲廖广庆点了下头,转身准备走。

“把东西拎走,我不吃水果。”冷冰冰的声音毫无感情的说道。

方婕正准备说点什么,一个六十来岁的老人,蹒跚着从门口走向年轻人的病床。

“小庆,怎么了?这位是?”

“叔叔,你好,我是《生活与法制》的记者,想找小庆了解点情况。你是小庆的爸爸吧?”

“你快走吧!我没什么说的。”

老人看着病床上面无表情的年轻人,说道:“你走吧,小庆没什么说的。”

病房里的人被惊动了,四五个人用责怪的眼神看着方婕,方婕无奈的叹了口气走出病房。

快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楼道里传来老人的声音:“你等一下!”

方婕转身,看见老人拎着那袋水果走了过来。

“你拿回去吧,小庆不吃水果。”

方婕不好意思的接过水果,老人说:“你以后别来了,小庆没多少日子了,让他清净点吧!”

“叔叔,对不起!”方婕歉疚的看着老人。

“你是为刘凌的事来的吧?刘凌自从去年年底知道小庆得了这个病,就开始躲着他,所以小庆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提刘凌。唉!那个没良心的,人都死了,还害得小庆不得清净。”

“小庆对刘凌很好吧?”

“小庆……,唉!不说了!你走吧!”老人轻轻摇着头转身走了。

第十一节 永山之行

从医院出来,方婕也有点伤感。看到那个步履蹒跚的慈祥老人,这样坚强的面对自己不久于人世的儿子,方婕不由感慨做父母的伟大!遗憾的是,自己和余波至今还没有孩子,还体会不到为人母的感受。

方婕没有坐车,一个人静静的走在林城街头,五月的微风不冷不热的吹拂在面上,虽然让人很惬意,却并没有让方婕的心情轻松下来。

刘凌男友这条线,再跟下去是没有意义了,廖广庆怎么看都不可能和案子有什么联系。再说,方婕也不想利用廖广庆的病还有他跟刘凌的关系,去做文章博眼球。

余波今天的表现让方婕既失望,又担心。在涉及凤凰度假村那个案子的问题上,余波一而再再二三的欺骗了自己。

方婕实在想不出余波为什么要这么干!他烧照片是想隐瞒什么?如果心里没鬼,他根本不用刻意掩盖他和钟宇明的女朋友在同一栋木屋前照过相的事情。他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那栋木屋到底在哪?为什么余波和钟宇明的女友都出现在木屋前?

案件的五位证人,都跟永山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那木屋有没有可能就在永山?

对,永山!方婕觉得自己该去一趟永山了,她拿出手机翻开了哥哥方骏的电话,

“喂,哥,你在永山那边有熟人吗?就是户籍方面的熟人。嗯,有篇稿子,需要核对一下几个当事人的户籍信息。嗯,好,你帮我安排一下。对了,你把宇明哥的电话也发给我,那天忘记问他要电话了。好,再见!”

回家进门的时候,余波正拿着电话,不知道是准备打还是刚挂。

“回来了?我正准备打电话给你,看要不要去接你。”

“没事,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累不累,早点休息吧?”

“嗯!”方婕应了一声,洗了个澡进卧室了。

余波什么也没问,接着去洗澡了。方婕无意中看到余波放在床头的手机,拿过来翻开通话记录看了看,余波的通话记录很简单,就几个常用号码,看不出什么。

方婕调出方骏发给过来的钟宇明的号码,比对了一遍,没发现余波手机上有钟宇明的号码。

余波的手机卡是方婕去办的,用的也是方婕的身份证。但是后来余波改没改过手机卡初始密码,方婕就不知道了。

一早起来,方婕到客车站上了去永山的车。两小时后,方婕站到了永山警局门前。

跟哥哥的朋友打了电话,一个四十来岁的矮胖男子出现在警局门前。

“你就方婕吧?我姓黄,叫我老黄就行了。听说你是记者?”

方婕拿出工作证,递到老黄手上:“黄哥,你好!”

老黄看了一眼工作证:“走吧,跟我进去!”

老黄没去办理户籍的窗口,直接把方婕带上了二楼一间没挂门牌的办公室。

“说吧,你想查谁的资料。”老黄坐在电脑前问道。

“黄哥,麻烦你了,先查一下傅昆的资料。”方婕在纸上写下傅昆的名字和年龄,递给老黄。

“傅昆,1971年2月4日出生,汉族,已婚,1977年8月14日因领养迁入永山县兴民路53号。”

“领养?那个地址的户主是谁?”

“户主叫傅若原。”

“傅若原!”方婕在记事本上记下了相关信息。

“还想查谁?”

“宋永文。”方婕抱着试试看的心里,说出了宋永文的名字。

“宋永文,宋永文已经迁走了,1973年1月2日出生,汉族,1978年12月22日因由永山县建设巷2号迁入永山县凤和路37号,2007年3月3日由本址迁出。这里没写迁入的原因。户主是楚刚。”

“查一下余波。”方婕忧心的报出了丈夫的名字。

“余波一共有7个,你想查的余波大概多少岁?”

“他是76年3月9日出生的。”

老黄疑惑的看了方婕一眼,对方婕把日子记得那么清楚,感到有点奇怪。

“没这个时间出生的余波。”

“没有?”这个结果反倒让方婕有些意外。

“嗯,没有。这7个余波里面,没有谁是76年出生的。”

“那再查查林伟翔。四十多五十岁的样子。”

“林伟翔?你说的是不是江河实业的老板?”

“是啊,黄哥,你认识他?”

“不认识,但是我知道这个人,他也是我们永山人。”

方婕一阵欣喜,除了余波,另外四个证人都能确定是永山人。

“林伟翔,1966年9月8日出生,汉族,1998年8月23日由永山县建设巷3号迁出。”

“建设巷3号!”方婕又看了一眼宋永文的地址:建设巷2号。没想到宋永文和林伟翔竟是邻居。宋永文迁走的时候快六岁,林伟翔当时也十二岁了。一个成年人也许记不起自己的幼儿园同学,但是应该能记得自己儿时的邻居。

“还有吗?”

“啊?”方婕有些愣神。

“我问你还想查谁?”老黄问道。

“哦,没有了。给你添麻烦了,黄哥!”

“呵呵,没什么!只是如果有人问起,你记得别说是我帮你查的。”老黄狡黠的笑道。

“我知道,黄哥。谢谢了!对了,黄哥,建设巷离这远吗?”

“建设巷早就不存在了,99年城市改造,那片棚户区现在都成小区了。”

“黄哥,永山有没有什么地方有那种低矮的两层小木楼?”方婕对小木屋一直很纠结。

“小木楼?现在哪还有木楼,政府都是钢筋水泥了。不过以前倒是不少,县里好多地方都是木楼。”

方婕再次感谢老黄,失望的出了警局。她来永山的目的,一方面是想查那几个证人的身份,更主要的,是想找到照片中那栋木楼。

方婕站在警局门口,有些茫然。傅昆是领养的,没有迁入户籍前的地址;宋永文和林伟翔是邻居,又没有迁入户籍地的因由;宋永文迁入的户籍,户主和宋永文也不同姓。难道宋永文也是领养的?

想了片刻,方婕意识到自己搞忘了一个人:舒悦。

如果五位证人都跟永山有联系,那舒悦呢?

方婕立刻拨打老黄的电话,请老黄查一下舒悦,根据方婕掌握的资料,舒悦是1979年出生的,但老黄没查到这个人。

看时间还早,方婕买了点补品,找到兴民路53号。敲了半天门,一个老奶奶才来开门。

“大妈,请问这是傅若原家吗?”

老奶奶眯着眼瞧着方婕:“是,你找我们家老头子?”

“大妈,我是徐芸的朋友,来永山出差,她拖我给傅大爷捎点东西。”

“哦,你是小芸的朋友啊!快进来,快进来。”

“大妈,我就不进去了,外面还有同事等着我。这是小芸叫我给大爷带的补品。”

“你这就要走?吃了饭再走吧!”

“谢谢了,大妈,下次吧!对了,傅昆哥不在家?”

“在,在里面给老头子喂饭。”

“傅昆哥还在机械厂搞采购吧?”

“是啊,那厂子现在效益也不行了。唉!”

“妈,谁呀?”

“昆子,是小芸的朋友,给你爸捎东西来了。”老奶奶回头说道。

“大妈,我走了。你们多保重身体啊!”听到屋里传来男人的声音,方婕急忙离开了傅家。

男人快步出屋里走出来,探头四处张望。

第十二节 神秘的背影

方婕远远的躲在拐角,看着一脸狐疑四处张望的男人,那正是傅昆,方婕那天在法庭上见过。

有时候人们总是努力去探寻一些令自己不舒服的结果,方婕现在正是这样,她努力的证明了丈夫串通肖荣对自己编织的另一个谎言。

肖荣撒谎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余波要他这样做。方婕越发疑惑,这样的谎言根本没意义啊!肖荣可以说另一张赠券给小芸的表哥了,没必要说谎。

思绪混乱的方婕,在回林城的车上,竟然睡着了。她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凤凰度假村出事的207号房间,舒悦从房间出来以后,几个男人又悄悄进去了。房间里发出两声惨叫,那几个男人从房间退了出来。其中一个男人,模模糊糊看着竟是余波。

方婕一下被惊醒了,额头冒了薄薄一层冷汗。不可能!余波绝不会杀人!哪怕余波在凶案这件事上对她撒了谎,她也不相信余波会杀人!

方婕赶在下班时间回到了家,余波一如往常的在厨房做饭。看到方婕回来,余波露出了那熟悉的微笑:“你先休息一下,我马上就好。”

对方婕来说,余波绝对是个好老公。没有不良嗜好,对她细心体贴,家务事总是抢着干,工资除了拿一部分给剑河的母亲,剩下的都交到方婕手上。余波脾气很好,几乎没跟方婕发过脾气,对方婕的父母也很尊重。方婕实在无法把余波和杀人联系起来。

自从发现余波卷入凤凰度假村凶杀案以来,方婕感觉很多事都透着古怪。吃完饭,方婕又换上了出门的衣服。

“今天还要出去?”

“嗯,有个专题报道,约了人过去采访。”

“哦,那你早点回来,路上注意安全。”余波关心的嘱咐道。

方婕想去凤凰度假村,下午在车上做的那个梦,让她很不安心。

到了凤凰度假村,方婕没有急着进酒店,她围着酒店外围转了一圈,从后门走了进去,后门的楼梯口装着铁栅门,没有钥匙上不了楼。

方婕从后门出来,又绕回到前门。

“方记者!”上次带方婕找服务员那位女士,站在酒店门边叫道。

“大姐,你好!还没下班啊?”

“叫我赵姐吧,刚才你从门口过,我就看见你了。我今晚值班,你是有事还是……?”

“赵姐,我想请你帮个忙!”

“方记者要我帮什么忙?”

“赵姐,你叫我小方吧。你能不能让我看看3月15日那天的监控。”

“那天二楼的监控有故障,什么都没拍到。你想看的话,也只能看到一楼大厅的。”

“行,就看一楼大厅的。”

赵姐把方婕领进监控室,对坐在监视器前的年轻人说道:“姚宇,你把3月15日那天晚上的监控调出来。”

“赵助,调几楼的,要哪个时段?”

赵姐看了方婕一眼,方婕说道:“一楼,18点以后吧!”

姚宇找出那天的监控文件,在一块监视器上开始放。监视器上有四个角度的镜头,1号镜头对着酒店服务台,2号对着大门外,3号对着电梯和楼梯口,4号对着后门楼梯口。

“能快进吗?”

“能,你坐这看,按这个键快进,这个后退,这个暂停。”

“小方,你慢慢看,我先出去,你有事就叫服务员找我。”

“好的,赵姐,谢谢你了!”方婕对赵姐点点头,赵姐出去了。

方婕在监视器前,专注的看着屏幕,不停点着快进,余波和傅昆九点不到就上楼了。时间一直跳到22点28分,才看到刘凌到前台登记要房卡,22点34分拿着房卡进电梯上楼。

3分钟后蔡志辉到达酒店,到前台刷了身份证,22点40分进电梯。22点47分舒悦走进酒店,直接进了电梯。

看到这,方婕想起舒悦辩护律师说的,舒悦收到匿名短信,才知道蔡志辉那晚会去凤凰度假村酒店。

方婕有些相信这个说法,舒悦和蔡志辉相隔7分钟进的电梯,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蔡志辉在哪个房间,舒悦不会直接上楼,起码会到前台问一下。

23点02分,林伟翔进电梯上楼;23点06分,宋永文拿着对讲机从楼梯上楼,23点15分下来;23点28分,钟宇明进电梯上楼;23点31分,舒悦从电梯出来,快步走出酒店,头发确实很乱。

方婕呆呆的看着监视器,人真的是舒悦杀的?那就没余波什么事了!可是余波为什么在要这件事上举止反常不断撒谎呢?

发呆的方婕突然感觉监视器的画面跳了一下,是后门,有人从后楼梯下来,打开铁栅门从后门出去了。

方婕把画面倒回来又看了一遍,那人带着帽子,只能看到身着蓝色工作服的背影,看不到正面。画面后退到22点31分,方婕终于看到那个带着帽子的人,抱着一大堆东西从后门上楼,但是帽檐遮住了那人的脸。

“这人是谁?”方婕定住画面,问身边的姚宇。

“哦,这是清新洗涤公司的老廖。”

“老廖?”

“嗯,我们酒店的床上用品都是外包给洗涤公司清洗的,老廖每天晚上十点过把洗好的东西送过来。”

方婕再后退了十来分钟,确实如姚宇所说,老廖来回往楼上搬了好几趟东西。22点31分最后搬了一趟,一直到23点42分,老廖才从楼上下来。

“老廖一般送东西,会在酒店呆多久?”方婕随口问道。

“一般半个小时左右吧,把洗好的东西搬到二楼布草间摆放好,东西多时间就长一点。”

“布草间在二楼?”

“嗯!”

“你能带我去看看吗?”

姚宇想了一下:“可以,你等一下。孙师傅,你到监控室来换我一下,嗯,有事!”

不一会,一个年长的保安走进来说道:“你快去快回,我还有事。”边说边打量着方婕。

“嗯,知道了,就去二楼一趟,马上下来。”

姚宇领着方婕从大厅楼梯上了二楼,布草间就在电梯口旁边。电梯口往右的顺序依次是:布草间、206、208、210,电梯对面是205、207、209、211。205旁边是消防通道,也就是老廖上下的后楼梯。

方婕从后楼梯往下走了几步,在转角上,看到了来时在后门看到那扇铁栅门。

“老廖有这门的钥匙?”

“有,这样方便一点,不用每次进出都叫我们开门。”

“老廖今晚也来吗?”

“老廖不干了,洗涤公司那边换了个年轻人过来,姓程。”

“不干了?什么时候不干的?”

“大概是3月下旬吧!”

方婕下楼到前台问道:“请问,赵姐在不在?”

前台的服务员朝后面的办公室叫道:“赵姐,有人找!”

赵姐从办公室出来,看见方婕,问道:“看完了?”

“嗯,看完了,谢谢了!赵姐。”

“不客气!还有什么想看的?”

“没有了。赵姐,你能不能把你们酒店外包的那家洗涤公司的地址给我?”

“哦,清新洗涤公司在弄城路64号,雷霆电影院背后,到那就能看到了。”

“好的,谢谢赵姐!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不客气!”

从酒店出来,方婕脑海里不断闪现出那个身着蓝色工作服的背影,那人也姓廖,看不到那人的脸,他会不会跟廖广庆有关系?

第十三节 胡思乱想

方婕很郁闷,从监控上来看,案发当晚被害者、嫌疑人、证人出现的时间点,和在庭上的证词,简直是严丝合缝。

舒悦具备杀人动机,杀人时间,有目击者看见她与被害人争吵,并拿刀威吓被害人,放话要杀了他们。从房间出来时,被钟宇明看见舒悦正用纸巾擦拭沾血的双手。凶器上有舒悦的指纹,被害者指缝里舒悦的衣服纤维。擦手的纸巾,经检验有被害者的血迹。

所有证据都坐实了舒悦杀人的罪行,这些证据看来简直无懈可击。

但是余波不对劲,钟宇明也不太对劲,傅昆的赠券,林伟翔和宋永文竟然是邻居,这些全都不对劲。

困扰方婕的是,他们几个人应该有某种联系,但为什么要在法庭上装作素不相识?事情涉及到自己的丈夫,方婕憋了一肚子的疑问,无人倾诉。

回到家,余波看出方婕心情不好,递了一杯水给方婕:“怎么了?采访不太顺利?”

这句话要在三个月前,肯定会让方婕觉得体贴,可现在却有点令方婕烦心。

“嗯,好累,我想早点休息!”方婕抛下一句话,进了房间。

余波迟疑了一下,没有跟进房间,回到沙发上皱眉轻叹了一口气。

第二天方婕去弄城路找到了清新洗涤公司,她很想证实案发当晚出现在后楼梯的老廖,到底和廖广庆有没有关系。

老板不在,就两个女工在处理收回来清洗的物品。

“大姐,请问廖师傅在吗?”

“廖师傅不干了,你找他有事?”

“哦,我是街道办事处的,想来了解一下廖师傅的情况。”

年长一点的女工问道:“是不是要给他们家办什么补助啊?嗯,廖师傅家确实很困难,你们街道啊,是应该多关心一下。”

“嗯,是。大姐,廖师傅怎么不干了?听说他儿子得了重病,他不干了,没收入负担更重啊!”

“谁说不是啊!老板知道廖师傅儿子得的那个病,还给廖师傅涨了五百块钱工资,可廖师傅说家里没人照顾病人,就不上班回去照顾儿子了。你说治病要那么多钱,廖师傅又没收入,那可怎么办啊!”

“廖师傅是什么时候不上班的?”

“嗯,3月28号,我们那天发工资,领了工资廖师傅就跟老板说不干了。”

“廖师傅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没了,廖师傅的老婆去年年初不在了,现在就剩他们爷俩了。”

“他儿子廖广庆病得很重吧?”方婕瞎蒙道。

“嗯,听说很严重,廖师傅一天唉声叹气的。”

“廖师傅家住哪?”

“住……”年长的女工还没说出来,年轻一点的女工问道:“你不是街道的吗?你不知道廖师傅家住哪?”

“知道,我去了,他不在家,我想问问他有没有其他的住处。”

“哦,没有了。他不在家,应该就在医院吧!”

“好,谢谢你们了!我去医院找他吧!”

方婕怕再呆下去露出马脚,赶紧走了。她蒙对了,老廖就是廖广庆的父亲。

这么重要的线索,怎么没人提起。案发当晚如果老廖在布草间,布草间斜对面就是发案的207号房,和傅昆住的206一墙之隔,老廖在布草间就没有听见什么动静?

警方不可能没有掌握这个线索,方婕很是疑惑,马上打了个电话。

“喂,龙队,好久没见了,有个事想问问你,凤凰度假村那个案子是谁办的?姜华?哦,没什么,社里叫我跟这个案子,我想找点资料。不用,我直接去找他就行了。好的,有时间聊!再见龙队!”

龙队是林城市警局刑侦队大队长,上次去凤凰度假村查住房登记,方婕就是找龙队帮的忙。由于工作关系,方婕跟警局经常打交道,跟龙队关系不错。

姜华是刑侦队二中队队长,三十来岁,精明干练,刚提中队长没多久。方婕跟姜华合作过,对他印象不错。

“喂,姜队啊?我是方婕,呵,你听出来了!嗯,找你有点事,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好,我大概半个小时到。好,待会见!”

姜华正好在队里,方婕打了个车直奔刑侦队。

刑侦队方婕很熟悉,很容易就问到了姜华的办公室。她进去的时候,姜华正在整理着桌上的案卷。

“姜队,恭喜荣升!”

“大记者,别拿我开涮了,为舒悦的案子来的吧?龙队给我打过电话了。”

方婕在姜华桌前坐下:“嗯,姜队,舒悦的案子,有个情况不知道你注意没有?”跟警局的人说话,方婕一向都喜欢开门见山。

“你说的是……?”

“酒店外包的洗涤公司,有个姓廖的员工,案发当晚也在酒店二楼。”

“你说老廖!这条线我调查过了,女被害者刘凌,是老廖儿子廖广庆的前女友。那天晚上老廖确实在207斜对面的布草间,他说那天他收拾完,有点累,就在布草间休息了一下,眯着了。醒来走的时候,监控显示的时间是23点42分。”

姜华果然是掌握了这条线索的。

“我问过二楼其他的客人和楼层服务员,在22点45分至23点31分个时间段,没人看见老廖出现在楼道里。老廖的手机在23点40分接到他儿子廖广庆的电话,问他怎么还没回家,他才醒来。”

“他什么都没听见?”

“没有,他有点耳背,又累得眯着了,没听见外面的动静也很正常。”

“那晚廖广庆在什么地方?”

姜华的眼睛忽然亮了:“你不会怀疑廖广庆吧?”

“不是,只是随便问问。”

“他说那晚他在家,那时候他还没有住院。我们在他手机上找到了当晚23点40分他打给老廖的通话记录。既然他打电话叫老廖早点回家,那他应该不可能在外面。”

方婕静心想了一下,假如那晚在酒店的是廖广庆,他在23点40分给家里的老廖打了一个电话,说自己晚点回去呢?

方婕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想!警方和法庭都对案子有了结论,所有证据表明凶手就是舒悦!自己竟然会这样胡思乱想,这不是在帮舒悦脱罪吗!

“廖广庆得了肺癌,我看过检验单,3期。他很虚弱,就算他有杀人动机,他也没有这个行动能力。”

姜华的话打断了方婕的思绪。

“最重要的一点,没有任何人在酒店二楼楼道见过老廖或廖广庆。”

方婕明白,姜华不希望自己质疑他的判断。廖广庆自己也见了,他那个样子有力气杀人吗?

第十四节 身份不明

方婕有些不好意思,抱歉的说道:“姜队,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廖广庆的父亲那天也在酒店二楼,有点凑巧,就随口问问。”

姜华并没有因为方婕的歉意释怀,接着说道:“我当初也考虑到廖广庆的作案动机,对他做过一些调查。去年四月,刘凌开始和廖广庆闹分手。八月廖广庆查出患绝症以后,就开始躲着廖广庆。到年底,几乎就不再见面了。”

“刘凌闹分手,估计是因为蔡志辉吧?”

“嗯,据刘凌的同事说,去年过年前,就看到蔡志辉来接刘凌下班了。”

“姜队,你这有舒悦的个人资料吗?”

“有。”姜队在身后的柜子里找了一下,拿出一份材料。

舒悦,女,1979年4月2日出生,纤姿韵美容公司总经理。配偶,蔡志辉,二人于2010年9月5日登记结婚。家庭住址:松溪源1区3单元5号。

户籍记录上,户主是舒悦,2009年10月因买房入户由文明路34号附11号迁来本址。蔡志辉婚后没有把户口迁过来,户口本里只有舒悦一人。

“舒悦没有亲人?”

“没有,舒悦是弃婴,是一对拾荒的夫妇收养了她。养父母99年相继离世,查不到她的收养记录,可能当时没办收养证明。我能查到的舒悦最早的户籍记录显示,是她99年11月到林城入户的,入户原因也是买房入户。”

“99年?那时候她才多大?就买房了?”虽说99年林城的房价很低,但一套房子怎么说也要十来万,方婕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她说是她养父母留给她的钱。户口是从平山镇迁过来的。”

“舒悦是平山镇的人?”(平山镇离林城三十多公里,区划上属林城市。)

“我去平山镇问过,查不到舒悦之前的户籍信息。舒悦说她是山房村人,山房村早移民到镇上了,村里很多户籍资料都不完整。”

“养父母叫什么名字?”

“养父叫金老三,养母叫周小妹,常年在外拾荒,这个也没法查。舒悦说她在山房村长大,没上过学,这个也核实不了。在平山镇问了好多人,都说对她没印象。”

“她这样算不算身份不明?”方婕问道。

姜华苦笑道:“山房村像她这样的情况还不少,有些人到零几年才落上户。”

“她公司的人呢?他们对她也不了解?”

“舒悦可以说根本没有朋友,连她公司副总都说对她平时的生活不了解。”

舒悦的个人信息让方婕很惊讶,舒悦不仅没有亲人,连朋友都没有。

“舒悦上诉没有?”

“上了,但是没用,她的律师根本找不到新的证据来证明她没有杀人。”

是啊,铁证如山,就算找到舒悦被盗的手机,找到那条通知她去凤凰度假村捉奸的信息,那也不能证明她没有杀人。

“方姐,你是不是对舒悦杀人案有怀疑?”

方婕一下醒过神来:“没有,没有,我就是对她的身份很敢兴趣,一个漂亮的大老板,竟会落到这个地步。”

“是啊,可惜了。舒悦很能干,孤身一人来到林城,从美容院的学徒做起,慢慢有了自己的美容院、自己的公司。不容易啊!”

“我能见见舒悦吗?”

“你想见舒悦?这个有点难度,一审她被判了死刑,现在只有直系亲属和辩护律师才能见她。”

“哦,那就算了。谢谢了,姜队,打扰你了!”

“方姐别客气,要还有什么想了解的你尽管说,不过发稿的时候,最好跟我们通通气。”

“我知道,姜队。谢谢了!”

从刑侦队出来,方婕更混乱了。舒悦杀人案,确实是铁证如山。但是抛开人证物证,方婕感觉自己了解的情况越多,整件事就越奇怪。

首先,舒悦的身份太神秘,最近一条户籍迁移信息是99年的,99年以前的户籍情况几乎无法核实。换句话来说,舒悦这个人就像突然凭空蹦出来的一样。

99年以前她在哪生活,有些什么邻居,有没有要好的小伙伴,这些都无从得知。养父母的信息,也无从查起。说实话,这样的人,方婕还是第一次遇到。

方婕大胆的猜测,舒悦会不会刻意隐瞒自己的过去?如果是,她想隐瞒什么?

其次,案件的五位目击证人之间,或多或少都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但表面上看来,他们好像又毫不相干。

还有,一向老实本分的余波,为什么要在涉及凶杀案的事情上不断撒谎!他究竟想对自己隐瞒什么?

路过电信营业厅的时候,方婕犹豫了半响,还是走了进去。余波的手机卡密码没有改,方婕用身份证打了一份余波近三个月的手机通话记录。

仔细的比对了以后,在余波的通话记录上没有发现钟宇明的电话号码。方婕有些失望,同时也松了口气!也许真是自己多心了!

方婕在营业厅站了几分钟,不死心的又到柜台问道:“请问,能不能再给我把前几个月的通话清单打出来?”

营业员不耐烦的看了方婕拿在手上的通话清单一眼:“电话号码,身份证!”

“138********,这是身份证。”

“只能打今年的,去年的打不了。”

“行,就打今年的。”

营业员又打出一份清单给方婕,这次方婕呆住了,1月22日下午三点,钟宇明的号码打给余波,通话时间23分钟。

方婕反复看了几遍,两张清单上,今年一至五月,钟宇明和余波的通话记录,就只有1月22日那一次。打那以后,两个号码再没有联系过。

方婕不知道之前余波和钟宇明有没有联系过,但1月22日那天两人的通话时间太长了,余波和钟宇明有什么事情能说那么长时间!

方婕仔细回忆了一下,她能确定余波和钟宇明以前绝对没有见过面。但她记得,方骏好像在她和余波面前,提过钟宇明的名字。那时候的余波,对这个名字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是在方婕发现余波涉及凤凰度假村的事以后,为了试探余波,故意打电话给方骏,提起钟宇明的名字,余波才显得有些异样的。

那是不是可以假设,余波以前的确不认识钟宇明,是在1月22日接到钟宇明的电话以后,两人才开始有交集。

但为什么那次通了电话以后,两人又不联系了?

方婕觉得,以余波的性格,应该不会跟一个陌生人第一次通电话,就聊那么长时间。除非那个人余波以前认识,或者是那个人提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才让余波不得不跟他聊那么长时间。

第十五节 矛盾心理

方婕推测对了。此刻,余波正在办公桌前,拿着那两张儿时的照片,痴痴的看着。照片中的小余波,衣服略显破旧,但洗得很干净。小余波脸上充满了开心的笑容,因为那天是他的五岁生日,家里特地给他准备了饺子。

方婕没看错,小余波身后,就是那栋方婕在钟宇明宿舍的半张照片里,见过的小木屋。

那栋低矮的小木屋,承载了余波很多儿时的记忆。虽然时隔多年,余波依然清楚的记得,那天,是他第一次照相,不是因为那天是他的生日,而是因为他很快就要离开那了。可小余波舍不得走,小木屋曾给了他太多的欢笑和温暖。

“下班了,走吧!”办公室的苏姐大声说道。

余波被一下拉回现实,他小心翼翼的把那两张有点泛黄的照片,装进纸袋,放到了抽屉的最深处,锁上了抽屉。

方婕到家的时候,余波还没回来。方婕突然很想做饭,她不想坐在沙发上发呆。

到厨房看了一下,家里没什么菜。平时都是余波买菜,余波下班早,回家的路上经过菜场就顺便了。

方婕想把饭煮上,然后出去买点菜。但方婕吃不准要放多少米,她实在太久没做过饭了。随便放了些米,淘干净了,又不知道这米受不受水。方婕无意识的轻摇着头,作为妻子,自己是不是有点失职了!

煮上饭,方婕正准备出门买菜,余波回来了。身上全是灰,脸也花了,手上拎着几袋菜。

“你这是上哪蹭一身灰?又帮张奶奶收拾破烂了?”方婕接过菜皱眉问道。

“哎,也不是破烂,回来的时候刚好碰到张奶奶在收拾废品,就搭了把手。”余波站在门边,不好意思的憨笑着,把脏衣服脱了下来。

张奶奶是一楼的住户,平时总喜欢捡些邻居不要的东西,收拾好了卖给收废品的。屋里屋外常常堆满了杂七杂八的东西,有时候还惹来邻居的埋怨。

余波每隔一两个月,总会帮着张奶奶收拾一下,每次收拾都会弄得灰头土脸的。方婕说过余波几次,但余波不听。他说张奶奶年岁大了,又是一个人住,能帮就帮一下。方婕想帮助人也是做好事,慢慢也就不说了。

“先去洗洗吧!”方婕拿着菜进了厨房。

“方婕,你别弄,我洗洗就来弄。”余波抱着脏衣服在厨房门口说道。

“你快去洗吧!”方婕看着余波催促道。

余波很快就洗好澡,换了身衣服进厨房。

“方婕,你歇歇吧,我来弄。”

“我弄吧,我好久没做饭了。”方婕有些歉意的说。

“你腰椎不好,还是我来吧!”余波抢过方婕手上的菜,把方婕推出了厨房。

方婕确实腰椎不好,有次腰椎间盘膨出,动不了,躺了好几天。余波那几天请了假,对方婕悉心照顾。后来,余波就不太让方婕做家务了。

想起和余波在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方婕的内心是甜蜜的。虽然知道余波对她说了谎,但方婕知道,余波爱她。她也爱余波,她希望能和余波一直幸福的生活下去。

本来方婕今天是准备亮出余波的通话清单,问问余波跟钟宇明那通可疑的电话,究竟说了些什么!但现在方婕又不想问了,她不愿意让余波知道,她在调查自己的丈夫。

今天方婕下厨房,让余波很高兴。这段时间以来,余波觉得家里的气氛很压抑,感觉方婕对他有些疏远。今天方婕能先回家主动做饭,让余波很欣慰,他认为笼罩着两人的不快,可能就快散去了。

余波不愿意任何事影响他和方婕的关系,但他知道,从第一次接到钟宇明的电话开始,后面将会发生的事,一定会引起方婕对他的猜疑。但是他没有选择,他必须这样做。如果让余波重新再选择一次,他还是会义无反顾这样做。哪怕明知这样会危及两人经营多年的幸福生活!

余波多年前确实见过钟宇明几次,但是并不熟悉。他没想到那么多年以后,钟宇明能找到他。不仅找到他,还找到了林伟翔、宋永文和傅昆。他更没料到,这个钟宇明,竟然和方骏的那个大学同学,是同一个人。

那天方婕安排他们见面,其实余波事前就知道。钟宇明换衣服的时候,给余波发短信,告诉他晚上方婕约吃饭,叫他要有心理准备。当然,钟宇明发信息用的,是方婕不知道的另一个号码。

余波无数次回想自己那天的表现,都觉得没有什么问题。方婕应该看不出什么!

但是余波还是有点不放心,他也感觉到了方婕的不对劲。他没注意出庭作证那天,方婕就在听审席上关注着他。方婕只说她知道余波上庭作证的事,没告诉余波开庭那天她也去了法庭。

法官宣布判决结果的时候,余波的确控制不住的看了钟宇明一眼。而正是这一眼,才引起了方婕后来的一连串猜疑。

余波有点后悔,没早点把那两张儿时的照片藏起来。实际上他也不可能想到,方婕会看到钟宇明宿舍那半张照片。

那半张照片上的姑娘,余波很熟悉!他至今仍然记得那姑娘小时候的样子,红红的脸蛋,又圆又大的眼睛,还有那根乌黑漂亮的马尾辫!

被撕掉的另外半张照片,余波也知道上面是谁!但他却不愿意去想那个人。

余波知道自己藏起那两张照片,肯定引起起了方婕的怀疑。但他没办法,他不能留着照片,让方婕以此来证明自己和钟宇明有关系。他必须把那些有可能暴露自己和钟宇明有关系的痕迹抹干净!

这段时间,余波一直很矛盾。从内心来说,他根本不愿意欺骗方婕。但憋在心里的事,又不能告诉方婕。因为那不仅是他自己一个人的事!他了解方婕正直的性格,他不敢想象,方婕要是知道了这一切会怎么样!

他不想失去这个家,他珍惜眼前所拥有的一切,所以,他只能欺骗方婕!

现在,余波只希望能如钟宇明所说,一切都结束了!大家继续各自的生活!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谎言,早已被方婕察觉。当钟宇明告诉余波,宋永文在酒店看到方婕时,余波还一厢情愿的安慰自己,那只是方婕的正常工作。他不知道,从那天起,方婕就开始对他参与的事情,展开调查了!

第十六节 绝望的罪犯

第二天,方婕想去社里,刚出门,就接到了龙队的电话。

“方婕,我是龙劲,小姜说你想见舒悦?”龙队说话一向是开门见山。

“龙队,你有办法?”

“嘿嘿,打电话给你,当然是有办法。这样,你去社里开个证明,就说是要做一个重刑犯方面的专题报导,需要采访舒悦。这边我帮你申请。”

方婕不禁哑然失笑,是啊,自己怎么没想到!看来最近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好,龙队,我现在就去社里开证明。”

“好,你在社里等我,我过来接你去市看守所。”

“谢谢了,龙队!”

“哎,跟我还客气什么!”

方婕从心里感谢龙劲,龙劲对自己的事一直都很上心。她跟龙劲合作过几次,专门为龙劲写过一篇纪实报道。报道的那个案子,龙劲还立了功,得到了省厅的嘉奖。所以龙劲很念方婕的情,在方婕需要帮助的时候,只要不违反原则,龙劲总是很尽力。

方婕开好证明,没等一会,龙劲就到了。

龙劲今年四十二岁,干刑侦大队长已经五年了。他个头不高,但身材健硕。一张国字脸,双目炯炯有神。龙劲是真正从基层一步步干上来的,从警二十来年,破获了不少大案要案,是很多年轻侦查员的偶像。

“龙队,这次真是麻烦你了!”方婕坐上龙劲的车,客气的说道。

“谢什么,我可是拿你当朋友。真想谢的话,你就帮我们多报报那些干警正能量的事迹吧!”

“没问题,龙队!你们只要需要我,我是随叫随到。”方婕知道,自己又欠下人情了。不过,有些正能量的事迹是该好好宣传,这也符合自己的工作原则。

舒悦被羁押在林城市看守所,有龙队的陪同,方婕省了很多麻烦。办理好相关手续后,看守所的干警把舒悦带进了接见室。

龙队没有跟着进来,在外面和干警聊天。

舒悦没见过方婕,冷漠的坐在桌后看着她。

曾经光彩照人的女富豪,现在完全变了一个人。形容消瘦,面色苍白,眼神充满了绝望。

“你好,我是《生活与法制》杂志社的记者,方婕。”

“记者?你见我干什么?是想收集点女强人沦为阶下囚的素材?”舒悦满脸讥诮,冷冰冰的说道。

“不,我只想了解一些案发时的情况。”

“了解情况?情况起诉书上全都说完了。”舒悦的语气很厌倦。

“舒悦,人是你杀的吗?”方婕换了一个更直接的方式。

舒悦瞪眼望着方婕:“我说不是,你信吗?”

“那几个证人,你认识吗?”方婕没有回答舒悦,又换了一个问题。

“证人?见了鬼了才认识他们。”

“案发当晚,在酒店你没注意到他们吗?”

“那天晚上……?”舒悦皱起眉头,迟疑着说道:“你到底想问什么?”

“那天晚上你对那几个目击证人有印象吗?”

舒悦盯着方婕看了片刻:“我只记得那个保安,还有走的时候在楼道里好像是遇到了一个人。但没注意那人的长相。”

“另外的三个证人都没印象吗?”

舒悦不知道方婕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尽力的回忆着那晚的情形。

“没有。当时我情绪很激动,房间外面是有人,但我没注意有几个人,也没注意他们的长相。”

方婕能理解舒悦说的,在那种情况下,舒悦在房间里,外面有谁经过,或者远远的窥视,情绪激动的舒悦,确实不可能把外面的情形都准确的记下来。

“证人提到你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

舒悦眼里闪出一线希望的光芒:“你也怀疑人不是我杀的?”

“你说过那些话吗?”方婕选择不回答舒悦的问题。

“我不知道,我当时真的很激动,说了很多过激的话。但是我真的没有杀人。”

“但是刀上有你的指纹!”

舒悦有些泄气:“蔡志辉见那个臭婊子的脸被抓伤,用力把我推开了。我怕蔡志辉会对我不利,才顺手抓起旁边的水果刀。”

“旁边?”

“嗯,进门是个小过道,左边是卫生间,右边是衣柜,衣柜靠房间那头有个茶水台,刀就在台子上。我当时被蔡志辉一把推到了茶水台旁边,后来就没靠近过他们。”

舒悦描述得很清楚,那个房间和一般的酒店房间格局一样。

“你就一直站在那,拿着刀威吓他们,再没跟他们接触过?”

“嗯,我怕蔡志辉动手。我打不过他,拿刀其实只是想防着他打我。我真的没有杀他们。”

“但你丢进垃圾桶的纸巾上,有刘凌的血迹!”

舒悦的眉头皱的更深了:“我没把纸巾丢进垃圾桶,我当时根本就没注意哪有垃圾桶,擦完手以后那纸巾随手就扔了。血是刘凌脸上的,我抓伤她的脸,指尖上可能沾到了一点血。”

方婕记得,那天在庭上,钟宇明说看见舒悦出来时用纸巾擦手,但是没说看见舒悦把纸丢到垃圾桶里。后来公诉人说,是在垃圾桶里找到的纸巾。

方婕相信舒悦说的,当时舒悦在气头上,不一定会注意哪有垃圾桶。如果她随手扔掉了纸巾,那是谁把纸巾放到垃圾桶里的?服务员吗?

“你确定手上只沾了一点血?”那天在法庭看到的纸巾上,血迹确实不多,但绝对不只一点点。因为方婕坐在听审席最后一排,都清楚的看到了纸巾沾染上的红色血迹。

“我也觉得奇怪,当时我就是指尖上沾了点血,擦手的时候也没觉得有这么多血,怎么他们找到的纸巾都红了。”

“你确定?”方婕又问了一遍。

舒悦轻轻摇了下头:“我不知道,反正我觉得纸巾上不应该有那么多血。”

是啊,抓破脸指尖上能有多少血!方婕亲眼见过两个女人打架,也是抓破了脸,那手上不注意看,都看不到什么血。要有血迹的话,也就是指甲和指缝里有一点。

“你回家以后,那晚家里真的被盗了?”

“嗯,我的包和手机,还有几件衣服被偷了。”

“门锁和窗户有被撬动的痕迹吗?”

舒悦又摇了摇头:“没有,我都不知道小偷是怎么进的门!”

“没少别的东西?”

“没有!现金放在我卧室的柜子里,没有动过。”

“你反锁门了吗?就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那门是一合拢就自动反锁的,但是可以用钥匙打开。那天我很累,睡得很沉,什么也没听到。”

“蔡志辉应该有钥匙吧?”

“嗯?有,他有钥匙。可是我回到家都12点过了,尸检报告上说那时候他已经死了。”

“你的包和衣服没放在卧室?”

“没有,一进门我就把包扔在客厅的沙发上,外衣也脱在沙发上。沙发上还有几件衣服,是准备送去洗的。”

“也就是说被盗的东西全在沙发上,那小偷进门拿了东西就走了,对别的房间一点兴趣都没有?”

舒悦看出来方婕对她的话有些怀疑,急得歇斯底里的哭喊道:“我没撒谎,那晚真的被盗了。我真的没杀人,你帮帮我,求你帮帮我!求求你!求求你!”

第十七节 求证

舒悦的哭喊声,惊来了干警,把失控的舒悦带出了接见室。

龙劲在门边看着呆住的方婕叫道:“小方,小方,没吓到你吧?”

方婕回过神来,轻笑道:“没有!没想到舒悦的反应那么大。”

“唉,见多了你就习惯了。很多死刑犯都是这样,情绪很容易失控。走吧!”

回去的路上,龙劲好奇的问道:“小方,你是不是对这个案子有什么怀疑?”

“没有,龙队。我怎么会有怀疑,我只是觉得,像舒悦这样的人,从大老板变成杀人犯,有些惋惜罢了。”

“这样的人还不少,人啊,很多时候都会被自己的情绪冲昏头脑,干出一些后悔莫及的事情。社里叫你跟这个案子?”

“嗯,王主编叫我跟进舒悦的案子,做个专访。希望能以此告诫大家,别因为一时冲动而触犯法律,失去生命和自由。”

“嗯,好,惩治犯罪不如防范于未然,需要什么相关资料,你就找姜华。”

“好,谢谢了!龙队!”

“别跟我客气!”

方婕现在确实需要找姜华,她跟龙劲一起到了刑侦队。姜华也是刚才外面回来,看到方婕,问道:“去见过舒悦了?”

“嗯,见过了。姜队,有点事又要来麻烦你了!”

“姜华,方记者要做个专访,你好好配合。小方,有什么需要就跟姜华说。我出去一趟,就不陪你了。有事打我电话。”

“好的,龙队,你先忙!谢谢了!”

姜华见龙劲走了,放松道:“方姐,有什么差遣你就说,我一定全力配合!”

“呵呵,行了,什么差遣,我怎么敢指使姜队。不过,确实需要姜队帮点忙。”

“你说!”

“我想照几张照片,凶器和证物什么的。”

“证物?证物交到法院保存了。我直接带你去吧!”

“好,那就麻烦姜队了!”

“行了,别说这个!方姐,只要你别在龙队面前打我小报告就行了!”

“瞧你说的,我什么时候打你小报告了!”

在法院的证物室,方婕第二次见到那把行凶的水果刀,和那张带血的纸巾。

刀就是一般的直柄水果刀,刀刃薄而长,刀头很尖。方婕随便拍了几张照片,小心的拿起装着纸巾的证物袋。

纸巾是摊开的放在证物袋里的,整张纸巾上大概有五分之一的地方,沾染上了血迹。时隔两个多月,上面的血迹开始有点发黑了。

纸巾上有擦拭留下的血迹,那是几道下粗上细的痕迹。也有块状的血迹,面积不大,形状也不规则。

方婕把纸巾摊在手掌上,仔细的观察着块状血迹的形状。姜华皱眉看着方婕,不明白她怎么对擦手的纸巾那么有兴趣。

“方姐,有什么不对吗?”

“嗯?没有。”方婕放下纸巾,从多个角度拍了几张照。

其他的证物,方婕草草看了一遍,说道:“差不多了,姜队,我们走吧!”

姜华疑惑的看了方婕一眼:“好,走吧。”

走出法院,姜华正色道:“方姐,你是不是对这个案子有什么别的看法?”

“没有,动机明确、证据确凿,法庭都判决了,我能有什么看法!”事关自己的丈夫,方婕不敢乱说。

姜华狐疑的皱着眉:“方姐,如果你有什么别的想法,就告诉我好吗?”

“哎呀,姜队,你误会了,我真没有别的想法,你多心了!”方婕一本正经的说道。

“唉,可能是我多心了!方姐,我送你回去吧!”姜华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不用了,姜队,我回社里,你也不顺路,我打个车回去就行了。”

“行,那我就先走了。有事你就打我电话。”

“好,谢谢了,姜队!”

姜华一走,方婕马上到路边拦了一辆车。

“师傅,到凤凰度假村。”

方婕进了凤凰度假村酒店大厅,走到前台问道:“请问,赵姐在吗?”

“赵姐?你是说赵助吧?”

“赵助?”

台前的小姑娘笑起来:“就是总经理助理!”

“哦,是的,是她!”

小姑娘打了个电话,说道:“你等一下,赵助马上就下来。”

方婕在大厅环视一周,没看到保安。

“美女,你们这有个叫宋永文的保安吧?”

“有啊,他今天休息。你找他?”

“哦,听说他家那能摘到新鲜的枇杷叶,不知道他家住哪?”

“宋师傅住在三道河自行车厂宿舍,宿舍背后是杨梅山,那里枇杷树杨梅树可多了。”

“小方!”

方婕转身见赵姐向自己走过来。

“赵姐,又来麻烦你了。”

赵姐问道:“还是想看监控?”

“不不,我想见见3月15日那天当班的楼层服务员。”

赵姐微微皱了下眉:“那天是李燕当班,她今天休息。”

“赵姐,能告诉我她家住哪吗?”

赵姐迟疑了一下,说道:“李燕住华阳小区3栋1单元,几楼我记不清了。要上去查一下。”

“哦,赵姐,我能去207号房看看吗?”

赵姐无奈的看了方婕一眼:“你等我问问。小夏,你看看207有客人吗?”

“没有,赵助。最近如果不是客满的话,207都不放出去的。”

赵姐拿出对讲机喊道:“小娅,你把207的门开了,有客人上来看看。”

“好的,收到。”对讲机里传来小娅的回答。

“小方,你先去207看看,我上楼查下李燕的地址。”

“赵姐,麻烦你再帮我查一下那天当班保安的地址。”

赵姐有些不耐烦的点点头走了。

方婕从楼上走上二楼,看到207的房门已经开了,一个清瘦的姑娘站在门口。

“你要看房间?”

“嗯,我随便看看。”

方婕走进房间,房门左边是卫生间,右边是衣柜,房门朝衣柜方向开启。衣柜靠里的地方,有个茶水台。台子上摆着一把烧水壶,两个杯子,两包袋装茶叶,还有一个空着的搪瓷茶盘。

走过茶水台就是房间内部,一张2米的大床,占据了房间大部分的面积,床头靠房间左侧。靠窗摆放着一张小圆桌和两把沙发。

房间早已收拾干净,床上铺着整齐洁白的被褥。木地板也擦拭得干干净净。可能是最近没开过房门的缘故,房间里充斥着一股难闻的潮味。

楼层服务员小娅,站在门边,没有进来。她好奇的看着方婕,不知道方婕在看什么。

方婕退回到茶水台边,问道:“小娅,酒店房间里不是有水果刀吗?”

“水果刀?哦,自从上次出事以后,所有的房间,都不提供水果刀了。”

方婕转过身,面对大床,在衣柜旁边侧身站着,回头望向对面的206号房。案发当晚傅昆就是从那个房间,看到舒悦在207叫骂的。

余波的证词上说,当时207的房门半开着。方婕走出房间,把房门打开四十五度角,站在过道对面的206门前看向207号房间,根本看不到门后的衣柜。方婕算了一下视角和距离,如果衣柜前站着人,从206房门的位置,一样是什么都看不到。

可是傅昆的证词说,他当时看到舒悦就站在衣柜前!

第十八节 疑点

余波住在207右边的209号房,正常情况下,从209方向走过来,落步应该在207房门靠右侧的位置。如果房门半开,在207门外右侧只能看到卫生间的门。

那个时候舒悦应该是面对大床床尾方向,右手挥动水果刀。方婕又试了一下,让小娅站在房门右侧,房门呈四十五度角开启,自己站到茶水台旁面朝床尾,抬起了右手。

“小娅,你能看到我右手吗?”

“什么都看不到!”

方婕回头,她也看不到门外的小娅。

小娅把头伸到门左侧,才看到方婕。

方婕反复试了几次,房门半开的情况下,想从门外清楚看到茶水台前站的人,必须凑到房门左侧,靠门框三十公分的位置才能看到。

但是那样一来,房间里的人也能清楚的看到门外的人,这样的窥探,有点太明目张胆了!以余波的性格,他会这样做吗?

楼道里响起赵姐的脚步声,赵姐拿着一张纸走过来。

“小方,这是地址。”

“谢谢赵姐!又给你添麻烦了,真是不好意思!”

“哦,没什么,看完了吗?”

“看完了,谢谢了赵姐!我回去了!”

“好,你慢走!”

看着方婕走下楼梯,小娅好奇的问道:“赵助,她是谁啊?”

“小娅,她来看房间的事,你不要乱说。”

“哦,知道了,赵助。”小娅在赵姐背后吐了吐舌头,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实地调查的结果,让方婕很怀疑余波和傅昆的证词。先不说在门外能不能看到舒悦的问题,单说余波会不会出门来看热闹,方婕都持怀疑态度。

以余波的性格,在房里听到隔壁有吵闹声,他顶多会打电话给前台投诉。走出自己房间,到隔壁门边明目张胆的窥探,这可能性不大。

何况,从傅昆站的位置,根本就看不到舒悦。难道他们在撒谎?

方婕根据地址找到了李燕的家。

“你是?”李燕打开门问道。

“我是《生活与法制》的记者方婕,想找你了解点情况。是你们酒店的赵助给我提供的地址。”

“哦,进来吧!”

李燕把方婕让进屋里,指着沙发说:“坐吧!”

方婕坐下问道:“3月15日那天,是你当班?”

“嗯,你想问什么?警察都来问过好几次了!”

“那天你听到207有吵闹声过去看的时候,房门开得有多大?”

“嗯?好像是半开着吧!有那么大!”李燕抬手比了一下,大概就是四十五度。

“你还记得当时你是在外面就看到吵架的那个女人,还是推门进去以后,才看到她的?”

“你是说舒悦?”

“你认识她?”

“不认识,警察说她叫舒悦。那天我先是在门边看到舒悦在叫骂,才推门进去的。”

“当时你站在门边,离门框有多近?”

李燕不解的看着方婕,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问。

“很近,隔远了看不到她。”

“你和保安宋师傅从房间出来的时候,你有没有注意到房门开了多大?”

李燕微微皱着眉,心想这个记者怎么和警察问的问题不一样!

“也差不多吧,应该比我们进去的时候,开得还小一点。”

“酒店楼道上常有客人乱丢纸巾吗?”

李燕摇摇头:“很少,我几乎没遇到过,楼道里每隔几个房间,就有一个垃圾桶,客人一般是不乱丢东西的。”

“你还记得那天晚上,舒悦走以后,电梯口附近有乱扔的纸巾吗?”

“应该没有吧!没有,如果有的话,我看到了一定会把纸巾放到垃圾桶的。”

“是你发现的死者?”

“嗯!”李燕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好像很烦心。

“大概是几点发现的?”

“七点十分左右吧!”

“你怎么记得那么清楚?”

“我们是早上八点接班,七点就开始做楼道卫生,准备交班。那天早上我正在倒垃圾桶,看到207的房门没关拢,以为客人退房走了,就过去敲门,里面没人应,我一推门就看到那两个人了。”

“倒垃圾桶?”

“是啊!”

“你发现207的房门没关拢之前,倒了几个垃圾桶?”

“两三个吧!”

“电梯口到207之间的垃圾桶你倒了吗?”

李燕的眼神有些混乱。

“我记不清了,我是从201那边开始倒的。”

方婕在酒店留心看过,201到电梯口之间有个垃圾桶,电梯口有一个,207外面有一个。舒悦那天丢的纸巾,只能在电梯口或者207这两个垃圾桶里。

如果钟宇明的话是真的,他应该是在205房间外看到舒悦的。当时舒悦正拿纸巾在擦手,那就不可能把纸巾丢到207外面那个垃圾桶。

舒悦是坐电梯下楼的,电梯口旁边是楼梯,她不可能走超过楼梯口,把纸巾丢到201那个方向的垃圾桶里,再走回来坐电梯。那擦过手的纸巾只能是丢在电梯口那个垃圾桶。

“你能不能确定到底倒了两个还是三个垃圾桶?”

“可能是两个吧!那天出了那种事,我有点混乱,实在记不清了。”

李燕说她发现207房门有异样之前,就已经倒了两三个垃圾桶。从201到207这段距离总共就三个垃圾桶,哪怕只倒了两个,电梯口那个垃圾桶,也已经被倒掉了。

“报警以后你继续打扫楼道了吗?”

“没有,宋师傅说那是案件现场,叫我们暂时别乱动。”

“你们?”

“是啊!当时楼上的服务员也下来了,还有楼下的小江,还有几个客人听到外面很吵,也出来了。”

“当时除了你和宋师傅,还有别人进过207号房吗?”

“应该没有,当时有几个客人挤到门边想看看,被宋师傅拦住了。”

“报警以后,警察什么时候到的?”

“几分钟吧,他们很快就来了!”

“他们来以后检查垃圾桶了吗?”

“我不知道!有个警察把我带到楼下问话了。”

“问完话你又上楼没有?”

“没有,问完话他们又把我带去警局了。”

从李燕家出来,方婕马上给姜华去了电话,请姜华发一份现场勘查记录给她。姜华虽觉有些奇怪,但还是把现场勘查记录发了过来。

看到勘查记录上注明,纸巾是在电梯口的垃圾桶里采集到的,方婕震惊了!

这不可能!警察到酒店时,电梯口的垃圾桶已经倒掉了!

李燕也许记不清自己倒掉了两个还是三个垃圾桶,但绝对能分清1和2。方婕推测,那天早上李燕是倒掉了电梯口的垃圾桶以后,才走到207外面准备倒第三个垃圾桶。

就在那个时候,李燕发现了207的房门没关严。可能就停下手上的活,去敲207的房门。所以李燕才记不清自己到底倒了两个还是三个垃圾桶。

既然电梯口的垃圾桶已经倒掉了,警方采集到的纸巾是哪来的?

第十九节 跟踪

方婕了解的越多,越感觉舒悦这个案子扑朔离奇!

凶器水果刀上,已经有了舒悦的指纹。为什么还要煞费苦心的把那张纸巾抛给警方?

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坐实舒悦杀人的证据!

有人看见舒悦从受害者的房间出来,边走边用纸巾擦拭手上的血迹,而纸巾上的血迹正是被害者的!这说明什么?说明舒悦就是凶手!哪怕没有人亲眼看见舒悦把刀刺进受害者的身体,也能由此推断舒悦刚刚杀了人!

方婕开始有点相信舒悦的话了,她也许真的没有杀人!她要真杀了人,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就不必这样做了!

案发当晚,舒悦家被盗,手机和在案发现场穿过的外衣失窃。这正是想让舒悦有口说不清!

按常理推断外衣上应该有被害者的血迹,外衣不见了,正好说明舒悦想毁灭作案证据!

而手机上有通知舒悦去酒店捉奸的匿名短信,这种证据当然不能落在警方手上。所以才有人炮制了这场失窃案!

从头到尾都没人亲眼看到舒悦行凶,但是所有的证据都完美的把舒悦推到了凶手的位置上。方婕仿佛看到了一张无形的大网,正笼罩在舒悦头上。

究竟是谁在垃圾桶被倒过后把纸巾放进去?是谁偷走了舒悦的手机和外衣?

余波和这些有没有关系?他在案子里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方婕感到一阵揪心,余波会不会是作伪证?如果是,他想干什么?

在方婕看来,余波和舒悦根本就没有什么交集!他甚至不可能认识舒悦!

根据舒悦的户籍记录显示,99年,舒悦才从平山镇迁来林城。那个时候余波刚刚大学毕业。毕业第二年,余波参加工作,没多久开始追求方婕。这期间余波连舒悦的影子都没见过!

上大学前,余波一直在剑河,舒悦在平山镇山房村。那是两个方向,一南一北!山房村是平山镇最远的村子,名副其实的边远山村。连方婕这个土生土长的林城人都没去过。

舒悦的身份也很有问题!她说自己没上过学,但是从那天方婕跟她谈话,感觉舒悦不像是没上过学的人!

舒悦说话条理清晰,用词简洁,表达准确,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还有,她能在短短的时间创办那么大的公司,并且管理得井井有条,这是一个没上过学的人能轻易做到的吗?

假设舒悦真是冤枉的,她没有杀人。那真凶是谁?处心积虑置她于死地的幕后黑手又是谁?

方婕有点不敢想下去了,她不相信余波是幕后黑手,同时她又担心余波就是幕后黑手!

看着赵姐给她的纸条上,宋永文的地址,方婕很想见见宋永文。他也是证人之一,并且和林伟翔曾经是邻居。

宋永文由于工作上的便利,是有机会接触到前台的订房信息的。如果蔡志辉订房的信息真被泄露了的话,那宋永文也有一定的嫌疑。

想到这,方婕拦了部出租车,去自行车厂宿舍找宋永文。

出租车开到自行车厂宿舍时,方婕一眼看见宋永文踩着自行车从门里出来。方婕没有下车,看着宋永文从出租车旁驶过,她发现宋永文自行车后座上,放着一大包吃的。

“师傅,跟着刚才过去的那辆自行车!”

司机师傅回头楞了一眼方婕:“这车钱怎么算?”

方婕从包里拿出两百块钱递过去:“师傅,你打表,我在另外给你两百。”

司机师傅不再多话,接过钱掉头跟了上去。

“师傅,麻烦你慢点,别跟那么近!”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一眼方婕,心想,这女的到底是什么干什么的?不会是警察吧!

没过几分钟,宋永文把自行车骑上了青云路。这条路是去青云山的,路上车子不多,也没什么建筑。

“师傅,再离远点。”

司机把车速放的更慢,远远的跟着宋永文。

前面拐了个弯,突然看不到宋永文的自行车了。司机问道:“还跟吗?”

路两边既看不到人也看不到自行车,方婕说:“再往前开一点。”

司机加速往前开了一百多米,看到了正往一条岔路上走的宋永文。司机在路边停下车,说道:“这条路平时很少有车,再跟人家就要被发现了。”

方婕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就在这下吧,师傅,给,不用找了。”计价器显示三十多块,方婕给了司机一张五十的票子,下了车。

宋永文走的这条岔路,方婕来过几次。这条路只有四五百米,尽头是青云山养老院,方婕有个同学就在养老院上班。

路两边是参天大树,一路上有很多条小路都可以登上青云山。方婕走上这条岔路的时候,已经看不到宋永文的自行车了。

方婕戴上包里的墨镜,慢慢沿着小路往前走,一路留心路边上山的小路,一直走到养老院门口,都没看到宋永文的自行车。

方婕在养老院前面的树林等了一下,养老院大门紧闭,周围安安静静,一个人都没有。五月的林城还不太暖和,树林里吹来的山风,让方婕有些凉意。

前面没路,山路骑不了自行车,看来宋永文有可能是进养老院了。

方婕有点犹豫,自己要不要进去看看?想了一下,方婕给在养老院上班的同学打了个电话。

“喂,董鑫,你在上班吗?没什么事,我来青云山玩,路过你们养老院,就顺便给你打个电话。嗯,我就在外面。好!”

没过两分钟,养老院的侧门开了,一个胖乎乎的男人光着脑袋,从门里钻了出来。

“董鑫!”

“方婕,你真在这,我还以为你开玩笑呢!”

“董鑫,你怎么还这么胖!该减减肥了!”

“唉,就这样了!走,去我那坐坐吧!”

“不会打扰你吧?”

“不会,我在这就是养老,没什么事!走吧!”

方婕跟着董鑫进了养老院,一进门就看到宋永文的自行车停在院子里,人却不见踪影。

董鑫把方婕带上院子左侧的两层小楼,说道:“你可是好久没来了,晚上就在这吃饭吧!”

“嗬嗬,等我退休了,天天来!吃饭就算了,今天来,有点事想找你帮忙!”

“哟,方婕,你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说吧,什么事?”

“刚才有个叫宋永文的进来了,你知道那人吗?”

“老宋?怎么了?你认识他?”

“唉,都是工作上的事,他来看人吗?”

“嗯,他就在那个房间。”董鑫往对面二楼角落上的房间指了一下。

透过明亮的玻璃窗,方婕看到宋永文正坐在房间里,跟床上的老人说话。

“那是宋永文的什么人?”

“说是远方亲戚,双目失明,我们都叫他解放叔。”

“他姓什么?”

“嗯?姓解吧!”

“登记的名字就叫解放?”

“是啊!”

“是宋永文送来的?”

“不是,是个姓钟的送来的。”

“姓钟的?钟什么?”

“好像是叫钟什么明,要查一下才知道。”

第二十节 失明的解放叔

董鑫到办公室找出解放的登记文件,方婕一看,果然是钟宇明。把老人送来的时间,是去年七月二日。

“钟宇明经常来看解放叔吗?”

“刚送来的时候,经常来,今年好像来得少了点,就两三次吧!”

登记文件上,钟宇明与解放的关系是表侄和表叔。方婕有点怀疑钟宇明到底有没有这么个表叔,就算有,好像和宋永文也没什么关系!

解放的出生日期上,就只写了1949年,没有月和日。方婕知道老人为什么叫解放了,很多那年出生的人,都叫这个名字。

“这个钟宇明还挺有能耐的,不知道他找了什么关系,他表叔的费用,都是江河实业帮他负担的!”

“你说什么?江河实业?”

“是啊,我们这里有几个没有亲人的孤寡老人,都是江河实业资助的。但是解放叔有亲属,江河实业还负担他的费用,所以我说这个钟宇明有能耐。”

“江河实业的人来看过解放叔吗?”

“来过几次,也不是只看解放叔,是来看望他们公司资助的那几个老人。有两次他们林总也来了,还在那几个老人的屋里都坐了一下,跟那些老人拉家常。林总这人真不错!……”

“林总在解放的房间待的时间长吗?”

“嗯?这个我没注意。你……”

“宋永文经常来?”

“也不是经常来,来过四五次、五六次吧,差不多一两个月来一次吧!”

“有个叫傅昆的来看过解放叔吗?”

“傅昆?不知道,常来的我都知道。你说这个人要不就没来过,要不就来的少。”

“你们这没有登记的吗?”

“登记?你开什么玩笑?我们这又不是监狱,来访还要登记!方婕,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有,就是随便问问。”

董鑫知道方婕有事瞒着他,但方婕不愿意说,他也不好追问。

宋永文从解放的房间出来,下楼推着自行车出了养老院。

“我能跟解放叔聊几句吗?”方婕问道。

“恐怕有点难!”董鑫为难的搓着手说道。

“怎么了?”

“这老头不怎么说话,你跟他说几句,他都不答一句。”

“怎么会这样?”

“我也不知道,但是他跟宋永文和钟宇明好像倒能说几句。别的老人和我们的工作人员,他都不太理。”

“我去试试?”

董鑫看了方婕一眼,无奈的说道:“好吧,我带你过去。”

青云山养老院条件不错,老人门住的房间虽不大,却都是单间,房间里独立的卫生间和电视。

方婕和董鑫走进解放的房间时,解放正半躺在床上听着电视。

老人六十多岁,身材干瘦,皮肤黝黑。半睁的眼睛,有些浑浊。一头花白的头发,额头上爬满了皱纹。

“解放叔,我是小董啊!我有个朋友来看看你老!”

解放翻着白眼稍稍侧了下头,没有作声。

“解放叔,你好!我是董鑫的朋友,我来看看您!”方婕没介绍自己是谁。

解放一动不动,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解放叔,宋大哥常来看你吧?”方婕问道。

解放还是不答话,但是方婕注意到,解放的头又侧了一下。

董鑫冲方婕耸耸肩,摊开两手歪着头,做了个没有办法的动作。

方婕不死心,又问了一句:“解放叔,你是永山人?”

解放慢慢的从床上坐起来,双脚在地上探着套上拖鞋,站起身从门外走去。

“解放叔!”方婕侧身让了一下。

董鑫朝方婕摆摆手,示意她别再问了。

解放出门朝楼下走去,方婕不解的问道:“他去哪?”

董鑫抬手指着手表说道:“到时间吃饭了!”

方婕跟着解放下楼到了餐厅,看见解放自如的走到餐具台上,拿了一幅餐具,准确无误的走到了一张圆桌旁坐了下来。一点也不像看不见的样子。

“解放叔真的看不见?”方婕怀疑的问身边的董鑫。

“嗯,看不到,失明多年了。”

“他平时有什么异常吗?”

“异常?我看他那都异常!什么都不说,谁也不理!”

方婕苦笑道:“董鑫,我要先走了。今天谢谢了!”

“都到饭点了,吃了饭再走吧,我也要回去。吃完饭我开车送你,外面也叫不到车。”

方婕想想也是,从这走出去,好远都叫不到车。正想打电话给余波说一声,余波先打过来了。

“方婕,还没下班啊?”

“啊,我还有点事,要晚点回来。你别等我了,我在外面吃,办完事我就回来。”

“哦,好吧,那你早点回来。”

“嗯,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董鑫问道:“是余波吧?你怎么不告诉他你在我这。”

“唉,回去再跟他说吧!”

董鑫把方婕领到一张单独的小桌坐下,去厨房张罗了三四个菜。

“随便吃点吧,不知道你来,也没什么准备。”董鑫客套的说。

“还准备什么,这就不错了,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老同学,你就别客气了!”方婕边说,边朝解放那边瞥去。

“方婕,你刚才问我解放叔有什么异样,你别说,慢慢想来解放叔还真有点异样!”董鑫随着方婕的目光看到解放叔,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什么异样?”方婕好奇道。

“解放叔没身份证,没户口!”

“你说什么?”方婕惊讶道。

“你小点声!钟宇明送解放叔来的时候,提供不了解放叔的户口和身份证。他说解放叔是他失散多年的表叔,神志有点问题,他也才刚找到解放叔。”

“神志有问题?你觉得解放叔神志有问题吗?”

“我倒是没看出来,除了不太说话,解放叔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方婕看到和解放叔同桌的老人,基本上没人跟解放叔说话。只有他身边的一个老太太,不断给解放叔夹菜。

“那个老太太是谁?”

“哦,那是秦大妈。秦大妈心眼好,解放叔眼睛看不见,秦大妈经常帮他夹菜。”

“解放叔跟秦大妈也不说话吗?”

“说,不过他就只会说谢谢!”

解放叔吃饭的速度很快,几大口扒拉完碗里的饭,站起来跟秦大妈说了句话,转身出了餐厅。

“你猜他说什么?”董鑫戏虐的看着方婕。

“谢谢!”方婕答道。

董鑫低声笑道:“对,他跟秦大妈说话就倆字,谢谢!”

“董鑫,没身份证也能住你们这吗?”

“能!这你就不知道了,现在社会上有些神志不清的老人,实在无法联系他们的家人,救助站就会把人送到我们这种地方来。这样的老人别说户口身份证,身上连张纸都没有。我们不能因为人家没有身份证就不管吧?”

方婕想想也是。但解放叔真是神志不清吗?

第二十一节 怪事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解放叔会听电视,能凭电视节目判断吃饭时间。

方婕问解放叔,宋永文是不是常来看他,解放叔的头侧了一下。方婕知道这个动作对于失明的人来说,代表着什么!解放叔是为了听得更清楚一点,在移动耳朵的位置。这几乎是失明人士的习惯性动作!

当方婕问解放叔是不是永山人时,解放叔直接从床上起来走了。他不想听方婕继续问下去,说明那个问题对他是有一定触碰的!方婕猜想解放叔一定和永山有关系!

董鑫饭后把方婕送回了家,方婕下车的时候,犹豫着对董鑫说道:“董鑫,我想请你别告诉余波,我今天去过你那!”

董鑫虽然跟余波没有太深的交情,但因为方婕的关系,大家也算是朋友,他不明白方婕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

“唉,董鑫,你别问了,算帮我个忙好吗!”

董鑫有些担心的问道:“你和余波没什么吧?”

方婕摇摇头:“我和余波没什么,我只是想保留一点私人空间。”

“好吧!那我先走了!方婕,常联系!”

“嗯!谢谢!常联系!”

方婕在养老院,并没有告诉解放叔自己是谁,只说是董鑫的朋友。她也没有问董鑫,余波去没去看过解放叔。她知道,如果余波去过,董鑫肯定会告诉她。

现在已经证实,林伟翔、宋永文和钟宇明都跟解放叔有联系。方婕不禁怀疑,余波可能也认识解放叔。他之所以没去看解放叔,当然是因为怕方婕通过董鑫,发现他和解放叔的关系。

还有傅昆,董鑫吃不准他去没去过养老院。但方婕想,傅昆应该也去过一两次,因为去得少,所以董鑫才没有印象。

突然出现的解放叔,把几位证人联系起来了。这个解放叔究竟是何方神圣,他和舒悦杀人案有没有关系?

方婕脑子里是一团乱麻!

回到家,余波正在打电话。

“嗯,好,妈,就这样!再见!”

方婕边换鞋边问道:“是妈来的电话?”

“不是,是我打过去的。”

“哦!妈最近身体怎么样?”

“还行!方婕,你明天有时间吗?”

“明天有什么事吗?”

“你忘了,明天是周末,又到月底了,我想回去看看我妈!”

这几天真是忙昏头了,方婕差点忘记余波每月要回剑河看一次他妈妈了。

“嗯,明天还要加班,这两天有个稿子要赶。要不下个月我再跟你回去吧!”

“哦!那我就自己回去吧!”

“你明天回不回来?”

“可能不回,我想陪我妈住一晚。”

“哦,好!你代我给妈问个好吧!”

“嗯!”

周末的早上,方婕像往常一样,早早出了门。但她没走远,在小区大门对面的一家早餐店里,远远看着小区大门。

过了半个小时,店里的客人都换了两茬,余波才从小区大门走出来。

看见余波上了开往客车站的25路公交车,方婕才从早餐店出来。她不是不愿意和余波回家,但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方婕去了舒悦住的松溪源,在小区物业办公室,方婕亮明了自己的身份。

“方记者,不知道有什么能帮到你的?”物业的蒋经理很客气。

“蒋经理,我能不能看看3月16日凌晨,一区3单元的监控。”

蒋经理一怔:“你是为舒悦的案子来的?”

“你认识舒悦?”

“谈不上认识!她是业主,我们是物业,打过点交道。”

“你知道舒悦的事?”

“听说过一点,警察也来过调过监控。”

“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舒悦家门口根本就没有监控!”

“没有监控?”方婕有点不相信。

“一区是独层别墅,一个单元五层,每层只有一户。舒悦住的5号,就是第五层。整个单元只有楼下进出口有个摄像头,楼上没有。楼下那个摄像头,最近几个月线路总是出问题。我也觉得奇怪,师傅去修了好几次,每次都是刚修好,第二天又出问题了。”

“3月16日那天也出问题了?”

“哪呀,后来维修的师傅不愿修了,那条线路就一直瘫着没人管。”

“其他的单元也有这种情况吗?”

“没有,整个小区就只有3单元的监控线路有问题。”

“那条线路是从什么时候瘫的?”

“大概是过年前吧!”

过年前就是2月份左右,方婕感觉这绝不是偶然的。

“蒋经理,你再找人试试,说不定,现在又能修好了!”

“嗯,星期一整个小区的监控都要搞一次大检修,我会叫维修的师傅,再检修一次,这次修好了,看看第二天还会不会出问题。”

“好,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修好了,第二天第三天都没坏,你就打电话给我说一声!”

“说一声?”蒋经理有些糊涂的接过方婕的名片。

“好,要是过两天没坏,我就打电话告诉你。”

方婕有个大胆的猜想,3单元的监控线路,从2月份开始就总是出问题,这很可能是针对舒悦的。

那张无形的大网,从案发前,就已经笼罩在舒悦头顶上了。

方婕怀疑,就算3月15日舒悦没有去凤凰度假村,也许不知道哪一天她也会在家里出事!

当然,这些都只是猜测,没有真凭实据。但是方婕相信自己的直觉,她不相信真有这么巧,整个小区几十个单元,偏偏就舒悦住的这个单元发生这种怪事!

方婕对舒悦很感兴趣,舒悦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方婕想见见舒悦的副总肖扬,也许肖扬能让她对舒悦多些了解。

方婕从姜华那拿到了肖扬的联系方式,给肖扬拨通电话,一个很好听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来:“喂,你好!请问是哪位?”

“你好,我是《生活与法制》的记者,方婕。请问你是肖扬先生吗?”

“我是,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想了解一点舒悦的情况。”

“哦,我现在在公司,你过来吧。”

在纤姿韵美容公司副总经理办公室,方婕见到了那个声音很好听的副总肖扬。

肖扬看着三十出头,长相斯文,身材匀称,嘴角挂着微笑。

“你好,方记者,请坐。”肖扬的声音很好听,给人一种沉稳的感觉。

“肖总,你好!怎么周末还加班啊?”方婕看着外面空着的办公区好奇的问道。

“唉,没办法,舒总出事了,公司有点乱,事情有点多。”

“我会不会打扰你?”

“不会,方记者,你想问什么就说吧!”

“肖总,舒悦和蔡志辉的关系怎么样?”

“关系很不好,他们正在闹离婚。”

“闹离婚?”

“嗯,蔡志辉负责公司代理渠道,账目上有点不清不楚,平时又喜欢拈花惹草,舒总早就想跟他离婚了。”

“蔡志辉愿意离吗?”

“开始不愿意,但是后来舒总答应给蔡志辉一笔钱,蔡志辉勉强同意了。那几天正准备找律师办离婚的事,舒总就出事了。”

“你确定舒悦决心离婚了?”

“嗯,出事前几天,舒总叫我帮她找个律师。”

“你找了吗?”

“找了。信海律师事务所的郭玉玲。”

方婕觉得很奇怪,都下决心离婚了,舒悦还有必要杀死蔡志辉吗?

第二十二节 毫无头绪

肖扬见方婕有些走神,轻咳了一声。

方婕反应过来,继续问道:“肖总,你觉得舒悦是个怎么样的人?你相信舒悦会杀人吗?”

“嗯,舒总工作能力很强,性格很强势,平时很少提及工作以外的事情。要说她会不会杀人,这个我还真说不上来。”

“她有没有什么亲戚或者朋友?”

“亲戚没听舒总提过。朋友的话,没见过她有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生意场上那种朋友倒有几个。”

“你觉得舒悦的文化水平怎么样?”

“还可以吧!公司里很多重要的计划书,都是舒总亲自修改的。”

“出事前,舒悦有没有什么反常?或者公司有没有什么大的动作?”

肖扬想了一下,说道:“公司没有什么大动作。要说反常的话,前段时间,我发现舒总有点怪。她不管是坐在车上还是走在路上,总爱回头朝身后看,频率很高,每隔几分钟就会回一次头。”

“回头?”

“嗯,回头!她以前不这样,就是过年前后才开始这样。”

“在办公室里她也这样频频回头吗?”

“那倒没有,就是在外面才这样。”

又是过年前后!方婕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舒悦可能察觉到什么了!

人只有在缺乏安全感的情况下,才会频频回头,去确认身后有没有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东西!

跟肖扬见过面以后,方婕更疑惑了。

舒悦明明都要跟蔡志辉离婚了,怎么还那么在乎蔡志辉跟谁幽会?舒悦不像那种会爱得死去活来的人!跟蔡志辉的死相比,舒悦更重视自己的死活!

肖扬再次证实,舒悦受过教育,她能亲自修改公司的计划书。那她为什么要否认自己上过学呢?

从过年前后,舒悦可能就感觉到不安全了。但是那天方婕去见舒悦的时候,除了案子,舒悦什么也没说!

方婕实在看不懂舒悦,这个女强人身上,藏了太多的秘密!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连同事对她的生活也不了解。她的身份疑点重重,可方婕却毫无头绪,连个调查方向都没有!

中午余波给方婕打来电话,告诉方婕他已经到剑河,晚上不回来了。方婕觉得一个人回家没意思,去了方骏家。

方骏两年前离婚了,和儿子小松一起住。方婕去的时候,方骏一个人在家。

“你怎么来了?余波呢?”

“余波回剑河了,小松不在家?”

“爸早上过来接走了!”

“你怎么没一起去?”

方骏笑道:“你还不是不愿回家?”

是啊,方婕也不爱回家。每次回家,爸妈都会催问方婕和余波为什么还不要个孩子,是不是身体有问题?问得方婕很烦心。

方骏也一样,一回家爸妈总会逼问方骏,什么时候给小松找个妈妈!

方婕知道,其实方骏还想着嫂子。方骏的房间里,还挂着方骏和嫂子的结婚照。

“哥,你说宇明哥为什么不结婚?”方婕看着墙上方骏的结婚照问道。

“不知道,可能没找到中意的吧!”

“我猜一定和那半张照片里的女孩有关!”

“可能吧!”方骏也看着自己的结婚照,心不在焉的答道。

“宇明哥那边有消息了吗?”

“嗯?哦,昨天他给我打了个电话,说问题不大。”

“哥,宇明哥以前在哪上的中学啊?”

“好像是永山二中吧!怎么了?”

“没什么,我随便问问!”

方婕肯定不是随便问问,她不仅想问钟宇明在哪上的中学,更想问钟宇明有没有一起到林城上大学的高中同学。

但是她不好问,她不想引起方骏的怀疑,只能旁敲侧击的随便问问。

在方骏家吃了晚饭,方婕回家了。在家里,方婕搜肠刮肚的想着自己在永山有没有熟人。既然在舒悦身上找不到突破口,她只能从永山那边想办法了。

而此刻,钟宇明正在宿舍里,看着那半张照片上的姑娘发呆。

方婕猜的没错,那照片上的姑娘,就是钟宇明的女朋友,也是钟宇明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女孩!

十六年来,钟宇明从没忘记过女孩那张甜美的笑脸,没忘记过那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

他至今仍然清晰的记着,那天女孩到车站送他时,依依不舍的眼神。他答应女孩,要给她一个家,要照顾她一辈子!

可是,这一切在他回去时,都已烟消云散,不复存在!女孩再也不能睁着黑亮的大眼睛叫他的名字!他再也不能拥吻那令他如痴如狂的俏面!

那张照片,是女孩留给钟宇明的唯一念想。照片上原来还有另一个人,那本就是她们的合影。钟宇明从未想到,他深爱着的女孩,竟是因那个人而丧命。

一直到去年,钟宇明才知道事情的真相。他气急败坏的拿出这张他视若珍宝的照片,把那个丧尽天良的人,从女孩的身边撕了下来。他点燃撕下来的半张照片,心里暗暗发誓,一定会亲手给他深爱的女孩报仇。

现在终于如愿以偿,钟宇明拭去眼角的泪,嘴里喃喃念道:“小雅,你的仇我已经报了!”

方婕在家里东翻西找,终于在抽屉里找到了陈娇的名片。陈娇是永山新闻中心的记者,两年前,她曾经和方婕在一起参加过省宣传部的培训。当时她俩住一个房间,很谈得来。为期一周的培训结束时,方婕和陈娇互换了名片。

方婕照着名片上的电话打过去,电话通了。

“喂,你好,请问是新闻中心的陈娇吗?”

“我是,请问你是哪位?”

“陈娇,我是方婕啊!《生活与法制》的方婕!”

“哦,是你呀!方婕。怎么了,大记者,好久不见,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了?”

“陈娇,我有点事想请你帮忙!”

“帮忙?什么事呀?”

“你还在永山吗?”

“在。”

“你能帮我打听个人吗?”

“打听谁?”

“名字叫钟宇明,宇宙的宇,明亮的明。永山二中高中部95届的毕业生。”

“钟宇明,永山二中95届,好,我帮你问问看。”

“最好能问问在学校他有没有谈恋爱,女朋友是谁!”

“你这是怎么了,方婕?我记得你可是结婚了的。”

“唉,你别误会,还不是工作上的事,拜托了!”

“好,我尽量试试!”

“谢谢了!陈娇,有时间到林城来,我请你吃饭!”

“好的,方婕。我尽快帮你问,问到了给你电话。也欢迎你永山来玩!”

第二十三节 心绪不宁

凤凰度假村酒店保安室里,宋永文有些坐立不安。刚才在餐厅打宵夜的时候,他碰到李燕了。

“宋师傅,那个记者找你了吗?”

“哪个记者?”

“就是那个姓方的记者。”

“没有,她找你了?”

“嗯,她昨天来家里找我。”

“找你做什么?”

“问3月15日那天的事情。”

“哦,那个案子法院不是都判了吗!她还来问什么?”

“那个方记者问的问题有点奇怪,警察都是问我在客房看到了什么。可那个记者就问些当时207的门开得有多大啊,走廊上有没有谁乱丢纸巾啊,还有我倒了几个垃圾桶什么的。真是有点莫名其妙。”

“什么乱七八糟的,她又不是警察。”宋永文故作镇定的说道。

“我听前台的小夏说,她和赵姐关系不错,赵姐把我和你的地址给了她。我想,她可能还要来找你吧!”

“找我,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该说的我在法庭上都说了。”

“对了,宋师傅,听说那个女的被判死刑了?”

“嗯!”

“她真的会被枪毙吗?”

“不知道,应该会吧!”宋永文冲李燕点了下头,回了保安室。

从内心来说,宋永文希望舒悦被执行枪决。他甚至都有点等不及了,他迫切期待以舒悦的死,来告慰那位老人的在天之灵。

刚才李燕的话,让宋永文有点担心。他很怕舒悦的案子,会因为余波的老婆出什么变故。

钟宇明给他那张手机卡,宋永文没有带出来。钟宇明说过,他只能用那张手机卡跟他们联系。

宋永文很想把方婕问李燕的问题,告诉钟宇明,让钟宇明和余波想想办法,阻止方婕再继续查下去。

让法庭来宣判舒悦的死刑,让她为自己的罪行付出惨痛的代价,这是他们几个人盼望已久的,他们谁也不愿意看到舒悦坐拥巨资逍遥法外。

从餐厅端来的宵夜,宋永文一口没动。他现在已经没了吃宵夜的心情!

自方婕第一次到酒店调查,宋永文就隐隐感觉不妥。当天晚上,他就把方婕来酒店的事情告诉钟宇明了。但是钟宇明叫他放心,说方婕查不到什么。

可是没两天方婕又来调监控了,现在居然还找到纸巾这条线索,这让宋永文怎么能放得下心!

说起监控,宋永文也觉得有些奇怪。那天晚上在监控室,他也看到后楼梯那个身影了。当时他就觉得那人身影不像老廖,那个人离开酒店的时候,他还专门跑到后门看了一眼。可惜那个人上三轮车走了,他最终还是没看清那人是谁!

警方来调查的时候,宋永文没有把这件事件说出来,他不想任何与舒悦无关的线索,扰乱警方的视线。所以姜华来调监控的时候,宋永文撒谎了,他一口咬定那就是老廖。

在宋永文心里,凶手只有一个,那就是舒悦。至于人到底是不是舒悦杀的,跟他没有关系。

当李燕提到纸巾时,宋永文非常紧张。那纸巾就是他亲手放进去垃圾桶的!当时钟宇明想把染血的纸巾丢到垃圾桶,他阻止了钟宇明。因为他知道楼层服务员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清倒垃圾桶。所以他才在李燕倒过垃圾桶以后,再把纸巾放进去。

宋永文并不担心自己这么做,所带来的后果,他只担心方婕顺着这条线索理出头绪,使舒悦逃出他们精心编织的那张网!他到酒店忍气吞声的当了几个月的保安,可不希望自己的努力白费。

为了了解舒悦和蔡志辉的行踪,宋永文已经跟踪他们好几个月了。研究了好几个地方,最后他和钟宇明才选定这家酒店。到酒店上班以后,宋永文想方设法跟前台的工作人员拉关系,才有机会接触入住信息,准备的掌握蔡志辉的订房信息。

昨天宋永文去养老院的时候,也注意到了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出租车。在快到养老院岔路口那个弯道,他加快车速,在出租车还没过弯道前,骑进了岔路口。他回头几次都没看见人有跟上来,才稍稍安心。

现在想来,出租车上的人会不会就是方婕?

李燕说昨天方婕找过她,那方婕是不是也到家里去找过自己?万一方婕看到自己骑车出去,在后面跟踪怎么办?不行,一定要赶紧通知钟宇明,让林伟翔尽快想办法把解放叔转移了,绝不能留一丝线索给方婕!

宋永文越想越坐不住,跟同事打了个招呼,跑出酒店找公用电话。

“喂,宇明!”

“文哥,出什么事了?”钟宇明看了一眼时间,心想,宋永文不会无缘无故那么晚还给自己打电话。

“方婕到酒店问过纸巾的事了,昨天我去养老院,感觉后面有人跟踪,我怀疑也是她。你联系一下老林,叫他尽快把解放叔转走。”

“嗯,我知道了。文哥,最近没重要的事,我们就不要联系了。”

“我知道。”

挂上电话,钟宇明睡不着了。他点了一支烟,又看了看时间,犹豫着放下了手机。

钟宇明心想,方婕怎么又盯上宋永文了?她究竟见到解放叔没有?她到底知道了多少?

方婕也被一个个问号困扰着,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这个案子太奇怪了,嫌疑人舒悦身份成谜;目击证人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不应该出现在垃圾桶里的纸巾;余波和傅昆不合常理的证词;神秘的解放叔;案发时廖广庆的父亲恰好就在现场。这桩桩件件都透着那么点诡异!

说实话,本来舒悦杀人案和方婕没有什么关系。这起案子证据确凿,方婕犯不上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舒悦,跟警方过不去。

但是这案子把余波扯了进去,而方婕暗查之下,竟挖出那么多疑点。既然知道了,方婕就不会坐视不理。她骨子里的拗劲上来了,她一定要把事情弄清楚,要不给余波一个清白,要不就还舒悦一个清白!

她爱余波,如果不把事情弄清楚,这件事,就会像根刺一样,卡在她和余波之间。

余波还不知道宋永文给钟宇明打电话的事,晚上他在家里好好检查了一遍,又找出两张旧照片。

一张是他和宋永文的合影,那天宋永文从新家跑回来陪他过生日,因为过完生日,他也要被送去另一个城市的新家了。

另一张,是两个衣着破旧的老头老太太。老头满脸皱纹面带微笑,老太太慈爱的抱着小余波。这是余波和两位老人唯一的一张合影。

这两张照片对余波来说太珍贵了,他一直把照片藏在床下的饼干盒里。连他的母亲也不知道。

每隔不久,余波就会回去看看母亲,同时也悄悄的看看照片中那两位慈祥的老人。就连他和方婕结婚,他也在心里暗暗告知两位老人的在天之灵。

第二十四节 林伟翔的烦恼

早上九点,方婕就出门了。方婕想趁着余波还没回来,再去医院见见老廖。

刚上车,手机响了。方婕看着董鑫的号码,不知道董鑫大星期天的打电话给她做什么。

“喂,董鑫,早啊!”

“早什么早啊!跟你说个事,解放叔被人接走了!”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今天早上。”

“是谁接走的?”

“不知道,我今天休息,没在院里。是当班的工作人员打电话过来我才知道的。”

“当班的人也不知道是谁接的?”

“不知道,一大早有两个年轻人来看解放叔,说是远房亲戚。管理人员也没留意,他们什么时候就走了。什么东西也没拿!”

“大门没人值班吗?监控呢?”

“值班室的老刘在楼上和别人下棋,我们那没监控。”

“你报警了吗?”

“报了,家属也通知了。”

“哦……”方婕一时有些失神,她怀疑自己跟踪宋永文的事情,已经暴露了。

“方婕!方婕!”

“嗯!董鑫,我在。”

“方婕,解放叔的事,是不是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董鑫,谢谢你告诉我,要是有什么新情况,跟我说一声好吗?”

“好吧,那先这样。”董鑫挂了电话。

方婕没想到钟宇明他们的动作那么快,自己前天下午才去养老院,事隔一天,他们就把解放叔转移了。

解放叔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让林伟翔、钟宇明他们这么紧张。

林伟翔站客厅的落地窗前,烦闷的远眺窗外。今天是星期天,他本想好好休息一下,可一大早钟宇明就打电话过来,说了解放叔的事。挂上电话,林伟翔就起床了。

“伟翔,怎么不多睡一会?谁来的电话?”妻子岳鸿关心的问道。

“哦,公司的电话,有点小事要处理一下。没事,你再睡会吧!”林伟翔走出卧室,拨出去一个电话,半个小时后,解放叔就被人接出了养老院。

林伟翔有些不高兴,余波的老婆怎么那么难缠!他早就叫余波他们小心点,别在方婕面前露出什么马脚。果不其然,现在方婕都追到养老院了。

林伟翔并不担心自己,他是以江河实业的名义,资助解放叔的。江河实业在养老院资助的人多了去了,方婕查不到自己头上。但千万不能因为方婕,影响到他们的计划。

很早以前,林伟翔就听说过方婕的大名。他一个生意上的朋友,就是被方婕曝光,而引起警方的注意,最后锒铛入狱。

林伟翔想着,要不要再提醒余波一下,就要二审了,千万不能再出什么纰漏。

刚想到这,手机又响了。林伟翔看是个陌生号码,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喂,林老板,早上好啊!”手机里传来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

“你是谁?怎么会有我的电话!”林伟翔心里一紧。

“林老板,你不认识我,但是我认识你!……”

“你到底是谁?不说我挂了!”林伟翔隐隐觉得有些不妙,打断了对方的话。

“别急啊,林老板,阿强你认识吧?”

“阿强?”

“对,阿强!林老板,前段时间,你让阿强去做什么?不会忘了吧?”

“……”林伟翔这下才真的紧张了。

“阿强找的就是我!”

“你想怎么样?”阿强说过,钱已经给那个人了,林伟翔不明白现在他又打电话过来干什么。

“林老板,那个事的价钱我们可能要重新谈谈了!”

“钱,阿强不是给过了吗?”林伟翔厉声问道。

“哼哼,钱是给过了。但是,最近兄弟手头有点紧,林老板,你看,是不是先救济兄弟一下?”

“哼,你想敲诈我?”

“没有,没有,林老板,我只想跟你交个朋友!前两天我看了报纸,听说林老板上庭了?”

“……”林伟翔一下说不出话来。

“那个被告,我好像认识……”

“你想要多少?”

“林老板真是快人快语,一口价,二十万!从今往后我就忘了那事!”

“好,不过,你要保证不会有下次。”

“林老板真是爽快,只有钱到手,我保证不会有下次!”

“好,我会叫阿强把钱给你。”林伟翔生气的挂掉电话,心里狠狠咒骂着阿强。

“喂,阿强,马上过来接我!”林伟翔气呼呼的给阿强打了个电话。

“伟翔,怎么今天还要出去?”岳鸿披着睡衣走进客厅。

“哦,有客户从外地过来,我过去见一面,马上就回来。”林伟翔随便编了一个理由。

“哦!那你去吧,要是下午赶不及,我就先回去,你直接过去吧”本来今天跟岳鸿说好了,要去看岳鸿的父母。

“嗯,好,那我先出去了。”

阿强还没到,林伟翔就先出了门,走到小区门口去等阿强。

岳鸿心里有些不安,她听到了林伟翔那句“好,我会叫阿强把钱给你。”,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林伟翔要阿强把钱给谁?

伟翔在外面是不是有人了?接到个电话就神神秘秘的走了。岳鸿看着镜中的昨日黄花,不禁皱起了眉头。

阿强开着车正准备进小区,看到林伟翔打了个掉头的手势。阿强刚掉好车头,林伟翔就拉开门上了车。

“阿强,上次叫你办的事,你找的是什么人?”林伟翔厉声问道。

“林总,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那个人给我打电话了!”林伟翔盯着阿强的眼睛看。

“他怎么知道你电话?他想干什么?”阿强满脸惊疑。

“他跟我要二十万!”

“二十万?上次不是把钱给他了吗?事情没办成,还要二十万!”阿强气愤的说道。

“阿强,你跟我十来年了,这事还是你去办吧!你到谢经理那拿钱,尽快把钱给他。”

“林总,不要给他!他们这种人贪得无厌,给了这次,还有下次!我找两个人,好好教训他一顿,看他还敢不敢要钱!”

“行了,阿强!照我说的做,不要节外生枝了!”

“林总,人是我找的,要有问题,我去,他扯不到你身上!他如果真敢乱说,我就……”

“别说了,阿强,照我说的做吧!”

阿强跟林伟翔十来年了,林伟翔信任他。别说二十万,当年有人出五十万,阿强都没有出卖林伟翔。

只是跟林伟翔要钱的那个人,让林伟翔很心烦,不知道这次的二十万,能不能堵住那人的嘴!

林伟翔总是嘱咐余波和钟宇明,千万不要出什么纰漏!要是他自己出了纰漏,就太对不起大家了!

第二十五节 瘾君子

阿强开车在市里绕了一圈,又把林伟翔送回了家。接着,去谢经理那提了现金。回到车里关上车窗,拿出手机拨电话。

电话一接通,那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喂,强哥,那么快就给我打电话了?怎么样,钱准备好没有?”

“顾晓冬,你在哪?”

“我在家,地方你知道。强哥,要是没带钱,就别来了!”

阿强没说话,直接挂了电话。他现在真想马上收拾顾晓冬一顿,但是他答应林伟翔,不去找麻烦。

顾晓冬住羊肠巷,顾名思义,那条巷子像羊肠一样窄。巷子东弯西绕,有很多出口。那片属于林城老城的棚户区,有很多外来人口。

阿强在离巷口很远的地方停好车,慢慢从巷口走了进去。巷子两边都是低矮破旧的老房子,阿强只来过一次,他回忆了半天,才找到顾晓冬住的地方。

“夺夺夺!”阿强用力敲响门。

木门旁的窗户,窗帘动了一下,顾晓冬把门打开了。他看见阿强手里提着的包,喜笑颜开的说道:“强哥,进来吧!”

阿强走进屋里,一股很久没通风的霉臭味,混合着烟味、脚臭味扑面而来。阿强皱着眉头,厌恶的看着顾晓冬。

顾晓冬小心的把门关好,回头问道:“强哥,钱带来了吧?”

阿强把包扔到面前的桌上,冷冷的看着顾晓冬。

顾晓冬一步跨到桌前,打开包,贪婪的核对钱的数目。

“对了,谢谢了强哥!”

“顾晓冬,我警告你,这是最后一次!再有下次,我就废了你!到时候你谁都咬不了!”

“放心,强哥,我说到做到!就这一次,下不为例!我明天就走了,你看,火车票我都买好了!”顾晓冬拿出一张火车票,不停的吸着鼻子。

阿强知道顾晓冬的瘾又上来了,鄙夷的瞪了他一眼,开门走了。

顾晓冬抱着装钱的袋子,满意的笑着,他没想到那么顺利林伟翔就给钱了。

今天一月底,阿强找到顾晓冬,让他办一件事,当时给了三万块钱。阿强答应事成之后,再给他七万。

阿强叫他办的事,就是杀了舒悦!

顾晓冬原来是松溪源的保安,自从染上了毒瘾,就被开除了。为了钱,顾晓冬答应了阿强。

顾晓冬先弄坏了舒悦家那个单元门口的监控,想在那找机会动手。但是这个瘾君子根本就没胆子杀人,他跟踪了舒悦半个多月,最后还是没动手。

那段时间,舒悦也感觉到有人在跟踪她,但她没发现是谁,也没报警。

有天他爬到了舒悦家旁边那栋楼上,看着舒悦从下面走过。他大着胆子,把别人放在楼梯上的花盆,朝楼下砸去。但是没砸准,花盆掉到了离舒悦一米多远的地方。

舒悦看着身旁破碎的花盆,立刻追上楼去。顾晓冬从另一个出口跑了,舒悦没看到人。

过了几天,舒悦回家,上楼爬到四楼转弯的地方,楼道上厚重的玻璃窗,毫无征兆的掉了下来。幸亏她反应快,只被飞溅的碎玻璃擦伤了手。

舒悦仔细的检查玻璃窗,发现了被撬动的痕迹。她心里一下就明白了,这是有人想对付她。从那天起,舒悦进出就更加小心。时常回头、或者是抬头看看,后面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就连坐在车上,她也会小心的看看后面,有没有车跟踪。

阿强催问过顾晓冬几次,顾晓冬说舒悦警惕性太高,不好下手。没过几天,阿强又给了顾晓冬两万块钱,叫他不用干了。

既有钱拿,又不用冒风险,顾晓冬当然是求之不得。他拿了钱,好好的逍遥了一段时间。

但是对瘾君子来说,那点钱,也不够挥霍多久,顾晓冬很快就没钱了。前几天,顾晓冬无意中在报纸上看到了舒悦杀人案的消息。他感觉很奇怪,怎么他要杀的人,反倒变成杀人犯了!

顾晓冬一打听,知道阿强原来是大老板林伟翔的司机。他内心一阵狂喜,林伟翔不就是舒悦杀人案的目击证人吗?他想,这里面肯定有什么猫腻。

抱着试试看的心理,顾晓冬想方设法找到了林伟翔的电话。他没想到,一提舒悦的名字,林伟翔马上就乖乖答应给钱了。

阿强从羊肠巷出来,给林伟翔打了个电话,说事情办好了。林伟翔不放心的问道:“阿强,去养老院的那两个人可靠吧?”

“可靠,林总,你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的,我问过了,他们走的时候,没人看见。下午我再过去看看,叫他们嘴巴紧一点!你不用担心。”

“嗯,好,幸苦你了,阿强!”

林伟翔挂了电话,稍觉安心一点。养老院已经给公司办公室打过电话了,林伟翔猜想,可能这一两天,警察就会到公司来问问情况。这个时候,阿强那边可不能再出事了。

阿强也没等到下午,他随便在街上吃了点东西,就去了明泉山。江河实业在明泉山的山后有处小院,地方不大,平时也不怎么用。院子里有栋二层小楼,此时解放叔就被安置在那。

阿强在院门口按了按车喇叭,一个年轻人出来给他开了门。

“强哥,你来了!”

“老头怎么样?没说什么吧?”

“一句话也没说,你给他东西,他就吃。你跟他说话,他像听不见一样!”年轻人答道。

阿强上了楼,走进解放叔的房间,对屋里的两个年轻人挥了挥手,两个年轻人下楼去了。

“解放叔,林哥有事来不了,您老暂时现在这住几天。我给您带了收音机,您老没事就听听解闷。”

“你,跟小林子说,前天,有个女的来过,问了我几句,老家的事情。”老人声音嘶哑,断断续续的说道。

“好的,解放叔。那你就安心先在这住几天。”

阿强把收音机放到解放叔手边,下了楼。

“何进,小宝!”阿强招呼着那两个年轻人,开门的那个叫何进,胖子叫小宝。

“怎么了?强哥!”

“你们暂时先在这呆几天,过几天我想办法给你们换个舒服点的地方。”

“强哥,这瞎老头到底是谁啊?”小宝好奇的打探道。

“小宝,不该问的别问,这是我一远方表叔。”

“知道了,强哥!”何进责怪的看了小宝一眼,点头应道。

“你们进出小心点,多注意看有没有人跟踪。”

“强哥,我怎么觉得跟谍战片一样啊?”小宝戏虐道。

“小宝!”何进瞪着小宝,阻止他乱说话。

“反正你们小心点就是了,跟谁也别说这里的事。这点钱你们先拿着用,不够再跟我要。”阿强不放心的嘱咐着。

“够了,强哥!”何进高兴的接过阿强手里的钱。

“我先走了,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说完,阿强上车走了。

第二十六节 廖广庆和刘凌

这边方婕到了医院,还是在门口拎了营养品,就往肿瘤科走去。

病房里的人没上次多,就三个床位住着人。

廖广庆躺着床上睡着了,脸色比方婕上次来的时候还要差。那种病态的惨白里,还透着点蜡黄。

方婕轻轻把拎来的东西放到床头台上,犹豫着是不是算了。人家这个样子,还要打扰人家,有点太不近人情了。

站了一下,方婕出了病房,准备回去。经过医生办公室的时候,听到一个焦急的声音,正在求医生。

“张主任,求求你帮我说说,过两天我就把住院费补了,千万不能给孩子停药啊!”

“廖师傅,我尽量帮你说,你尽快想办法筹钱。”

“谢谢了!张主任!”

方婕站在门边看着老廖,不由一阵难过。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她数数了包里的钱,只有一千多块。她留了几十块零钱,转身靠在办公室外面。

老廖走出来,方婕低声叫道:“廖师傅!”

“你怎么又来了?”

方婕递过手里的钱,说道:“廖师傅,这是我一点心意,你先拿着。”

老廖的手动了一下,又垂了下来。

“方记者,我不能要你的钱。”

“廖师傅,你的话我都听见了,你先拿着吧。算我借你的,好不好!”方婕伸手拉起老廖,把钱硬塞到老廖手上。

老廖强忍着眼里的泪花,沉声说道:“谢谢你!方记者,这钱算我跟你借的,等……”

“行了,廖师傅,别说了!快去吧住院费交了吧!”

“嗯,好!”老廖哽咽着揉了下眼睛。

方婕陪着老廖交了住院费,老廖问道:“方记者,你还是想问小庆和刘凌的事吧?”

方婕不好意思的说道:“算了,廖师傅,我不问了。”

老人眯着眼想了一下:“方记者,陪我上去吧!”

方婕“嗯”了一声,陪老廖回了病房。

廖广庆还没醒,老廖给廖广庆掖了下被子,招呼方婕到病房外面的休息区坐下。

“方记者,你想问什么,就问我吧!”

“廖师傅!”见老廖这样,方婕反倒有点不知所措了。

“没事,你问吧!”

“小庆的病……?”

“小庆的病没治了,现在他常常昏睡,医生也没办法,只能给他打止痛针。”老廖难过的说道。

方婕叹了一口气,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小庆和刘凌是2010年好上的,当时他们都在特区打工。”老廖自己打开了话匣子。

从特区回来以后,廖广庆和刘凌就在林城找了工作。刘凌爱打扮,总缠着小庆给她买这买那。小庆的工资不高,没两年,就把在特区打工挣的几万块钱,也用完了。

刘凌家的条件也不太好,爹妈没工作,就做点水果生意。小庆很勤快,经常去刘凌家,帮着他们进货摆摊,搬搬抬抬。

刘凌的弟弟刘易,跟小庆关系很好,小庆经常带刘易出去玩,有时也拿点钱给刘易零花。

自从刘凌去美容院上班以后,就有点变了。廖广庆经常找不到她人。

后来,廖广庆发觉刘凌在外面好像有人了,两人就开始起了矛盾。

去年下半年,廖广庆感冒,咳了很久都不见好。一检查,发现是肺癌。廖广庆怕老廖担心,就没跟老廖说。刘凌不知道怎么看到了廖广庆的检验单,就开始躲着廖广庆。

一天,廖广庆终于在刘凌家堵住了刘凌。刘凌对廖广庆说,既然你知道自己得了这种病,就不要在去拖累别人。而且,刘凌还告诉廖广庆,她有男朋友了,那人是个老板,很有钱。刘凌希望廖广庆不要耽误了她!

廖广庆彻底绝望了,他没想到刘凌那么绝情!

这几年,廖广庆的钱几乎全花到了刘凌身上,自己根本没钱治病。

老廖发现儿子久咳不愈,身子越来越差,非要拖着儿子上医院看病。廖广庆没办法才告诉老廖自己患了肺癌。

这对老廖无疑是晴天霹雳,老伴年前刚走,现在儿子又摊上了这种病,这叫他怎么活啊!

老廖顾不上伤心难过,拖着儿子进了医院。住了一个多月,廖广庆的病情丝毫没有改变。

廖广庆知道自己没治了,坚决要出院,他不想他人也走了,老爸的养老钱也没了!

开了些药,廖广庆回家呆了两个多月。到四月,廖广庆的病情开始恶化,周身疼痛难忍。老廖不顾儿子的反对,又把廖广庆送回了医院。

老廖的那点钱,在医院很快就用完了。所以才会出现,刚才老廖在办公室求张主任那一幕。

“廖师傅,小庆病以后,刘凌没来看过他?”方婕问道。

老廖摇摇头:“那个没良心的,她躲都躲不及,怎么会来看小庆!刘凌的父母来过一次,丢下五百块钱就走了。只有刘易,时不时的来看看小庆。”

方婕沉默了一下,她实在不想再把这个沉重的话题继续下去。

“廖师傅,刘凌死的那天晚上,你也在酒店。你在布草间有没有听到什么?”方婕问道。

老廖怔怔的看着方婕:“我什么都没听到!我跟警察也说了,那晚我整理好置物架,觉得有点累,就靠在椅子上休息,不知怎么就睡着了。一直到小庆打电话给我,才醒过来。我接完电话就走了,那时候楼道里也看见人。”

老廖说完,站起来走到病房门口,发现廖广庆已经醒了。

方婕跟过去,廖广庆看见她,轻轻皱了下眉。

“你怎么又来了?”廖广庆的声音有些嘶哑。

“我来看看你!”方婕走到了床边。

廖广庆抬头看了老廖一眼,对方婕说道:“我说了,我没什么可说的。”

“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方婕转身想走,突然发现廖广庆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你别再来了!”廖广庆有气无力的在后面轻喊了一句。

方婕没应声,对老廖点了下头,走出了病房。

老廖快步追出病房,对方婕说:“谢谢你,方记者!那钱,我会……”

“廖师傅,别说了,好好照顾广庆吧!这是我的电话,如果有什么需要,就给我打电话!”方婕那出一张名片递给老廖,转身走了。方婕心地善良,她见不得老廖那么大年纪了,还要为了孩子求人,所以她想帮帮老廖。

其实,方婕并不喜欢廖广庆那种人。她觉得廖广庆太没脑子了!有点钱,不好好孝顺老人,全拿去哄女朋友。他一病,女朋友也跑了,自己连看病的钱都没有,还要年迈的父亲为了他低三下四的求人。

走出医院,方婕的电话响了,是陈娇打来的。

“喂,方婕,你叫我查的事情,我查到了。”

“那么快?”方婕很惊讶陈娇的办事效率。

“你方大记者吩咐的,我哪敢怠慢!”

第二十七节 一头雾水

方婕高兴的说道:“谢谢你!陈娇。”

“别客气,方婕,举手之劳!昨晚和你通电话以后,我就联系了几个三中毕业的朋友,其中有一个就在钟宇明隔壁班。他认识钟宇明,钟宇明家在荷花池,是独生子。”

“他说,钟宇明上高中的时候,就谈恋爱了。那女孩叫康雅,跟钟宇明是同班同学。钟宇明高中毕业就到外地上大学了,那女孩后来的情况,我那朋友就不知道了。”

“康雅?”

“对,康雅,我查不到这个女孩的情况。”

“太好了,谢谢你陈娇!”能拿到女孩的名字,方婕也很高兴。

“不要客气,方婕,有空来永山玩!”

“好,你也是,来林城记得找我。”

陈娇查到的信息不多,但却很有用。

方婕知道钟宇明从上大学来,就一直没谈过恋爱。那半张照片里的女孩,很可能就是钟宇明上大学前的女友。

其实方婕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对那半张照片里的女孩,那么感兴趣。她只是觉得,钟宇明好像不想她看见那半张照片。

方婕听方骏说,方骏以前就见过那张照片,说明钟宇明以前并不怕别人看到照片。那天在钟宇明宿舍,钟宇明换好衣服从卧室出来,就把照片收起来了,肯定是不想被方婕看到。

方骏以前看到的,是一张完整的照片。但方婕只看到半张,另一半被钟宇明撕掉了。方骏说那张照片上面有两个人,但他记不起另一个的样子了。开始,方婕还有点怀疑,撕掉的半张照片上,会不会是余波。可是她马上又否定了,如果是余波,方骏不可能没有印象。

现在大致可以推断,那半张照片中的女孩,可能就是钟宇明的女友康雅。那么被撕掉的那一半上面是谁呢?

钟宇明不想方婕看到那半张照片的原因,方婕暂时还弄不明白。但是她觉得一定和余波有关,因为余波也有在那栋木屋前照的照片。钟宇明不想自己看到那半张照片,就是不想自己把余波和照片里的康雅联系起来!

也就是说,余波和康雅有着某种联系!

而这种联系,肯定是和舒悦的案子有关!不然,余波和钟宇明没必要这样防着自己!

方婕很想打电话给永山警局的黄哥,请他帮着查一下康雅的户籍,但今天是星期天,黄哥休息。这样贸贸然打扰人家,有点不好意思。

余波早上就回林城了,但他没跟方婕说。钟宇明打电话给他,说了方婕去见过解放叔的事。他很担心,不知道方婕会不会追查到自己身上。

余波爱方婕,他不想因为那件事,破坏他和方婕的关系。他太清楚方婕的性格,方婕要是发现自己被欺骗了,肯定会不遗余力的追查被欺骗的原因。如果真的让方婕查出真相,他们的计划就完了。

为了计划的安全,余波一直忍着没去养老院看解放叔。没想到这样,还是被方婕发现了解放叔的存在!

余波有些慌神,他不知道方婕到底了解到什么程度了。他提出想见解放叔,但是钟宇明不同意。方婕能跟踪宋永文,就能跟踪余波,他们不能冒这个险!

钟宇明又问了照片的事,余波向钟宇明保证,他已经回去把照片处理好,方婕再也不会见到照片里的木屋了。

接到钟宇明的电话,余波就急匆匆赶回了林城。但是下车以后,余波才发现,赶回来好像一点用都没有,他谁也不能去见。

在车站一直混到中午,余波才回家。进门看见也是刚到家的方婕,余波有些不自然的笑道:“今天没出去?”

“我刚回来。怎么样,妈身体还好吗?”

“嗯,还好,妈还念叨你,问你怎么不跟我一起回去。”

“唉,下个月吧,下个月我跟你一起回去。”

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各怀心思的两个人一时沉默了。

余波拿着换洗的衣服,进了卫生间洗澡。方婕站在窗边,觉得好憋闷。她有好多问题想问余波,但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她也不想破坏两人之间的关系。

余波洗完澡出来,去厨房看来一下,家里没什么菜。

“方婕,晚上想吃什么?我去买菜。”

“嗯,不如别做饭了,我们出去吃吧,好久没逛街了。”方婕觉得呆在家有些压抑。

“好啊,走吧!”

下午,余波陪着方婕逛了几家商场,在路边吃了点小吃。到了晚饭时间,反倒吃不下饭了。买了六点半的电影票,方婕和余波进了影厅。

影厅里人不多,方婕头枕在余波肩上,静静的看着银幕。她很享受这种感觉,很享受余波带给她的安全感。

放映的是一部外国喜剧片,方婕认真看了几段,暂时忘记了烦恼。

而余波却没有看电影的心情,他心里还在想着那些烦心的事。

看完电影,两人又吃了点东西才回家。那晚,方婕觉得她过得很愉快!

星期一上班,余波和方婕一起出的门。方婕到了杂志社,第一件事情,就是打电话给永山警局的黄哥。

“黄哥,你好,我是方婕,还记得我吗?”

“方婕啊,有事吗?”

“黄哥,我还想麻烦你帮我查个人!”

“哦,你说吧!”

“康雅,出生日期大概是77、78年左右。”

“你等一下,我查到了给你电话。”

没过几分钟,黄哥的电话就来了。

“方婕,查到了。我说,你记一下。”

“好!”

“康雅,1977年5月9日出生,家庭地址是建设巷2号。没查到她父母的信息,户籍上只有爷爷奶奶。爷爷叫冯德全,奶奶叫安秀云。户籍上,还有个叫庄筱萍的女孩,也是冯德全夫妇的孙女。出生日期是1979年11月3日。”

“黄哥,建设巷不是不存在了吗?他们没有新的地址?”

“没有,我这查不到新的地址。”

“哦,黄哥,你能不能帮我问一下,有没有人知道他们搬到哪去了?”

“嗯,我试试!方婕,你是不是在查什么案子?”老黄有些警惕。

“黄哥,不是查案,是社里叫我跟进一个案子,有几个人的情况需要落实一下。”

“哦,那没什么事,我挂了。”

没等方婕说两句感谢的话,老黄就挂了电话。

老黄提供的资料,让方婕一头雾水,康雅和宋永文居然在同一个住址,这太不可思议了!

宋永文和康雅是什么关系?一个姓宋,一个姓康,爷爷姓冯,奶奶姓安,还有一个叫庄筱萍的孙女,这个家庭太奇怪了吧!

林伟翔跟宋永文和康雅是邻居,康雅又是钟宇明的女友。康雅把他们仨串起来了!那傅昆呢?余波是不是也认识康雅?

第二十八节 衣柜里的鞋印

姜华在办公室,找出凤凰度假村凶杀案的卷宗,仔细的翻阅。

这几天,方婕的举止,让姜华有些困惑。他感觉方婕在找什么线索,难道方婕对这个案子还有什么质疑?

虽然问过方婕两次,但是方婕都不承认她对案子有怀疑。可是姜华还是不放心,他一条条的核对证据,检查自己还有什么疏漏的地方。

姜华看出,方婕对两个事情感兴趣。一是,舒悦的身份;二是染血的纸巾。

舒悦的身份,也曾经让姜华疑惑过。舒悦的户籍信息很不清楚,但在舒悦他们山房村,户籍存在相似问题的,也不止舒悦一个。姜华想,户籍问题和舒悦杀人的事实,是两回事。就算户籍有点小问题,也证明不了舒悦没有杀人。

那张染血的纸巾,检验室做了两次检验,不仅能证明上面染有受害人刘凌的血迹,还提取到舒悦的皮屑。

但有个问题,姜华无法理解。那就是纸巾上为什么只有刘凌的血迹!假设舒悦是在同一时间段杀死蔡志辉和刘凌,那纸巾上应该沾染上两个被害者的血迹。这点,不太正常。

但是提审了无数次,舒悦都拒不承认自己杀人。姜华也就无从得知,杀人现场的具体情况。

卫生间的洗脸池,经检查,有洗过手的痕迹,但没找血迹。混水阀手柄上,只有刘凌的指纹。不过,那种混水阀,要开关水,并不一定会留下指纹。用手腕、手肘,一样能抬起和压下手柄。

姜华设想,舒悦杀完人,到卫生间,用手肘抬起混水阀手柄,胡乱的洗了下手,又把池中洗手留下的血迹冲洗干净,然后再用手肘压下手柄。

在舒悦准备出门的时候,她发现衣服上也沾染了血迹,就用纸巾试图擦掉衣服上的血迹。擦衣服的时候,手上可能也碰到一点血。所以在楼道里遇到钟宇明的时候,钟宇明才会看到舒悦又拿纸巾在擦手。

但这样的话,也有些说不通。那就是舒悦能小心的不在混水阀手柄上留下指纹,为什么会粗心的在垃圾桶丢掉擦手的纸巾!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性,舒悦杀蔡志辉的时候,确实没沾染到血迹,杀刘凌时手上才沾染到刘凌的血。舒悦也没用过卫生间的洗脸池,所以混水阀手柄上没有舒悦的指纹,池子里也没有血迹。

舒悦出房间的时候,发现手上有血,边擦手边走向电梯,才会被钟宇明看到。事发后,没找到舒悦的外衣,这更让姜华坚信是舒悦杀了人。他根本不相信,那晚舒悦家中会被盗,更不相信闯入者会拿走舒悦那件血衣!

方婕跟姜华提过,老廖案发那晚也在酒店二楼。这个情况姜华早就核实过,酒店保安、楼层服务员,还有入住的客人,谁都没有看到舒悦以外的人,出现在楼道或是207号房间。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老廖那个时候就在207斜对面的布草间。

凶器水果刀上,除了舒悦和蔡志辉,还有另外一个指纹。那个指纹有可能是服务员的,也有可能是207号房上一个客人留下的,可能服务员没有擦干净。

真正让姜华产生过疑虑的,是一双鞋印。

那双鞋印在衣柜里,是一双40码软底平跟鞋的印子,鞋印很浅很模糊,鞋底上看不出花纹。

姜华在现场看到鞋印的时候,马上就留意了蔡志辉的鞋子,那不是蔡志辉的。接下来跟保安以及几个目击证人谈话,姜华也细细观察了他们几人的鞋子。全都对不上号!

出完现场,下午姜华就去找了老廖,老廖大概穿42码的鞋。

所有的证人都没有看到房间里有第四个人。姜华也问过舒悦,当时房里还有没有其他人,舒悦说没有。

根据酒店大厅的监控,那天是刘凌先到酒店。刘凌在大厅拿了房卡,才上楼到207打开房门。每天早上酒店服务员打扫完房间,就关好了房门。在这期间,房间里不可能有人。

刘凌进了房间,肯定就关上了门。几分钟后,蔡志辉就来了。他们在房里呆了至少六分钟,舒悦进电梯上楼。

舒悦来以后,在房间呆了四十分钟左右才走。从刘凌第一个进房间,到舒悦离开酒店总共55分钟左右。那么长的时间,房间里的三个人,不可能察觉不到衣柜里有人。

但衣柜里又确实发现了鞋印,这该怎么解释?

姜华整理好目击证人的证词,又让他打消了对那双鞋印的怀疑。

开始,舒悦在房间里和蔡志辉二人争吵;然后保安上楼劝解;保安走后几分钟,舒悦拿着刀朝蔡志辉二人比划,威胁要杀死二人;最后,舒悦擦着手上的血迹走出房间。

整个过程,环环相扣。房间里,完全看不到第四个人的影子!姜华想,也许鞋印早就在衣柜里了,只是服务员没有打扫干净而已,这鞋印跟凶案应该没有关系!

在姜华看来,这件案子情节清晰、证据充分,杀人动机明显。他不明白还有什么值得方婕质疑的地方。

姜华做事很谨慎,他收拾好卷宗,立即去了市人民医院。姜华觉得,老廖也有杀人动机!刘凌抛弃了身患绝症的廖广庆,老廖也有报复刘凌的可能!

姜华走进病房的时候,老廖正坐在廖广庆床边,出神的看着儿子。病床前,摆着一双毛线拖鞋,看不出是40码还是41码。

廖广庆又在昏睡,老廖没注意姜华走到了床边。

“咳,廖师傅!”姜华轻咳一声。

廖师傅转过脸,发现姜华,疑惑看着他。

“廖师傅,你出来一下。”姜华不想打扰廖广庆。

老廖慢慢站起来,又看了一眼儿子,跟着姜华走出病房。

“廖师傅,现在能走得开吗?”

“警官,有什么事吗?”老廖无力的问道。

“我想,看看廖广庆的鞋子。”

老廖有些烦躁的皱着眉头:“小庆的鞋子?你是什么意思?”

“廖师傅,你别急,我只是想比对一下现场的鞋印。”

“比对鞋印?鞋印小庆有什么关系,小庆又没去过酒店!”

“廖师傅,我这也是……”姜华看到生气的老廖,不知道该怎么说。

“算了,算了,你想看就看吧!”老廖不耐烦的说完,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走到病房门口,又看了一眼儿子,然后走回来,看都不看姜华一眼,径直走向楼梯。

姜华跟上老廖,两人一起出了医院。

“廖师傅,廖广庆的病?”姜华试着打破尴尬的气氛。

“没治了。”老廖冷冷的说道。

姜华不再说话,跟着老廖走了半个小时,终于到了老廖家。

老廖家很乱,老廖和廖广庆的鞋子,都随便码放在门边和旁边的鞋架上。

“你看吧!全在这了”老廖站在门边,面无表情的说道。

姜华翻看了几双鞋子,发现廖广庆的鞋,也是40码。

第二十九节 安大妈

姜华仔细检查了所有40码的鞋子,没有一双跟衣柜中发现的那个鞋印能吻合。廖广庆的鞋,几乎都是带跟的,鞋底的花纹也各不相同。

姜华站起来,老廖不耐烦的问道:“看完了?”

“嗯!”

“要不要把家里全搜一遍?”老廖口气很不好。

“不用了,打扰你了,廖师傅!”姜华脸上有些不好意思,说完赶紧走了。

老廖看着姜华匆匆离去的背影,狠狠的摔关了房门。

姜华为自己的冒失,感到有些后悔。那鞋印也许压根就和案子没关系!可能是自己多虑了。

方婕并不知道鞋印的事,她还在为老黄帮她查到的康雅烦心。康雅的家庭很奇怪,她不仅有个叫庄筱萍的妹妹,应该还有个叫宋永文的哥哥!并且,康雅和林伟翔也是邻居,她还是钟宇明的女友!

而钟宇明、宋永文、林伟翔他们,却一直在隐瞒这层关系,装作互不相识。难道他们隐瞒的这层关系,跟舒悦的案子有关系?

解放叔神秘失踪,毫无疑问是因为自己发现了解放叔的存在。解放叔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让他们如此顾忌!

方婕越来越觉得自己的思路是对的,舒悦案里的这几个证人,确实有问题!

总编老王见方婕在办公室呆了一天,问她凤凰度假村的案子有什么进展,方婕说她到看守所见过舒悦了,舒悦已经提起上诉。但是由于舒悦方面无法提出新的证据,二审可能会维持原判。

老王说,既然方婕这几天没什么事,就去永山一趟。永山县新华居委会的人民调解员屠洪志,工作出色,深受群众喜爱,连续三年被评为优秀人民调解员。屠洪志有很多先进事迹,叫方婕去做个专访。

这对方婕来说是正中下怀,她正想再去永山一趟。

下班回到家,方婕钻进厨房,帮着余波摘菜。

“余波,我明天要出差。”

“哦,去哪?”

“永山。”

“是去开会还是采访啊?”余波看了方婕一眼。

“采访,有个优秀人民调解员,社里准备报道他的先进事迹。”

“哦。”余波狐疑的应道。

整个晚上,余波都有点心不在焉。炒菜的时候,忘了放盐;洗碗摔坏了盘子;看电视的时候,广告都看得出神。

方婕心里很不是滋味,余波在害怕什么?只是告诉他自己明天要去永山,他就慌乱成这样!他如果知道,自己已经去过一次永山了,不知道会慌成什么样子!

11点过,方婕就回卧室休息了,叫了余波几次,余波都只应声,不进房间。一直到方婕睡着了,余波才进卧室。

星期二,方婕又去永山了。王总编说的那个人民调解员在新华居委会,方婕一问就找了。

屠洪志五十多岁,身材微胖,一副笑脸。昨天接到杂志社电话以后,屠洪志就准备了一些相关材料。东西都是现成的,这样方婕的工作就简单了。只要才采访一些屠洪志的同事和屠洪志帮助的人,了解大家对屠洪志的看法和态度,一篇专访,就算完成了。

采访了新华片区几个老人,方婕发现,原来建设巷以前就属于新华片区。其中一位叫曾玉敏的老阿姨,就是从建设巷搬迁出来的。

曾阿姨六十出头,精神很好,人很健谈。

“你说安大妈?那可是好人呐!当年建设巷的老街坊,没有不知道的!”曾阿姨听到方婕问安秀云,立马来了兴趣。

“曾阿姨,那你知道建设巷拆迁以后,安大妈搬到哪去了?”方婕心中一喜,觉得有门。

谁知曾阿姨脸色一变,唉声叹气的说道:“唉,好人不长命啊!那年街口失火,安大妈被烧死了。”

“什么?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应该是98年吧,你不知道,当时建设巷一多半都是木房子。街口失火,可吓死我们了。大半夜的,整条街的人都起来救火。当时街口又窄,救火车进不来,就只能在外面冲水。街口老张家倒是救下来了,可是后面两家都遭了殃。也是亏得大家伙齐心,最后才把火给灭了,要不然,整条巷子都得跟着全烧光。”

“冯大爷也烧死了?”

“没有,冯大叔头年就病死了。唉,可怜啊,这一家子不知道……唉!”

“安大妈家还有什么人吗?”

“没有了吧,当时安大妈那孙女,和她都在房子里,没跑出来。后来把烧垮的房子清理出来,才发现他们俩都烧成炭了。”

“安大妈不是有两个孙女吗?被烧死的叫什么名字?”

“哦,对,对,是还有一个孙女,好像是叫小萍,后来也不见了。”

“不见了?”

“嗯,当时那丫头不在家,不知道上哪玩去了。后来听人说,有人见她在老房子那哭得跟泪人似的。”

“那被烧死的就是康雅了?”

“康雅,嗯,对,好像是叫这么个名,唉,这人上了岁数,记性也不行了。咦,方记者,你怎么知道康雅?你认识安大妈的孙女?”

“哦,不是,我是听宋大哥说的,曾阿姨,你还记得宋永文吗?”

“宋永文?你说的是小文子吧?他也是安大妈捡的,五六岁就送人了。”

“捡的?”

“你不知道?”

“宋大哥没说。”方婕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把这话圆了。

“唉,可能不想提吧。他刚被送走那会,还常常跑回来。一直到十多岁,才来得少了。”

“康雅和庄筱萍也是捡来的?”方婕这才醒悟过来,为什么这一家人不同姓了。

“嗯,都是捡的。安大妈老夫妇没有儿女,但是捡了不知道多少孩子来养,养大了又给他们找好人家,不让孩子跟着他们受苦。”

“最后他们身边就只剩下康雅和庄筱萍,是吗?”

“嗯,那年头,女孩没人要,安大妈就把他们一直养大了。”

“他们没工作吗?”

曾阿姨摇摇头:“有什么工作啊,安大妈和冯大叔平时就靠捡破烂,养大那几个孩子不容易啊!”曾阿姨压低声音说道:“我听说啊,过不下去的时候,冯大叔还去别的地方讨过钱!”

“阿姨,那些孩子里面,你还记一个叫傅昆的吗?”

“傅昆?不记得了。”

“余波呢?余波听说过吗?”方婕咬牙说出了丈夫的名字。

曾阿姨摇着头说:“也没听说过!方记者,你打听这个,是不是也想报道一下安大妈和冯大叔的先进事迹啊?”

“哦,要是能收集到关于这两位老人的完整资料,倒是很有报道的价值。”

“唉,这样的人是该好好报道报道,那些人也太缺德了,生下孩子又不要,丢在外面,要不是安大妈这样的人,那些孩子不知道活不活的下来!”

“曾阿姨,还有谁比较了解安大妈一家的情况?”

“嗯?要说了解,老林家最了解,他家和安大妈家就住两隔壁。我住街尾,好多情况都不太了解,都是听街坊说的。”

“你说的老林家,是不是有个孩子叫林伟翔?”

第三十节 查无此人

曾阿姨一下来了精神:“对,是叫林伟翔,就是他家。小方,你认识他?听说林伟翔现在可出息了,在林城当大老板了。”

“嗯,见过几次。曾阿姨,林伟翔的父母还在永山吗?”

“林伟翔的爸爸在他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林伟翔的妈妈,好像是跟他一起到林城去了。”

“阿姨,你对钟宇明这个名字有印象吗?”

“没有,没听过。”

“这个人你见过吗?”方婕拿出一张从报纸上扫描的照片问道。

照片不是很清晰,上面的人正是舒悦。曾阿姨凑上前看了一会:“不认识,没见过。小方,你是不是在找人啊?”

“是的,曾阿姨,这是我同学,也是永山人,好久没联系了。”

“哦,不认识,要不你去派出所问问吧!”

“嗯,好的,谢谢了!曾阿姨。

永山的采访工作算是完成了,但方婕没有回林城,她又去了平山镇。

方婕在平山镇有个同学,大学毕业以后没找工作,自己开了一家电脑公司。说是电脑公司,其实就是一家卖电脑的小店。那同学叫周佳林,由于在镇上没什么竞争,电脑生意还算红火。

“周佳林!“方婕站在店外喊道。

“方婕!好久不见,快进来!”周佳林看见方婕,热情的说道。

方婕走进店里,柜台里摆满了电脑配件和各种显示器,还有几台笔记本。

“周佳林,生意不错啊!”

“方婕,来平山办事吗?”

“嗯,有点事。周佳林,你知道山房村吗?”

“山房村?怎么,你来平山采访?”

“嗯,有个报道,涉及到一个关键人,听说是山房村的。我就想着来平山找你帮忙了。”

“哦,山房村98年就开始移民到镇上了。移民之前我去过一次,我有个高中同学就是山房村的。”

“能联系上你那个同学吗?”

“他去深圳打工了,不过他弟弟在镇上。你有什么事情,问他也行。我打电话叫他过来。”

“好,你帮我联系!”

周佳林打了一通电话,没过多久,一个二十七八的壮小伙就来了。

“周哥,叫我过来什么事?”

“小超,我有个朋友,想找你问点事。”周佳林拉着小超进了店子里间。

“方婕,这是我同学的弟弟蒋超,小超,这是我同学,在林城当记者。想问问以前你们村的事!”

小超对方婕点点头,接过周佳林递过来的烟,坐了下来。

“小超,你们村有个叫舒悦的吗?”

“舒悦?没有,我没听说过。是不是上寨的?”小超反问道。

“什么上寨?”

周佳林笑道:“山房村分成两部分,山腰那一片的人家,叫下寨,往山上走几公里,还有一片人家,叫上寨。因为是山里,各家住得也很分散。”

“嗯,我就是下寨的,上寨住的远的,在山背后了。不过我可以帮你问一下。”

小超马上拿出手机拨出去。

“喂,毛叔,我是小超啊!我想问问,我们村原来有没有一个叫舒悦女人?没有,哦!“小超正准备挂电话,看见方婕举着一张纸,上面写着“金老三、周小妹”几行字。

小超像没看见一样,继续跟电话里的毛叔说:“哦,没事,我帮个朋友问问。”

挂了电话,小超说:“毛叔说没有舒悦这个人。毛叔是我们村原来的生产队长,要有的话,他肯定记得。”

“那金老三和周小妹呢?”方婕奇怪小超为什么不问这两个人。

“金老三和周小妹是我们下寨的,我小时候见过。他们家就住在我家后面的山湾里。”

“他们搬到哪去了?”方婕急道。

“他们好多年都没见了,移民的时候,他们也没回来,有人说他们去外省了。”

“去外省了?是去打工吗?”

小超不屑的笑道:“打什么工,他们是去讨钱,听说一天能讨到几百上千块。我们村出去好几个了,在外地买了房都不回来了。”

方婕苦笑着摇了下头,问道:“你还记得他家还有什么人吗?”

“没有,他们没孩子。”

“养女也没有?”

“没有,我记得他们家,从来没养过孩子。”

方婕又拿出舒悦的照片,问道:“这个人,你以前在村里见过吗?”

小超摇摇头,表示没见过舒悦。

方婕心想,既然金老三和周小妹没有孩子,那舒悦是怎么上的户口!

“哦,我想起来了,移民的头一年,金老三他们回来过,还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和他们一起回来的。过了几天,他们又不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

“那姑娘长什么样子?”

“没看清,时间太久了,就记得是个大姑娘。”

“你再看一下,像不像照片上这个人。”

小超又仔细的看过照片,摇头说:“我真的记不起了。”

调查的结果,和姜华说的一样。山房村根本没人听过舒悦的名字,小超也不认识照片里的舒悦。舒悦就像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这次来,倒是查到金老三和周小妹确实是山房村人,但小超说从来没见他们养过孩子。而舒悦声称,是金老三和周小妹的养女,她就在山房村长大。

舒悦说养父母已于99年离世,小超却听说金老三他们去了外省。究竟谁的话更接近真相,方婕就无法证实了。

“小超,你还记得当时移民的时候,谁给你们村办的户口吗?”

“记得啊,胡所长办的。”

“胡所长?”方婕说着,询问的望向周佳林。

周佳林说道:“胡所长前年就过世了。”

“嗯,胡所长前年就过世了,胡所长人好,当时镇上好多人都去送他。”小超补充到。

调查到这里,舒悦的身份还是毫无头绪。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舒悦在极力隐瞒她的身世。

金老三家和小超家相隔不远,作为土生土长的山房村人,小超不可能连金老三家养没养过孩子都不知道。

舒悦自99年11月迁到林城以后的信息,都很完整。但是99年11月以前的生活轨迹却无从查考。她生于1979年,也就是说,舒悦二十岁以前的历史,完全是一片空白。

原来方婕还认为,舒悦可能跟林伟翔、宋永文他们会有什么联系。但是把舒悦的照片给永山的曾阿姨看以后,曾阿姨是既不认识,也没听过这个名字。

方婕有种感觉,舒悦的身世,可能和她的案子有着什么联系。假设舒悦真是冤枉的,那她极力隐瞒的身世,极有可能就是她被陷害的原因。

钟宇明他们也在隐瞒,隐瞒他们之间的关系,隐瞒解放叔的存在!但这些和案子和舒悦有什么关系?那天在法庭上,看舒悦的反应,好像完全不认识这几个目击证人嘛!

第三十一节 失败的沟通

方婕很想去剑河,跟余波的妈妈聊聊。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这样就真把余波当作嫌疑人了!

余波跟钟宇明说了方婕去永山的事。钟宇明安慰余波不必担心,方婕就算能查到什么,也没关系,大家只是在法庭上说出了自己看到的事实。余波想了一下,钟宇明说的对,自己什么都没做,只是说出了看到的事实。

方婕搭最晚的一班车回了林城。回到家,余波已经吃过饭,正在书房上网。

“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明天才回来!”余波听见门响,走出书房问道。

“嗯,采访还算顺利,就提前回来了。”

“还没吃饭吧?”余波一如既往的体贴。

“嗯。”

“你先换衣服休息一下,我给你煮面。”余波走进厨房。

这就是家的温暖,不管你什么时候回来,总有人留着灯等你,对你嘘寒问暖。

方婕很享受这种感觉,她甚至想,自己不该怀疑余波。

方婕换好衣服坐了一会,余波从厨房端出来一碗热腾腾的面条,上面还摊着两个煎鸡蛋。

“饿了吧?快吃吧!”

方婕是真饿了,接过碗几下就吃完了。

“今天很忙吧?”余波坐在一旁,关心的问道。

“嗯,有点忙。”

“累不累?腰没事吧?”

“没事,你放心吧。”

“那就早点休息!”

“余波!”方婕看着一脸关切的余波,突然叫了他一声。

“嗯?”

“余波,我有件事想问你。”方婕想,自己也许早就应该正面跟余波谈谈了。

“什么事?”余波心里有点紧张。

“你是不是早就认识钟宇明?”

余波一脸茫然的看着方婕:“你怎么这么问?”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不是早就认识钟宇明。”方婕没回答余波的问题。

“我不认识钟宇明,以前只是听你和大哥提过他的名字。在度假村酒店,是我第一次见他,但是当时不认识。后来在法庭上,知道他叫钟宇明,我才想到,他可能就是大哥那个同学。怎么了,方婕?”这句话,余波早就想好怎么说了。

“那就是说,在月红饭店,你才算真正认识钟宇明,对吗?”

“嗯,方婕,你怎么了?”

“余波,其实,那天我也在法庭。”

“你也在庭上?”

“嗯,我坐在最后一排。”

余波疑惑的看着方婕,他确实不知道那天方婕也在法庭。

“余波,我不是跟踪你,社里安排我跟这个案子,所以那天我也去法庭了。”方婕撒了个小谎。

余波没说话,半信半疑的看着方婕,心想,方婕今晚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她在永山,是不是打听到什么了!

“那天,宣布审判结果的时候,你朝钟宇明看了一眼,我还以为,你们早就认识。”

“我看了钟宇明一眼?”余波根本就记不清,当时自己到底有没有看钟宇明。也许看了,也许没看。但方婕就是因为这个,在怀疑自己吗?

方婕看着余波一脸莫名其妙的神情,有点吃不准,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余波,你认识舒悦吗?”方婕想,既然问了,就接着问吧,她不想再遮遮掩掩的了!

“舒悦?我怎么会认识她!”余波眉头微皱,讶异的看着方婕。

“你以前见过她吗?”

“没见过!方婕,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方婕呆呆的看着余波,想分辨余波说的是真是假。但是方婕失败了,她分辨不出。

“舒悦有可能是冤枉的!”方婕投下一颗重磅炸弹。

“你说什么?”余波被惊住了。

“余波,你那天在酒店看到什么,能再说一遍吗?”

“方婕,你是什么意思?”余波的脸色很不好看。

“余波,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下那天的情形。”

“你怎么知道舒悦是冤枉的,我亲眼看见舒悦拿着刀,对着房间里的人说要杀了他们。”

“当时你站在什么地方?”

“我站在……,方婕,你到底什么意思,你在审问我?你怀疑我?”余波少见的发了火。

“余波,你冷静一下,听我说。”

余波生气的看着方婕,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

“我问过酒店服务员,那天早上她倒过电梯口的垃圾桶,然后才发现207号房的门是开着的。而警方却在那个已经倒过的垃圾桶里,找到了舒悦离开酒店时,擦手的纸巾。你觉得这正常吗?”

“你说什么?”余波很惊讶,不是因为那张不该出现的纸巾,而是方婕竟然查到了这条线索。“你的意思是,有人在陷害舒悦?”

“嗯,所以我说,舒悦有可能是冤枉的,她也许没有杀人。”

“不可能啊!我亲眼看见舒悦拿着刀,威胁说要杀了他们。如果舒悦没杀人,那凶手是谁?”这个问题,余波也很想知道。

“我也不知道。”

“那你问我当时站在什么地方,是什么意思?”

“我去过酒店,在207号房里做过实验,房门半开的情况下,要想看到舒悦站的位置,就得靠到门框边才能看得到。”这个疑点,是方婕一直想问余波的。

“是啊,是要靠近点才看得到。怎么了?”

“你靠到门边了?”

“是啊!开始我站在外面,看不到门后面有人,但是又听到门后有叫骂声,就往门边靠了靠,这才看到舒悦拿着刀在威胁别人。”

亲耳听到余波这样说,方婕反倒有些责怪自己多虑了。

“你怀疑我说假话?”余波责问道。

“余波,平时你不是不喜欢看这种热闹吗?每次遇到街上有人吵架,你看都不看一眼,直接就走开了。那晚,你怎么会凑到别人的房门边看热闹?”

余波摇头苦笑道:“我那是看热闹吗?我是怕闹出人命,才凑上去看。那可不是什么凑热闹!万一真有事,我也好报警!”

那的确不是一般的看热闹,余波的话有道理,当时都快闹出人命了。方婕觉得,自己也许想多了。

经过一番沟通,方婕心情好了不少。她觉得余波说的话是真的,他的反应很真实,没有一点作假的痕迹。可能是一开始,发现余波那张法庭传票,感觉余波瞒着自己,有了先入为主的心理,才会这样疑神疑鬼的吧!

可是转念一想,不对,1月22日钟宇明跟余波通过电话,那通电话长达十几分钟。还有余波那两张儿时的照片,在家里放了好几年。为什么他一听到钟宇明那半张照片的事,第二天就把自己那两张照片藏了起来!

这家伙,还是没说实话。方婕想,差点就上了这碗面条的当了!

第三十二节 遗漏的线索

方婕本想好好跟余波谈谈,但余波还是不愿说实话,方婕只好作罢。刚刚被家的温情煽动的心,冷静了下来。

余波心里也知道,方婕并没有相信他的话,但是他没办法,只能这样了。

方婕无心继续这场没有意义的谈话,借口整理采访记录,进了书房。

在方婕看来,整件事的关键,应该是舒悦的身份。但是舒悦的身份,根本查不下去。

方婕又把当事人理了一遍,发现自己漏掉了一个人,蔡志辉!

对,怎么把蔡志辉漏掉了!他是舒悦最亲近的人,就算他不在了,他的家人呢,他的家人总不会也对舒悦一无所知吧!

周三到社里,方婕把整理好的材料,交给同事,又去刑侦队了。

姜华看到方婕又来找他,心里有些发毛。方婕怎么又来了,那案子难道真的有问题?

“姜队,不忙吧?”

“方姐,还是为舒悦的案子来的吧?”

“嗯,姜队,你这有没有蔡志辉的资料,我想采访一下蔡志辉的家人,了解一下舒悦和蔡志辉平时的关系。”方婕的理由还算说的过去。

姜华稍稍放了点心:“好,我拿给你。”

“方姐,要是你那边发现什么新的情况,希望你还是能跟我说一声。”姜华把蔡志辉的资料递给方婕,谨慎的说道。

“我能发现什么情况,我要有新情况,还用跑你这找资料?”方婕笑道。

姜华正准备说什么,一个警员敲门说道:“姜队,你过来一下。”

“哦,方姐,你先看吧,我过去一下。”

“嗯,你忙吧!”

方婕打开蔡志辉的资料,发现蔡志辉的亲属也少得可怜!蔡志辉的父母早年离世,他是跟着叔叔蔡雄钧长大的。

蔡雄钧只有一个儿子,叫唐元,爱人唐云芳五年前去世了。

“方姐,不好意思,我有事要出去一下。要不你就在我……”姜华看着好像真有急事。

没等姜华说完,方婕打断姜华的话:“哦,资料看完了,我也要走了。”

姜华关好办公室的门,跟方婕打了个招呼,先走了。

方婕照着刚才抄下来的地址,来到了文明路34号君安小区。方婕的记事本上记着,舒悦就是从这个地址,迁到松溪源去的。

敲响蔡雄钧家的门,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谁呀!”

方婕又敲了两下:“你好,有人在家吗?”

门开了,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出现在门边。

“你找谁?”

“你好,我是《生活与法制》的记者方婕,我找蔡雄钧先生。”

老人看了方婕两眼,说道:“我就是,进来吧。”

方婕走进屋子,室内的家具和陈设都很简单,但是收拾得还算整齐。

“你是为志辉的事来的吧?”

“是的,蔡叔叔。”

“坐吧!”

方婕坐下,仔细打量着蔡雄钧。老人脸色有些灰白,精神也不是很好。

“唉,志辉这孩子,不听劝啊!当时我就反对他和舒悦在一起,可是他就不听,非要跟舒悦结婚,你看,现在出事了吧!”老人还没等方婕开口,自己先说了起来。

“蔡叔叔,你为什么反对蔡志辉和舒悦在一起?”

“唉,舒悦太强势了,志辉压不住她!她又有钱,跟我们,不般配啊!”

“平时他们关系好吗?”

“开始的时候还好,结婚没两年,就开始闹了。”

“闹什么?”

“闹钱呗!舒悦嫌志辉不会做生意,帮不了她挣钱,动不动就教训他,成天说志辉这也不对,那也不对。”

“蔡叔叔,舒悦好像也住在这个小区,你知道他们是怎么好的吗?”

“舒悦就住我们家楼下,有天晚上,舒悦回来的晚,在下面遇到一个酒鬼,对舒悦拉拉扯扯动手动脚的。志辉恰好碰上了,就帮舒悦把那酒鬼拉开了,当时志辉还被酒鬼打了几拳。后来,两人一来二去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好上了。”

“舒悦常来看你吗?”

“看我?她才没空来看我。”

“蔡叔叔,你在这住多久了?”

“我,03年我就在这住了,当时这的房价便宜。”

“舒悦呢,她是什么时候搬来楼下的?”

“舒悦是07年吧,对,07年搬来的。”

“你知道舒悦是哪人吗?”

“她不是林城人吗?”

“蔡叔叔,你觉得舒悦这个人怎么样?”

“怎么样,嫌贫爱富看不起人呗,平时也不爱说话,那眼睛都长到头顶上了。”

“你说舒悦嫌贫爱富,他们结婚的时候,志辉的条件怎么样?”

老人忽闪着眼睛,说道:“当时志辉在装修公司做设计,工资也不高,不知道他和舒悦怎么就对上眼了。我说舒悦嫌贫爱富,是说唐元。”

“唐元?”

“嗯,我儿子唐元。唐元不是我亲生的,是她妈带来的。来的时候才两岁,我可是把他和志辉都当亲生儿子看。”

方婕能看出来,这老头,其实心地不错。

“蔡叔叔,你以前没结过婚?”

“没有,那时候条件不好,又拖着志辉……”

“刚才你说唐元怎么了?”

“唐元中专毕业,我叫舒悦在公司里给唐元找个工作,你猜她怎么说,她说唐元学的专业和她公司不对口,说唐元这不好那不好,不适合做她那行。不做就不做,谁稀罕!唐元又不是找不到工作,非要赖在她那!我知道,舒悦是怕我们家贪图她的钱!”

“唐元呢?他不在家?”

“哦,上班去了。”

“唐元是做什么的?”

“他啊,厨师,你不知道,唐元做的菜,可好吃了!”

“他在哪做厨师?有机会我也去尝尝。”

“川香阁啊!那可是林城数一数二的大饭店!”

“哦,好。哪天我去试试!蔡叔叔,今天先到这吧!我走了!”

“这就走了?吃了饭再走吧!”蔡雄钧很客气。

“谢谢了!叔叔,我还有事,有空再来看你!再见!”

方婕想去见见唐元,听听唐元口中的舒悦又是什么样子!

但是在川香阁方婕没找到唐元,前台的工作人员说唐元不在那干了。

“请问,你知道唐元去哪了吗?”

“不知道,他走了半个月了。”

一个胖乎乎的厨师,顶着一颗油光锃亮的脑袋,凑到前台边问道:“你找唐元?”

“嗯,师傅,你知道他到哪去了吗?”

“那小子,谁知道啊!来了还不到俩月,就走了!”胖厨师说。

“他在这才干了两个月?”

“是啊,度假村的老陈介绍来的。他原来在那干,不知道怎么就跳槽了。早知道这样,当初我就不答应老陈了。”

“度假村?什么度假村!”方婕听到度假村就有点紧张。

“凤凰度假村啊!就是城东那家泡温泉的,那的酒店有餐厅。”

“唐元在凤凰度假村上班?”方婕不可置信的问道。

第三十三节 被忽略的受益人

胖厨师觉得方婕的反应很奇怪:“是啊,怎么了?”

“他什么时候到这边来的?”方婕追问道。

“嗯,他原来在那给老陈配墩子,好像是3月底过来的吧!”

“唐元3月底从凤凰度假村过来的?”方婕又确认了一遍。

“嗯,是3月底,他来了没两天,我们就发工资了。”

方婕说了声“谢谢”,急冲冲走出酒店。胖厨师疑惑的看着方婕的背影,对前台的小妹问道:“唐元是不是欠人钱了?”

冲出酒店,方婕拦住一辆出租车直奔凤凰度假村。听到这个意外的线索,方婕怎么可能不兴奋。

方婕怀疑舒悦是冤枉的,但一直以来,除了那张不该出现在垃圾桶的纸巾,方婕一直没找到其它更有力的证据,来证明舒悦是冤枉的。而纸巾和垃圾桶的事,服务员李燕也记得不是很清楚。

方婕发觉自己忽略了一个问题,舒悦没有家人,她和蔡志辉也没有孩子,如果蔡志辉和舒悦都不在了,对谁有利?当然是最有希望继承他们遗产的人。那个人,就是蔡志辉的叔叔蔡雄钧!而唐元作为蔡雄钧的儿子,是最直接的受益人!

蔡雄钧没提唐元在凤凰度假村上班的事,是搞忘了,还是故意隐瞒?唐元为什么要在凶案发生后离开酒店?

方婕细细想了一下,凤凰度假村凶杀案,舒悦已经被那几份目击证人的证词,牢牢的扣上了凶手的帽子。

没有人会怀疑舒悦会被冤枉,就连自己一开始,也认定舒悦就是凶手。如果没有接下来探查到的线索,连方婕也不会想到舒悦有可能是冤枉的。

正是这些铁证,干扰了方婕调查的视线,忽略掉蔡志辉亲属这条重要的线索。

到酒店,方婕直接找到了赵姐,赵姐证实了胖厨师的话。

“对,唐元在酒店餐饮部做了大半年,3月17日领了工资,第二天就不来了。”

“赵姐,餐饮部的陈师傅在吗?”

“在,我带你去找他。”

餐饮部就在酒店一楼,现在还没到忙的时间,陈师傅正在厨房旁边的休息室里喝茶。

“陈师傅,这位是方记者,想跟你了解点情况。”赵姐跟方婕点了下头,离开了餐厅。

“跟我了解情况?了解什么情况?”陈师傅靠在椅背上,斜眼看着方婕。

“陈师傅,你好,我想问问唐元的情况。”

“唐元?他不干了,走了俩月了!”

“陈师傅,唐元原来给你配墩子吧?”

“嗯!”

“听说是你介绍他去川香楼上班的?”

陈师傅一下从椅背山立起腰,看了不远处的几个同事一眼,小声说道:“你可别乱说,哪是我介绍的,我怎么会从酒店挖人走。”

方婕也压低了声音:“但那边的胖厨师说是你介绍唐元过去的。”

“老刘?你别听他瞎说,他说他们饭店缺人,叫我帮忙留意一下,正好小唐不在这干了,我就叫小唐过去试试。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哦,没有。那边他也不干了,现在不知道在哪干。陈师傅,3月15日那天,唐元在上班吗?”

“3月15号?你等等,我看看。”陈师傅走到休息室窗边,取下墙上挂着的记事本慢慢翻看。

“嗯,上,那天还是他值班。”

“值班?厨房还要值班?”

“是啊,晚上餐厅关闭了。但有些客人会打电话叫送宵夜,厨房要留人值班。一般都是安排二灶和墩子值班。”

“值班一般都是通宵吗?”

“不用,一般只到凌晨三四点,没什么事就可以休息了。”

“三四点就下班回家了?”

“嗯,不回家也行,这有床,太晚了不方便回去,可以在这休息。”

“一般安排几个人值班?”

“三个,原来是四个,正好凑成一桌。后来老板知道他们值班偷偷打麻将,就减了一个人,凑不了一桌了。”

“那天谁和唐元一起值班?”

“柳蓉和龚丽,唐元到底怎么了?”

“唉,那天他约了我表妹看电影,后来又没去,最近又找不到他,我表妹就叫我帮忙找他,问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表妹跟唐元谈朋友?你表妹叫什么?”

“吕玲玲。”方婕胡乱编了个名字。

“不对啊,唐元的女朋友不是林晓英吗?”

“林晓英?他脚踏两条船?”方婕胡诌道。

“嘿,这小子!”

“你知道林晓英在哪上班吗?”

“不知道,小唐就带她来过一次。”

“陈师傅,柳蓉和龚丽在吗?”

“龚丽前几天不干了,柳蓉在。柳蓉,过来一下。”陈师傅回头叫道。

“陈师傅,有事?”柳蓉走过来问道。

“我没事,是这个记者找你。”陈师傅指着方婕对柳蓉说。

“嗯,你好,我想问问,3月15日那天,是你和唐元值夜班吧?”

“3月15号?应该是吧,我和唐元一直在一个班。”

“那天晚上唐元一直都在厨房吗?”

“嗯,九点过出去了一趟。”

“他不是值夜班吗?怎么出去了?”方婕问道。

“哎,他值夜班经常跑出去。”

“你以前怎么不说?”陈师傅问道。

“哟,这有什么说的,谁还没点事。”看样子,柳蓉可能也在值夜班的时候溜出去过。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好像快半夜了吧。”

“他出去了谁弄宵夜?”陈师傅不放心的问道。

“我和龚丽啊!”

“你们弄?”

“嗯,佐料都是现成的,又不用炒菜。”

方婕等着陈师傅问完,接着问道:“回来的时候大概是几点?”

“快十二点了吧!”

“他说去哪了吗?”

“没说,一回来躺着就睡了。”

唐元案发时竟然不在上班!他上哪去了?

“方记者,方记者!”陈师傅见方婕有些发呆,出声问道。

“嗯,陈师傅。”方婕回过神来。

“方记者,你表妹,没吃什么亏吧?”陈师傅低声问道。

“哦,没有,没有。谢谢了,陈师傅,我先走了。”

方婕准备离开餐厅的时候,发现餐厅的角落上,有道向上的楼梯。正想顺着楼梯上去看看,被服务员喊住:“诶,上面是包厢,还没营业呢。”

楼上还有包厢?方婕没说话,出了餐厅,从大厅走上二楼。绕过210那个拐角走到底,看到一道防火门。推开防火门,里面确实是餐厅的包厢。刚才在餐厅角落上看到的楼梯,正是通到二楼包厢的。

方婕又转头回了餐厅,餐厅不大,摆放着二十几张圆桌,四角上没有摄像头。

方婕又走到角落上楼梯处,还是没有发现摄像头。

“方记者,还没走?”老陈带着厨师帽走过来,好像要准备工作了。

“嗯,马上就走,陈师傅,餐厅没装监控?”

“监控?要那玩意干嘛!人家客人吃个饭,你这搞个监控,人家能吃得舒服吗!”

餐厅居然没装监控!方婕心里隐隐有种预感,这个唐元一定有问题!

第三十四节 第二嫌疑人

要想弄清舒悦究竟是不是被陷害的,只有两条路:一、证实舒悦与五位目击证人之间的关系;二、找到真凶!

可是,方婕根本捋不清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所以,对于这个刚刚进入她视线的唐元,充满了希望!

如果蔡志辉和舒悦都不在了的话,唐元无疑是最大的受益者!从这方面看,唐元也具备充分的杀人动机,和嫁祸舒悦的嫌疑。但是舒悦会是唐元陷害的吗?

方婕觉得不是,唐元很难跟那五位目击证人建立关系。就连同事宋永文,都不见得会听唐元的。案发那晚,宋永文进207号房间时,身后还跟着个李燕。如果唐元要收买证人,就要连李燕一起收买。

很明显李燕没有被收买,不然李燕不会提供纸巾和垃圾桶的信息给方婕。那陷害舒悦的就另有其人!

但假设唐元有杀人嫌疑,有个很大的问题,就是同样没有证人提到,案发那晚在二楼上见过唐元!

那天晚上,酒店的客人本就不多,二楼除了案子里提到的那几个房间,就只有201、202、203这三个房间有客人。但是那几个客人住的房间,在电梯左侧,他们当晚没有听到电梯右侧这边的动静,也不会没事到右侧楼道上散步。

207号房间所处那条楼道,到210号房间就是转角了,转到另一边的楼道,那条楼道上的6个房间,当晚都没有客人入住。

据方婕所知,案发那个时段,到过二楼的,就那么几个人。

嫌疑人:舒悦;被害人:蔡志辉、刘凌;目击证人:林伟翔、傅昆、钟宇明、余波、宋永文;楼层服务员:李燕。

当然,还有布草间的老廖,也没人在楼道上见过他!

但如果假设舒悦离开二楼的时候,被害人并没有死呢?

最后一个见到舒悦的,是钟宇明,他看见舒悦朝电梯处走去。那个时间,与大厅监控吻合。

207号房间在楼道左边,钟宇明的208号房间,在楼道右边207的斜对面。舒悦走的时候,钟宇明听到摔门声,但钟宇明没有注意门是否关紧,他也没看到房间里的蔡志辉和刘凌。

根据舒悦离开酒店的时间推断,钟宇明应该是在23点30分进的房间。钟宇明进房间后,楼道上就没人了。

那个时候,没有任何人能确定被害人已经死了!

尸检报告显示,被害人的死亡时间是23点至0点之间。

被害人有可能死于23点至23点30分,舒悦在207号房间那个时间段;也有可能死于23点31分至0点,舒悦离开酒店以后那个时间段。

从23点31分到0点,只有老廖从布草间出来,经过楼道,走后楼梯离开酒店。此后,前后楼梯和电梯,都没有再上下过人。

通往二楼的通道,除了前后楼梯和电梯,只剩下餐厅通往二楼包厢那道楼梯。

而能在晚上餐厅关闭时,通过那道楼梯上二楼的,只剩下一个唐元!

这个时间段楼道上没人,那几位证人各自在自己的房间休息。如果凶手在这个时段溜进207号房间,肯定不会有人看到他。

方婕很快就理清思路,解开了案发时没人在二楼见过唐元这个问题。

案发那天,恰巧是唐元值班,他21点至0点之间出去过。作为蔡志辉的堂兄弟,他能很轻易敲开蔡志辉的房门。

案发后两天,唐元就离开了酒店,到川香楼上班。餐饮部的员工流动性很大,唐元离职,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何况,酒店的同事,很有可能不知道,唐元跟被害者蔡志辉的关系。

警方到蔡家调查的时候,估计蔡雄钧没有告诉警方,唐元在凤凰度假村上过班。就像今天一样,蔡雄钧只跟方婕说唐元在川香楼上班,一点没提唐元在蔡志辉被害那家酒店上过班的事。

方婕觉得,连蔡雄钧也有问题。他知道唐元在蔡志辉被害的酒店上班,他比谁都清楚唐元和蔡志辉的关系!

方婕很想马上就把自己的推断告诉姜华,但是她忍住了。她还没见到唐元,她想亲眼见见蔡志辉这个所谓的堂弟,再确定一下自己的推断是否正确。

中午随便吃了点东西,方婕买了点水果,又去了蔡雄钧家。

“小方?你又来了?”蔡雄钧开门,见是方婕,热情的打着招呼。

“蔡叔叔,早上来得匆忙,也没什么准备。我买了点水果,希望蔡叔叔能收下!”

“小方,你太客气了。来来,进来坐下说。”

方婕走进屋里,发现唐元没有回来。

“蔡叔叔,唐元中午不回家啊?”

“他那个工作,中午和下午的饭点是最忙的时候,哪有时间回家啊!”

“那晚上也要等饭店下班,才能回家了?”

“是啊!”

“蔡叔叔,这就是唐元吧?长得挺结实的。”方婕指着柜子上的照片问道。

“嗯,唐元从小就结实。”

“听说唐元有个女朋友叫晓英?”

提到晓英,蔡雄钧脸上充满笑意。

“是啊,晓英这孩子不错,勤快,懂礼。”

“晓英也和唐元一块在川香楼上班?”方婕明知故问。

“不在,晓英在昌隆超市做收银员。唐元说,过两年,他们存够钱了就结婚。”看着蔡雄钧的笑脸,方婕猜测,蔡雄钧和唐元的关系很好。

“好了,蔡叔叔,我该走了!不打搅你休息了。”

“在坐会吧!”

“不了,蔡叔叔,再见!”

方婕的目的达到了,赶紧告别蔡雄钧,去昌隆超市找林晓英。

到了昌隆超市才知道,林晓英今天不上班。

“大姐,你知道晓英住哪吗?”方婕找到超市办公室,向一位老大姐打听林晓英的地址。

“你是她什么人?”

“我是她表姐,刚才剑河来,她的电话和地址都忘带了。我记得她说在这上班,就找过来了。”

“哦,晓英的表姐啊!晓英住辣子巷,巷口第一个院子,进院门左边二楼,上楼的右手那个门,就是她家。她的电话是138********。”

“谢谢啊,大姐!”方婕谢过老大姐,又赶往辣子巷。

辣子巷是老城区,有很多出租房。看来,林晓英可能也是从外地到林城来打工的,在辣子巷租的房。

老大姐把地址说得很清楚,方婕没给林晓英打电话,直接到林晓英家,敲响了门。

一个长得很结实的男人打开门,问道:“你找谁?”

方婕刚见过他的照片,一眼认出,这就是唐元。

第三十五节 不在场证明

唐元看着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一米七五的个头,身材结实,浓眉大眼,一脸朝气。

“你是唐元吧?”

“你认识我?”唐元讶异的问道。

“我见过你的照片。”

“我的照片,在哪见的?你是谁?”唐元有些疑惑。

“我去过你家,在你家见到你的照片。我是《生活与法制》的记者方婕。”

“记者?你找我?”

“嗯,能进去说吗?”说了半天,唐元还堵在门口,没有让方婕进门。

“哦,进来吧!”唐元不好意思的笑着,把方婕让进了门。

屋子很小,只有一张简易沙发,一个小茶几,一台电视,里间应该是卧室。小屋的墙上挂着一副十字绣,上面绣着一个大大的“家”字。

“林晓英不在家?”方婕问道。

“不在,她出去逛街了。你是为蔡志辉的事来的吧?”唐元抱着手,站在电视机旁边。

门没关,方婕也没坐,站在沙发旁边说道:“你不上班了,没跟你爸爸说?”

“跟他说这些干什么,惹得他担心。你没告诉他吧?”

“没有。唐元,你和蔡志辉关系好吗?”

“一般,谈不上好。”唐元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唐元,你知道吗,要是你嫂子舒悦被执行死刑的话,她和蔡志辉的财产可能是你爸爸和你继承。”

“嫂子?哼!”唐元冷笑了一声。

“你不觉得高兴吗?舒悦已经被判死刑了!”

“你是什么意思?你觉得我应该为得到志辉哥的遗产而庆幸?”

“不是吗?实际上,连你爸爸继承的那一份,最后也是你的。”

“你别跟我说这些,我不稀罕。”

“不稀罕?那可不是笔小数目!”

“你到底来干什么?你是什么意思?”唐元有些不耐烦了。

“唐元,3月15日那天,你在哪?”方婕厉声问道。

“你怀疑我?”

“怎么,不敢说吗?”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又不是警察。”

“非要当着警察的面,你才愿意说吗?”

“你到底想怎么样?”唐元皱着头,很心烦。

“那天你在哪?”方婕继续刚才的问题。

“我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你没有权利怀疑我!”

“你的同事恐怕不知道你是蔡志辉的弟弟吧?案发那天,恰好是你值班,而案发时,你并不在工作岗位上……”

唐元打断方婕的话:“所以你怀疑我?”

“除非你能证明那天你没上过二楼!”

“我没上过二楼,我没杀人。”

“你为什么要换工作?”

“我……”唐元欲言又止。

“你怕别人知道你是蔡志辉的弟弟?”

“你……”

“你那天到底在哪?”

“我在……”

“汤圆,怎么了?这是谁?”一个年轻女孩走到门边,看着方婕和唐元,不解的问道。

“晓英,她是……”

“我是《生活与法制》的记者,我叫方婕,你是林晓英吧?”

“你怎么认识我?”林晓英纳闷的问道。

“你怎么找到这来的?”唐元生气的看着方婕。

“我去川香楼找不到你,就去超市问了晓英的地址。”

“你还去超市了?”唐元恨声问道。

“汤圆,你别急,慢慢说。”林晓英柔声对唐元说道。

方婕知道,唐元可能是责怪她到超市找晓英。

“我只说我是晓英的表姐,没说别的。”

林晓英轻轻把门关上,方婕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点。

“呵,坐吧!汤圆,你也坐下,有事好好说。”

唐元在电视旁边找了一张小板凳,在茶几前坐下。林晓英坐到简易沙发上,示意方婕也坐下来。

方婕感觉不到恶意,也坐了下来。

“汤圆,好好说,别急,是怎么回事?”

“她怀疑我杀了志辉哥!”

“方记者吧?汤圆虽然和志辉哥的关系不是很好,但是也不会杀他。志辉哥是汤圆的爸爸唯一的亲人,汤圆不会这么做的。”林晓英不急不缓的对方婕说道,唐元一脸信任的看着林晓英。

“那天晚上你在哪?”方婕面朝唐元问道。

“我在看电影,我和晓英在华隆影院看电影。”当着晓英的面,唐元终于说了。

“嗯,那天晚上唐元溜出来,和我去看电影了。”晓英证实道。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说?”方婕不解的问道。

“你怀疑我,我……”方婕发现,唐元一激动就有点口吃。

“你怀疑汤圆,他不高兴。方记者,你别介意,汤圆就是这个倔脾气。”晓英帮着唐元解释。

“那天你上班,为什么还要溜出去?”

“张芸给了我两张《极品飞车》首映的电影票,就是那天晚上10点整的,唐元喜欢看,怕票浪费,就溜出来了。”晓英答道。

“当时你知道蔡志辉就在酒店吗?”

“我不知道,他平时很少跟我联系。”唐元现在说话正常了。

“你们很少联系?”方婕好奇道。

“嗯,他结婚以后就很少回家了。”

“结婚前呢?”

“结婚前他也经常跑出去,几天不归家。”

“你什么时候知道蔡志辉出事的?”

“第二天,警察找到家里来了。”

“你没说你在酒店上班?”

“他们来的时候,我不在家。”

“你爸也没说?”

“嗯!”

“为什么不说?”

“我爸不想我被怀疑。”

“所以你星期一领了工资就离开酒店了?”

“嗯。”

“也是你爸叫你走的?”

“嗯!”

当着晓英的面,唐元就像一只温顺的绵羊,有问必答。

“你不在酒楼上班了,为什么不告诉你爸?”

“我怕他担心。”唐元的语气很诚恳。

“我和汤圆商量,准备搞个夜市摊,我上完这个月,也不上了。”晓英说道。

方婕有点判断不了他们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但她对晓英和唐元的印象还不错。

“蔡志辉对你爸好吗?”

唐元摇摇头:“不好,他很少来看爸,也从来不给家里拿钱。”

“你爸生气吗?”

唐元还是摇头:“不生气,他总说志辉哥忙,叫他不用惦记家里。”

“要是舒悦被执行死刑,蔡志辉和她的遗产,就全是你们的了。”方婕再一次试探,仔细的看着唐元和林晓英的反应。

但是方婕失望了,林晓英和唐元脸上满是不屑,林晓英说道:“我们有手有脚,钱可以自己挣!他们的钱,随便汤圆的爸爸怎么处理。”

从林晓英家出来,方婕还是无法判断他们说的是不是真话。她犹豫了半响,最后还是没有把唐元的事,告诉姜华。

第三十六节 奇怪的李燕

方婕感觉很累,案子所涉及的线索好像都很奇怪。唐元这样重要的嫌疑人,竟然被蔡志辉的叔叔深深的隐藏起来!

不做亏心事,就不怕鬼敲门!既然唐元案发当晚不在现场,蔡雄钧有必要担心吗?

方婕走进路边的咖啡馆,点了一杯咖啡。这个时间,咖啡馆里人不多,很安静,她想休息一下。

可是方婕的思绪根本静不下来,蔡雄钧给人感觉很随和,话间充满了对蔡志辉和唐元的关爱。方婕想不到这个老人的思维竟这样缜密,在警察第一次上门的时候,就预备好隐藏唐元了!

蔡雄钧出于什么目的这样做?真是担心唐元受到不必要的怀疑和牵连,还是刻意想隐瞒什么?

方婕觉得,蔡雄钧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如果那天唐元真的从酒店厨房溜出去,和林晓英看了那场十点整的电影,唐元就有不在现场的证据。蔡雄钧就不用为唐元打掩护,多此一举嘛!

蔡雄钧竭力隐瞒,恰恰说明唐元有问题。蔡雄钧担心唐元有什么事会惹人怀疑,这才向警方隐瞒了唐元在酒店工作的事情。

什么事最容易惹人怀疑?当然只有案发时唐元身在现场,这才最惹人怀疑!

难道唐元和林晓英也在撒谎?方婕立刻拿出手机,上网查询了3月15日华隆影院的放映时间表。

3月15日晚上十点,确实有一场《极品飞车》,片长130分钟,看完刚好12点10分。仔细看了一遍放映表,方婕发现,林晓英说错了。《极品飞车》的首映不是晚上十点,是下午四点,在下午四点那场《极品飞车》片名的后面,明明白白的写着“首映”两个字。

林晓英不是说错,她根本就是在撒谎!她在帮唐元制造不在场的证据!特意挑选了一部十点档,片场130分钟的影片,观看影片的时间,恰好覆盖了整个案发的时间段。

方婕喝了一口咖啡,觉得有些佩服林晓英。居然还对他们有好感,自己差点就被他们骗了!

方婕又看了一眼放映时间表,一口气喝完杯里的咖啡,准备回头再去会会林晓英。结好账刚要推门出去,方婕突然看见,马路对面唐元快步从辣子巷巷口走出来,脸上的表情好像很生气。

方婕站在玻璃门后,看到唐元拦了一辆出租车,赶紧推门出来,走到马路对面也拦了一辆车。

“师傅,麻烦你跟着前面那辆出租车!”方婕指着唐元上的那辆车说道。

“怎么了?妹子,那是你……?”头发花白的司机随口问道。

“那是我弟弟,成天往外跑,不知道结交的都是些什么人。”方婕敷衍道。

“哦!”司机没再出声,远远的跟着唐元那辆车。

几分钟后,车子开到了华阳小区。方婕看到唐元在小区门口下了车,连忙叫司机停车。

方婕没有马上跟进小区大门,她绕到小区的围栏外,看到唐元朝里走去。那是3栋的方向,李燕不是就住那吗?方婕心里一惊,唐元是来找李燕!

估计唐元已经看不到门口,方婕急忙走进小区,从另一侧绕到3栋对面的楼道里。唐元已经不见了,不知道他进了哪个单元。

方婕爬上三楼,从楼上密切的注意着3栋的那三个单元口。等了十多分钟,不见唐元出来。方婕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弄错了,唐元也许不是去找李燕!

方婕下了楼,在楼道口站了两分钟,忍不住朝3栋1单元走去。李燕家住四楼,方婕一路上来,没看见人。在四楼李燕家门口,也没听到什么音声。方婕想敲门进去看看,刚抬起手又放了下去,转身上了五楼。

在五楼等了几分钟,听到楼下“嘭”的关门声,一个沉重的脚步向下走去。

方婕探头从楼梯上看下去,下楼的人,穿的正是唐元先前穿的那套衣服。

下楼的脚步声渐渐远了,方婕才从楼上下来。慢慢走到小区门口,看到唐元又上了一辆出租车。方婕没找到空车,眼睁睁的看着唐元走了。

唐元来找李燕做什么?看刚才唐元出门的时候,脸色很不好,好像很生气,难道是因为李燕?

上次李燕虽然给方婕提供了一些线索,但是方婕觉得李燕有点不对劲。当时没想清楚到底是哪不对劲,但是后来方婕想清楚了,李燕没上庭作证!

案发当晚,是李燕先听到了207号房的吵闹声,才通知保安宋永文去207号房间的。据李燕说,宋永文进房间的时候,她也跟着去了,就站在门边。

李燕也和宋永文一样,看到了舒悦在207房里吵闹,蔡志辉和刘凌的尸体也是她发现的,她为什么不上庭作证?

唐元为什么会气冲冲的来找李燕?这两人方婕都见过,但是他们没对方婕提过对方的名字。

看李燕的年龄,也是当妈妈的人了,在感情上,应该和唐元不会有什么瓜葛。唐元已经不在凤凰度假村上班了,也不可能为了工作上的事,气冲冲的来找李燕!

难道是因为舒悦的案子?

方婕转身回到3栋1单元,敲响了李燕家的门。

李燕一脸得色的开了门,一看门外是方婕,楞了一下。

“方记者!”

“李燕,我还有点事想跟你谈谈!”

“有事跟我谈?哦,先进来吧!”李燕把方婕让进了客厅。

“你一个人住?”

“不,我有个女儿,上学去了。”

“你先生呢?”

“离婚了。”李燕可笑了一下。

“李燕,你和餐饮部的唐元熟悉吗?”

李燕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唐元?不熟,他早就不在酒店干了。”李燕平静的说道。

“早就不干了?据我所知,他是发生凶杀案两天后,才不干的吧?”

李燕怔了一下:“是吗?我没留意,酒店员工的流动性很大,我只记得好像两三个月都没见过他了。”

“是吗?李燕,案发当晚,你在楼道里有没有见过其他的人?”

“没有,没有见过。”李燕左手弯曲的手指轻轻握了一下,方婕感觉她好像有点紧张。

“你肯定?”

“嗯,肯定!”

方婕从李燕家出来,心里更疑惑了。李燕为什么要撒谎?明明唐元刚从她家离开,她却说两三个月都没见过唐元了!

李燕开门的时候,那个表情很耐人寻味,她好像有些得意。看到门外的人是方婕,她明显怔了一下。她没想到方婕会来,难道她认为是唐元又回来了?

看来,这两个人的关系很微妙!

第三十七节 烂赌鬼

方婕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涉及这个案子的人都有秘密!

舒悦的身份有秘密;余波和钟宇明、宋永文、林伟翔他们有秘密;就连李燕和唐元也有秘密!

这个案子不查还好,越查感觉越乱。

方婕开始是对那几个证人的关系有怀疑,慢慢牵扯出廖广庆的爸爸,牵扯出舒悦成谜的身世,牵扯出神秘的解放叔,现在还牵扯出蔡志辉这个所谓的弟弟!

李燕在这个案子里很关键,她是楼层服务员,是她第一个发现了被害者。作为楼层服务员,在舒悦离开酒店以后,难道整个晚上李燕都没有到楼道里巡视过吗?

警方是在电梯口的垃圾桶里找到了证物,这个情况李燕就一点都不知道?她在警方来之前就清理过垃圾桶,这个情况她为什么没有告诉警方,却告诉了方婕?李燕是不是希望,由方婕把这个线索提供给警方?如果是,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方婕不知不觉走到小十字,一眼看到高耸的林城大厦。楼面广告牌上,醒目的“华隆影院”四个大字,进入方婕的视线。

“请问,你们经理在吗?”方婕走进影院售票厅,向工作人员打听经理。

“在,请问有什么事?”

“哦,我是《生活与法制》的记者,有点事找你们经理。”

“哦,你等等!”工作人员好奇的看了一眼方婕,打了一个电话。

不到两分钟,从影厅旁的走廊里,出来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朝售票处看了一眼,径直走到方婕身前。

“我就是经理,你找我?”

“嗯,你好,经理,有点事想请你帮个忙!”

“进里面谈吧!”

经理做了个请的动作,领着方婕进了办公室。

“请坐,听说,你是记者?”经理礼貌的问道。

“我叫方婕,这是我的工作证。”方婕把工作证递给经理,经理看了一下,没接,微笑着点了点头。

“不知道方记者找我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有个妹妹,3月15日到你们影院来看电影,走的时候把包忘了,把包里的东西对她很重要。我想看看那天晚上12点10分,电影散场的时候,有没有人拿着她的包从影厅里出来。”

“你是想调监控?”

“嗯,不知道方不方便?”

“没什么不方便的,她看的是什么电影?”经理在电脑上开始查询。

“极品飞车!”

“哦,2号厅!你等一下。”

经理调出监控,直接快进到散场的时间,那天晚上看电影的人不算多,只有二三十个人,从2号厅里出来。

方婕很容易就找到林晓英,她和另一个女孩挽着手,有说有笑的离开影厅。

“看到包了吗?”经理问道。

“没有,能不能倒到进场的时间,我看看她来的时候到底带包没有!”方婕还想确认一下。

经理把监控视频倒回电影进场的时间,还是那个女孩和林晓英一起进的影厅。

“哪个是你妹妹?”经理好奇的问道。

“哦,这个!”方婕指着屏幕上的林晓英说道。

“她没带包啊!是不是记错了?”

“嗯,可能记错了,说不定,包是在别的地方掉的。谢谢了!经理!给你添麻烦了!”谢过经理,方婕离开了影院。

经过证实,林晓英确实在帮唐元撒谎,制造不在场的证据。看来唐元那天的行踪很值得推敲。

和唐元一起值班的柳蓉,说唐元晚上九点过就出去了,快十二点才回来。这段时间,如果唐元没有和林晓英在一起看电影,那他在哪?在干什么?

方婕没有耽搁时间,马上往凤凰度假村赶去。

前台又是小江当班,小江告诉方婕,赵姐不在酒店,出去办事了。

“小江,你和餐厅厨房的员工熟悉吗?”

小江嘻嘻一笑:“和炒菜的师傅熟。怎么了?方姐。”

“唐元你熟吗?”

“唐元?那个烂赌鬼,到处跟人借钱!”

“赌鬼?他借了很多钱吗?”

“我也不知道,反正他跟好多同事都借过。我们酒店呀,有两个爱借钱的,一个是唐元,一个是李燕!两个人都好赌,每个月才领的工资,没几天,就开始跟人借钱了!”小江挺八卦的。

“他们俩常在一块赌?”

“不知道,应该在一起赌过吧!”

“唐元和李燕关系好吗?”

“还可以吧,有几次在餐厅,我看他们聊的挺高兴的。”

方婕又跟小江聊了几句,别的小江就不知道了。方婕又去餐厅找陈师傅,陈师傅正在准备晚上做菜的材料。

“方记者,怎么又来了?找着唐元没有?”

方婕摇摇头:“没有,他不在川香楼干了,也不在家。陈师傅,你知道唐元平时爱去哪玩吗?”

“我也不知道。”

“他爱打麻将,经常听他念叨,又胡了什么什么大牌了!哼,手气那么好,还跟别人借钱。”柳蓉抬着一摞盘子,打陈师傅旁边过,接过话头。

“跟你也借过?”

“我才不借给他,这年头,好借不好还啊!”柳蓉说完,绕到后面水池去了。

“陈师傅,唐元跟你借过钱吗?”

“诶,借过。”

“还了吗?”

“我借过两次,他倒是都还了,后来知道他好赌,就没再借过。”

“客房部那边的李燕,和唐元关系怎么样?”

“李燕?他们俩倒是聊得来。唐元走的第二天,李燕还来找我问过唐元。”

“问唐元什么?”

“问唐元的电话和地址,这两个人啊,我看是臭气相投!”

“李燕没有唐元的电话号码吗?”

“应该没有吧,要有的话,也不会来问我了。”

“唉,这个唐元,我妹妹真是瞎了眼了,怎么会看上他!”方婕嘟噜着,跟陈师傅打了个招呼,离开了酒店。

李燕和唐元看来真的有问题!从陈师傅的话里,不难听出,唐元还在酒店的时候,和李燕并不是很熟悉。因为李燕连唐元的电话和住址都不知道!

唐元都离开酒店了,李燕才来打听唐元的电话和住址,说明李燕有事找唐元。

为什么唐元在酒店的时候不找,离开酒店以后,李燕反而有事找他?

3月15日发生凶杀案,两天后唐元离开酒店,李燕第三天去找陈师傅要唐元的电话和住址,这之间跟凶杀案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方婕不敢再拖了,必须马上把唐元和李燕的情况告诉姜华。

第三十八节 唐元和李燕的秘密(上)

姜华和同事在君安小区已经蹲守一晚上了,唐元还没回来。刚才跟蹲守在辣子巷的同事通过话,说唐元也没去林晓英家。姜华没动林晓英,他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

十二点刚过,唐元从小区门口溜溜达达的进来了。姜华从暗处走出来,唐元吓了一跳:“你们想干什么?”

“唐元,跟我们走一趟吧!”姜华拿着警官证,在唐元眼前一扬,一只手搭到唐元肩上往外走。

“你干什么?我要回家,我什么也没干!”

“小点声,你想把你爸爸和邻居都吵下来吗?”姜华冷冷的说道。

刑侦队姜华的办公室里,唐元有些坐立不安。

姜华没把唐元带去询问室,也没给他戴手铐,他想先跟唐元聊聊。但是进办公室二十分钟了,姜华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的盯着唐元看。

唐元被姜华盯得浑身不自在,他不知道姜华为什么要把他带到队里来。姜华不说话,他也不敢说,他怕自己说错话!他也不敢跟姜华对视,低着头,时而看看自己的脚尖,时而看看两边的墙角。

“唐元,知道为什么找你来吗?”姜华终于开口了。

“我不知道!”唐元轻轻歪着头看了姜华一眼。

“不知道?3月15日那天晚上你在哪?”

“我在,看电影!”唐元低声说道。

“在哪看电影?看的什么片子?几点,和谁去看的?”

“在,华隆影院,十点,看的《极品飞车》,跟我女朋友一起看的。”

“是吗?”姜华冷笑道。

唐元被姜华的冷笑弄得心里发毛,半天才从嘴里挤出一声“嗯!”

“你撒谎,那天晚上你在酒店。”

“我不在酒店。我不知道蔡志辉在楼上!”

“你不知道你上楼去干什么?”

“我上……”唐元突然反应过来,闭上了嘴。

“上什么?上楼?你上楼干什么?”

“我……”

“你什么?我们已经到华隆影院查看了监控,3月15日那天晚上十点,是你女朋友的和她朋友一起看的电影。一起进场,一起离场。可没看到有你!”

“我没杀人!”唐元突然喊道。

“我说你杀人了吗?你没杀人你上楼去干什么?”姜华开始诈道。

“我……”

“你上楼干什么?”

“……”唐元不开口了,低着头,不再回答姜华的话。

另一间办公室里,二中队唯一的女性严颖,也在和李燕对峙着。

“你要唐元的电话做什么?”

“找他,他欠我钱。”

“什么时候欠的?欠多少?”

“过年那几天欠的,欠一万块。”

“一万?他跟过年的时候跟你借了一万块钱?”

“嗯!”

“有人知道吗?”

“没有!”

“你一个月工资多少?”

“两千二。”

“看来你和唐元的关系不错啊!明知道他好赌,到处借钱,你还一次性把五个月的工资借给他。”

“嗯~,大家都是同事,所以……”

“听说你也经常跟同事借钱?”严颖打断李燕的话。

李燕慌乱的看着严颖。

“有时候,周转不开……”

“周转不开?你做什么生意周转不开?”

“我一个女人,拖着孩子,有时候钱不够用。”

“可我听说,你前夫可是每个月都按时给抚养费的。”

“我……”

“你也喜欢赌博?”

李燕楞了一下,轻轻点着头。

“你找唐元,他还钱给你了?”

“还了五千。”

姜华的办公室里,唐元已经沉默了几分钟。姜华耐心的喝着茶,示意同事也给唐元倒一杯。

唐元看着面前的茶杯,两手轻轻的摩挲着,心里猜想,不知道李燕说什么没有。

“唐元!”姜华冷不丁的喊了一声。

“嗯!”唐元被惊了一下,失神的看着姜华。

“你今天去李燕家干什么?”姜华盯着唐元问道。

“我,她打电话给我,叫我还钱!”

“你欠李燕多少钱?”

“一万。”

“还了吗?”

“还了五千。”

“你借钱干什么?”

“我,赌博。”唐元的声音压得很低。

“干什么?”

“赌博!”

“赌什么?”

“麻将!”

“你打多大的?要那么多钱?”

“打五十一百的。”

“李燕也跟你们一起打?”

“嗯,没有。”

“到底有还是没有?”

“没有!”

“那天晚上你上楼去干什么?”

“李燕……”唐元惊慌的看着姜华,又闭上了嘴。

“李燕什么?她叫你上去的?”

“……”

“都有谁和你一起打麻将?”

“老疤,和他几个朋友。”

姜华听过老疤的名字,一个老混混,开了一家什么会所,其实就是聚众赌博,已经被处理过多次了。

“你就是跟他们赌,才输了那么多钱?”

“嗯!”

“李燕叫你上去还钱是不是?”

“嗯!”刚说完,唐元就后悔了,恨恨的看着姜华。

“那么说,那天晚上你上去过?”

“……”

“警方调查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案发时你也在二楼?”

“我……”

“你知道蔡志辉在二楼吗?”

唐元摇了摇头。

“你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

“你什么时候上去的?”

“九点四十左右。”

“什么时候下来的?”

“快十二点了吧!”

“这两个多小时,你一直呆在李燕的值班室?”

“嗯!”

“是李燕叫你上去的还是你自己上去的?”

“她打电话叫我上去的。”

“她当时不是没你电话吗?”

“她是用内部座机打到厨房的。”

“你们就为还钱的事情,在李燕的休息室扯了两个多小时?”

“嗯!”唐元哼了一声,表情有些奇怪,好像有点不好意思。

“你和李燕是什么关系?”

“我们,同事关系!”

“你是走餐厅包厢的楼梯上楼的吧?”

“嗯!”

“下楼的时候,经过蔡志辉的房间,你什么都没听到。”

唐元用力摇了摇头,姜华觉得唐元的反应有点大。

“你是几点下楼的?”

“十一,快十二点了吧!”

“到底是十一点还是十二点?”

“快十二点。”

“可李燕说你十一点半左右就下楼了。”姜华又诈了唐元一下。

“啊?”

“啊什么?不是吗?”

“……”唐元彻底不敢说话了。

姜华说得对,唐元确实是十一点半从李燕的值班室出来的。当时楼道里没人,他看到电梯门正缓缓关上,里面有个很眼熟的身影,他也没多想。经过207号房的时候,唐元发现门没关紧,里面传来女人的哭啼声,和男人的叫骂声,他觉得挺新鲜,好奇的凑到门边准备听听里面吵什么。

这时,防火门开了,唐元扭头一看,是李燕从值班室出来。

李燕嗔怒的看着站在207门外偷听的唐元,唐元讪讪的离开207的房门,拐向另一边的楼道,从二楼包厢下楼回了餐厅。

第二天一早,李燕就在207号房间发现了蔡志辉和刘凌的尸体。

三十九节 唐元和李燕的秘密(下)

姜华的心情很矛盾,从下午方婕过来的时候他就一直很矛盾。舒悦的案子是他办的,几乎已经办成铁案。

但是方婕居然又挖出新的嫌疑人,这个嫌疑人,甚至比舒悦的杀人动机更充分。姜华一直疑心方婕有什么新的线索瞒着他,可方婕真的把线索摆到他面前时,他还真的有些犹豫。

到底要不要继续调查已经审结的案子?这个问题让他左右为难。如果因为方婕提供的线索翻案的话,自己无疑是被狠狠的打了一记耳光。但是明知案子有疑点,却不闻不问,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他没有过多考虑,刑警的责任感驱使他立刻着手调查方婕提供的线索。

“唐元,你最好能坦白交代你和李燕的关系,你知道,这不是普通的案子,这关乎两条人命。如果你说不清楚,你一样有重大嫌疑。”姜华再次提醒良久不语的唐元。

唐元的心情很矛盾,当晚他经过207号房的时候,确实不知道蔡志辉就在里面。他没听出蔡志辉的声音,但是他不能说他听到里面有声音。

唐元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舒悦走的时候,蔡志辉和刘凌还活着。如果舒悦没有杀人,那自己就成了杀人嫌疑犯。

那晚唐元并不知道二楼监控有问题。第二天一早,207号房出事的消息,在酒店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他才知道那晚没有监控。

这样他就更说不清楚了,没有监控,就无法证明自己进没进过207号房。警察到酒店还不到半个小时,唐元就听说在207号房遇害的是蔡志辉。这样他更不敢对别人提起,他当时也到过207门前那条楼道。

唐元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憨直,他说话是有些激动,有时会控制不住自己,说些不该说的事。但是他不是傻子,他知道这件事绝对不能说。

下班回到家,唐元就跟蔡雄钧说了蔡志辉的事,也说了自己的境地。他对蔡雄钧一向很坦白,也很依赖。虽然蔡雄钧不是他的亲生父亲,但却是他唯一的亲人。

蔡志辉跟蔡雄钧的关系,反倒不如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唐元是蔡雄钧一手带大的,蔡雄钧将唐元视如己出。所以蔡雄钧马上想出应对警察的办法,叫唐元立即换工作,隐瞒唐元案发时上过酒店二楼的事情。

蔡雄钧向唐元交代好一切之后,唐元立即离开酒店,去了川香楼上班。所以警方根本不知道蔡志辉的弟弟,在案发时也在酒店。

如果不是方婕穷追不舍,这条线索也许就这样被掩盖了。

“我,我和李燕是那种关系!”唐元终于再次开口。

“什么关系?”姜华耐心的问道。

“就是那种,那种男女关系,她离婚了,有时我们就……”唐元脸上一片羞赫。

“那天晚上你去她值班室就是……?”

“嗯!”唐元的头垂得很低。

“你从李燕值班出来的时候,楼道上有人吗?”

“没有。有个女人刚进电梯,我走进楼道的时候看到电梯门正关上。”

“看到是谁了吗?“

“没有,只看到一个女人的背影。”

姜华推测,唐元看到的很可能就是舒悦。

“经过207号房间的时候,房门是开的还是关着的?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我没留意,当时楼道里很安静,没听到什么声音。”

“楼道里干净吗?有没有什么垃圾,比如果皮纸屑之类的?”

“没有,楼道很干净。”

“警方调查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当晚你上过楼?”

“我不想惹麻烦!”唐元抬起头看着姜华说道。

姜华跟唐元对视了几秒,这次唐元的眼神没有闪躲。

“你先休息一下,喝点水。毛头,你陪唐元坐一下,我过去看看。”

“好,姜队。”毛头答应一声,又给唐元加了点水。

姜华走进严颖的房间,李燕看到姜华,显得有些不安。

“李燕,知情不报会造成什么后果你知道吗?”姜华在严颖身旁坐下,厉声问道。

“我……”李燕有些慌张。

“你好好想想,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说?”姜华的口气又变的缓和了一些。

“我,那天晚上还有一个人经过二楼楼道。”李燕对姜华有种莫名的害怕。

“谁?”

“唐元。”

“当时你为什么不说?”

“我……!”

“他为什么会经过二楼楼道?”

“他,从我值班室出来,要经过二楼楼道回到一楼餐厅。”

“唐元是什么时候从你值班室出来的?”

“应该是11点半。”

“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我调了闹钟,每天这个时间,楼层服务员都会出来最后巡视一下楼层。”

“你和唐元一起出来,还是唐元先出来。”

“唐元先出来,我整理了一下房间,就跟着出来了。”

“你出来的时候,唐元还在楼道里吗?”

“在,他还没转过另一边楼道。”

“你看着他下楼的吗?”

“嗯,我看他转过楼道,跟着走过去看了一眼,他从另一头的防火门下的楼。”

“之后楼道里还有别人来过吗?”

“应该没有了。我巡视过楼层以后,就回了值班室。半夜一般没什么事的话,我们是不用出来的。”

“唐元去你值班室干什么?”

李燕的脸刷一下红了。

“去,去……”

“你们是什么关系?”姜华换了一个问法。

“我们有时候会在一起……”

“那天是你用内部电话打给唐元,叫他去你值班室的?”

“嗯,他还差我五千块钱。我叫他上来问问,什么时候把钱还我。”

“唐元什么时候到你值班室的?”

“十点不到吧。”

“207号房间发生吵闹的时候,唐元出来过吗?”

“没有,他在值班室看电视。”

“你在最后巡视的时候,楼道里干净吗?

“很干净,如果不干净,我们马上就会清理的。”

“当时你注意过207号房间的房门吗?”

“没注意。”

“你听什么声音了吗?”

“没有,当时楼道里很安静。”

“李燕,有个很重要的问题,希望你好好回忆一下。第二天一早,你清理过楼道里的垃圾桶吗?”

“我记不清了,那天早上的情形很混乱,我记不清到底清理过没有。”

“可你对方婕说,你清理过。”

“我真的记不清了,也许清理过,也许没清理过。”

“到底有没有清理过?”

“好像是清理了一个。”

“到底几个?”

“一个。”

“哪一个?”

“201那头的那个。”

“你确定?”

“嗯,确定。”

“电梯口的那个呢?”

“那个应该没有清理。”

“你再仔细想想?”

李燕想了一下肯定的说道:“没有,那天早上我就清理了201那头的垃圾桶,电梯口那个没有动。”

第四十节 李燕的说法

姜华冷静的看着李燕,想从李燕的神态里观察她到底有没有说谎。李燕的反应很正常,姜华什么也看不出来。

“你为什么那么确定?”

“那天早上我从值班室出来,忘记拿新垃圾袋了。我把201那头的垃圾袋拎出来,准备放到207外面那个垃圾桶里的时候,发现207的门没关好。”

“为什么不放在电梯口那个垃圾桶里?那个垃圾桶不是更近一些吗?”

“电梯口那出入的人多,放那太显眼。”

这个解释很合理,如果换作别的服务员,可能也会把垃圾放到不显眼的位置。

“可你不是这么跟方婕说的!”

“当时我真的记不清了,后来才慢慢回忆起来。”李燕歉意的说。

“那么说,你确定在第二天早上,发现207房门没关好之前,只清理了一个垃圾桶,是吗?”

“是,我确定。”

姜华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了,如果调查显示另有真凶,他会不遗余力的把真凶挖出来。但是姜华更希望自己没办错案!

虽然方婕提供的线索,让姜华虚惊一场,但他不得不承认,方婕确实很厉害。方婕凭着一己之力,短短几天,居然挖出那么多被自己忽略的线索,这让姜华对方婕有些刮目相看。

天快亮的时候,姜华让唐元和李燕走了。他们的证供,和舒悦的案子,并没有什么冲突,当然也改变不了二审的审理结果。

证明舒悦有杀人嫌疑的证据非常充分,现在除非有人跳出来说,在舒悦离开以后,亲眼看见被害人还好端端的活着!否则,舒悦就摆脱不了嫌疑。

姜华抓紧时间休息了一下,给方婕通了电话,方婕立刻就赶到了刑侦队。

看到方婕,姜华没有多说什么,直接把李燕和唐元的询问笔录递给方婕。

这份笔录大出方婕意料!她没想到,李燕竟然推翻了对自己说过的话!

方婕对舒悦案有怀疑,最有力的证据,就是那个垃圾桶。按照李燕原来说的,那个垃圾桶应该是被清理过了,警方不可能在里面发现纸巾的证据。

可现在李燕改变说辞,完全否认她那天跟方婕说的话,那方婕对舒悦案的怀疑,就一点直接证据都没有了。光凭方婕对那几个证人的怀疑,没有直接证据,根本站不住脚!

李燕和唐元同时也证实了,他们经过207号房间的时候,楼道里很安静,没有听到207号房间里有什么声音。

这就更加判定,舒悦离开207号房间时,蔡志辉和刘凌可能已经遇害了。

李燕是亲眼看见唐元离开二楼的,唐元离开后,她又巡视了一遍楼层,没有再发现其他人。那么按照被害者死亡时间推测,人只能是舒悦杀的!

“走吧!”姜华看见方婕发呆,轻声说道。

“去哪?”方婕觉得莫名其妙。

“凤凰度假村酒店。”

“去那干嘛?”方婕不解的问道。

“再证实一下。”姜华走到门边,等着方婕。

方婕和姜华上了车,两人都没说话。姜华其实很欣赏方婕,方婕却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方婕有些后悔,她想,自己也许不应该质疑姜华的。

在凤凰度假村酒店门前停好车,姜华直接走进餐厅厨房,方婕一言不发的紧跟着姜华。

“请问柳蓉在吗?”姜华没见过柳蓉。

“她就是柳蓉。”方婕看着姜华,指了下柳蓉。

柳蓉见方婕和警察来找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疑惑的问道:“我是柳蓉,有,有什么事?”

姜华轻笑道:“哦,没什么,你别紧张,我们想问你点事。后面说吧!”

厨房的后门是开着的,姜华带头走出后门。

“柳蓉,3月15日晚,你和唐元一起值班是吗?”姜华问道。

“是。”柳蓉看着方婕,心想,我不是都说过了吗!

“你好好回忆一下,那天晚上唐元是什么时间回来的。”

“快十二点吧!”柳蓉还是这句话。

“能具体一点吗?”

“我记不清具体时间,那天唐元回来的时候,我正在煮宵夜。唐元跟我打了个招呼,就去休息室了。我吃完宵夜,去洗碗的时候,正好十二点。”

“你怎么确定洗碗的时候是十二点?”

“厨房有钟,洗碗的时候,我看了一眼。”

那个挂钟姜华也看见了,就在洗碗池旁边的墙上,姜华对过表,那挂钟比自己的手表快两分钟。

“之后唐元没有再出去过吧?”

“没有,那天晚上酒店没什么客人,十二点以后就没送过餐了。到了一点,我和龚丽就把餐厅的门锁了。一直到早上六点,接班的人来了,才开门。”

“你们什么时候知道楼上出事的?”

“六点过,快七点的时候吧!”

“谁告诉你们楼上出事了?”

“不记得了,服务员吧!当时有几个服务员下来吃早餐,不记得是谁说的了。反正大家都在说。”

“你有龚丽的电话和住址吗?”

“有,我写给你。”柳蓉回厨房拿了纸笔,写下龚丽的电话和地址,交给姜华。

“柳蓉,谢谢你的配合!”

姜华和方婕走出酒店,一上车,姜华就给龚丽打电话。龚丽在电话里的回答,和柳蓉一样。

“姜队,对不起!”方婕很不好意思,为自己不成熟的推测,向姜华道歉。

“方姐,别这么说,你能把你的怀疑说出来,这是好事。”姜华真诚的看着方婕。

“呵,我不该质疑你的。”

“不,方姐,万一我真的错了,你这样能帮助我改正错误。”

“可是你没错。”

“没错也可以提醒我注意到被忽略的线索,行了方姐,总之我很感谢你能为我提供线索!”

姜华并没有因为方婕质疑他,而对方婕有意见,这让方婕对姜华又多了几分好感。

“那就不说了,回去吧!唉,害你忙了一晚上!”方婕还是很过意不去。

一回城,方婕就下了车。看着姜华的车开走了,方婕马上又叫了辆出租。

方婕不死心,她还是觉得李燕的话有问题。方婕第一次见李燕的时候,李燕根本就没说那天早上她从值班室出来,忘记带新垃圾袋的事!

那天李燕说得很肯定,她是倒了两三个垃圾桶以后,才发现207的房门没关好。一点都没提垃圾袋的事,更没提她把201那头的垃圾袋,放到207门前的垃圾桶里!

这才几天,说法就完全变了!李燕早就知道,警方从电梯口的垃圾桶里找到了染血的纸巾,她知道这件事情的重要性。

如果不是听到李燕提起垃圾桶的事,方婕也不会怀疑舒悦是被冤枉的。现在李燕的说法突然变了,她一定要找李燕问个清楚。

第四十一节 矢口否认

在李燕家敲了半天门,都没人开门。方婕想,李燕会不会故意躲着她。又敲了一阵,还是没人开门。

方婕突然想起,李燕可能是上班去了。方婕又给凤凰独家村的赵姐打了电话,赵姐说李燕几天请假了。

这下方婕有点无计可施了,她有李燕的电话号码,但是这个事在电话里说不清楚,方婕想跟李燕见面亲口问她。

从李燕家出来,方婕一时不知道去哪,朝着杂志社的方向走了几分钟,忍不住还是拨打了李燕的电话。

电话的回铃响了很久,李燕没有接电话。方婕又打了一次,回铃响了两声,电话挂断了。方婕再打过去,关机了。

李燕真在躲着自己?方婕很不甘心,在姜华面前出的丑,完全是李燕造成的。不行一定要找到李燕。

方婕转身往回走去,她不相信李燕就不回家了。

在华阳花园门口,方婕买了两个面包一瓶水,决心一定要等李燕回来。可方婕一直等到晚上,李燕还是没回家。

余波已经给方婕打过一次电话了,问她怎么还没回来。方婕说还要加班,叫余波别等她。

就在方婕等得不耐烦的时候,李燕走进了1单元的楼梯口。远处的方婕一下精神起来,朝1单元走去。

还没走几步,方婕看到李燕一边打着电话,边从楼梯口出来。方婕赶紧钻进离她最近的一个单元口,站在黑暗里,看着李燕往小区后门走。

那么晚了,李燕这是去哪?方婕悄悄走出来,远远的跟着李燕。

李燕并没有走远,出了后门,就在路边停下了。

路边站着一个身穿黑衣黑裤的男人,方婕觉得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男人对李燕说了几句话,递给李燕一个文件袋转身走了。李燕接过文件袋,急忙打开看了一眼,脸上浮起笑意。

方婕站在后门边的护栏旁没动,看李燕抱着文件袋走回小区以后,方婕快步追出后门,朝那个黑衣男人走的方向追去。

没追出多远,方婕看到那个男人,上了小区外面停着的一辆黑色轿车。方婕放缓脚步,假装路人慢慢靠近黑色轿车。没等她靠近,轿车打着火开走了。借着路灯的光亮,方婕看到,那是一辆奔驰车,但她没看清车号。

但这没有关系,因为在看到奔驰车那一刹那,方婕就想起那男人是谁了,那男人是林伟翔的司机!

开庭那天,方婕在法院门口见过他。林伟翔的车从法院出来的时候,驾驶室的车窗没关,方婕看到那个男人,在出法院大门的时候,还让了宋永文一下。方婕敢肯定,那就是林伟翔的司机!

林伟翔的司机找李燕干什么?看刚才李燕拿到文件袋那一脸喜色,不难想象里面装着什么!

联想起李燕在刑侦队,突然改变关于垃圾桶的说法,这一切明显跟林伟翔有关。

方婕快步回到李燕家,又敲响了门。

“谁呀!”屋里传来李燕不耐烦的声音。

“我,方婕!”

门口了条缝,李燕皱眉看着方婕:“方记者,那么晚了,你怎么又来了?”

“李燕,你把门开开,我有事要问你!”方婕的语气不太好。

“那么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我要睡觉了!”说罢,李燕就准备关门。

方婕伸手抵住门,冷哼一声:“李燕,别急啊,你不觉得有些事你没跟我说清楚吗?”

“你到底想怎么样?该说的我都说了!”李燕急躁的问道。

“是吗?真的都说了?”方婕反问道。

“都说了,你还想问什么?”

“你想我就在这问,还是进去问?”方婕冷眼看着李燕。

李燕无奈的来开门,让方婕进屋子。

“你女儿不在家?”

“去外婆家了!”李燕关上门,一脸抵触的看着方婕。

“李燕,你为什么要改变说法?”方婕厉声问道。

“什么说法?”

“垃圾桶!你那天跟我说,你早上清理了两三个垃圾桶。怎么到了刑侦队,你的说法就变了?”

李燕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我记不清了。”

“记不清了?你今天在刑侦队却记得清清楚楚,你说你只清理了一个垃圾桶。”

“我是只倒了一个。”

“可你那天不是这么说的!”

“我那天怎么说的?我记不清了。”

“一句记不清就算了?你知道不知道,你的说法会改变整个案子的结果!”

李燕瞪着方婕不吭声。

“你知道吗?你的一句话,很有可能会要了别人的命,而让真凶逍遥法外!”

李燕紧皱着眉头,不耐烦的看着方婕。

“你够没有?该说的,我在刑侦队都说了。我再说一遍,我就只倒了一个垃圾桶!”

“你跟我说你倒了两三个!”

“我记不清跟你说过什么,反正我只倒了一个垃圾桶。”李燕矢口否认那天她对方婕说过的话。

方婕瞪着李燕半天说不出话来。

“行了,我要睡觉了,你走吧!”李燕打开门,斜眼看着方婕。

“刚才跟你见面的人是谁?”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那人给了你一袋钱!这你也听不懂吗!”

“我跟谁见面和你没关系!你快走!我要睡觉了!”

方婕知道,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了,冷笑着走出了李燕家。刚走到楼梯口,“嘭”的一声,李燕狠狠的摔关了房门。

方婕心里的火,比李燕还大。但是她发泄不了,她感觉自己都快憋疯了。

明知道林伟翔有可能就是幕后黑手,可是她一点证据都没有。方婕不能现在又跑到刑侦队去告诉姜华,说林伟翔的司机跟李燕见过面,还给了李燕一袋钱。

李燕跟那个男人见面的时候,方婕不是没有想过用手机拍张照。但是当时方婕站的角度不好,拍不到那个人的正面,再说光线也不好,拍出来也是一团黑。她总不能开闪光灯给李燕和那个男人拍照吧!

方婕闷闷不乐的回了家,余波还没睡,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着她。

“方婕,怎么那么晚才回来?”

“有个稿子要得急,没办法!”方婕敷衍道。

余波怜惜的看着方婕:“腰没事吧?”

“没事,就是有点累!”听到余波嘘寒问暖,方婕的心情好了一些。

“那就早点休息吧!”

方婕躺倒床上,一点也静不下心来。她一点都不相信李燕的话,李燕就是在耍无赖,方婕坚信李燕第一次跟她说的才是真话。

但是方婕一点办法也没有,她无法证明李燕在说谎,也无法证明李燕是在林伟翔的授意下改变的说法。

方婕想,现在只有试着接触林伟翔看看了。

第四十二节 敲山震虎

第二天,方婕没有去找林伟翔。她知道就算跟林伟翔对质,林伟翔也不会承认任何事情。

方婕冷静下来以后,慢慢回忆起自己这几天的行踪,马上意识到问题出在哪!

大意了,居然把宋永文给忘记了!方婕频繁出入凤凰度假村酒店,宋永文是酒店的保安,方婕去酒店没看到宋永文,并不代表宋永文不知道方婕老往酒店跑。

案发那晚,是李燕和宋永文当班。他们之间不可能不谈论凶杀案这个话题,也许自己第一次去找李燕,李燕就跟宋永文说过了。说不定,李燕还跟宋永文提起方婕当时问了些什么问题。

想到这,方婕心情开朗起来!她觉得自己真是有些糊涂了,李燕突然改变说法,这不是恰恰证明,陷害舒悦跟宋永文林伟翔他们有直接关系吗!

假设李燕跟宋永文说,方婕找过李燕,问到了纸巾和垃圾桶的事。如果这事和宋永文没关系,那林伟翔那边肯定不会有动作。但林伟翔那边很快作出了应对,那说明宋永文很清楚垃圾桶和纸巾是怎么回事,所以才会想办法让李燕改变说法!

外来的客人不知道楼层服务员什么时候清理垃圾桶,但是宋永文肯定知道,就因为他知道这个情况,所以舒悦擦手的纸巾,才能够出现在已经清理过的垃圾桶里。他们的目的,本就是想给警方留下证明舒悦杀人的线索。

李燕发现尸体那天早上,第一时间就通知了酒店保安宋永文。当时楼道里还有其他闻声而来的服务员和客人,场面应该很混乱。在宋永文看来,没有人会去注意一个小小的垃圾桶,去关心垃圾桶里有什么东西!

警察一到酒店,就把惊魂未定的李燕带到楼下做笔录了。警察不会关心李燕早上清理过垃圾桶没有,李燕当然也不会去跟警察说垃圾桶的事。如果不是方婕找到李燕,仔细询问垃圾桶的事,李燕甚至不会想到垃圾桶有问题。

这么推测的话,那纸巾如果不是宋永文亲手放进垃圾桶的,也是他授意同伙放进垃圾桶的。

方婕对舒悦案最大的怀疑,就建立在垃圾桶这个疑点上。现在基本可以肯定,垃圾桶的事,就是宋永文一伙做的。

方婕感觉,转了一圈,调查的重点还是得回到宋永文、林伟翔、钟宇明他们几个的关系上。

舒悦的身份查不下去,唐元和廖广庆也基本排除了作案的可能。现在唯一可以调查的方向,就只有目击证人之间的关系这条线索了。

虽然余波也是目击证人之一,可方婕除了发现余波和钟宇明有点联系,没查到余波和另外几个证人有关系。包括解放叔,余波也从没去养老院看过。也许是因为董鑫的缘故,余波不方便去养老院。但方婕确实没有更多的证据,证明余波和其他的证人全都认识。

现在必须在这几个人之中,找到一个突破口,来证明他们之间的关系!该找谁呢?

方婕把余波以外的四个人都想了一遍,发觉好像谁都很难突破。

能把钟宇明、林伟翔和宋永文联系起来的康雅死于火灾,解放叔现在也失踪了,方婕觉得简直无从下手。

舒悦也不好见,就算请龙队帮忙,再见舒悦一面,也不一定能问出什么!何况,有可能还会引起姜华的怀疑!

方婕思虑再三,最后决定,先来一计敲山震虎!

这次方婕没有迟疑,打了个电话,问清宋永文今天休息,直接去了自行车厂宿舍。

宋永文家楼下,有个老太太坐在家门口摘菜。

“阿姨,你好,请问宋师傅是住这吗”

“你找永文吧?是住这,三楼左边那家就是。今天没见他出去,应该在家。”

“谢谢了!阿姨!”

方婕上楼敲了两下门,宋永文就开门了。

“是你?”宋永文没想到一大早方婕就找上门来了。

“宋师傅!”

“你找我有事?”宋永文一手扶着门,一点让方婕进来的意思都没有。

“是的,宋师傅,想问你点事!”

“还是案子的事?我知道的,在法庭上都说了。”宋永文冷冷的说道。

“宋师傅,我能进去再说吗?”

“哦,进来吧!”宋永文这才不情愿的欠了欠身子,把方婕让进屋里。

方婕进了屋子,没等宋永文招呼,自己找椅子坐下。

宋永文的家很窄,自行车厂宿舍,是八几年修建的那种老房子,楼层不高,户型很小。宋永文住的两居室,看着也就六十平米左右。

小小的客厅,拥挤的摆放着几件老家具,墙上挂着一张宋永文和一个十来岁小男孩的照片。

“宋师傅,这是你孩子?”方婕看着照片问道。

“嗯!”

门边的鞋架上,除了几双男式鞋子,只有一双老年人穿的老式布鞋。

“就你们俩住?”

“不,还有我妈!”

“阿姨不在家?”

“出去买菜了。”

“你爱人呢?”

“离婚了,方记者,你想问什么就快问吧!我还要出去。”宋永文被方婕的一连串问题问烦了。

这正是方婕想要的,人在烦躁的时候,总会说出一些平时不容易说出口的话。

“宋师傅是自行车厂的职工?”方婕继续问道。

“嗯。下岗了!”

“宋师傅,你去酒店上班前,是做什么的?”

“你到底想问什么?你查户口啊!”宋永文不耐烦了。

“你好像和林伟翔是邻居?”

“你说什么?”宋永文没想到方婕会这么问,一下有点懵。

“我说你好像和林伟翔是邻居!”

“是邻居,怎么了?”

“但是在法庭上,你们好像不认识!”

“我,我那时候还小,没什么印象,和他不熟悉。”

“是吗?但是你跟林伟翔资助的解放叔好像很熟!”

宋永文愣住了,惊讶的看着方婕。

“解放叔是钟宇明送进养老院的,钟宇明你应该也认识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

“解放叔去哪了?”

“我不知道。”宋永文气呼呼的说道,他根本没想过方婕会找上门来,直接问他这些问题。

“你为什么要把纸巾放进垃圾桶里?”

“你说什么?”宋永文惊异的吼道。

“我问你为什么要把纸巾放进垃圾桶里?”

“什么纸巾?什么垃圾桶?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真的吗?你真的不知道我说什么?李燕为什么会改口?”方婕继续追问。

“我再说一遍,我不知道你说什么。”宋永文扭头看着窗外,心情起伏不定。

第四十三节 雨夜追踪

方婕还想再诈宋永文几句,门外响起了开锁的声音。方婕知道,宋永文的母亲买菜回来了。她冷笑着看了宋永文一眼,宋永文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一个头发花白,面目慈祥的老太太,拎着几袋东西出现在门口。宋永文赶紧从老人手中接过袋子。

“妈,你回来了!”

“嗯,家里有客人啊!永文,你怎么不早说,我也好多买点菜!”

“妈,她……”宋永文一时不知道该怎么介绍。

“阿姨,我是宋师傅的同事,我叫小方,顺路上来看看宋师傅,马上就走。”

方婕出乎意料的给宋永文解了围,宋永文疑惑的看了方婕一眼,猜不透方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要走?吃了饭再走吧!难得来一趟,多坐会。”老人很热情。

“谢谢了阿姨!我还有事,下次吧!宋师傅,那我就先走了。再见!阿姨。”方婕站起身,走出了门。

“永文,还不快去送送!”老人催促道。

“哦,好。”宋永文也出了门。

刚下了几级楼梯,方婕转过脸来:“宋师傅,别送了!我有空再来看你和阿姨!”

宋永文表情复杂的看着方婕,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在楼梯上愣住了,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方婕哈哈一笑,下楼走了。

从宋永文家出来,方婕去租车公司租了辆车。她接下来的行动,没车不方便。她和余波不是买不起车,只是两个人觉得没什么必要,就一直没买。现在方婕倒是觉得,有必要考虑买辆车了。

方婕开着租来的车去了江河实业,她把车远远的停好,跑到江河实业楼下的停车场看了一眼,又回到车上。

方婕知道,她找宋永文的事,宋永文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告诉林伟翔他们。他们一旦知道自己跟宋永文说的那些话,必然会有反应。

跟李燕接触是林伟翔的司机,他们要有什么动作,多半也会通过林伟翔的司机来完成。找一个外人来执行他们的动作,这样才不容易惹人注意。哪怕真的被人发现什么,他们也容易推脱责任。

方婕故意在宋永文面前提起解放叔,就是想逼林伟翔他们有所行动。方婕心想,她只要跟紧林伟翔的司机,就不怕找不到证据。

可是,在江河实业外面守了一天,林伟翔的车都没有出去。一直等到下班时间,方婕才看到林伟翔的车,从停车场驶出来。

方婕远远的跟着,一路尾随林伟翔到了碧桂花园。方婕没跟进去,她看到需要保安放行,车辆才能进入小区。方婕把车停到小区大门外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准备下车进去看看。黑色奔驰这个时候却从里面出来了。

方婕赶紧跟上,一路跟到了建业小区。奔驰车在小区外马路边的停车区停了下来,车上只下来一个人,正是方婕见过的那个司机。

这个司机,就是阿强。送林伟翔下班的时候,林伟翔交代过了,叫他多去解放叔那看看,千万别出什么事!

阿强并不急着去看解放叔,他回家吃了饭,看了一会电视,才慢慢悠悠从小区里出来。

方婕在外面就等苦了,建业小区外面没什么吃的,方婕只能在便利店买了两包饼干对付一下。

快十点的时候,阿强终于走出小区上了车。方婕看阿强没有掉头的意思,就发动车子,先开了出去。

方婕开得很慢,从后视镜里观察着后面的黑色奔驰。阿强上了大路,突然提速超过了方婕。

方婕不敢大意,还是远远的跟着。好在这个时间,路上的车还不少,阿强并没有发现后面有人跟踪。

跟了没多久,阿强把车开出城了,越走路上的车越少。快到明泉山的时候,路上就两三辆车了。

方婕不敢跟得太紧,眼睁睁看着阿强的车驶入了通向明泉山那条路。过了几分钟,方婕驶入明泉山那条路的时候,黑色奔驰已不见踪影。

天上下起了小雨,路上一辆车都没有,方婕犹豫了一下,又往前追了几分钟,还是没看到那辆黑色奔驰。

方婕感觉今天自己是跟对了,阿强肯定是出来办什么事!可是自己竟然跟丢了。

就在方婕准备放弃跟踪的时候,她突然发现,在车灯的照射下,前方被小雨淋湿的路面上有两道清晰的轮胎印,向远处延伸出去。

方婕喜上眉梢,真是天助我也!跟着轮胎的印迹开了十来分钟,发现车轮印进了路边的一个小院。

方婕没有停车,缓缓驶过小院向前又开了几百米,才下车走回来。从院门的空隙里,看到了刚才差点跟丢的黑色奔驰。

院门锁着,方婕绕着小院围墙转了一圈,没找到其他入口。回到院门边,方婕靠在门柱和围墙的夹角里,躲避着风雨。

这是什么地方?林伟翔的司机进去干什么?雨还没停,方婕的衣服被淋湿了,山风吹来,方婕瑟瑟发抖。

还好,没过多久,院门开了,黑色奔驰缓缓从院子里驶出来。一个年轻男子叫道:“强哥,下雨了,你慢点开!”强哥?原来那司机叫强哥。

黑色奔驰一上路,院门又关上了。

方婕犹豫不定,不知道该怎么办!院子里肯定有秘密,自己要不要进去?方婕刚想从院门空隙里看看里面的情况,哐当一声,院门又开了。

一辆面包车从里面开出来,刚才那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又叫道:“小宝,你早点回来!”

院门又关上了,可方婕没听到上锁的声音。门前的地上,映照着从院子里照出来的一线光亮。方婕探头一看,大门虚着一条巴掌宽的缝。

偷偷看了一眼,院子里没人。院里的二层小楼上,有两个房间亮着灯。

方婕蹑手蹑脚的把门缝扒开一点,晃身进了院子。借着微弱的光亮,方婕找到上楼的楼梯。

方婕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慌乱,自己在干什么?连这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就往里闯,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方婕站在楼梯后举棋不定,突然一个黑影被楼上的灯光映到了院子里。方婕心里一惊,担心楼上的人下来,赶紧缩到阴影里。

楼上的人没有下来,刚才那个年轻人的声音说了一句:“解放叔,那你早点休息!”接着,一声门响,好像楼上哪个房间,关上了门,院里那个黑影也不见了。

方婕一阵狂喜,原来解放叔在这!

第四十四节 摊牌

在阴影里站了几分钟,小院里除了沙沙的小雨声,再没有别的动静。

方婕心里的好奇,完全战胜了内心的恐惧。她一步步小心的走上楼梯,一边上,一边竖着耳朵仔细聆听楼上的动静。

这是方婕长那么大第一次偷偷摸摸的溜进别人的地方,她心里既紧张又兴奋。

在二楼楼梯口停了一下,走廊上没听到动静。方婕悄悄探出头,看到刚才亮灯的两个房间,左边那间的灯已经熄了。

走廊上没有人,右边那间亮着灯的屋子,门虚掩着。方婕猜测,解放叔应该是在左边熄灯的那个房间里。

走廊上没开灯,借着右边房间从门缝里照出来的微弱光亮,方婕勉强能看清,左边房间门上的锁把。

离解放叔的房间只有几步之遥,方婕的胸膛起伏不定,慢慢摸过去,轻轻扭着锁把。

“谁?”房间里解放叔轻声问道。

方婕的心扑通扑通狂跳着,终于扭开房门,闪身进了解放叔的房间。右边的房间没有动静,小雨的沙沙声,掩盖了解放叔的声音。

“是你!”

方婕的眼睛还没适应屋里的黑暗,解放叔就发现了她!

“你知道我是谁?”方婕压低声音问道。

“嗯,你来这干什么?”解放叔的声音也很轻,他好像并不想声张。

“解放叔,是不是他们把你关在这?”

“不,是我自己来的。我喜欢清静。”

“解放叔,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和林伟翔是什么关系?”

“你快走吧,不要再管这件事了!这和你没关系!”

“解放叔,你知道我找你什么事?”方婕好奇的问道。

“你再不走,我就叫人了。”解放叔的声音稍微大了一点。

“解放叔……”方婕不甘心的轻呼一声,无奈的轻轻打开门,溜下了楼,快步走出院子。

脚步声惊动了右边房间的年轻人。

“谁?”右边的房门大开,一个人影出现在二楼走廊上。

方婕听到年轻人的声音,飞快的跑向前面停车的地方,一上车立刻离开了。

何进走到解放叔门前,发现门开了。

“解放叔!解放叔!你没事吧?”何进紧张的问道。

“嗯,没事,叫阿强马上过来。”解放叔平静的说道。

“解放叔,我……”何进担心阿强知道他的失职。

“放心,跟你没关系!”解放叔知道何进在想什么。

何进没有多话,马上给阿强打了电话。

方婕在回城的路上纳闷不已,解放叔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好像知道方婕想干什么!而且他并不希望方婕被人发现。

解放叔叫方婕不要再管这件事!这件事指的是舒悦的案子?他还说这和方婕没有关系!那和余波有没有关系?

方婕越想越后悔,好不容易才找到解放叔,难道就这样轻易放弃了?

明天,也许解放叔就会离开那个院子!到时候想找他,那就真的比大海捞针还要难了。

方婕有些埋怨自己,刚才怎么不多问两句,自己就那么怕被他们发现,反正他们早就知道自己在找解放叔了,遮遮掩掩的有什么用!就算真被发现,难道他们还敢对自己怎么样吗!

想到这,方婕马上掉过头,再次向明泉山驶去。可是她去晚了,她到那的时候,解放叔已经离开了那个院子。

方婕懊恼不已,现在打草惊蛇了,林伟翔他们肯定会把解放叔藏到更隐蔽的地方去。

方婕气馁的回了家,余波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心急的打开了门。

“方婕,你怎么一晚上都不接电话,你衣服怎么湿了?快进来!”余波看到衣衫湿润,满脸疲惫的方婕,心疼的把方婕拉进了门。

“快,赶紧洗个热水澡,把衣服换了!”余波跑进卧室给方婕拿来了睡衣。

“余波,你知道解放叔吗?”方婕没有伸手去接余波递过来的衣服,无精打采的问道。

余波一怔:“什么解放叔,方婕,你在说什么,赶紧去个热水澡,别弄感冒了!”

“阿嚏,余波,你告诉我,你知道解放叔吗?”方婕不死心的追问道,她相信,余波一定是认识解放叔的。

“什么解放叔?谁是解放叔?方婕,你这是怎么了?”余波伸手摸了摸方婕的额头,不解的看着方婕。

“哼,余波,你还是什么都不愿意说!”方婕失望的拿起睡衣,进了卫生间。

余波难过的看着卫生间的门,他怎么会不认识解放叔!但是他不敢承认,也不能承认!他不想告诉方婕那些事,以免方婕弄砸他们的计划。

余波脑子飞快的转着,设想了无数方婕有可能会问到的问题,他在心里默默编织着一个个谎言,等会方婕从卫生间出来才好应付。

谁想到,方婕从卫生间出来,什么也没说,直接进卧室闭上眼睛睡觉了!

余波被晾在客厅,呆呆的看着没关闭的卧室门,进退两难!

方婕闭着眼睛,在等余波进来,她多么希望余波能对他坦白一切!方婕觉得好累,她觉得自己是为了余波,为了这个家,才那么费劲的去探寻舒悦案的秘密!

解放叔说得对,这和她方婕有什么关系!舒悦杀人案,事实清楚,证据确凿,要她多管什么闲事!

如果不是担心余波被人利用,卷入这场是非,她真的不想再管了!

方婕没意识到,她的骨子里,本就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正义感,哪怕没有余波参杂其间,她知道舒悦有可能被冤枉,一样会不遗余力的去探清背后的端倪。

舒悦案和解放叔并没有直接联系,把解放叔的事告诉姜华也没用,但是只靠自己的能力,能查出背后的秘密吗?

余波像没事人一样,从头到尾对方婕的担心不闻不问,这让方婕很伤心。作为丈夫,余波应该和从前一样,在方婕遇到困难、受了委屈的时候,给她一个温暖的怀抱,和她一起面对。可是余波让他失望了!

“余波!”方婕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叫道。

余波走进卧室,站到床边轻轻叫道:“方婕!”

“余波,你是不是和钟宇明林伟翔他们串通起来陷害舒悦?”方婕没有耐心了,她想跟余波摊牌。

“你说什么?方婕,你怎么会这样说?我不认识舒悦,也不认识林伟翔宋永文他们,我为什么要和他们串通起来陷害舒悦?”

“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陷害舒悦,但是我知道,你们几个人本来就认识。宋永文和林伟翔是邻居,康雅是宋永文的妹妹,也是钟宇明的女朋友!”方婕大声的喊道,想把心里的怨气发泄出来。

“康雅!”余波大吃一惊,心里轻轻念了一声那个曾经熟悉的名字。

“你怎么不说话了?康雅你也不认识吗?你们俩在同一栋木屋前照过相,你把照片藏起来了,这些你都忘记了吗?”方婕看着发呆的余波,再次提起了康雅的名字。

第四十五节 一线曙光

余波心烦意乱的看着方婕,他不知道方婕这是在发什么神经!

“方婕,你这是怎么了?什么康雅?你还在调查凤凰度假村的案子?方婕,你别再管了好吗?法庭已经判决,既然舒悦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就必须为她手里的两条人命付出代价!”余波激动的大声吼道。

方婕被余波的话镇住了,她没料到余波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余波完全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还说着和解放叔一样的话:叫方婕不要再管了!

两人一声不吭的看着对方,余波突然有点后悔,他不该对方婕大吼大叫!方婕第一次见余波发这么大的火,一时懵住了。

静静的对视了几分钟,余波歉疚的说道:“你累了,早点休息吧!”说完,余波带上卧室房门,去书房睡了。

方婕还在发懵,她不知道“康雅”那两个字,究竟触碰到余波哪根神经,竟让余波如此生气,居然丢下她,一个人到书房去睡了!在他们俩的婚姻生活中,可从来出现过这种情况!

这一夜,方婕和余波又失眠了!方婕感觉自己像喝醉了一样,晕晕乎乎,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到了早上,方婕听到余波出门的声音。余波没有来叫她起床,她也不想起。经过一夜的冷静,她细细的品嚼着余波昨夜的话。

余波叫方婕不要再管了!这是什么意思?

解放叔也叫方婕不要再管了!这又是什么意思?

方婕认为,自己的推测是对的,舒悦确实被陷害了!

余波和解放叔的话,让方婕突然醒悟,就因为舒悦的案子的确有问题,他们才会告诫她不要再管这件事!余波和解放叔担心自己的调查,会改变案子的结果!换句话说,就是他们希望舒悦被判死刑,他们想置舒悦于死地!

方婕被自己的推测吓住了,余波口口声声说他不认识舒悦,那他跟舒悦有什么深仇大恨,预置舒悦于死地?

还有解放叔,林伟翔他们,他们也希望舒悦死吗?

昨夜余波的大声吼叫犹在耳边,这让方婕疑惑不解。如果舒悦是被陷害的,那她就没有杀人。那么,余波说的“不可饶恕的罪行”指的是什么?“她手里的两条人命”又是哪两条人命?

方婕慢慢理着思路,余波和林伟翔、钟宇明这帮人,明显是一起的。舒悦杀自己的老公和小三,对林伟翔他们而言,谈不上什么不可饶恕!

让林伟翔他们觉得不可饶恕的罪行,一定是另有所指!

舒悦可能做了一件,让林伟翔他们几个人认为不可饶恕的错事,才会引来现在的大祸!那件错事,就是“她手里的两条人命”。

假设舒悦确实背负了两条人命,那事情一定是发生在99年以前。舒悦的那一段历史,完全无据可查,很可能就是舒悦在故意隐瞒她那“不可饶恕”的罪行!

但那个时候舒悦在哪?根据舒悦的户籍资料,方婕在山房村根本没打听到舒悦这个人!

难道那时候舒悦是在永山?

林伟翔、宋永文、傅昆和钟宇明都是永山的,舒悦只有在永山,才有可能跟他们有交集。

方婕在永山拿着舒悦的照片,问过曾经住在建设巷的曾阿姨,曾阿姨并不认识舒悦。也许舒悦不一定住在建设巷,但一定在永山。舒悦只有在永山,才有可能更林伟翔、宋永文、钟宇明他们产生联系。

那余波呢?从表面看,余波是这几个人里面,唯一和永山没有联系的。可被余波藏起的照片,背景与钟宇明宿舍里康雅的照片,是同一个地方。那说明,余波和康雅也是有关系的。

昨晚方婕在余波面前,提起康雅这个名字的时候,余波居然失态了。方婕推测,余波不仅认识康雅,应该还很熟悉。这才能解释,家住剑河的余波,为什么会与在永山长大的林伟翔、宋永文几人,串联起来陷害舒悦。

方婕曾经去永山调查过他们几人的户籍,傅昆的户口本上,写着傅昆是领养的。宋永文是在差不多六岁时,由建设巷2号迁入永山县凤和路37号的,那家的户主叫楚刚。

根据永山曾阿姨告诉方婕的情况,宋永文是冯德全、安秀云夫妇收养的孩子,送到楚刚家后,宋永文没有改姓,所以方婕才能顺利查到宋永文的户籍。

假设傅昆的情况和宋永文差不多,他很可能也是冯德全、安秀云夫妇收养的,六岁半时被傅若原领养,之后改姓。这样曾阿姨才会说没听过傅昆的名字!

林伟翔和冯家是邻居,钟宇明跟冯家的孙女谈恋爱,这个不用说,他们肯定有关系。

如此看来,把林伟翔、宋永文、钟宇明、傅昆四人联系起来的,其实不是永山,而是冯德全、安秀云夫妇!

如果假设余波和宋永文、傅昆一样,也是冯德全、安秀云夫妇收养的孩子,那么余波和宋永文他们的关系就能说得通了!

方婕对自己的假设有些疑虑,这个假设太大胆了!方婕和余波从谈恋爱到结婚,十几年来,余波和余波的家人,从没有只言片语提到过余波是领养的孩子!

余波是个孝子,对母亲的感情非常深厚,对过世的父亲流露出的怀念之情溢于言表。余波的母亲,对余波更是满心疼爱。怎么看,余波都不像是被领养的孩子!

不对,余波也许真是被领养的孩子!

方婕想起一件事,余波常常帮助小区的张奶奶收拾废品。余波跟张奶奶毫无关系,他能不怕脏累的帮助张奶奶收拾废品,也许正是因为冯德全、安秀云夫妇!

曾阿姨说过,冯德全和安秀云是靠捡破烂,把收养的那几个孩子养大。余波是出于对冯德全和安秀云的感情,才会爱屋及乌的去帮助张奶奶!

傅昆对傅若原也很好,悉心照料生病的傅若原,还给老人喂饭。傅昆能这样很好的跟收养他的家庭融为一体,余波肯定也能!

方婕放佛看到一线曙光,她大致推断出了这几个证人的关系。但方婕还是解释不了,他们为什么要置舒悦于死地!

还有,神秘的解放叔,他到底是什么人?林伟翔他们好像很害怕方婕接触解放叔,难道,解放叔就是解释他们预置舒悦于死地的关键!

理清了思路,方婕闲不住了。她匆匆忙忙起了床,开上租来的车,往青云山养老院急驰而去。

第四十六节 老街坊

方婕知道解放叔不在养老院,她昨晚刚在明泉山的那个小院见过他,现在也不知道解放叔被林伟翔转移到哪去了!她去养老院,是为了找一张解放叔的照片!

既然在林城找不到解放叔,那就去永山试试。方婕相信,在永山一定能找到认识解放叔的人!

董鑫那果然有解放叔的照片,方婕跟董鑫借了照片,直奔永山。

到了永山新华居委会,曾阿姨不在。方婕问了曾阿姨的地址,去了曾阿姨家。

“方记者,是你呀!”曾阿姨开门看到方婕,有些意外。

“曾阿姨!不会打扰你吧?”方婕看到屋里刚摆上饭菜,不好意思的问道。

“不会,不会,快进来,还没吃饭吧?一起吃,老崔,快去拿副碗筷!”曾阿姨热情的招呼方婕进了屋子。

方婕也不客气,接过碗筷坐下来,她是真饿了,到现在早餐都没吃。

“曾阿姨,崔叔,那我就不客气了!”

“客气什么,家常便饭,凑合着吃吧!”崔叔也很好客。

“小方,这次来,是要采访谁呀?”曾阿姨边给方婕夹了筷菜,好奇的问道。

“曾阿姨,我想跟你打听个人!”方婕放下筷子,转身拿包。

“打听谁呀?”

“就是这个人。”方婕从包里拿出解放叔的照片。

“老崔,你快看看,这是不是解放?”曾阿姨看着照片,不太确定。

“是解放,是解放。这么多年没见,解放都这么老了!”崔叔接过照片念叨。

“曾阿姨,崔叔,你们认识解放叔?”方婕面露喜色。

“小方,你是在哪看见解放的?他现在怎么样?”

“我是在林城的一家养老院见到解放叔的,他还好,就是不爱说话。”

“养老院?他到林城去了?”曾阿姨不解的看了崔叔一眼。

“嗯,我是无意中见到解放叔的,他在养老院不爱说话,大家都不知道他的来历。我听他口音像是永山的,这次过来,就是想请曾阿姨帮着打听一下。没想到,你们二老也认识解放叔。”

“认识,认识。我们也算是老街坊了,这十几年没见,他模样倒没怎么变,就是人老多了。”

“解放叔也住建设巷?”

“嗯!”曾阿姨应了一声,还在拿着解放叔的照片细细看着。

“他在永山还有什么家人吗?”

“解放没有家人,他是个乞丐。”崔叔低声说道。

“乞丐?”方婕惊讶的问道,她弄不清林伟翔怎么会跟乞丐扯上关系。

“是啊,乞丐。不知道他是哪人,十几岁的时候来的建设巷。当时他没地方住,是老冯叔在自己屋子旁边,给他搭了半间房子。他这一住,就是三十多年。”

“嗯,老崔说的对,解放来的时候才十几岁,走的时候差不多五十了。”曾阿姨补充道。

“他什么时候离开建设巷的?”

“应该是98年吧,就是建设巷失火那年。老冯叔家被烧了,他那半间房子也没保住。打那以后,我们就再没见过解放。”

“那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谁知道啊!那时候建设巷基本都是木房子,家家户户烧的不是煤炉就是火盆。火救下来以后,听说消防队来调查过,但是也没查到火是从哪烧起来的。”崔叔说的是实情,98年的时候,好多小县城都是这样。

“安大妈和康雅就是那时候被烧死的?”

“嗯,还有老林家二小子。”

“崔叔,你说的是林伟翔家?”

“是啊,那天你来,我都忘了,林伟翔还有个弟弟,那天晚上也被烧死了!”曾阿姨说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崔叔,你看看,你认识这张照片上的人吗?”方婕又拿出了舒悦的照片。

“嗯,不认识。这是谁呀?”崔叔也没见过舒悦。

“哦,她是我同学,也是永山人,毕业以后断了联系。对了,崔叔,老冯叔家还有一个孙女,好像是叫庄筱萍吧?你知道她后来去哪了?”

“萍丫头?不知道,失火以后,她也不见了。”崔叔摇了摇头。

“你看我这同学和萍丫头长得像吗?”方婕试探着问道。

崔叔拿着舒悦的照片仔细的看了看,摇了摇头:“不像,你这同学,比萍丫头漂亮。眼睛要大点,鼻子也要高点。”

曾阿姨也拿过照片,又看了一次。

“嗯,不像,要是像的话,上次我就看出来了。怎么,小方,你那同学也姓庄?”

“哦,是的,她也姓庄。曾阿姨,崔叔,你们还记得,小文子被老冯叔他们送走前,老冯叔家还把谁送了?”

“小文子被送走前?”崔叔皱眉回忆起来。

“是,小文子走的头年,老冯叔也送走一个男孩,好像是叫小松吧?”崔叔看着曾阿姨想确定一下。

“嗯,好像是叫小松。”曾阿姨点头道。

“你们知道小松被送到哪去了吗?”

“这就不知道了。不过小松后来好像回来看过老冯叔他们,我没见着,但是老薛见着了。老薛那时候还说,接小松走那家人也放心他回来,就不怕小松回来了就不走了!”

“崔叔,你说的老薛是?”

“哦,老薛也是我们建设巷的街坊,住得离老冯叔家挺近的,好像只隔了五六家吧!”

“嗯,小方,你是不是想见见老薛?”曾阿姨问道。

“如果能见,当然最好了。”

“小方,你是不是想报道老冯叔和安大妈呀?”曾阿姨心眼还挺多。

“曾阿姨,那天听你说了他们二老的事情,我就想着搜集一些他们的材料,看能不能给他们写篇报导。”方婕想,这样的两位老人,确实也值得宣传一下。

“是吗,这太好了。老崔,你快带小方去找老薛。”曾阿姨有些激动。

“好,方记者,我带你去找老薛。”崔叔放下碗,方婕也差不多吃好了。

老薛在家也是刚吃好午饭,听了崔叔和方婕的来意,赶紧热情的招呼他们坐下,倒了两杯水。

“方记者,老冯叔和安大妈和我家是邻居,你想问什么,就问我。”

“好的,谢谢了,薛叔。听崔叔说,老冯叔家有个孩子叫小松?”

“是啊,小松可乖了,老冯叔家的孩子,没有不不乖的!”看样子老薛和老冯叔家的关系还不错。

“那你知道小松被送到哪去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当年只是听说小松被送到城南了。具体是哪家,就不知道了。”

“听说小松后来回来看过老冯叔他们?”

“是啊,小松回来了好几次,最后一次回来,都是十二三岁了!安大妈看到小松可高兴了,还上街买肉给小松包饺子吃。可听安大妈说,老冯叔不让小松再回来看他们,让小松安安心心在那边孝顺他的爹妈。”

方婕对老冯叔充满了敬意,知道老冯叔这是为小松好。

“薛叔,你还记得送走小文子之后,老冯叔还送走过孩子吗?”方婕真正关心的,就是在宋永文之后被送走的那个孩子。

“有啊,应该是82吧,对,就是82年,那年我家迎庆刚生没多久,阿寿就被送走了!”

“阿寿?他被送到哪去了?走的时候他多大?”方婕有些紧张。

“阿寿走的时候六岁多了吧!好像是送去临县了!”

“临县?”

“是啊!不是沿山就是剑河。”

第四十七节 老冯家的孩子

剑河不正是余波的老家吗!按时间推算,82年余波走的时候6岁,余波正是76年生的。

“薛叔,阿寿后来回来过吗?”方婕继续问道。

“回来过,阿寿被送走没多久就跑回来了,他是背着家里大人跑回来的。回来的时候,衣服也破了,满脸都是泥。”老薛慢慢回忆着。

“他为什么跑回来?”

“为什么?还不是舍不得他奶奶。”

“奶奶?”

“哦,就是安大妈,那些孩子都叫她奶奶,叫老冯叔爷爷。”

“后来老冯叔又把他送回去了?”

“嗯,第二天还是第三天,临县那家人就找来了。老冯叔把阿寿交给他们,亲自送他们去的车站。”

“那以后,阿寿就再没回来过?”

“这个我不太清楚,85年我调到晨溪县工作,96年才调回来,这十来年,阿寿有没有再回来我不知道。但是老冯叔过世的时候,阿寿回来过,当时老冯叔带过的那几个孩子都来了。”

“薛叔,你知道那几个孩子现在叫什么吗?”

老薛摇摇头:“不知道,那几天也没顾得上问。”

“之后就再没见过他们了?”

“不,失火以后小文子来过,阿寿好像也来过。那天我不在家,我老伴说,阿寿站在被烧掉的老房子那哭了好久。她去劝了阿寿几句,阿寿一句话都没说,就走了。老冯叔的这些孩子,都记情啊!”

“阿姨……?”

“阿姨前年不在了。”提起老伴,老薛有点难过。

“薛叔,阿寿不是大名吧?”

“不是,那年阿寿刚三四个月大吧,被人丢在街角。老冯叔听别人一说,马上就去抱了回来。那孩子有哮喘病,抱回来的时候,哭都哭不出声。好多人都说那孩子养不活,老冯叔就给孩子起名叫阿寿,希望他能活下来,健康长寿。”

“那孩子的病治好了?”

老薛眼里浮现着敬意:“治好了,那时候根本没条件治这个病,那么小的孩子,得了这个病,多半都活不了。老冯跑了好多地方,终于被他找到一个治哮喘的秘方,硬是把孩子的病给治好了。我还记得,那时候阿寿天天哭,整夜整夜的哭。安大妈别提多心痛了,成天抱着孩子掉眼泪。”

“那时候,老冯叔家还有一个小文子吧?”

“嗯,那时候小松和小文子都还在,小松五岁多,小文子才三岁多。”

“那他们的负担一定很重吧?”

“唉,怎么会不重,他们又还要照顾解放。”

“解放也和他们住在一起?”

“嗯,说起来解放也是安大妈救的。那是最困难的时期,解放刚十三四岁,大冬天的饿晕在巷口。被人发现的时候,脸都冻紫了。安大妈和老冯叔把解放抬回家,养了几天,解放才慢慢能下地。”

方婕看了崔叔一眼,问道:“薛叔,听说,解放是乞丐?”

“嗯,解放好起来以后,还是继续去做乞丐,他不想拖累老冯叔一家。他经常回来,就在老冯叔家外面睡,安大妈叫他进家,他打死也不进。后来老冯叔没办法,才在旁边给解放搭了半间房。安大妈家不管吃什么,总要给解放留一份。”

方婕震惊了,她没想到老冯叔和安大妈竟是这样的人!

上次听曾阿姨说起老冯叔和安大妈的时候,方婕没细问,她只知道他们俩是好人,但没想到老冯叔和安大妈,不仅收养了很多被遗弃的孩子,连乞丐他们也尽力去照顾!

“那时候解放叔的眼睛就看不见了?”

“嗯,解放来的时候,他的眼睛就看不见。解放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瞎的,也不知道他的家在哪!”

方婕一时沉默了下来,解放叔的命好苦!

“也是亏了有解放。小松走了没多久,安大妈捡了个女孩,小文子走的第二年,老冯叔又捡了一个女孩。那时候破烂不好捡了,老冯叔也没本钱收废品。还是解放带着老冯叔出门讨钱,才把那两个女孩拉扯大。”

“就是康雅和萍丫头?”

“对,就是她们两姐妹。安大妈怕她们受欺负,舍不得送人,就一直留在身边养大。”

“薛叔,你还记得康雅读高中的时候,有个小伙子,经常来找康雅吗?”

“小伙子?没见过有什么小伙子来找康雅啊!”

“康雅的同学常来她家吗?”

“应该很少吧,我几乎没看到康雅带同学回家过。”

钟宇明和康雅的交往也许很隐秘,连街坊都没见过这个小伙子。

“薛叔,谢谢你告诉我那么多事,你能给我留个电话吗?要是我想起什么,好再问问你!”

“哦,好的,我写给你。小方,老冯叔和安大妈确实值得好好宣传一下,现在这样的人不多了!”老薛把电话号码递给方婕,语重心长的说道。

“我知道,薛叔,我尽快收集整理好老冯叔和安大妈的材料,最好是能找到当年那几个孩子,给他们做一个专题。”

“对,这样最好,要是想起什么想问的,你就打电话问我。”

“好的,对了,薛叔,老冯叔和安大妈还有什么亲人吗?”

“亲人,就只有一个萍丫头了吧!但是大火过后,萍丫头不知道去哪了!“

“哦,谢谢了薛叔!”

从老薛家出来,方婕也告别了崔叔。今天收获的信息量太大了,方婕需要好好消化一下。

方婕有些后悔,上次见曾阿姨的时候,自己怎么就没有多嘴问清楚冯氏夫妇的事情。早了解到这些情况,林伟翔他们几个的关系早就理顺了。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傅昆很有可能就是薛叔口中的小松。因为小松被送走以后,回来过好几次。傅昆就住在城南,回老冯叔家很方便。

那被送到临县的孩子,会不会是余波呢?

如果假定余波和康雅都是老冯叔收养的孩子,那么余波和康雅在同一所木屋前照过照片,这就不奇怪了!那栋小木屋,应该就是老冯叔和安大妈的家。

安大妈救过解放,解放后来跟他们一家在一起生活了三十多年,他才是最了解老冯叔和安大妈一家的人。

但是林伟翔为什么要把解放藏起来,关于他们几个的身世,只要问问以前建设巷的老街坊,细心推测一番,不难猜出他们的身世。

林伟翔把解放叔藏起来,多半是因为解放叔还掌握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看来,解放叔也许才是整件案子的关键!

但是方婕想了很久,还是无法把舒悦和林伟翔、宋永文他们联系起来。假设舒悦做了什么得罪他们几个的事情,时间应该是在舒悦到林城之前。

而那个时候林伟翔、宋永文还住在永山;钟宇明和康雅还在上高中;余波也还在剑河读书。

建设巷的老街坊薛叔,看了舒悦的照片也说不认识,那舒悦究竟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跟林伟翔他们扯上恩怨的!

第四十八节 消失的萍丫头

方婕又回想起上次在看守所见舒悦的情景,当她问舒悦是否认识那几个证人的时候,舒悦的回答是“见了鬼才认识他们!”。既然舒悦不认识他们,得罪他们又何从谈起!

那场大火以后,消失的不止解放叔一个,萍丫头庄筱萍也消失了。庄筱萍去了哪里?她是不是也和解放叔一样,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方婕不是没有想过,庄筱萍也许和舒悦有什么关系。但是老街坊们否定了这个猜想,他们从没见过舒悦。

据曾阿姨他们所说,发生大火的时候,庄筱萍不在家,可能上哪玩去了。庄筱萍出门玩,应该不会带着户口本吧?如果户口本在大火中烧掉了,庄筱萍要换一个地方生活,没有户口本怎么办?她至少也得去当地派出所打个证明什么的吧?

看来,还是得再麻烦永山警局的黄哥一下了。

“喂,黄哥,我是小方啊!你在上班吗?”

“嗯,在上班。小方,找我有事?”黄哥猜到方婕可能又有事要找他帮忙。

“黄哥,方不方便帮我查个人?”老是麻烦黄哥,方婕都不好意思了。

“呵呵,又想查谁啊?”

“庄筱萍。”

“庄筱萍,我记得上次不是查过了吗?小方,这个人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这个人失踪了,自从98年建设巷那场大火以后,就失踪了。”

“小方,你先过来吧,过来再慢慢说。”黄哥一听说失踪这个字眼,立刻来了兴趣。

方婕挂了电话,熟门熟路的找到警局二楼,黄哥那间没挂牌子的办公室。

“黄哥!”办公室的门没关,方婕进了办公室,客气的跟黄哥打了个招呼。

“小方,你刚才在电话里说的失踪是怎么回事,你慢慢跟我说说。”黄哥示意方婕坐下慢慢说。

“黄哥,是这样的。上次麻烦你帮我查康雅的时候,户籍登记上,户主不是还有个孙女叫庄筱萍吗?”

“嗯,你过来的时候,我又看了一遍那份户籍登记,是有个孙女叫庄筱萍。”

“大火发生以后,这个庄筱萍就消失了。我想,就算庄筱萍要换地方生活,也应该有户籍资料吧?”

黄哥摇摇头:“我也觉得奇怪,我没查到庄筱萍户籍迁移的资料。”

“你也没查到?”

“嗯!”

“黄哥,如果庄筱萍当时去当地派出所打了什么证明的话,能查到吗?”

“打证明,走,小方,我们去新华所看看。”黄哥对庄筱萍的户籍也很感兴趣。

新华所离新华居委会不远,老黄领着方婕直接进了所长办公室。

“老鲁,这是省城的记者方婕,小方,这是新华所的所长鲁建明。”老黄一进门就介绍道。

“你好,方记者!老黄,怎么回事?来也不提前打个招呼!”老鲁有些责怪的看着老黄。

“你好,鲁所!打扰了,我请黄哥带我来,其实是想找个人!”

“找谁?”老鲁的问道。

“原先建设巷2号的庄筱萍。”

“建设巷99年就拆迁了,老黄,你那查不到这个人的资料吗?”老鲁看了老黄一眼。

“查不到搬迁以后的记录。”老黄说道。

“没有搬迁以后的记录?”老鲁不相信的问道。

“嗯!”

“怎么可能?搬迁的时候,应该有记录啊?搬到哪都要重新登记地址啊!”

“老鲁,所以我才带小方来找你!”

“老黄,你都查不到,我怎么查?”老鲁不解的问道。

“老鲁,如果户口簿遗失,又没补办的话,要迁户口,该怎么办?”老黄问道。

“一般情况下,是先补办户口。如果没有补办的话,必须要有当地派出所的户籍迁移证明。老黄,你们是想上我这来找证明?”老鲁想到了方婕的来意。

“嗯,怎么样,老鲁?能帮帮忙吗?”

老鲁看了方婕一眼:“我找找看,老黄,你也知道,我04年才调过来,有些情况不太了解。”

“我知道,你先找找看。”

“鲁所,麻烦你了!”

老鲁翻箱倒柜的找了半天,没找到任何有关庄筱萍的片纸只字。

“老黄,找不到和庄筱萍有关的证明。”老鲁不解的看着老黄。

“雷所还住在象山路吗?”老黄把主意打到老所长身上。

“嗯,还住在那。”

“那我他那问问。谢了,老鲁!”老黄看了方婕一眼,示意可以走了。

“谢谢了!鲁所。”

“别客气,方记者,也没帮上什么忙!”

老鲁把方婕和老黄送出派出所,老黄带着方婕又找到了老所长家。

“小黄?你怎么来了?”老所长雷骏霖看到老黄带着方婕来,有点意外。

“雷所,这是省城的方记者,有点情况向找你老了解一下。”

雷所两鬓斑白,额头上爬满皱纹,但眼睛很有神,身体看着也很硬朗。

“方记者!”雷所向方婕点点头。

“雷所,你好!”

“方记者是想了解什么情况?”老头子安排大家坐下,开口问道。

“雷所,你还记得当年建设巷2号老冯家吗?”老黄帮着方婕问道。

“老冯家?记得,当然记得,老冯家那几个小子闺女的户口都是我给上的。”老所长记性还好。

“雷所,你还记得其中一个叫庄筱萍的女孩吗?”方婕心急的问道。

“小方,你们别叫我雷所了,我已经退休了。叫我雷叔吧!你说的庄筱萍,是老冯家最小的孩子。我还记得,是老冯79年抱来的。安大姐77年也抱回去一个,那个叫康雅。后来建设巷发生大火,安大姐和康雅都不在了。”老所长记得得清清楚楚。

“雷叔,你还记得98年大火以后,庄筱萍去哪了吗?”方婕关心的是庄筱萍的去向。

老所长摇了摇头,叹道:“诶,我不知道。当年,安大姐走了,我也找了萍丫头很久。我没孩子,萍丫头那孩子懂事,当时我就想着把萍丫头认下来,给我当闺女,她也好有个依靠。但是,就是找不着她。”

“找不着?”老黄皱眉问道。

“嗯,找不着,当时有街坊说看见她在火场那哭,我赶去的时候,人不在了。我在永山找了好久,都找不着她。后来还是我给萍丫头报的失踪。”

“这么说,大火以后就在没人见着她?”方婕失望的问道。

“嗯!再没听到有谁见过她!”老所长漠然的又摇了下头。

“雷叔,火场里确认没有庄筱萍吗?”老黄不放心的又问了一遍。

“没有,大火烧死了三个人,还有一个是老林的二小子。此外没有发现别的尸体!”

“如果庄筱萍到别的地方入户,没有户口本和户籍证明,能上得了户口吗?”方婕很想知道有没有这种可能性!

“按照相关规定,肯定是不能。但这个也不是绝对的。”老所长认真的说道。

“不是绝对的?”方婕好奇的问道。

“是的,就像老冯家,没有什么证明,还不是上了那么多孩子的户口。”

“雷叔,那你的意思是?”老黄不解的问道。

“那个时候,很多边远山区,都是民警上门给登户口,由户主自己申报,申报有几口人,我们就登几口人。有时,不一定能见着户主申报的人。甚至有些地方,被拐卖的孩子都登上了户口。”

方婕呆呆的看着老所长,终于弄清了为什么户籍上有舒悦的名字,山房村却没有人见过她的原因。

第四十九节 房间里的第四人

舒悦的户籍,说不定和老所长说的情况一样。山房村也是边远山村,因为不适宜居住,才被迁移到镇上。

如果迁移前,民警上门登记户籍,金老三申报了舒悦的名字,那就有了舒悦的户籍。只要金老三的户口本上有舒悦的名字,不管那个人是不是舒悦,都能用这个户籍和这个名字。

这样一来,山房村的村民,还真有可能没见过舒悦。

如果庄筱萍也用这样的方式,在别的地方上了户口,或者冒了别人的名,那想找他,就真如大海捞针了。

能问的基本上都问了,老所长也说当年没查出起火的原因。但老所长对解放叔还有印象,他说后来解放叔又回过永山,但那个时候建设巷已经拆掉了。

回林城的路上,方婕觉得这次来永山,收获不少,但是对理清舒悦的案子,却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帮助。还是没有办法把舒悦和林伟翔他们直接联系起来!

如果说是林伟翔他们在陷害舒悦,那凤凰度假村凶杀案的真凶会是谁?方婕感到,问题好像又转回来了。

第二嫌疑人唐元,李燕已经帮他排除了嫌疑。那真凶会不会就是林伟翔他们?

方婕仔细分析了一下,如果林伟翔他们确实对舒悦恨之入骨,预除之而后快,那他们想办法杀了舒悦,岂不更直接?何必搞那么多事,还要搭上两条不相干的人命去陷害舒悦!

对,林伟翔他们完全没有必要杀害蔡志辉和刘凌,他们应该只是巧妙的利用了蔡刘二人的死来陷害舒悦!

但是这样假设,也有说不通的地方。林伟翔他们不可能知道提前知道,蔡志辉和刘凌那晚会死!

如果他们不知道蔡刘二人3月15日那晚会死,他们几人齐聚凤凰度假村酒店干什么?

宋永文说,舒悦一月份也去酒店闹过一次。他们觉得,如果舒悦知道蔡志辉和刘凌幽会,舒悦肯定还会到酒店去闹。所以事发前一天,宋永文看到了蔡志辉的订房记录,才会有那个匿名短信通知舒悦,蔡志辉在酒店和刘凌幽会。

林伟翔他们齐聚凤凰度假村酒店,也许只是单纯的想看热闹,看舒悦出丑!也许是想趁乱做出对舒悦不利的事情,但绝对不会是为了杀害蔡志辉和刘凌!

方婕判断,蔡志辉和刘凌的死,应该是个偶然,恰好被林伟翔他们撞上了!

假设舒悦也没杀人,案发当晚舒悦离开酒店时,蔡志辉和刘凌就应该还没死!

但是在舒悦离开酒店以后的半小时里,蔡刘二人死了,林伟翔他们立即捉住了这个机会。把舒悦丢弃在楼道上的纸巾,拿到死亡现场,又沾了点被害者的血迹,第二天早上在李燕清理过垃圾桶以后,把纸巾放进垃圾桶。

舒悦擦手的纸巾方婕见过,还拍了照。如果舒悦没有杀人,只是抓破刘凌的脸,擦手的纸巾上不可能有那么多的血迹!

案发现场的照片上,刘凌的尸体靠外,蔡志辉的尸体靠里,要接触蔡志辉的尸体,就必须要跨过刘凌的尸体,那样难免留下足印。这就解释了,为什么纸巾上只有刘凌的血迹,而没有蔡志辉的血迹。

连杀二人的凶手手上,不可能只有一个人的血迹。这张舒悦擦手的纸巾,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证明了舒悦有可能没有杀人。

如果舒悦是那晚207号房的第三人,她离开以后,就必须有第四人进了207号房间,杀害蔡志辉和刘凌。

并且这第四个人,一定跟蔡志辉和刘凌是熟悉的!

因为舒悦离开以后,楼道里很安静。如果进入207的第四人,蔡志辉和刘凌不认识,他们一定会吵起来,或者叫服务员!

舒悦23点31分离开酒店,那时候唐元正从李燕的值班室出来,刚好看到舒悦下楼的电梯刚关上门,唐元说他看到一个很眼熟的背影,那就是舒悦!

随后李燕也从值班室出来,看着唐元从餐厅包厢那头下楼回了餐厅。厨房的员工柳蓉证实唐元下来时,她正在煮宵夜,吃完宵夜去洗碗的时候,刚好十二点。

从舒悦来开酒店的时间推算,唐元经过二楼楼道的时间应该是23点31分。他走回厨房的休息室,大概需要两到三分钟。柳蓉也证实了唐元回到厨房的时间,差不多也是那个时候。并且唐元后来没再出去过。

那么在唐元离开二楼以后,楼道上就只剩下了一个李燕。她什么时候巡视完楼层回值班室的,这个没人证实。但估计李燕巡视楼层的时间,应该也就是两三分钟。

在李燕回值班室之后,到0点这个时间段,三楼的监控显示,没有人从电梯或者楼梯下来过。一楼大厅监控,也没看到有人上下过二楼。

唯一从二楼出入过的,就只剩下后楼梯监控拍到的老廖!

说起来,老廖也有杀人动机,刘凌抛弃背叛了他身患绝症的儿子!

老廖倒是满足了跟刘凌熟悉这个条件,但是当时舒悦刚走,听见有人敲门,刘凌肯定会担心舒悦去而复返,她应该不敢去开门。那开门的就只能是蔡志辉,而蔡志辉不认识老廖,他会随便把一个陌生人放进房间吗?

答案当然是不会!就算老廖敲开门问蔡志辉,刘凌在不在里面,蔡志辉起码也要问问老廖是谁,问问刘凌认不认识敲门的人。但是这样一来,势必会发出些声响被人听到。

从时间上算,李燕巡完楼最少也是23点35分,老廖23点40分接到廖广庆的电话,42分下楼。

这中间留给老廖杀人的时间,最多不过七分钟,他还要花一两分钟来敲门,并且应付蔡志辉的盘问,剩下的时间够他从容杀人吗?

方婕无意识的摇了摇头,蔡志辉和刘凌的死亡时间是23点至0点,假设舒悦没杀人,那蔡志辉和刘凌被杀的时间就应该是23点31分至0点,29分钟的时间足够凶手从容的杀人了吧!

谁规定凶手杀人以后,就一定要离开酒店!电梯口左侧不是还有三个房间住着人吗?另一侧的楼道上也还有六个空着的房间,那六个房间就不能藏个把人吗?

对,怎么把201、202、203那三个房间排除了!如果凶手就住在其中一间,只要杀人时没人看见,凶手就没有必要杀人后急忙离开酒店。

那三个房间的住客,不知道姜华有没有查过。方婕是根本没有把注意力,放到那几个房间上去过。

看来,嫌疑人的范围还要再扩大才行。

第五十节 疑问

方婕一路疾驰,赶回林城天都快黑了。余波照例做好了饭,跟没事人一样,坐在客厅等着方婕。

与往常不同的是,平时方婕这个点才回家的话,余波早就打电话给她了。

听到方婕开门的声音,余波站起来走到饭桌前,准备盛饭。

方婕进门看到余波,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回来了,快来吃饭吧!菜都要凉了。”余波平静的说道。

“哦!”方婕没说什么,坐到桌边闷头吃饭。

这顿饭吃得很尴尬,谁也没说话。吃完了,方婕主动收拾桌子,余波抢着把碗洗了。

方婕心里还在惦记酒店二楼那三个房间的事,一头扎进书房,翻出她原先从酒店前台带回来的入住登记材料。

电梯左边还有四个房间,201—204号房。当晚204号房没有客人入住。

201号房间入住的是两位老人,老头叫罗育彬,老太太叫郑玉娟。看登记的身份证,老头都快七十了。这应该是一对夫妻,从玉水市过来的。

202号房间住的,也是两夫妻,男的黄传书,42岁,女的王丽菲,37岁。都是林城人。

203号房间的住客,潘劲松,男,41岁,永山人。

看到203号房间潘劲松的登记信息,方婕愣住了,又是永山人!

40岁,74年出生,那不是和老冯叔收养的小松差不多大吗?潘劲松,小松,他们是不是不一个人?难道自己的推测错了,傅昆不是小松!

201号房间的两位老人,可以排除出去。202号的两夫妻,可能性也不大。唯独这个潘劲松,正好是永山人,而且名字里还有个松字!怎么会那么巧。

直觉告诉方婕,太多的巧合就不是巧合了!姜华肯定也查过潘劲松的底,但方婕知道,姜华绝对不知道永山建设巷老冯叔家也有个小松,而那个小松,跟林伟翔、宋永文他们关系密切!

方婕看了一眼时间,有点不好意思马上给永山的老黄打电话。还是等明天吧!

“方婕,还在忙?”余波站在书房门口问道。

“嗯,看点资料。”方婕头也没回的应道。

余波走了过去,看到方婕桌上的资料,好像是一份什么表格。

方婕听到余波的脚步声,回头看了余波一眼,发现余波正在看酒店的入住登记,赶紧拿本书,把登记表盖上。

“有事吗?”方婕冷冷的问道。

“哦,没事,我削了苹果,你吃不吃?”

“我不吃,你吃吧!我再看会资料。”

“哦,那你看吧!别太累了!”余波说完离开了书房。

资料上的抬头,余波瞟到了,他知道方婕还是没有放弃追查凤凰度假村的案子。

余波很为难,他不知道怎么办!早上在单位,余波用另一张手机卡,跟钟宇明联系过,告诉了钟宇明,昨天晚上他和方婕的争吵。

余波的电话让钟宇明很震惊,他完全没想到,方婕那么快就找到了康雅的线索!

钟宇明挂了余波的电话,马上给林伟翔打电话,提醒林伟翔,千万别让方婕找到解放叔。

方婕的猜测是对的,解放叔确实是整件案子的关键,所以林伟翔和钟宇明才会那解放叔藏得那么深。

钟宇明甚至有点后悔,当初把解放叔送到养老院去。可是谁又能想得到,方婕竟然会跟踪宋永文找到解放叔呢!

反正,现在是绝不能再让方婕见解放叔了!

林伟翔接完钟宇明的电话,很佩服方婕,竟然知道去永山挖线索。但他并不担心方婕会发现他们的秘密,只要接触不到解放叔,方婕就算知道了他们几个人的关系,又能怎么样!

此刻解放叔已经被林伟翔转移到了另一个安全的地方。说是安全的地方,解放叔住得却一点都不习惯。

解放叔一辈子四处飘泊,虽然眼睛看不见,耳朵却能听到世间百态。现在突然被藏起来,感觉就像坐牢一样。四周静悄悄的,除了那两个无聊的年轻人,他听不到别的声音。

但是解放叔也没有办法,他不想给小林子、小文子他们带来麻烦,就只能老老实实的呆在林伟翔给他安排的地方。

解放叔其实很聪明,那天晚上方婕在明泉山找到他,他本可以立刻叫来何进,把方婕扣住。但是那样,对方婕,对林伟翔都没有好处。

他们总不能杀了方婕吧!既然封不了方婕的口,不如把方婕打发走,这样对大家都好!

方婕一直没想通,那天晚上解放叔为什么要放她走。她根本没想到,林伟翔要真的扣下她,那就真成了烫手的山芋了!

方婕呆呆的看着酒店的入住登记表,心想,自己的猜测真的没问题吗?那个凶手难道真的另有其人?他杀了人,并不惊慌,从容的回到自己的房间,等着第二天别人发现尸体,然后把警察招来。

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那个凶手就那么把握,警察来以后,不会追查到他身上?

事实上,警察的视线,还真没有盯到那三个房间的住客身上。因为林伟翔他们几人的证词,几乎已经把舒悦钉死在被告的位置上了!

对,只要有了林伟翔他们几个证人的证词,谁是真的凶手都无所谓了,结局都是一样,最终只有舒悦会被送上被告席!

但这几个证人,知道谁才是真凶吗?这个方婕无法推断。

表面上看,是李燕在早上七点十几分才发现尸体。但实际上,林伟翔他们应该是早就发现尸体了!要不然,报警后他们也不会证词一致的把矛头指向舒悦!

他们五个人的证词,覆盖了舒悦在房间的整个过程,从进酒店,到吵闹,保安上楼劝解,发展到威胁,最后离开酒店,都有目击证人。这显然是事先就商量好的,不可能等到早上,警察来以后,大家才自由发挥!

从一开始在法庭,方婕就有种感觉,目击证人的证词太完美了,简直是无懈可击!

这样的证词,加上凶器上的指纹,和擦拭手上血迹的纸巾,说舒悦不是凶手,有人会相信吗?

林伟翔他们能够早于李燕发现尸体,那说明在舒悦离开酒店、李燕也巡过楼之后,他们有人出过房间,并到207号房门前观望过,才有机会发现蔡志辉和刘凌的尸体!

那这个出了房间的人,是林伟翔他们之中的哪一个?他看到凶手没有?

假设这个发现尸体的人,看到了凶手,他能够说服其他四个证人包庇凶手,帮助凶手毁灭证据嫁祸他人吗?

方婕觉得,要说服余波包庇凶手恐怕很难!

但也不能排除,这个发现尸体的人,成功说服其他四个证人的可能性。必须要五个人观点一致,他们才有可能商量出一套无懈可击的证词。而且那时候宋永文在楼下,楼上的人商量好了,还要通知宋永文。

对了,还要安排人去舒悦家,把舒悦当晚穿的外衣和手机偷走。

但是他们几个人都在酒店没出去,又是谁去舒悦家偷的东西?难道是真正的凶手去偷的?凶手好像没义务帮助林伟翔他们,制造陷害舒悦的证据吧!

第五十一节 方婕的分析

方婕觉得,真凶帮助林伟翔他们的可能性不太。林伟翔在外面是有帮手的,那就是司机阿强。阿强既然能帮着转移解放叔,就能在外面接受林伟翔的指令,想法到舒悦家偷东西。

而余波和林伟翔他们几个包庇凶手,让真凶逍遥法外的可能性也不大。林伟翔也许会出于某种目的陷害舒悦,但是常年热衷公益事业的林伟翔,应该还是有点正义感的。余波就不用说了,一向循规蹈矩,做事从不越雷池半步。

当然,这次的事情除外。如果不是为了惩罚“不可饶恕的罪行”,方婕相信,余波是不会做出陷害他人这种事的。但是哪怕余波出于某种原因陷害舒悦,他也不会去包庇一个杀害两条人命的罪犯。

方婕把自己的分析,总结了几条结论:

一:林伟翔他们在李燕之前就发现了尸体,并且知道舒悦离开酒店时,蔡志辉二人并未死亡。如果当时蔡志辉二人已死亡,那凶手肯定就是舒悦,不用多此一举去陷害舒悦;

二:林伟翔他们很可能不知道真凶是谁,如果亲眼看到真凶,余波和林伟翔不会包庇凶手。

三:凶杀案应属突发事件。不知道凶手是谁,就无法预知蔡志辉二人当晚会死。那么林伟翔他们发现尸体,纯属偶然。

四:凶杀案与舒悦和林伟翔他们无关。道理很简单,林伟翔他们不会杀害两条人命来陷害舒悦,舒悦被陷害的话,真凶就不会是舒悦。

五、真凶另有其人,凶手针对的是蔡志辉和刘凌。那么凶杀案的嫌疑人,就应该围绕蔡志辉和刘凌周边的人来寻找。

看着自己写下的分析结论,方婕突然对刚刚进入视线的潘劲松失去了信心。如果真凶是蔡志辉和刘凌周边的人,很可能这个凶手就跟永山、跟小松没有关系。

而蔡志辉和刘凌周边的嫌疑人,一是唐元,二是廖广庆,这两个人的作案动机都很充分。

但是唐元已经被证实,案发时没有进入过207号房间。

那就只剩下一个廖广庆。那晚廖广庆在家,廖广庆的父亲老廖在酒店布草间呆到23点40分,接到廖广庆催他回家的电话以后,才离开酒店。

方婕看过后楼梯的监控,可无法确定当时离开的人,就是老廖。而廖广庆身患绝症,身体很虚弱,方婕和姜华都不认为廖广庆有行凶的能力。

但如果案发时,廖广庆的身体勉强具备行凶的能力呢?如果假设那晚到酒店送洗涤用品的人是廖广庆,他又是这样避人耳目,做到没有任何人看到他的?

想来想去,方婕都不认为廖广庆能做到连杀二人,还不被人发现他的存在!

“方婕,还没弄完?忙了一天,早点休息吧!”余波又来门边说道。

方婕看了一眼时间,十一点过了,没想到自己在书房坐了这么长时间。

“嗯,好!”方婕应了一声,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好,出了书房。

“还在跟那个案子?”余波主动问起方婕。

“嗯!”方婕不想多少,轻声应道。

“早点休息吧!”余波转身准备进卧室。

“余波!”方婕突然叫住余波。

“嗯?”余波回头疑惑的看着方婕。

“你能不能告诉我,案发那天晚上,你有没有在酒店二楼楼道或者207号房间,看到一个身体瘦弱脸色苍白的年轻人?”

“我没看到!方婕,你……”余波摇了摇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什么?”

“早点休息吧!”余波咽回了想说的话。

余波原本想跟方婕说,让她不要再查了,舒悦必须为手上的人命负责。可余波不敢,他怕自己的一句话,又挑起方婕的猜疑和两人的争吵。

自从方婕发现余波卷入凤凰度假村的案子以后,这个家庭的气氛就开始变了。余波和方婕在一起相处,已没有原来那种亲密自然。

方婕看着余波走进卧室的背影,心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也许根本没必要去追查一桩法庭已经做出判决的案子。为了一个舒悦,伤害到自己的家庭,这样值得吗?

方婕洗漱好,也进了卧室。余波闭着眼睛,但方婕听余波的呼吸声,知道他还没睡着。方婕很想跟余波好好聊聊,可不知道怎么开口。

方婕怀疑余波就是薛叔口里的阿寿,但是她不敢去证实。方婕不敢当面问余波,也不敢跑到剑河去问余波的母亲。

想着那些烦心的事,方婕竟迷迷糊糊睡着了。这一晚,方婕睡得很踏实,因为余波今晚睡回了卧室。方婕也许还没意识到,她其实离不开余波。

天一亮,余波照例叫醒方婕,给她做了一份简单的早餐。两个煎得金黄的荷包蛋,一杯牛奶,两片面包。

方婕吃着余波亲手做的早餐,心里并不平静。她偷偷瞟着余波,心想,如果余波真的作了伪证陷害舒悦,自己真的要揭发他吗?

这个问题,方婕没有想出答案。

从家里出来,方婕没有去杂志社,她在路上给永山警局的黄哥又打了个电话,拜托黄哥帮他查潘劲松的信息。

没过一会,黄哥就回电话来了。

潘劲松,男,1973年7月23日出生,住址:永山县河西路47号附11号。父亲潘崇仁,母亲胡桂香,爱人张璐。潘劲松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妹妹,户口都跟着潘崇仁。

方婕听了潘劲松的家庭信息,马上排除了潘劲松的嫌疑。

潘劲松家是一个大家庭。潘劲松上有兄长,下有妹妹,父亲潘崇仁显然不会再去领养一个儿子!潘劲松是潘崇仁亲生的,就跟老冯叔家没关系!

看来调查的重点,还是得放在蔡志辉和刘凌周边的人身上。

方婕刚准备去老廖原来上班的地方转转,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进来。

“喂,请问是方记者吗?”

“请问你是哪位?”

“我是松溪源物业的蒋睿宁啊!”

“哦,蒋经理,你好!”

“方记者,还真被你说中了,一区3单元的监控,真的修好了,从星期一修好,到现在都没坏过。以前都是头天修好,第二天就坏了。这都好几天了,监控都好好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哦,那就好!蒋经理,谢谢你给我打电话!”

“不客气方记者。”

挂了蒋经理的电话,方婕有些得意。又给她蒙对了,那个监控线路,就是被人故意破环的,用意当然是针对舒悦。

老廖那暂时先不去了,得想办法再见舒悦一面才行。

第五十二节 再见舒悦

上次已经欠了龙队一次人情了,这次想再见舒悦,方婕不好意思再找龙队。想了半天,方婕去了德律律师事务所。

德律律师事务所的副主任庞立宸是方婕的大学同学,也是当初方婕的追求者之一。但是方婕最终还是选择了更令人安心的余波。

因为工作的关系,方婕跟庞立宸经常打交道,两人关系还不错。

“庞大律师,这又是准备上哪打官司啊?”方婕在庞立宸办公室门前,堵到庞立宸。

“哟,方大记者,稀客啊!”

“你要出去?”

“嗯,约了个证人,你有事找我?”

“有点事想请你帮忙!”

“进去说!”庞立宸把方婕请进了办公室。

“立宸,我想见见吴海波那个案子的委托人,有办法吗?”

“你是说舒悦?”庞立宸奇怪的看着方婕。

“嗯,行吗?”

“你方大记者既然开口了,当然没问题!”庞立宸马上打电话把吴海波叫进办公室。

“海波,这是方大记者,你想办法带她去看守所见舒悦一面。”庞立宸说话很直接。

“见舒悦?”

“嗯,你就说她是你的助手,见习律师。”庞立宸交代道。

“好,什么时候去?”吴海波看着方婕问道。

“现在行吗?”对方婕来说,当然是越快越好。

“现在?你等一下,我跟那边联系一下。”

吴海波打了个电话,小声跟对方说了几句,朝庞立宸和方婕点了下头。

“方记者,走吧,我们现在就过去。”吴海波挂上电话,对方婕说道。

“海波,那方记者就交给你了。方婕,你跟海波去,有什么事就打我电话。”庞立宸说完,先走了。

方婕等吴海波回办公室交代了一下,两人才从事务所出来。

吴海波开着车,有些好奇方婕和庞立宸的关系。

“方记者,你和庞哥很熟吧?”

“海波,叫我方婕吧,我和立宸是大学同学。”

“哦,方婕,舒悦的案子,你感兴趣?”

“嗯,我对舒悦的身份很感兴趣。”在舒悦的辩护律师面前,方婕没什么好隐瞒的。

“说起舒悦,我也觉得有点奇怪,除了蔡志辉,舒悦竟然一个亲人都没有。”

“嗯,舒悦有没有跟你说起,她来林城之前的事?”

“没有,除了案子,舒悦什么都不愿意说。”

“真是个奇怪的人!”

到了看守所,吴海波作了登记,带着方婕进了接见室,等了几分钟,舒悦来了。

进门看到方婕,舒悦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舒悦,这是我的助手,方婕。”吴海波当着押解的警官,向舒悦介绍道。

舒悦聪明的没说话,满脸殷切的看着方婕。

“舒悦,你坦白的告诉我,你到底是哪人?”

“……”舒悦疑惑的看着方婕,弄不懂她问这个干什么。

“我去过山房村。”方婕静静的看着舒悦。

“你……”舒悦变得有些戒备起来。

吴海波好奇的看着方婕和舒悦,同样搞不懂是怎么回事。

“我找到了金老三的邻居。”方婕看着舒悦,又说了一句。

舒悦像听不懂一样,一言不发,低头看着桌面。

“舒悦,你什么都不说我很难帮你。你可能已经猜到,这次的事情,也许和你过去的经历有关。”方婕试探道。

舒悦突然抬起头,瞪大眼睛看着方婕:“你到底是谁?”

吴海波不解的看着方婕,心想,舒悦究竟经历过什么!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方婕死死盯着舒悦的眼睛,从舒悦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惊慌。

舒悦也呆呆的瞪着方婕,她想不通这个记者为什么要问她这些。

“你在出事之前,有没有遇到过什么危险?”方婕的语气缓和了一些。

舒悦疑惑的问道:“你怎么知道?你到底是谁?”

“我说了,我是谁不重要,如果你能对我说实话,也许我能帮你!”

吴海波越发好奇了,庞主任这个同学到底是什么来头。

舒悦狐疑的看着方婕,又看了吴海波一眼,皱着眉头不吭声。

“还是那天那句话,你对目击证人一点印象都没有吗?”方婕觉得,舒悦不可能跟那几个证人没有交集。

“没有。”舒悦再次否认了。

“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我没杀人!”舒悦一字一顿的说道。

方婕有些不耐烦了,舒悦什么都不愿说,这样的见面还有什么意思。

“我最后再问你一句,你认识庄筱萍和康雅吗?”

舒悦一怔,惊恐的看着方婕:“我不认识,我没杀人!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是谁?”

“我说了,我是谁不重要。如果你不说清楚你是谁,我真的帮不了你。”

“你走吧!你帮不了我!”舒悦沮丧的又低下了头。

“你什么都不说,我确实帮不了你。能帮你的,只有你自己。”方婕还是希望舒悦能对自己坦白。

“你走吧!谁都帮不了我!”舒悦回头看了押解的警察一眼,她想回仓房了。

“舒悦!”方婕叫了一声,舒悦面无表情的看了她和吴海波一眼,站起来走到门边。

警官看吴海波没有说话,带舒悦走了。

“走吧,方婕。”吴海波见方婕看着舒悦的背影发呆,出声叫道。

方婕站起身来,跟着吴海波出了看守所。

上了车,吴海波忍不住问道:“方婕,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嗯,你说什么?”方婕有点分神。

“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吴海波也看出刚才舒悦不对劲了。

方婕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舒悦什么都不说。”

“方婕,你到底想问她什么?你说的庄筱萍和康雅,是什么人?”刚才吴海波一句话没说,但是方婕的电话,他全记着。

“嗯,他们也许和舒悦有关系,也许没有。”方婕丢下一句似是而非的话。

“方婕,你是不是对舒悦的案子有怀疑?”吴海波感觉,方婕好像知道很多他不知道的东西。

“没有,我对案子没有怀疑,我只是对舒悦的身份感兴趣。”

“对她的身份感兴趣?舒悦的身份跟案子有直接联系?”

“没有。回去吧!”方婕一头靠在座椅上,疲倦的闭上了眼睛。

吴海波不好再问,发动车子回市里。

有些问题,不能对吴海波说,方婕没有证据。要有确切证据的话,方婕就直接跟姜华说了。

舒悦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这趟也不是完全白来。至少证实了方婕的猜测是对的,舒悦在案发前,确实遇到过危险。

第五十三节 来历不明的钱财

方婕推测,舒悦遇到的危险,很有可能是来自林伟翔他们几人,针对舒悦的计划是早就开始的。就算案发那天,没有蔡志辉和刘凌的尸体,林伟翔他们肯定也会想办法,置舒悦于死地。

提到庄筱萍和康雅的时候,舒悦的表情很奇怪,她显得很吃惊很害怕,她害怕什么?害怕别人知道她跟庄筱萍和康雅的关系?

当时舒悦的回答是“我不知道,我没杀人,你到底是谁?”

方婕觉得舒悦在撒谎,她不仅认识庄筱萍和康雅,应该还很熟悉。舒悦不愿提起她们的名字,马上把话转到了案子上,再次强调她没有杀人!

对于方婕问出这两个名字,舒悦非常惊奇,所以才一再质问方婕到底是谁。潜台词就是,方婕怎么会知道庄筱萍和康雅这两个人的名字!

从方婕手上掌握的线索来看,庄筱萍和康雅,跟舒悦的案子并没有什么直接联系。但林伟翔他们对付舒悦的原因,和这两个人有没有关系?这个恐怕只有林伟翔他们自己才知道了。

吴海波的车子一进市区,方婕就下了车,她不想吴海波继续追问舒悦的案子。

方婕没去医院找廖广庆,她更急于查出舒悦的身份。她基本上理清了林伟翔他们几人的关联,但是一直弄不清楚他们对付舒悦的原因。方婕知道,这个原因,绝对是因为舒悦那段模糊不清的身世。

但现在想要调查那段身世,根本无从着手。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方婕倒是对舒悦的家,很感兴趣。可方婕不是警察,她没有搜查舒悦住处的权利。

方婕无奈之下,又去了舒悦的公司。肖扬看到方婕再次上门,有些意外。

“方记者,还是为了舒总的案子来的?”

“嗯,肖总,我能看看舒总的办公室吗?”方婕问道。

“办公室?可以,警察也来看过。你跟我来吧!”肖扬还算配合。

舒悦的办公室,比肖扬的大了几乎一倍,房间装修得很雅致。办公室分为两个区域,一边办公,一边会客。办公室的陈设很简单,桌上连个相架都没有。

当着肖扬的面,方婕不好意思翻动舒悦的办公桌,她只是随便的在房间里看了一圈就出来了。

肖扬见方婕没有要走的意思,把方婕带回来自己的办公室。

“肖总,舒悦不喜欢照相吗?”方婕指着肖扬办公桌上的相架问道。

“照相?我没注意过,好像不怎么喜欢照。”

“肖总,舒悦在公司创业之初,有合伙人吗?”

“据我所知没有,舒总一直都是自己干。”

“你们在一起共事多久了?”

“大概五年吧!”

“舒悦有没有什么常去的地方?”

“没有。”

“她没什么爱好吗?”

“爱好?她爱游泳,对,她经常去水魔方游泳,她是那的会员。”

“公司里有没有在舒悦创业的时候,就跟着她的员工?”

“有,祥叔,她的司机。”

“司机?”

“嗯,祥叔从2000年就跟舒总开车了。”

“我能见见祥叔吗?”

“可以。”肖扬出了办公室,没两分钟,带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进来。

“这就是舒总的司机,祥叔。”肖扬向方婕介绍道。

“祥叔,你好,我叫方婕。”方婕站起来跟祥叔打了个招呼。

祥叔没说话,冲方婕点了点头。

“祥叔,听说,你从舒悦创业的时候,就一直跟她干?”

“嗯。”

“当时舒悦做的是什么生意?”

“美容院。”

“美容院是舒悦的第一个生意吗?”

“嗯。”祥叔的话很少。

“你知道舒悦开美容院之前做什么吗?”

“在美容院上班。”

“你知道是哪家美容院吗?”

“不知道。”

“舒总在美容院上班大概是哪年?”

“99年吧!”

“她自己开美容院是哪年?”

“2000年。”

“那时候你就帮她开车了?”

“嗯。”

“当时舒悦的美容院有多大?”

祥叔不解的看了肖扬一眼。

“就是店面的面积有多大,有多少床位,有多少员工。”肖扬帮方婕解释道。

“哦,面积三百来平吧,十几个员工。床位我没数过,大概二三十个。”

“当时舒悦有合伙人吗?”

“没有。”

“当时你觉得舒悦的口音是林城本地的吗?”

祥叔想了想,轻轻摇了摇头:“不太像。”

“你能听出是哪的吗?”

“听不出。”

“舒悦有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

“没有。”

“你听她提过家里人吗?”

“没有。”

“舒悦有没有给她的亲人扫过墓?”

“没有。”

“你去过她家吗?”

“去过。”

“你在她家有没有看到什么老照片?照片背景是一栋低矮的小木屋。”

“没有。”

方婕问的彻底没了脾气,怪不得舒悦要祥叔给她开了十几年车,这样的司机绝不会泄露老板的秘密。

方婕有种感觉,每次查舒悦的身份,都查不下去,根本没人知道舒悦的底细。

舒悦从不跟身边的人提及自己的身世和过去,她好像从刚搬到林城,就开始隐藏自己的过去了。

有一点很奇怪,舒悦99年来到林城,就买了套十来万的房子。在美容院干了没多久,2000年就开了自己的美容院。她没合伙人,生意是自己独资。当时舒悦也就20来岁,她养父母金老三和周小妹,真给她留了那么多钱?

听山房村的小超说,金老三和周小妹常常出外讨钱,这也太挣钱了吧!

舒悦说养父母是99年相继离世的,她也是99年才来到林城。但祥叔没见过舒悦给亲人扫墓,是因为和养父母没感情,还是因为养父母压根就没死?

按说养父母给舒悦留了那么多钱,感情应该不错才对!

方婕有点相信小超说的,金老三他们应该没死,他们是去外省了,舒悦才没墓可扫!

那舒悦的话问题就大了,如果养父母没死,肯定不会给她留下那么多钱,她应该是跟在养父母身边。或者是养父看舒悦有出息了,跟在舒悦身边享福才对。

而实际情况却是,养父母去了外省,又留一大笔钱给舒悦独自生活。这有点说不通嘛!

如果说不通,那舒悦就是在撒谎,买房子开店的那一大笔钱,根本就不是养父母留给她的!

舒悦之所以安排养父母相继离世,不仅仅是为了隐瞒自己的身份和过去,也是在为那一大笔来历不明的钱财做掩饰!

难道林伟翔他们就是因为这笔来路不明的钱,才动了置舒悦于死地的心思?

第五十四节 舒悦=庄筱萍?

方婕细想之后,觉得也不对,林伟翔现在可比舒悦更富有。林伟翔会为了舒悦创业之初那几十万,十几年来一直怀恨在心吗?还非要置舒悦于死地才解恨?

就算林伟翔是为了钱才对付舒悦,那余波和钟宇明他们呢?他们四个人一条心的为了帮林伟翔出气,就去陷害舒悦?

当然不可能,方婕摇了摇头,推翻了自己的猜测。

把林伟翔、宋永文、钟宇明他们关联起来的,是永山县建设巷的老冯叔一家。如果余波就是阿寿,那“不可饶恕的罪行”和“两条人命”,指的一定是安大妈和康雅!

火灾!对,就是火灾!不仅安大妈和康雅葬身火海,就连林伟翔幼小的弟弟也被无情的大火吞噬!那可是三条人命!

钟宇明失去了心爱的康雅,宋永文、傅昆、余波失去了安奶奶和妹妹,林伟翔失去了弟弟。

如果舒悦就是那场大火的始作俑者,那一切针对舒悦的报复,就都顺理成章了!是失去亲人的切肤之痛,促使他们处心积虑的要置舒悦于死地!

如果假设成立的话,舒悦一定跟老冯叔一家有关系!可为什么老街坊们不认识舒悦?

火灾发生后,安大妈的另一个孙女庄筱萍神秘失踪,差不多一年后,舒悦在林城凭空冒了出来,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

难道庄筱萍和舒悦是同一个人?

那场大火是意外,还是故意纵火?

如果是意外,大火和庄筱萍没有关系,她没必要失踪!林伟翔他们也不会把账算到她头上!

如果是故意纵火,林伟翔他们有什么证据证明,火就是庄筱萍故意放的?火灾发生时,林伟翔他们没有一个人在现场!

庄筱萍是老冯叔和安大妈收养的弃婴,她为什么要放火害死把自己养育成人的安奶奶?

就算大火是庄筱萍故意放的,林伟翔他们怎么确定,舒悦就是消失已久的庄筱萍?

舒悦的身份,方婕已经调查了很久,这条线几乎查不下去。方婕相信,林伟翔他们也做过相同的调查,而结果应该也差不多。

所有的推测,必须建立在舒悦就是庄筱萍,而庄筱萍就是纵火犯的基础上才能成立。

假如庄筱萍因为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而隐姓埋名换成另外一个身份,甚至不惜整容改头换面,那街坊们确实不可能认识她!别人也很难查到她现在的身份!

但是林伟翔他们查到了。方婕也相信,林伟翔他们的判断,很可能是对的。

从舒悦听到庄筱萍和康雅这两个名字时的反应来看,舒悦一定知道这个两个名字背后的意义。她要真是在平山镇山房村长大,对这两个名字不可能有反应!

方婕猜测,如果舒悦就是庄筱萍的话,那几个目击证人,她不可能一个都不认识!

庄筱萍1979年出生,就算阿寿离开冯家的时候,她才两三岁,记不住阿寿。但林伟翔她总该见过。林伟翔是她的隔壁邻居,她不可能对林伟翔没有印象。

可舒悦却不承认她认识目击证人,这只说明一个问题,她在竭力隐藏这层关系,和凤凰度假村发生的凶杀案相比,她更害怕别人挖出她的底细!所以她必须装做不认识林伟翔!

林伟翔他们是怎么确定舒悦身份的,这让方婕很好奇。方婕和姜华,都没有查到舒悦的真实身份,林伟翔他们是怎么把舒悦从茫茫人海中找出来的?

舒悦在林城也算是小有名气,她能和林伟翔在同一个城市相安无事十多年,那说明林伟翔他们,也是最近才知晓舒悦的身份。

钟宇明和余波唯一的那次通话,是在今年1月22日。从那次通话以后,余波开始出现反常。而舒悦也是在过年前后,才感觉到自己有危险的。那林伟翔他们就应该是在1月份,才确定舒悦的身份。

不对,1月22日之前,舒悦就在酒店和蔡志辉闹过一次,那时宋永文已经在酒店上班了。方婕问过宋永文,去酒店之前在哪上班,宋永文没说,他还质问方婕是不是查户口的。

也许,从宋永文去酒店上班的时候,他们的计划就开始了。那确定舒悦身份的时间,可能还要更早一点。

方婕发现自己忘了一个人,和林伟翔他们关系密切的,还有一个解放叔!

钟宇明是去年7月把解放叔送进养老院的,宋永文是在和解放叔接触过以后,才去酒店上班。那期间,林伟翔也去看过解放叔。

针对舒悦展开的报复计划,其实早在解放叔出现时,就开始了。他们并不是1月22日才确定舒悦的身份,他们应该是那个时候才找到余波。

怪不得林伟翔他们要把解放叔藏起来,因为只有解放叔才能把舒悦和庄筱萍联系起来!

方婕一下想通了,林伟翔他们能确定舒悦就是庄筱萍,并不是林伟翔他们掌握了什么线索,是因为有解放叔,他们才知道舒悦就是庄筱萍!

解放叔双目失明,却有一双异常灵敏的耳朵。那天在明泉山,方婕潜入那个小院的时候,解放叔很轻易就发现了方婕。方婕看过一部电视剧,剧里的瞎子阿炳,甚至能从孩子的哭声听出是不是亲生的。

舒悦可以改变身份,改变容貌,甚至改变口音,但她改变不了自己的声音!解放叔一定是从舒悦的声音,找出了消失多年的庄筱萍。解放叔消失的十几年,说不定就是在寻找庄筱萍。

想到这,方婕马上给养老院的董鑫打了个电话。

“喂,董鑫,我是方婕,你回忆一下,解放叔住进养老院以后,有没有出去过?”

“方婕,你还在找解放叔?”

“嗯,你好好想想,有没有人接解放叔出去过?”

“有,钟宇明接他出去过,接过两三次。怎么了方婕?”

“大概是什么时候的接出去的?”

“解放叔刚来的那段时间吧!方婕,你是不是有解放叔的消息?”

“暂时还没有,如果有消息,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没等董鑫说话,方婕就挂上了电话。

自己的猜测是对的,钟宇明接解放叔出去干什么?就是想让解放叔确定舒悦的身份。

但一想到再次被藏匿起来的解放叔,方婕有点泄气,没有证据,再大胆的假设,也只是凭空猜测!

除非能找到解放叔,但是解放叔会把真相说出来吗?

就算说出来了,舒悦也不会承认!她不会傻到为了辩解自己的清白,而把自己扯进另一起谋杀案!

只要解放叔和舒悦,都闭口不提建设巷那场大火,方婕根本就无法证明,林伟翔他们陷害舒悦的目的。

第五十五节 质疑

天空的云层有些厚重,低低的压在林城上空,让方婕觉得很压抑。她作了无数大胆的假设,算是理出了一点头绪,可是这对凤凰度假村的案子,却没有多少帮助。

凶杀案法庭已经审结,舒悦已被判处死刑,就算二审,没有新的证据,也很难改变结果。

方婕手上的线索,也仅够她做一些假设,构不成有力证据。况且,庄筱萍真的就是那场火灾的凶手吗?

方婕可以大胆的假设庄筱萍放火烧死安大妈和康雅,还有林伟翔的弟弟,也可以假设舒悦就是庄筱萍,才招来林伟翔他们的陷害。

但方婕始终想不通,庄筱萍为什么要害死安大妈!

建设巷的街坊们,对老冯叔家那几个孩子的评价可是很高的,薛叔的原话是“老冯叔家的孩子,没有不乖的。”老冯叔家的孩子,当然也包括庄筱萍。

既然庄筱萍也是很乖的孩子,她怎么会做出害死安大妈的事来?

火灾发生时,林伟翔、宋永文、傅昆、钟宇明,还有余波,他们没有一个人在现场,就算解放叔当时在场,他也不能肯定庄筱萍是故意纵火害死人命!方婕猜测,要有证据的话,林伟翔、余波还有钟宇明,是不会设计陷害舒悦的!

但如果没有证据,解放叔和林伟翔他们,究竟怎么断定庄筱萍是故意纵火的!杀害一个含辛茹苦把自己养大的老人,这是连禽兽都不忍心干的事!庄筱萍,或者说舒悦,她忍心对自己唯一的亲人,下这样的毒手吗?

方婕接触过很多杀人犯。她知道,杀一个人并不简单,那需要莫大的勇气,刻骨的仇恨,还有令人失去理智的愤怒。

庄筱萍有杀人的勇气吗?她和安大妈之间有刻骨的仇恨吗?安大妈对庄筱萍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从而引发她失去理智的愤怒?

这些问题,对于没见过庄筱萍的方婕来说,都无法知悉。

舒悦在林城的凭空出现有些奇怪,方婕很想知道,舒悦买房子开店的钱打哪来的!

99年舒悦才20岁,她就自己买房了。如果舒悦真是庄筱萍,安大妈家有那么多钱给庄筱萍带走吗?

据街坊们说,老冯叔一家的生活很困难,甚至在过不下去的时候,老冯叔还和解放出去要过饭、讨过钱。但老冯叔不是职业乞丐,他是为了养大那几个没人要的孩子,才去讨钱,并且时间不长。

虽说媒体上也报道过,某某某职业乞丐,讨钱买了几套商品房,还开好车上下班。但是方婕相信,老冯叔过世以后,安大妈一个人绝对拿不出那么多钱来。

那问题就来了,舒悦的钱如果和安大妈没有关系,那她会是庄筱萍吗?

金老三和周小妹是职业乞丐,并且同村的小超说,他们村有好几个在外省讨钱讨发财的,还在外省买了房子,不回来了。

如果舒悦真是金老三的养女,金老三和周小妹过世以后,还真有可能会留给舒悦一大笔钱。

这个问题就像1+1那么简单,庄筱萍不可能有那么多钱,舒悦有那么多钱,她就不可能是庄筱萍。

方婕记得她2003年刚参加工作的时候,一个月工资还不到600。但是在这个三线城市来说,还算不错的。要再往前几年,比如99年,方婕还在念大学,父母每月给她两百块钱生活费,家里的经济都很紧张。

火灾是98年七八月份发生的,舒悦是99年11月在林城买房入户。短短的一年时间,庄筱萍就能挣到十来万,到林城买房,这可能吗?一年后还开了自己的美容院,开店的资金哪怕只跟买房持平,也要十来万。

方婕把自己绕晕了,舒悦究竟是不是庄筱萍?

如果不是的话,那方婕之前的推测,就全都白费了!方婕用力的甩了甩头,微风拨弄着她披肩的长发,方婕多么希望,她脑子里的烦恼,赶紧让微风给吹散。

从舒悦的公司出来,方婕在广场上已经坐了一下午,也想了一个下午。最终还是没有得出一个,能让自己满意的答案。她作了很多假设,但是最后又不断质疑这些假设。

方婕已经分辨不出自己的假设,是有理有据的推测,还是凭空臆断的直觉!她没有意识到,对自己的假设提出质疑,其实就是小心求证假设的过程,只要顺利通过了这个过程,就能看清事情的真相!

突然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方婕的思索。

“喂,方婕,你在哪?”电话里传来余波着急的声音。

“我在外面办事,怎么了余波?”

“我妈病了,我马上要回剑河……”余波好像有话没有说完。

“妈病了?怎么回事?严重吗?”

“心脏病复发,现在在医院,具体情况还不知道。”

“我跟你一起去吧,我们车站见。”刚才余波没说完的那句话,方婕知道他想说什么。

“好,我马上就到车站,我等你!”说完,余波挂了电话。

方婕走到路边拦了一辆车,朝客车站赶去。

出租车在客车站前刚停稳,方婕就看到余波站在售票处门前,朝自己挥手,方婕急忙下车,快步走过去。

“几点的车?”方婕看到余波手上拿着车票。

“还有十五分钟。”余波满脸焦急。

“走吧,先进站。”方婕拉着余波走向检票口。

上了车,座位还没坐满,余波着急的不停看表。

“放心,到点了,人坐没坐满都得走。”方婕轻轻拍了拍余波抬着看表的手。

余波没心情说话,眼睛盯着站在车下吸烟的司机,好像恨不得司机赶紧上来开车。

方婕把余波担心的神情全看在眼里,心想,余波到底知不知道,他不是余家亲生的!

客车终于开动了,余波稍稍松了一口气。但是紧皱的眉头,还是能看出他很紧张。

“余波,别担心,妈一定没事的。”方婕忍不住,劝了余波一句。

“嗯。”余波的声音,有些哽咽,方婕看到,余波的眼睛有些发红。

余波不说话,方婕也不知道找什么话来安慰余波,只能挽着余波的手,紧紧的挨着余波,让他感觉到身边还有个依靠。

两人这样一言不发的坐着,两个半小时的车程,显得十分漫长。好不容易等到太阳快下山的时候,车子终于到了剑河县。

余波和方婕赶到医院的时候,余波的妈妈还没醒。余波的小姨,一个人守在姐姐的床边。

“小姨,我妈怎么样?”余波声音有些颤抖。

小姨没说话,轻轻摇了摇头,递给余波一个圆鼓鼓的袋子。

“这是什么?”余波不解的问道。

“这是你妈清醒的时候,叫我找出来的。她叫我拿给你。”小姨悲戚的看着余波。

余波缓缓的打开袋子,里面装的,是一件小孩穿的老式棉衣。余波轻轻的展开棉衣,泪水悄悄的从眼角滑落。

方婕清楚的看到,棉衣的领角上,歪歪斜斜的用蓝色棉线绣着一个“寿”字!

第五十六节 阿寿

余波把棉衣折好,放回袋子里。走到母亲的床边蹲下,轻轻握着母亲的手,头紧紧的靠在母亲的手上。

方婕看不到余波的脸,但是听到余波轻轻的呜咽。

“小姨,医生怎么说的?”方婕靠近小姨低声问道。

“医生说情况很不好,血压太低,心肌供血不足,下午昏厥了一次,抢救过来了,现在刚睡着。”小姨看着病床上的姐姐,缓缓说道。

方婕找来一张凳子,让余波坐下,余波还是轻轻的拉着母亲的手,目不转睛的看着母亲憔悴的脸。

“小姨,你先回去休息一下,我和余波在这看着。”方婕看到小姨也是一脸疲惫。

“方婕,你先和我回去吃饭,吃好了,再给小波送过来。”小姨知道方婕和余波急着赶来,还没吃饭。

方婕看了余波一眼,余波好像没听到小姨的话。方婕想,还是要让余波吃点东西才行。

小姨也看了余波一眼,没说什么,转身拉着方婕出了病房。

小姨家离医院不远,但是小姨走得很急,方婕知道,小姨想早点回医院。

“小姨,我和余波都不在剑河,平时,辛苦你和姨父了。”

“唉,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干什么,我只有你妈一个亲姐姐。”

“小姨,你也要多注意身体。”

“我知道。”

“小姨,余波的小名叫什么?”

“小名?就叫小波啊!”

“哦,我刚才看到你交给余波的那件小孩棉衣上,绣着一个‘寿’字,还以为那是余波的小名。”

“以前啊,都爱在孩子衣服上绣字,不是绣‘福’,就是绣‘寿’,取个好意头。”小姨不经意的看了方婕一眼,边走边说着。

方婕没有追问下去,既然小姨这样说,就姑且听着吧!

姨父在家已经弄好了饭,方婕没什么胃口,随便扒了一碗饭,就准备去医院给余波送饭。

“方婕,你先去,我和你姨父收拾好就来。”小姨装好饭,对方婕说。

“嗯,那我先去了。”方婕拿着饭盒走了。

小姨关好门,皱着眉头问道:“家亮,你说,小波的事,要不要跟方婕说?”

“什么事?”姨父不解的问道。

“方婕刚才问我小波的小名叫什么,我没敢告诉她。”

“你别多事,小波想说的话,自己会告诉方婕。”

“嗯!”

方婕走进病房,余波还是和刚才的姿势一样,没有动过。

“余波,先吃点东西吧!”方婕放下饭盒,搭着余波肩膀,轻声说道。

“我吃不下。给妈带吃的了吗?”

“带了,姨父给熬的粥。”

“哦,等妈醒了,热给她喝吧!”

余波不想吃饭,方婕也没有强求,欠着身子坐在床边,陪着余波娘俩。

小姨和姨父随后到了医院,看到余波还没吃饭,姨父轻轻拍着余波说道:“小波,你先吃点东西,要不没精神在这陪你妈。”

“嗯,谢谢了!姨父!”

方婕赶紧把饭盒递过去,余波接过饭盒还没开盖子,余波的母亲突然呼吸急促起来,病房里的监视器,发出滴滴的声音。

“医生!医生!”姨父跑到病房外大声叫着。

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快步走进病房。

“你们先出去。”医生看了大家一眼,指了下门。

余波不舍的跟大家一起出了病房,手上还拿着一口没动的饭盒,眼睛紧紧的盯着病房。

两分钟后,一个护士把心脏除颤器推进了病房,方婕的心一下绷紧了。

余波走到病房门口,就想推门。姨父拉了余波一下,余波这才停下手。

小姨眼中掉下泪来,轻声抽涕。方婕扶着小姨,担心的看着余波身前的房门。

又过了几分钟,病房的门终于开了。医生对门口的余波和姨父,轻轻摇了摇头。

余波挣开姨父的手,冲进病房,大声叫了一声“妈”,扑向母亲失声痛哭!

小姨趄趄趔趔走进病房,口中不停叫着“姐!姐!”。

泪水和哭泣瞬间淹没了病房,方婕不受控制的掉下泪来。

姨父红着眼眶,跟医生去了办公室。

不知过了多久,姨父带着两个推着担架的人,回到病房。

“小波,你振作一点。先把你妈的后事办了!”姨父扶着余波的肩,把余波从病床上拉起来。

余波两眼通红的看着母亲被抬上担架,他不敢相信,母亲就这样离他而去了!

“妈!”余波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扑通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的给担架上的母亲磕了三个头。

推担架的工人说了一句:“走吧!”推着担架出了病房。

方婕赶紧扶起余波,跟了上去。

殡仪馆的灵车,已经等在医院后门,担架被移到灵车后面的一个铁匣子里。

“谁跟着去?”司机从车窗伸出头问道。

“余波,快上车!”姨父推着余波,上了灵车。

“方婕,你和我们坐一辆车吧!”姨父不知从哪叫来了一辆面包车,跟着灵车,朝殡仪馆驶去。

一路上,姨父不停打着电话,向亲友传达着噩耗。

到了殡仪馆,工作人员已经收拾好灵堂,把余波的母亲安放进去。

余波呆呆的站在母亲的灵柩旁,失魂落魄的看着灵柩里的母亲。

“余波,你不能这样,你妈已经走了,你要振作起来,她就你一个儿子,她的后事,还有好多事要做呢!”姨父用力拍着余波的背,想把他弄清醒一点。

余波失神的看了姨父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第二天,方婕的父母和方骏也来了。方骏帮着余波去公墓选了地,办了相关手续,方婕在灵堂忙里忙外,张罗着丧事。

余波只要没什么事,就在母亲的灵前跪着,三天没有合眼。

方婕看余波的悲伤看在眼里,心知,就算就亲生儿子,也不过如此。

给余波的母亲下了葬,亲友们都散了。余波还不愿意回林城,跟方婕说,他想一个人在母亲的房子里住几天。

方婕请好了假,想陪着余波。但是余波坚持让方婕先回林城。

“方婕,谢谢你和大哥!我想静一下,你先回去吧!”

“余波,你别太难过了,老人走老路,咱妈是去跟爸团聚了。”方婕耐心的安慰着余波。

“我知道,我就是想一个人在妈这住几天,过几天我就回来。”

“好,那我先回去,你一定要注意休息!”

方婕没有再坚持,替余波感谢了小姨和姨父,拜托他们照顾余波,然后跟着方骏回了林城。

这几天,方婕没有想过舒悦的案子,她只想一心帮着余波办好母亲的葬礼。关于“阿寿”的事,方婕也没有再向余波的亲戚打听。因为她已经确定,自己的丈夫余波,就是老冯叔家送走的阿寿!

第五十七节 失踪的死党

那两天,方骏在帮余波母亲办公墓手续的时候,方婕趁方骏不注意,看了余波母亲的户口本。

户口本上清楚的记着,余波是1982年5月迁到剑河的,直到结婚的时候,才迁到林城。

这个时间,跟方婕在永山打听到阿寿被送走的时间,是吻合的。再联系上余波母亲,留给余波那件棉衣上的“寿”字,基本可以确定,余波就是老冯叔家的阿寿。

但是,方婕在余波面前一个字都没提。一方面是那种情况下,不适合提这个事;另一方面,方婕也不想提。

余波的身份,算是弄清楚了。提不提意义都不大,万一跟余波提了,他不承认,方婕更不舒服。所以还是不提为好。

回林城只休息了一天,方婕又去了永山。既然舒悦的身份查不下去,她想查查庄筱萍。

舒悦的案子,已经定了一个月后进行二审。方婕想抓紧时间,弄清她对案子的疑问。

方婕打听到,庄筱萍和康雅、钟宇明一样,在永山二中上的高中。只是庄筱萍比康雅他们晚了两届。

在永山二中学生科,方婕找到了庄筱萍的名字。

“向科长,你对庄筱萍有印象吗?”接待方婕的是学生科科长向景云。

“有印象,她是西城冯家的,她还有个姐姐,也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向景云五十出头,好像也听说过老冯叔。

“你知道老冯叔?”方婕好奇问道。

“嗯,听说过老冯叔家的事情。”

“向科长,庄筱萍和康雅的关系怎么样?”

“这个不太清楚,看学生登记上,康雅上高三的时候,庄筱萍才刚上高一。当时我在校务处,学生的情况不是很了解。”

“你见过老冯叔吗?”

“没见过,我是听庄筱萍的老师听起过他。”

“庄筱萍的老师提起过老冯叔?”

“嗯,那时候庄筱萍报名的学费,全是零钱,最大的面额就是十块的。当时学费也不高,但是庄筱萍交来的学费,毛票、硬币都有。当时我问他们老师怎么回事,宋老师就跟我说了老冯叔家的事。”

学生登记册上,庄筱萍是95年进校的,那时候,早就发行面额一百的纸币了。从庄筱萍报名交学费的零钱,就能想象老冯叔家的艰难。

“庄筱萍有什么要好的同学吗?”

“这个要问宋老师,她比我了解庄筱萍的情况。”向科长把宋老师找来办公室。

“宋老师,这位是省城的方记者,想了解一下原来你们班庄筱萍的情况。”向科长介绍道。

“庄筱萍?找到她了?”宋老师应该听说过庄筱萍失踪的事。

“没找到。宋老师,我想问一下,庄筱萍上学的时候,有没有特别要好的同学?”

“嗯,有,她和程雪关系很好,她们是同桌,经常一起上学放学。她们俩的成绩,是班上最好的。”老师一般都对成绩好和最调皮的学生印象深刻。

“庄筱萍的成绩很好?”

“嗯,很好!没上大学真是可惜了!”

“她考上大学了吗?”

“考上了,华东师范!”

“她没去吗?”

“她后来不是失踪了吗?唉,就是不失踪,她家的条件……”宋老师有些惋惜。

“她就是毕业那年失踪的?”

“嗯,刚毕业没多久,她家里就发生火灾后,她就失踪了。”宋老师说的和薛叔说的基本一致。

“宋老师,你能联系到程雪吗?”

宋老师摇摇头:“程雪也失踪了,她也考上了华东师范。”

“你说什么?程雪也失踪了?”

“嗯,当时她妈都找疯了,到处贴寻人启事,可是怎么都找不到人。”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是庄筱萍失踪之后一个月左右吧!”

“宋老师,你有程雪家地址吗?”

“有,她家住玻璃厂宿舍。”

庄筱萍最要好的同学,竟然和庄筱萍在一个月内相继失踪,这让方婕无比惊讶!拿到程雪家地址,方婕立即赶到玻璃厂宿舍。

“请问,这是程渊家吗?”方婕敲开程雪家的门。

“你找谁?程渊不在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开门问道。

“我找程雪的父母!”

“程雪?我就是程雪的母亲。你是谁?”老太太惶恐的问道。

“阿姨,我是记者,正在采访西城冯家的事情。听说,程雪和冯家的庄筱萍很要好,没想到学校的老师说,程雪也失踪了!”

“你是记者?先进来吧。”老太太皱眉把方婕让进来屋子。

屋子很小,几件家具局促的挤在客厅里。

“阿姨,就你一个人在家?”方婕环视屋内,发现老太太好像一个人住。

“嗯,程渊走了以后,我就一个人住。”老太太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遗像。

方婕顺着老太太的视线,看了一眼墙上的遗像,问道:“这是程雪的爸爸?”

“嗯!”

“阿姨,你们就程雪一个女儿?”

“不,小雪还有个哥哥,叫程浩。”

“程浩不住这?”

“程浩和他老婆住在林城。”老太太冷冷的说道。

“阿姨,你怎么不跟程浩去林城?”

“我想留在这,万一哪天小雪回来,家里有个人!”老太太眼里充满了对女儿的思念。

“阿姨,你能说说程雪失踪的事吗?”

“失踪的事?那天她跟她爸吵了一架,出去了就再没回来。”

“吵架?她和程叔叔关系不好吗?”

“唉,程渊那个老顽固,有点重男轻女,小雪和他的关系,一直都不太好。那年,程渊下岗了,程浩还在省城上大学,家里负担很重,他就让小雪别上大学了。小雪一向性子烈,就跟程渊吵了起来。”

“这么多年,一直找不到她?”

“嗯!到处都找遍了,找不到她。”

“程雪也没跟家里联系过?”

“没有。”

“程雪和程浩的关系怎么样?”

“也不太好,小雪一直不喜欢程浩。”

“阿姨,你能把程浩的联系方式告诉我吗?”

“你想找程浩?找他也没用,小雪连我都不联系,更不会联系他。”

“阿姨,你还记得庄筱萍吗?”

“记得,那时候她常来找小雪。”

“你知道庄筱萍家失火的事吗?”

“知道,第二天我就听说了。小雪还领她来我们家住了一晚。”

“庄筱萍在发生火灾的第二天,来这住了一晚?”

“嗯。”

“那前一天呢?她来过吗?”

“前一天没来过,我记得那天晚上小雪回来得很晚,还和程渊吵了一架。”

“阿姨,你觉得庄筱萍这人怎么样?”

“庄筱萍这孩子很乖,嘴很甜,对长辈也有礼貌,每次来,都抢着帮我做事情。”

“庄筱萍失踪以后,程雪的情绪怎么样?”

“小雪很着急,她也到处去找过小萍。”

“庄筱萍失踪后多久,程雪离家出走的?”

“大概二十多天吧,不到一个月。方记者,你是不是觉得她们可能会在一起?”

“我也不知道。我听她们老师说,她们俩的关系很好。”

“是很好,好得像亲姐妹。”

“庄筱萍失踪前,一直住在这吗?”

“没有,就是发生大火的第二天来住了一晚,后来我就没见过她。”

“阿姨,你这有电话吗?能不能给我留个电话,如果有什么事,我好跟你联系。”

“有,有电话,5633***,我姓金,叫金翠娥。”

“金翠娥,阿姨,你不是本地人吧?”方婕觉得老太太好像有点林城那边的口音。

“嗯,我是从林城平山镇嫁来剑河的。”

方婕的心,咯噔跳了一下。

“阿姨,你是不是山房村的?有个兄弟叫金老三?”方婕不由惊诧的问道。

第五十八节 冒名顶替

老太太惊奇的看着方婕,不解的问道:“你怎么知道?”

“阿姨,你看看这个人你认识吗?”方婕赶紧拿出舒悦的照片。

“不认识,没见过。”阿姨仔细看着照片,摇了摇头。

“阿姨,你和金老三是?”

“金老三是我弟弟,方记者,你怎么会知道他?”

“哦,我有次到山房村采访,听说过他。”

“老三都死了十几年了。”

“死了?在哪死的?”

“在天川省死的。”

“那周小妹呢?”

“不知道,老三死的时候,她给我打了个电话,后来再没联系过,她留给我的电话号码,早就不是她用了。”

“你还记得他是哪年死的吗?”

“就是小雪失踪的第二年。”

那就是99年,舒悦也说过,她的养父母是99年相继离世的。

“你弟弟和周小妹在天川省做什么?”方婕还想在证实一下小超和舒悦的话。

“还能做什么,净干那些歪门邪道的勾当!”老太太鄙夷的说道。

“阿姨,你弟弟有孩子吗?”

“没有。”

“那你有没有听过舒悦这个名字?”

“舒悦?”老太太脸上又是一副惊奇的表情。

“你认识她?”方婕好像看到一线希望。

“你怎么会知道舒悦?”

“怎么了?”

“老三早年的时候,捡了个女孩,就叫舒悦。但是那孩子早就死了!”老太太皱眉说道。

“死了?什么时候死的?”

“那就早了,八几年吧,老三刚养了那孩子几个月,就病死了。”

方婕瞬间凌乱了,金老三竟真有个孩子叫舒悦!而且这个舒悦早就死了!

如果金老三的养女舒悦早就死了,那在看守所的舒悦又是谁?

方婕记下老太太的电话和程浩的联系方式,离开了程雪家,又去了永山二中。

向科长看到方婕去而复返,疑惑的问道:“方记者,没找到程雪家?”

“找到了,向科长。我还想找宋老师问问,庄筱萍还有没有别的要好的同学。”

“哦,宋老师现在有课,要不你先坐这,等一下吧!”向科长给方婕倒了一杯水,让方婕等一下。

方婕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看着窗外操场上,正在上体育课的学生,心情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舒悦的身份,简直就是个迷!方婕对自己的信心,开始有些动摇了。程雪这个名字的出现,打乱了方婕原先的假设和推测。

方婕做梦都没有想到,舒悦所谓的养父母,竟然是庄筱萍最要好的同学家舅舅!更没想到的是,林城美容业的富豪美女,居然冒用了一个死人的身份。

金老三多年前,可能给他捡的女孩舒悦上过户口,女孩死后,金老三多半没有办理销户。而这个户籍,被现在的舒悦利用了。这就就能解释,为什么山房村没人认识舒悦!

可是,方婕去平山镇调查的时候,蒋超当着她的面,给原山房村生产队长毛叔,打过电话。毛叔一口咬定,山房村没有舒悦这个人。

如果金老三当时给舒悦上过户口,生产队长应该听说过舒悦的名字。难道时隔多年,毛叔忘记了这个在山房村夭折的孩子?

方婕绞尽脑汁猜想,最有可能利用这个孩子身份的人是谁?是程雪还是庄筱萍?

程雪也许跟庄筱萍说起过金老三家的事,但是庄筱萍能说服金老三,让她使用金家的户籍吗?

如果顶替舒悦身份的人不是庄筱萍,那难道是程雪?程雪为什么要放弃自己的身份,去冒名顶替一个夭折的孩子!

假如现在林城看守所里的舒悦,就是程雪的话,林伟翔他们知道吗?解放叔听出来了吗?

方婕在舒悦案中的每一个新发现,每一条新线索,都令她震惊不已。舒悦案就像一团浓浓的迷雾,越往里走,真相就越是模糊不清!

下课铃声惊扰了方婕的思路,向科长把宋老师请到了办公室。

“宋老师,我还想问问,庄筱萍还有没有什么别的要好的同学?”

“没有了,庄筱萍的性格有点内向,可能因为家庭的关系,她有点自卑,跟别的同学,几乎没什么来往。就是跟她的同桌程雪,关系特别好!”宋老师介绍到。

“当时庄筱萍的姐姐康雅,正在上高三,宋老师见过康雅来班上找庄筱萍吗?”

“见过几次,不过没说过话。康雅是董老师那个班的学生。”

“你觉得她们姐妹的关系好吗?”方婕很好奇。

“应该还可以吧,放学的时候,我看见她们俩手挽手的走。”宋老师看了一眼办公室墙上的挂钟。

“谢谢宋老师!你还要上课吧?你先去忙吧!”方婕不想耽误宋老师的时间。

“方记者,要不要找董老师聊聊?她现在没课。”向科长热心的问道。

“向科长,方便吗?”

“方便,董老师就在前面一个办公室。我去帮你叫。”

“谢谢向科长!真是给你添麻烦了!”方婕有些过意不去。

向科长很快就领着一个头发有些花白的老师回来,方婕赶紧站起身:“你好,董老师!”

“你好,听向科长说,你想问问康雅的事?”董老师往上扶了下眼睛,看着方婕。

“嗯,董老师,康雅在班上有什么特别要好的同学吗?”

“没有,康雅很内向,在班上只知道埋头学习,平时从不参加同学的活动,我经常开导她,要多和同学在一起玩。”

“你们班有个叫钟宇明的吧?”

“嗯,有。这个钟宇明就不一样了,外向爽朗,跟同学们关系很好。”

“董老师,你知道康雅和钟宇明谈恋爱吗?”

董老师笑了笑:“开始也不知道,他们毕业以后,有次我跟学生聚会,才听几个同学说起。我都没想到,康雅那么内向的人,竟然会跟钟宇明那小子谈恋爱。”

“康雅成绩怎么样?”

“成绩很好,钟宇明的成绩也很好,当时我听说他们俩谈恋爱,还为他们高兴,希望钟宇明能改变一下康雅内向的性格。可是,没想到后来……”

“钟宇明有特别要好的朋友吗?”

“那家伙,跟谁关系都好,对班上的同学很热心,经常给大家帮忙。”

“董老师,你知道康雅有个妹妹吗?”

“知道啊,庄筱萍嘛!听说,庄筱萍的成绩也很好。唉,这两姐妹……”

“她们关系怎么样?”

“应该很好吧,庄筱萍有时会来等康雅放学。”

“你觉得庄筱萍知道康雅和钟宇明谈恋爱的事吗?”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当时连我都没看出来,康雅和钟宇明谈恋爱。”

谢过董老师和向科长,方婕离开了学校。她想赶回林城,找机会见见程雪的哥哥程浩。

一路上,方婕无心欣赏沿途的风景,她不断猜测,这个被林伟翔他们处心积虑置之死地的舒悦,她到底是谁!

第五十九节 变数

在程雪还没进入方婕视野的时候,方婕猜测,林伟翔他们针对舒悦的陷害,也许是跟当年建设巷那场大火有关。舒悦很有可能就是当年故意纵火,致死人命的庄筱萍。

但程雪的出现,打乱了方婕原先的假设。

舒悦所谓的养父,竟然是程雪的亲舅舅!当年庄筱萍失踪后,不到一个月,程雪也失踪了。她们俩的失踪有没有关系?有什么关系?

庄筱萍只有通过程雪,才有机会接触远在山房村的金老三,才有可能利用金老三夭折的养女舒悦的身份。在这一点上,程雪比庄筱萍要便利得多。金老三本就是程雪的亲舅舅。

如果是程雪顶了舒悦的身份,新的疑问又出来了:火是谁放的?庄筱萍在哪?

一直以来,方婕在舒悦案上的思路都很清晰。舒悦是99年到林城落户,林伟翔是98年火灾过后,把户口迁到林城。舒悦和林伟翔能十几年相安无事,是因为林伟翔并不知道舒悦的真实身份。

钟宇明、余波早就到了林城,宋永文也是07年迁到林城。可是舒悦案,在14年才发生。这说明,他们四人,之前都不知道舒悦的真实身份。

直到去年,钟宇明把解放叔安顿到养老院以后,林伟翔、宋永文,可能还有傅昆,陆续接触解放叔,才弄清十六年前建设巷那场大火的真相,才知道舒悦的真实身份。

之后,就发生了所谓的舒悦杀人案。而表面看着毫不相关,私底下却跟老冯叔家关系密切的这几个人,才会走到一起,成了舒悦杀人案的主要目击证人。

这个假设的基础,是舒悦很有可能就是当年纵火的庄筱萍,庄筱萍在纵火之后,假冒金老三养女舒悦的身份。

但庄筱萍的死党程雪当年也同时失踪,并且程雪还是金老三的外甥女。方婕不由要重新考虑,庄筱萍和程雪,谁更有可能变身舒悦!

方婕自从发现林伟翔他们五人,跟老冯叔家的关系以后,就意识到舒悦案很复杂,这不是一起普通的凶杀案!

这起凶杀案涉嫌目击证人做伪证,还牵扯出一桩尘封多年的纵火案!

虽然方婕作了很多在她自己看来合理的推测,但是真正站得住脚的证据,几乎没有!

假设舒悦被冤枉,主要证据是那张不该出现在垃圾桶的纸巾;假设林伟翔他们五人故意陷害舒悦,是因为他们私底下关系密切;假设庄筱萍故意纵火,是因为余波那句“不可饶恕的罪行”;假设舒悦就是消失的庄筱萍,是因为,只有舒悦就是那个“不可饶恕”的纵火犯,才会招致林伟翔他们的报复。

但现在又冒出个程雪,她在整个事件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程雪的出现,让舒悦的真实身份,和整个案子,都产生了变数!

也许程雪的失踪,和庄筱萍没有关系!但是万一有关系呢?这个和庄筱萍几乎同时失踪的程雪,让方婕困惑不已。

方婕很清楚,她作的这些推测中,还有几个很大的问题:杀害蔡志辉和刘凌的真凶是谁?庄筱萍故意纵火的动机是什么?99年来到林城的舒悦,不管她究竟是谁,她的巨额财产怎么来的?

李梅在刑侦队的正式询问中,已经改口,不承认对方婕说过的垃圾桶的事,这意味着方婕猜测舒悦被冤枉的假设,就不成立了。凤凰度假村凶杀案的凶手只有一个,那就是舒悦。

说庄筱萍纵火,恐怕连林伟翔他们五人,都拿不出确凿证据。否则,他们也不会煞费苦心作伪证陷害舒悦了。

现在唯一有人证的,就是舒悦并不是舒悦!

金老三在八几年收养的女孩舒悦,早就夭折。不可能三十年后,死而复生。

那么身陷牢笼的舒悦到底是谁?这个问题,就只有舒悦自己才能回答了。

方婕回到林城,没有出客车站,她换了一班车,又向平山镇赶去。方婕想,在见程浩之前,最好能找到山房村的生产队长毛叔,再确认一下金阿姨说的情况。

“周佳林!”方婕来到平山镇,周佳林的门面前。

“方婕,快进来!”

“佳林,能帮我再找一次蒋超吗?”

“你还在找那个什么人?”

“嗯。”

“好,我打电话给他。”

周佳林一个电话,蒋超就来了。

“周哥,方记者!”蒋超打了招呼。

“小超,你能带我见见毛叔吗?”方婕急切的问道。

“毛叔?方记者,你还想问上次那个事?”

“嗯,毛叔在镇上吗?”

“在,他在东头开了个卖化肥的店,现在应该在店里,我带你去。”蒋超说完站起身来。

“我陪你们去吧!毛叔我也认识。”周佳林跟店员打了个招呼,陪方婕走出来。

平山镇不大,只有几条主要的大街,从周佳林的门面到毛叔那,就几分钟的事。

毛叔的化肥店门口,摆了张桌子,几个人正在打牌。

“毛叔,打牌啊?我有点事找你!”蒋超对桌上一位干瘦的老头说道。

“哦,等一下,我打完这把!佳林也来了,随便坐,我马上好。”老头瞟见方婕,不由多看了几眼。

方婕身材高挑,一袭白色风衣,亭亭玉立。平时镇上生人不多,像方婕这样有气质的美女就更少。桌上的几个人,都不由转头看了方婕一眼。

方婕被看得有些发毛,周佳林看出方婕的尴尬,把方婕拉到一边。蒋超围到桌边,去看毛叔打牌。

等了几分钟,毛叔从牌桌上下来,问道:“佳林,这位是?”

“毛叔,这是我同学,省城的记者。想找你了解点情况。”周佳林简单介绍了一下。

“毛叔,你好!我叫方婕,听说你原来是山房村生产队的队长?”方婕说道。

“呵呵,我早就不是队长了,方记者,你想了解什么情况?”毛叔说着,瞥了蒋超一眼。

方婕发现毛叔看蒋超的眼神,有些责怪之意。“毛叔,你还记得金老三一家吗?”

“金老三?他和他老婆早就不在村里了,十几年没见过了。”

“金老三还有什么亲人吗?”

毛叔皱了下眉:“没有了,金老三的爹妈,早年间就不在了。好像有个姐姐,嫁到外面去了。”

“金老三有孩子吗?”

蒋超看了方婕一眼,不明白方婕为什么还要问这个问题,上次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毛叔又看了蒋超一眼,说道:“没有,金老三两口子都没有生育。”

“但据我所知,金老三在八几年,收养了一个叫舒悦的女孩。”

“……”毛叔楞了一下。

蒋超好奇的目光在方婕和毛叔身上转了一圈。

“毛叔,是不是这样?”方婕追问道。

“嗯~你容我想想!嗯,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毛叔好像刚刚想起什么。

第六十节 唯一的知情者

“毛叔,你上次不是说我们村没有叫这个名字的女人吗?”蒋超不解的问道。

“咳,你小娃娃家知道什么!”毛叔露出斥责的眼神。

“毛叔,要不我们里面说吧!“周佳林见气氛不太好,说了一句。

“嗯,那就进去说吧!”毛叔也嫌门口的人太多,领着方婕他们进了店后面的仓库。

仓库里很乱,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方记者,上次小超打电话来问这个事,也是帮你问的吧?”毛叔问道。

“嗯,上次也是我请小超给你打电话的。”

“八三年,金老三不知道打哪领回来一个小女孩,找我帮着给小女孩上户口。乡里乡亲的,我就找胡所长帮他办了。谁知道,过了三四个月,那小女孩就不见了。我问金老三,金老三说打听着那女孩的父母,他把人给送回去了。我当时也没多想,就叫金老三自己去胡所长那把户销了。谁知道他一直没去销户!”

“毛叔,你见着那女孩了吗?”方婕好奇的问道。

“见着了,四五岁的样子,黑黑瘦瘦的。”

“毛叔,那上次我打电话问你,你怎么说没这个人啊?”蒋超有点高兴。

“你知道什么!后来,我越想越不对劲,不知道金老三到底是搞什么名堂!他说那小女孩是在外面捡的,他两口子没生育,想收那女孩当闺女。可是又不跟他姓,叫我帮忙上了户口,没几个月,那孩子就不见了。我怀疑,那孩子是他金老三拐来的。上次你打电话来问,我怕出什么问题,就没敢乱说。”毛叔狐疑的看着方婕,不知道方婕是从哪打听到舒悦这个名字的。

“毛叔,我见过金老三的姐姐金翠娥。”方婕没必要瞒着毛叔。

“是翠娥告诉你的?”

“嗯。但是金阿姨说,那孩子养了三四个月,就夭折了。是金老三跟她说的。”

“夭折了?这个金老三,到底有没有真话!”毛叔有些气愤。

“毛叔,我怎么不知道这事?”蒋超插话道。

“你知道个屁,那时候你还没你!”毛叔瞪了蒋超一眼。

方婕又拿出了舒悦的照片,让毛叔看看。

毛叔仔细看了看,“不认识,没见过这个人。”

“毛叔,麻烦你好好回忆一下,在98年或者99年,金老三有没有带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回过山房村?”小超当年见到一个大姑娘,跟金老三一起回山房村呆了几天,方婕希望能从毛叔这找到点线索。

毛叔凝神思索半响,轻轻摇头。

“没有,我没印象,要是见过,我一定记得。方记者,金老三是不是出事了?”毛叔有些紧张,担心帮金老三上户口的事,会惹来什么麻烦。

“没有,现在找不到金老三。”

“方记者,这个舒悦,是不是金老三拐来的?”

“我也不知道。打扰你了,毛叔,谢谢!”问不出更多的情况,方婕想走了。

毛叔眉头微皱,似乎有点不高兴,他知道的都说了,方婕却什么情况都不告诉他。

“毛叔,谢谢了!那我们就先走了。”周佳林笑着跟毛叔打了招呼,领着方婕和蒋超走了。

从毛叔店里出来,方婕准备回林城,周佳林挽留再三,方婕还是执意跑到客车站,赶上了最后一班回林城的车。

回到家,方婕感觉家里空荡荡的。余波不在家,她还真有点不习惯,没有人给她做好吃的,没人人问她工作累不累!

随便弄了点吃的,方婕又开始思考舒悦神秘的身份。

这次毛叔没有提供什么有用的线索。方婕去之前,就猜测到,金老三当年肯定给自己领养的舒悦,办过户口。

不管当年收养的小舒悦是夭折,还是送走了,现在这个舒悦都是假的。而且无法确认,那顶替舒悦身份的,是程雪还是庄筱萍,或者另有他人。

那天在看守所,舒悦听到庄筱萍和康雅这两个名字时,那种惊恐的表情,浮现在方婕脑中。

方婕想,不知道舒悦听到程雪的名字,又会是什么表情!

直觉告诉方婕,程雪的失踪,绝不会是偶然。但是程雪和舒悦的身份有什么关系,方婕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想起钟宇明那半张照片,方婕怀疑,被撕掉的应该是庄筱萍。在老冯叔家木屋前,和康雅合影的,只能是妹妹庄筱萍,不可能是程雪。

林伟翔钟宇明他们处心积虑的陷害舒悦,是因为解放叔帮他们确定了舒悦的罪行和身份。假设纵火的凶手是庄筱萍,钟宇明肯定不会留着庄筱萍和康雅的合影!

程雪和庄筱萍关系很好,她知道庄筱萍纵火的事吗?

金翠娥说,发生火灾那晚,程雪很晚才回家,她那晚去哪了?有没有跟庄筱萍在一起?

如果程雪知道庄筱萍纵火,她会帮助庄筱萍从金老三那,取得舒悦的身份和户籍吗?

如果不知道纵火的事,程雪为什么还要帮助庄筱萍换身份?

方婕又凌乱了,这个程雪让人捉摸不透。方婕设身处地的想,如果自己知道闺蜜纵火,致死人命,自己会帮着闺蜜隐瞒吗?就算闺蜜是无心之失,方婕最大限度,只能是保持缄默。绝对不会帮着闺蜜改变身份,逃避法律的制裁。

但庄筱萍如果真是无心之失,那场大火只是一个意外,她有必要改换身份吗?如果只有意外,林伟翔钟宇明他们会死死咬住舒悦不放吗?

不,那场大火绝不会是意外!否则,庄筱萍根本没必要改换身份。

无论程雪有没有帮忙,庄筱萍都成功变成金老三的养女舒悦了!而唯一的知情者程雪,也失踪了。

在方婕看来,程雪的失踪很奇怪。程雪和父亲的关系再不好,她不该一走十几年,父亲离世了,也不回来看看母亲!

除非,程雪因为某种原因不愿意回来,或者是,程雪再也回不来了。

方婕猜测,后者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一个人漂泊在外,最想做的是什么?就是和家人团聚!程雪也许恨她的父亲,但母亲一直是爱她的,她不可能不想念自己的母亲!程雪那么多年不回来看望母亲,很有可能是已经不在人世了。

方婕翻出从金翠娥那抄来的程雪的身份证号,给方骏打了个电话。请方骏想法帮忙查一下,程雪身份证的使用记录。

以前方骏也帮方婕查过,上次查的是一起经济案。方骏也没多问,过了一个多小时,方骏回电话说,查不到程雪的身份证使用记录。

“方婕,这次又是什么案子?”方骏查不到身份证使用记录,觉得有点奇怪。

“也是经济纠纷,这个人欠了一大笔钱跑了,找不到人。“方婕胡乱编着瞎话。

“欠钱跑了?方婕,我兄弟说,这个身份证号,十几年就就报失踪了!”方骏觉得方婕没说实话。

“报失踪了?怎么会,他们不会拿个假身份证号给我吧?”方婕想抵赖。

“嗯,98年就报失踪了。”

“哦,那我再问问,是不是弄错了。”说完,方婕赶紧挂了电话。

看着纸条上抄写的身份证号,方婕心想,程雪的身份证没有使用记录,那是不是意味着,程雪真的不在了!

第六十一节 现场勘查记录

唯一知道庄筱萍改换身份的程雪,很可能已不在人世。方婕的调查又陷入了僵局。

百无聊赖的方婕,又翻出姜华给她的案发现场勘查记录,希望能从中找到点什么蛛丝马迹。

这份记录,方婕已经看过多次,里面有张照片,方婕一直没有仔细看过,就是那张酒店衣柜里鞋印的照片。

方婕突然发现那张照片下方,还有一排小字的说明,鞋印是在衣柜里发现的!

上几次看到那鞋印的时候,方婕还认为是在酒店地板上照的。因为衣柜底板的颜色和花纹,跟房间的地板很接近,所以并没有引起方婕的注意。

鞋柜里怎么会有鞋印?没听姜华提起过啊!

方婕看着照片上的鞋印,鞋跟靠衣柜背板很近,只有三四公分,鞋尖朝外。鞋底看不出什么花纹,只能看出是一双平底鞋。鞋印很浅,有些模糊。如果不是衣柜底板上,那一层薄薄的灰尘,恐怕很难发现这双鞋印。

方婕对比了其他照片上,蔡志辉的鞋子。可以肯定,那不是蔡志辉的鞋印,蔡志辉脚上穿的,是一双带跟的皮鞋。

这鞋印放在现场勘查记录里,跟凶杀案有关系吗?看着鞋印,方婕有些发呆。

一般人正常情况下,摆放鞋子时,都是一只手拿着两只鞋子的鞋口放下,鞋尖不会对着自己。可是这张照片上的鞋印,却是鞋尖朝外。这样放鞋子的话,鞋尖对着自己,拿鞋的时候显得有点别扭,为什么要反着拿鞋呢?看鞋跟离衣柜背板的距离,一般人在衣柜里放鞋,会放得那么靠里,还反着摆放吗?

方婕在207号房间开过衣柜门,衣柜深度大概在四十五公分左右,如果住宿的客人,要把鞋子放在衣柜里,直接放在衣柜门边,拿鞋的时候,打开柜门就能拿到,这样不是更方便吗?

方婕脱下脚上的鞋,试了一下。反着拿鞋,把鞋尖冲着自己,是有那么一点别扭。

但如果不是把鞋子放在衣柜里,那就像是有人站在衣柜里了。依鞋跟离衣柜背板的距离来看,好像这个站在衣柜里的人,身体就靠在衣柜背板上,这样鞋尖才会对着衣柜外面。

有人躲在衣柜里!

这是方婕下的结论。

只有躲在衣柜里,鞋印才会那么靠里,并且脚尖朝外。背部靠在背板上,减轻脚的压力,才方便长时间站立。

这个人是什么时候躲在衣柜里的?方婕不由怀疑,这个躲在衣柜的人,会不会跟凶杀案有关系!

方婕怀疑过,房间里可能有第四个人存在。如果这个人躲在衣柜里,柜门一直关着,不管是谁,都很难发现他。

案发当晚,从刘凌第一个进入房间,到舒悦离开酒店,总时长大概55分钟左右。那么这个人,就要在衣柜里躲上至少55分钟。

衣柜柜门,是百叶式,通风不成问题。当时房间很吵,蔡志辉和刘凌的注意力在舒悦身上,这个躲在衣柜里的人,只要不出声,也不容易发现他的存在。

假设舒悦走了以后,躲在衣柜里的人,悄悄出来,把蔡志辉和刘凌杀死,在李燕巡视过楼层以后又悄悄离开房间,当时楼道里没人,也许真的没人能见到他。

但这样假设也有问题:一、这第四个人,是什么时候进的房间?二、他杀人的动机是什么?

据现场勘查,蔡志辉和刘凌,都没有遗失任何财物,那么显然不是劫杀!蔡志辉和刘凌除了舒悦,唯一有可能得罪的,就是一个廖广庆,难道是情杀?

目前掌握的证据来看,廖广庆当晚并不在现场,那是不是老廖躲到了衣柜里,在舒悦走后,出来杀了蔡志辉和刘凌?

监控记录显示,刘凌拿了房卡进电梯上楼,是22点34分。老廖搬完最后一趟洗涤物品上楼,是22点31分。

假设老廖先上楼,看到刘凌进207号房间,他怎么能在刘凌不知道的情况下,悄悄潜入房间?

监控上,蔡志辉22点40分进电梯上楼。和刘凌进房间的时间差,不会超过5分钟,因为上电梯过楼道,差不多要花1分钟。老廖能在这五分钟之内,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进房间吗?

老廖符合熟悉刘凌这个条件,刘凌也有可能听到敲门声,认为是蔡志辉,打开房门把老廖放进来,但是刘凌应该不会在蔡志辉进房间前,安排老廖躲进衣柜。这说不通,那天刘凌本就是去酒店跟蔡志辉幽会的,她不可能让前男友的爸爸,躲在衣柜里,听着她和蔡志辉亲热。

方婕哑然失笑,自己真是想多了!现在都还没有确定鞋印留下的时间,就做这些假设,是不是为时过早了!

再说,老廖对刘凌和蔡志辉的仇恨,应该也还没有到非要杀之而后快的地步。通过前两次方婕对老廖的接触,方婕觉得老廖也不像会杀人的样子。

看看时间还早,方婕打了个车,赶到凤凰度假村。

酒店前台,是小江和另一个方婕不认识的小姑娘在值班。

“小江,赵姐在吗?”方婕走到前台问道。

“是方记者,你找赵姐?赵姐下班了。你还是为上次那事来的吧?”小江八卦的打听道。

“嗯,我想请赵姐帮帮忙,让我再看看207号房间。”

“方记者,207今晚没客人入住,你想看,我带你去看吧!”小江很热心,她知道就是赵姐在,也一定会答应方记者的要求。

“这,方便吗?”

“有什么不方便的,有时候,客人也会要求看房的。”小江狡黠的笑着。

“好吧,那真是太谢谢了!”

“小艳,你先帮我顶一下,我带这位客人上去看看房间。”小江向小艳眨着眼睛。

“嗯,你去吧,江姐。”小艳应道。

小江带方婕走楼梯上了二楼,打开207号房间。

“方记者,你看吧!”小江站在门边,没有进房间。

方婕进了房间,立刻打开衣柜。柜子的底板,已经擦拭干净,看不到那双鞋印。

“小江,打扫房间的时候,一般擦不擦衣柜里面?”方婕指着衣柜的底板问道。

“不一定,一半客房服务员都会看一下脏不脏,不脏的话,可能不一定会擦。”小江探头看着衣柜里面,很干净。

方婕伸手在底板上抹了一下,指尖沾上些许灰尘。

“小江,你能查到3月15日早上,是谁打扫的房间吗?”

“不用查,是小娅的班,她是李燕的上一个班。李燕是夜班,她就是白班。房间卫生是小娅打扫的。”小江对酒店排班,记得很清楚。

“能帮我联系她吗?”

“能,不过我手机在下面。”

“那你下去帮我联系她一下,我在房间里再看一下,就下来。”

小江下楼以后,方婕无意识的关上房门,站进衣柜,拉关了柜门。柜门是推拉门,滑槽上装了橡胶。方婕靠在衣柜的背板上,小心的拉开柜门,几乎没有什么声响。

楼道外,隐隐响起敲门声,方婕走出衣柜,打开房门,看到斜对面的208号房间,有人正在敲门。

第六十二节 预谋杀人?

方婕关好门下了楼,小江正在打电话。

“方记者,给,是小娅。”小江见方婕走过来,把手中的电话递给方婕。

“小娅,你好,还记得我吗?我们上次见过!”

“记得,方记者,上次我带你去看过207号房间。”

“嗯,小娅,我想请你回忆一下,3月15日,你打扫客房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207号房间的衣柜里面,有双鞋印?”方婕转过身子,低声说道。

“鞋印?没有,要有的话,我一定会擦掉的。”

“那天你开过衣柜门吗?”

“开过,每次打扫房间都会开衣柜门,检查一下客人有没有遗漏行李物品。”

“那天衣柜里面有灰吗?”

“嗯,有一点,我看不怎么脏,就没擦。一般我们都是三五天,才擦一次衣柜里面。”

“你确定那天在衣柜里面,没看到鞋印?”

“嗯,确定,里面是有点灰,但是没鞋印,有鞋印我肯定会擦的,不然被领班检查到,就要挨剋了。”小娅非常肯定自己没看到鞋印。

“好,谢谢你小娅!打扰你休息了!”方婕挂了电话,把手机递给小江。

“方记者,刚才我听你说什么脚印?”小江就是好打听。

“没事,我就是随便问问。小江,谢谢你!我先走了。”方婕当然不会把自己的怀疑,告诉小江。

小江狐疑的看着走出大门的方婕,拿出手机按了重拨。

“小娅,刚才方记者问你什么脚印?”

“她问我那天打扫房间的时候,有没有发现衣柜里面有鞋印。”

“鞋印?有吗?”

“没有。我打扫房间,怎么会不擦鞋印?”小江对小娅工作的质疑,让她有些不高兴。

“哦,没事了。”小江挂了电话。

小娅有些奇怪,方记者怎么会知道鞋印的事。她的确经常偷懒不擦衣柜里面,但是鞋印的事,只有上次那个警察知道啊!

方婕回到家,又拿出那张鞋印的照片,仔细查看。方婕不敢随便打电话给姜华,询问鞋印的事情。她觉得既然现场勘查照了这双鞋印,姜华应该也注意到了。

说不定,姜华早就比对过,所有出入现场的鞋印,但是没有找到匹配的鞋印。

方婕也知道,就凭衣柜里的鞋印,只能说明案子有疑点无法解释,鞋印绝不可能成为舒悦没有杀人的证据!

但是3月15日那天,衣柜里出现的这个鞋印,绝不是偶然。方婕觉得,这种疑点,既然存在,就一定有存在的道理。这鞋印一定和案子有关!

小娅一口咬定,她打扫房间的时候,没有那个鞋印。而第二天,警方的勘查,却发现了那个鞋印。这表明,鞋印就是案发当晚留在案发现场的。

刚才方婕在207号房里,隐隐听到了对面客房的敲门声。方婕想,如果那天晚上,舒悦走后,有人敲207号房间的门,一定会有人听到。

可是所有目击证人,没有谁提到过,那天晚上在舒悦走后,楼道里有敲门的声音。如果目击证人没说谎的话,方婕几乎可以肯定,凶手在舒悦离开之前,就已经躲到了207号房间的衣柜里。

那几个目击证人,在这一点上,真没说谎吗?

方婕考虑了一下,他们说谎的可能性应该不大。这个问题回到了,林伟翔他们几个目击证人,是否知道谁是真凶的问题上!如果他们那晚听到敲门声,出于对舒悦的重视,肯定会开门偷偷看看,是不是舒悦去而复返。

如果是舒悦去而复返,在法庭作证的时候,他们肯定会说。如果敲门的不是舒悦,很有可能就是真凶。

方婕猜测,余波和林伟翔不可能明知真凶是谁,却放任不顾,去冤枉舒悦。他们冤枉舒悦,恰恰说明,他们不知道谁是真凶,才顺势嫁祸给舒悦。

由此可以推测,那晚舒悦走后,没有人敲过207号房门。蔡志辉和刘凌很有可能,是被躲在衣柜里的人杀死的。

舒悦走以后,刘凌应该正对着蔡志辉撒娇,她被抓得一脸伤痕,蔡志辉一定会心痛的仔细查看刘凌脸上的伤,或者搂着刘凌安慰她。这个时候,躲在衣柜里的人,轻轻拉开柜门,蔡刘二人,不一定会注意到。

那人从衣柜出来,顺手拿起衣柜旁茶水台上的水果刀,快速刺向蔡志辉。蔡志辉右背有一道致命刀伤,那也许就是第一刀。凶手很可能从蔡志辉后面,捂住了蔡的嘴,一刀狠狠扎进蔡志辉右肺。

当时刘凌可能被吓坏了,怔在当场,才没有发出叫声。也可能叫得不太大声,外面楼道听不清声音。

蔡志辉倒地以后,凶手又补了两刀,一刀逼近心脏,一刀在上腹正中。刘凌这个时候醒过神来想跑,被凶手按住,同样被捂住嘴,狠狠的在腹部扎了几刀。其中一刀,从下往上刺进右腹腔,正中脾脏,出血过多死亡。

现场蔡志辉的尸体靠里,刘凌靠外,基本符合先杀蔡志辉,再杀刘凌的顺序。而且,从刘凌死时的表情来看,刘凌脸上表现出的不仅是惊恐,好像还有几分意外。也许刘凌想不到,凶手竟然会杀她!

方婕感觉后背有些发冷,不经意的回头看了书房的门一眼,仿佛凶手刚刚从那道门离去!

蔡志辉的手包,就放在床边,包里有八九千块现金,身份证,银行卡,和钥匙。凶手完全可以拿走包里的现金,但是看样子,凶手对钱财并没有兴趣,他的目的,就是单纯的想要蔡志辉和刘凌的命。

方婕知道,酒店客房,只对客人发放一张房卡,那进入房间的最佳时机,究竟是什么时候呢?房卡在刘凌手上,蔡志辉进房间,也要刘凌给他开门。没有房卡的凶手,他怎么进的房间?也是刘凌给开的门?

如果是刘凌开的门,那刘凌一定认识凶手。并且,凶手一定比蔡志辉早一步进入房间。如果蔡志辉先进入房间的话,蔡志辉绝对不会安排后进入房间的凶手,在舒悦来时,躲到衣柜里去。

假设凶手不管是廖广庆还是老廖,刘凌会把他们放进房间,还安排他们在衣柜里躲起来吗?

警方在房间的门锁上,没有发现蔡志辉、刘凌、舒悦、李燕、宋永文以外的指纹,这表明凶手是戴了手套的。难道凶手早就预谋要杀害蔡志辉和刘凌,提前就准备好了手套?

说起手套,方婕清晰的记得,酒店后楼梯监控里,那个带着帽子的身影,手上也带着一副白色手套,那人就是廖广庆的父亲,老廖。

第六十三节 第三嫌疑人

案发当晚,没有证人看到老廖在207号房间,或者楼道里出现过。证人的证词,从另一角度,给老廖制造了不在场证据。事实上,同样没有证人能证明,从22点31分到23点42分,老廖一直呆在布草间。

在没有留意勘查记录里那双鞋印之前,根据目击证人的证词,方婕也相信老廖可能真在布草间眯着了。但衣柜里的鞋印,表明案发时,房间里的确存在第四个人。

第四个人真是老廖吗?

老廖是一位慈爱的父亲,方婕对老廖的印象不错,但这并不能消除方婕对老廖的怀疑。可是有一点,方婕注意到,老廖的脚好像不太好。方婕几次见老廖,都发现老廖的步履有些蹒跚,行动速度受限,老廖能在短时间内杀死蔡志辉和刘凌吗?

刘凌抛弃身患绝症的廖广庆,也许会成为老廖杀人的动机。但蔡志辉和老廖没有直接的矛盾,老廖会迁怒于蔡志辉,把他也杀掉吗?

杀人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不是去菜场买菜,捎带手就能顺便多杀一个。老廖甚至都不认识蔡志辉,更谈不上性格残暴。

老廖是一个睿智的老人,他清楚刘凌的性格,就算没有蔡志辉,也会有别的男人,让刘凌做出背叛廖广庆的事来。要怪,只能怪自己的儿子识人不明。

那晚后楼梯的监控中,始终无法看清老廖的脸,方婕很怀疑,那晚出现在酒店的人,到底是不是老廖。

案发时是宋永文当班,他对警方确认,当晚在后楼梯上下的人,就是老廖。方婕去酒店调监控的时候,另一保安姚宇,看见那个背影,也说是老廖。

方婕在洗涤公司注意看过,洗涤公司的工作人员,穿着统一的制服,带着一样的帽子。保安确认那人是老廖,只是凭借那身工作服想当然的判断,那就是每天给酒店送洗涤物品的老廖,他们根本就没看清那人的脸。

如果那天,换了任何一个身形和老廖相似的人,穿着那身工作服,戴着帽子,在后楼梯出现。监控室的保安,一定会认为,那天送洗涤物品的人,就是老廖。

廖广庆的身高,和老廖差不多,身材要单薄些。但外面罩着宽大的工作服,方婕认为,保安不一定能分清,那到底是老廖还是廖广庆。

手套也许不是为了杀人,事前就准备好的。有可能洗涤公司要求员工,在接触洗涤好的物品时,必须戴上手套。

那天晚上,在23点40分,廖广庆给老廖打过电话,催促老廖早点回家,这是在向警方表明,那晚廖广庆在家。实际上没有人能证明那晚廖广庆在家。

方婕在得知这个情况的时候,就曾经想过,也有可能廖广庆是在酒店给老廖打的电话,目的就是为了给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据。

但这样一来,很容易把老廖推到被怀疑的风口上,廖广庆就不怕警方追查他的父亲吗?

除非廖广庆有信心,警方不会怀疑老廖,否则,他不可能把老廖推到警方的怀疑范围里去。廖广庆的信心从哪来?因为他清楚,整个过程没人见过他!所有的证人,楼层服务员,包括舒悦,都没有在酒店二楼见过他。能证明他存在的,只有后楼梯的监控,但监控里的身影,帽檐压得很低,根本无法判断,那是老廖还是廖广庆。

正因为没有人在酒店二楼见过廖广庆,方婕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林伟翔他们的确不知道,命案的真凶是谁,所以才会心安理得的陷害舒悦。

但是事实真是如此吗?

廖广庆就不怕二楼的监控,记录下他潜入207号房间的事实?方婕认为,廖广庆如果只是偶尔帮老爸送一次货,他不一定知道,那晚二楼监控是坏的。假设监控是宋永文想办法破坏的,宋永文会提前告诉一个不相干的外人吗?

那时候廖广庆已经被检查出肺癌3期,以他当时的体力,他能顺利的杀死身体健康的蔡志辉吗?

但那双鞋印如果不是廖广庆的,躲在衣柜里的人又是谁?

根据证人证词,案发那晚,在207号房和楼道中出现过的人,只有林伟翔、傅昆、余波、钟宇明,服务员李燕,保安宋永文,唐元,嫌疑人舒悦,和呆在布草间的老廖。

电梯口另一头那三个房间的住客,并没有人看见他们来过这边的楼道。警方询问那三个房间的住客,当晚他们也没有听到这边的吵闹。方婕调查过三个房间的客人,他们跟那几个嫌疑人都没有联系。

唐元已经初步排除了嫌疑,那嫌疑最大的就是布草间的老廖,或者是给老廖替班的廖广庆。

方婕画了一张酒店二楼房间的分布图,把证人、服务员、保安、老廖、唐元、舒悦,分别安排到各自的位置,标注上每个人出现的时间,重新演示了一遍案发当晚的情形。发现结果真如她的猜测,只有布草间,被众人遗漏了!几乎所有人,都不可能注意到,当时呆在布草间的老廖。

方婕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发现已是深夜,赶紧睡了一觉,一大早又跑出门去。

赶到凤凰度假村,赵姐刚来上班,看到一大早走进办公室的方婕,赵姐有些惊讶。

“小方,那么早过来,有事吗?”

“赵姐,我想问问,酒店的洗涤物品,一直都是老廖送的吗?”

“是啊,怎么了?”

“有没有可能,别人帮老廖代班,比如说他儿子,偶尔帮他送一次?”

“应该没有吧!我没听保安部提过。你等一下,我给你问问。”

赵姐给保安部打了电话,保安部确认,没有别人帮老廖代过班。

“谢谢了,赵姐!打扰你了!”

“小方,没什么事吧?”

“没有,赵姐。我先走了。”方婕急冲冲走出赵姐办公室,赵姐看方婕的背影,觉得莫名其妙。

方婕走进清新洗涤公司,几个工人正在忙碌。

“请问,经理在吗?”

“我就是,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一个四十出头的男人,从办公室伸出头来。

方婕走进办公室,递过去一张名片。

“经理你好,我是记者,想跟你了解点情况。”

经理看着方婕,有些疑惑。

“了解什么情况?”

“经理,老廖原来是在你这上班吧?”

“嗯,不过他三月底就不干了。”

“经理,老廖在给客户送货的时候,有没有让他儿子,帮他代过班?”

“代班?没有,公司有规定,不允许公司以外的人代替送货员送货。老廖负责送好几家酒店的货,有的酒店,还把后门钥匙发给他,他怎么可能找外人给他代班。”

“公司内部人员也不能帮忙代班吗?”

“内部人员可以,但公司没有多的送货员,一般送货员有事,都是我给他们代班。”

方婕还不死心,继续问道。

“经理,你还记得,3月15日那天,有人帮老廖代过班吗?”

“3月15日?没有,3月份的最后几天,老廖不干了,我自己送了几天货。之前一直都是老廖自己送,没有人代班。”

方婕有些傻眼了,如果没有人代班,那晚在布草间的,就是老廖自己。

第六十四节 白发人送黑发人

这个结果,方婕有些不能接受。她一直不相信,老廖会连蔡志辉一起杀害。

方婕匆匆离开洗涤公司,办公室里剩下一脸懵懂的经理。

“黄经理,刚才那个女说什么?”外间一个穿着工作服的大妈,认出了上次来过的方婕。

“嗯?她问老廖的事情,怎么了?”

“她前段时间来过,也是问老廖家的事情,她说是街道办事处的。”

“办事处的?”经理有些疑惑。

“嗯,听那意思,好像是要给老廖家解决一下生活上的困难,不知道她到底帮老廖解决了没有!”

“我也不知道,我问问老廖!”经理拿着电话走出了门外。

方婕急匆匆的,就是赶去医院。她和老廖接触过几次,但从没正面向老廖询问过案发那晚的情况。

来到肿瘤科的病房,23号病床上,躺着一个方婕没见过的病人。

“请问,原来23床的病人去哪了?”

床上的病人无精打采的看着方婕,“不知道!”

方婕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快步走向护士站。

“护士小姐,请问23床的病人廖广庆转病房了吗?”

“廖广庆?”护士看了方婕一眼,“他走了!”

“走了?”方婕一时没听懂护士的意思。

“廖广庆前天晚上过世了。”另一个年长的护士沉声说道。

“过世了?”方婕愣住了,她没想到这么快。

“你是病人亲友?”年长的护士打量着方婕。

“嗯!我是亲友。”方婕还没缓过神来。

“你去殡仪馆看看吧!今天火化。”年长的护士轻轻叹了一口气。

“哦!”方婕缓缓转身,不知道这个时候该不该去殡仪馆。

殡仪馆火化间门外,老廖两眼迷蒙的看着火化间的大门,小庆刚被推进去。老廖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他眼圈通红,眼里却没有泪水,似乎连哭他都忘了。整个人浑浑噩噩的。

“二叔,坐下等吧。”身边一个年轻人,扶着老廖在火化间门外的长椅上坐下来。老廖就像提线木偶,任那年轻人把他扶坐到长椅上,脑子里没了思想。他只知道,他再也见不到小庆了。

“老二,别难过了。你也要保重身体。”一个和老廖长相有几分相似的老人,小声的安慰老廖。

老廖好像什么都没听到,眼睛直愣愣的看着火化间的门。

方婕赶到殡仪馆的时候,火化间的门缓缓开了,一个工作人员站在门口,冲老廖这边招了下手。

老廖呆呆的没有反应,身旁的老人看了扶着老廖的年轻人一眼。

“刚子,你去吧!”

年轻人松开扶着老廖的手,走进火化间,抱出来一个小小的骨灰盒。

“爸,你和二叔就别去公墓了。我自己去吧!”

老人朝年轻人点点头,搀起老廖向外走去。老廖还是一副浑浑噩噩,任人摆布的样子,经过方婕身前的时候,老廖也没有发现方婕,就站在门边。

方婕轻轻叫了一声“廖师傅!”

老廖无神的看了方婕一眼,面无表情的跟着搀他的老人走了。老人经过方婕身边的时候,朝方婕轻轻点了下头。

方婕明白,那骨灰盒子里,装的就是廖广庆。她走快几步,帮着老人,搀起了老廖的另一边胳膊。

“你是?”老人疑惑的看了方婕一眼。

“我认识廖师傅。”

方婕没有多说什么,老人也没多问。两人搀着老廖一直走到殡仪馆外面,打了个车,送老廖回家。

“叔叔,你和廖师傅是……?”方婕在副驾驶上,扭头问老人。

“我是他邻居,我也姓廖,也算是一家人吧!”老人看着悲戚的老廖,十分心酸。

“廖叔!我叫方婕,你叫我小方吧!刚才那个年轻人,是你儿子吧?”

“嗯,是我儿子廖刚。”

在殡仪馆,方婕没看到更多的人,只看见廖刚和两三个朋友。

“廖叔,真是多亏你们帮忙了。”

“小方,你和老廖是亲戚?”老廖没说话,廖叔有些不解的看着方婕。

“不是,我是记者,跟廖师傅见过几次。”

“哦!”听说方婕是记者,廖叔没再说话,眼神在老廖和方婕之间扫视一番。

车子开到文峰路,廖叔叫司机停车,方婕抢着付了车钱,打开后座的车门,把老廖扶了出来。

廖叔和方婕一起搀着老廖,嘴里低声念叨“老二,回家吧!”

老廖家,住在文峰路上的一栋六层老房子里。房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建的,楼下的住房,被隔成几个小门面。

上楼的时候,廖叔指着一间专治跌打扭伤、风湿骨痛的草药店,对方婕说:“那是我的店,老廖的脚不好,经常去我那。”

方婕看了一眼廖叔的店,小小的门脸,店内放着几张小椅子,靠墙摆着两个大大的草药柜,空气里似乎都能闻到淡淡的药香。

“廖师傅的脚不好?”方婕重复了一句。

“嗯,老毛病了。前段时间还摔伤了。我给他治了几天,才能下地。”廖叔不经意的看了看老廖的脚。

“什么时候的事,很严重吧?”方婕故作关心的问道。

“嗯,三月中旬吧!”

三月中旬,不正是案发那几天吗!

廖叔话音刚落,方婕发现老廖微微扭头,看了廖叔一眼。

慢慢走上三楼,老廖机械式的拿出钥匙,打开房门,转身无神的看着廖叔和方婕。

“大哥,你们回去吧!我想静一静!方记者,谢谢你送我回来!”

“老二,要不我陪陪你吧!”

“不用了,大哥,我想休息一下。”老廖堵着房门,没有让方婕和廖叔进门的意思。

“那好吧,饭好了,我再上来叫你吃饭。”廖叔向方婕歪了下头,示意一起下去。

“廖师傅,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老廖看着两人下了楼,轻轻关上房门。

下了楼,廖叔客气的邀请方婕到他店里去坐一下,方婕答应了。

“廖叔,我的脚踝也经常痛,你帮我看看吧,不知道是不是风湿。”方婕找了把椅子坐下,轻轻的揉了下脚踝。

“好,你把鞋脱了,我给你看看。”

“廖叔,廖师傅家没有什么亲人吗?”方婕刚才在殡仪馆,看到廖广庆的葬礼很冷清。

“亲戚倒是有几个,但是谁也不敢沾边。为了小庆的病,老廖跟他们借了不少钱。到后来,那几个亲戚,见着老廖都躲着走。现在小庆走了,那些亲戚怕负担发送的费用,来随了礼就走了。连个外人都比不了!唉,这就叫人情冷暖啊!”

“廖叔,刚才听你说,廖师傅的脚三月中旬摔伤了,严重吗?”刚才当着老廖的面,方婕没好意思细问。

“倒不是很严重,就是走不了路,脚下了地,一下地就痛。那几天,老廖楼都下不了,都是我上去给他包的药。”

“治了几天才好啊?”

“我看看,三四天吧!一直到十六七号,老廖才出得了门。”

“十四五号那两天,廖师傅不是连班都上不了?”

“上班?他连楼都下不了,还上什么班!”

第六十五节 收发记录

老廖3月15日那天竟然没有上班!虽然方婕也猜测过,也许那天在酒店的是廖广庆,但是亲耳听到廖叔这样说,还是有些意外。

“廖叔,你记性可真好,两个多月了,还记得那么清楚。”方婕不放心,想再次确认一遍。

“你别看老廖白头发比我多,论年龄,他还没我大。但是论身体,论记性,老廖还真不如我。唉,他也是被小庆的事给磨的啊!”

“廖叔,你们关系很好吧?我听廖师傅叫你大哥?”

“嗯,认识二十多年了。一笔写不出两个廖字,五百年前是一家。”

廖叔还想说两句,手机响了起来。

“喂,嗯,在,嗯?哦,好,好。”廖叔挂了电话,眉头微皱着看了方婕一眼。

“小方啊,你这脚踝没什么事,没有风湿。你放心吧!”说完,廖叔进里间洗手去了。

方婕穿好鞋,廖叔出来自顾自的翻弄着草药柜,不再理会方婕。

“谢谢了!廖叔,那我先走了。这有点钱,麻烦你帮我转交给廖师傅,我就不上去了。”方婕在药柜前的小桌上放下钱,没等廖叔说话,转身出了廖叔的店。

廖叔突然改变的态度,方婕不用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刚才那个电话,应该是老廖打过来的。

方婕特别后悔,刚才怎么又忘记录音了!下次,廖叔可不一定还能这样心平气和的跟她说老廖的事了!

洗涤公司的经理说过,老廖辞职前,一直在上班。而老廖案发当晚却没上班,那去给酒店送洗涤物品的人,当然只能是廖广庆了。

但是廖广庆患的是肺癌,体力应该很差。方婕看到酒店后楼梯那个人,可是上上下下搬了好几趟洗涤物品。廖广庆有这样的体力吗?

据方婕对肺癌的了解,一般的肺癌病人,根本不能进行剧烈运动。平时稍微累一点,都喘得厉害,就别说搬运沉重的洗涤物品。

但如果不是廖广庆给老廖代班,那晚出现在后楼梯的人会是谁呢?

廖广庆已经不在了,方婕不知道该不该把她打听到的线索,告诉姜华。方婕很担心,如果告诉了姜华,万一廖叔像上次李燕一样,突然又改了口,自己会很难下台的。

从文峰路走出来,方婕抱着一线希望,拦了辆出租车,又朝城郊赶去。

酒店洗涤用品的收发,应该都有记录,说不定还会在记录上签字。方婕认识一个酒店的朋友,多少知道一点酒店的规定。方婕很希望凤凰度假村酒店,也有这样的规定。

赶到度假村酒店,赵姐还在办公室。

“赵姐!”方婕走进赵姐办公室,不好意思的打着招呼。

“小方,还有事?”赵姐觉得纳闷,方婕大清早才来过。

“嗯,赵姐,酒店的洗涤物品,应该有收发记录吧?”

“嗯,有,你想看?”

“嗯,赵姐,方便吗?”

“这倒是没什么不方便的,记录在布草间。每次洗涤公司收走和送回洗涤物品,都会在记录上注明品类和数量,经手人还要签字。我带你去看吧!”赵姐虽然不知道方婕为什么要看收发记录,但还是满足了方婕的要求,带方婕去布草间。

收发记录就挂在布草间靠门边的置物架上,厚厚的一大本。方婕翻到案发那天的日期,看到记录上简单的填写着:床单、被套12套,枕巾24张。经手人那一项写着一个“廖”字。

方婕又翻看了前后几天的记录,那几天,酒店换洗的物品都不多,经手人那项,都是一个“廖”字,直到3月的最后几天,经手人才变成“黄”,方婕猜测,这可能就是洗涤公司的黄经理。

反复对比了2月和3月所有的“廖”字,方婕没看出那些“廖”字有什么不同。所有的“廖”字,写得都很潦草,大多数还有点歪斜。方婕见赵姐在四处查看置物架,赶紧拿出手机,把三月那几张的签着“廖”字的记录拍了照。

“赵姐,我看完了。”方婕收好手机,叫了正在随手整理置物架的赵姐一声。

“哦,那走吧!”赵姐关了布草间的门,方婕跟着赵姐回了办公室。

“赵姐,洗涤公司会不会临时换送货员来送酒店的洗涤物品?”方剂想再次证实一下。

“应该不会,洗涤公司送货员手上有酒店后门和布草间的钥匙,我们跟他们有约定,不能随便换人送东西,这样会造成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如果特殊情况需要换送货员的话,他们事先必须要给我们保安部打招呼。”这个问题,早上方婕已经问过一遍,赵姐早上也回答过方婕。

“哦,谢谢了赵姐!老是来麻烦你,真不好意思!”

“小方,你还在查那个案子?那个不是都结案了吗?”方婕频频到酒店查找线索,赵姐憋了很久,早就想问方婕了。

“赵姐,案子是结案了,但是有些细节我还没搞清楚。”方婕模棱两可的说道。

“哦!”赵姐也不太懂方婕说的是什么意思,貌似布草间的收发记录,和命案好像没有什么联系。

“赵姐,我先走了!又给你添麻烦了!谢谢!”方婕不想赵姐再谈论案子的事,连忙走了。

方婕从酒店出来,拿着手机放大刚才拍到的收发记录,还是没看出那些“廖”字,有什么明显的区别。方婕放弃了继续比对笔迹,拨了个电话。

“喂,依荃,在上班吗?忙不忙?嗯,好久没见。没什么事,就是有点事想请教你!嗯,那我现在过来,你等我。”

沈依荃是方婕的高中同学,大学报考了省医大,毕业后应聘到省医大附属医院内科工作。

方婕到医院的时候,已经下午一点,沈依荃正在食堂吃饭。

“依荃,怎么现在才吃饭?很忙吗?”方婕在沈依荃桌边坐下。

“嗯,方婕,早上忙死了,现在才有时间吃饭。你吃了吗?一起吃点?”

方婕一早上跑了好几个地方,也还没吃饭,看着依荃桌上的饭菜,顿觉饥肠辘辘。

依荃又去打了一份饭菜,和方婕边吃边聊。

“方婕,刚才电话里,你说有什么事?”

“依荃,你是学内科的,肺癌你了解吗?”

“肺癌?方婕,谁得肺癌了?”依荃担心的看着方婕。

“别瞎想,我是帮别人问的。”方婕知道,依荃可能误会了。

“哦,吓我一跳。你想问什么?”

“肺癌3期的病人,体力怎么样?”

“嗯,3期的病人,体力一般都不太好。肺部的毛病,你也知道,主要症状就怕累,动作大一点,就喘得厉害,有时会觉得喘不过气来。”

“你觉得3期的病人,能抱着几套床单被套上二楼吗?”方婕记得那天晚上酒店后楼梯的监控,那个身影,上下楼梯三次。总共就12套床上用品,分三次拿,每次4套,应该不是很重。

“慢一点的话,应该没问题。不过这也要视病人身体的具体情况来看。有些病人空手上楼都喘,有些病人也会坚持每天适当的锻炼。方婕,到底是谁得肺癌了?”

“一个朋友的朋友,我看他抱着东西上楼,不太像生病的样子。”

“这种情况也有,但是很少,我也见过这样的病人,每天坚持慢走1小时,体力看上去还不错。”

依荃的回答,方婕不太满意,她很想知道3月份的时候,廖广庆的体力,究竟是一个什么状态!

第六十六节 龙队的邀请

带着对廖广庆体力的疑问,方婕下午又去了市医院,找到了廖广庆的主治医生许荣。

“许大夫,你好,我是文峰街道办事处的,廖广庆是你的病人吧?”

“是啊,怎么了?”许荣很年轻,看上去三十多岁。

“是这样的,我们了解到廖广庆家生活很困难,他父亲为了给廖广庆治病,欠了不少债,医院的医药费,不知道他父亲结清没有。”

“哦,老廖家确实很困难,医药费我们也尽量给他们减免了。现在大概还欠医院一两千块钱吧,后期基本上没用什么药,主要是打止痛针。”

“哦,许大夫,廖广庆在医院大概住了多久?”

“嗯,前前后后算起来四个多月吧。”

“听说他中途要求出院?”

“嗯,他想给老廖减轻点负担,过年前出院,在家休养了一段时间。”

“回家休养那段时间应该是二月和三月吧?”

“对,是二月三月。”

“许大夫,当时廖广庆的身体情况怎么样?体力还好吗?”

“体力?”许荣觉得方婕的问题,有些奇怪,不解的看着方婕。

“嗯,就是能不能从事简单的工作,比如搬点轻巧的东西。我听说,他有时候还帮着他爸做事情,真是孝顺的儿子。”

“哦,这我不太清楚,那两个月廖广庆没来检查,具体情况不好说。我个人认为,廖广庆就是从事最简单的工作,也应该很吃力。”

“廖广庆大概是四月重新入院的,那时候做入院检查了吧?”

“做了,那时候廖广庆的情况很不好,病情恶化,身体很差。”

“你觉得以他入院时的状态,在三月中旬,有能力与人打斗吗?”

“打斗?你开什么玩笑?你,你是什么意思?”许大夫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方婕的问题,不像是街道工作人员该问的。

“是这样的,街道上有人反映,说廖广庆三月中旬的时候,跟东门刘大妈家儿子发生争执,刘大妈说廖广庆打了他儿子几下。我们都知道廖广庆身体不好,没相信刘大妈,今天既然碰着许大夫,就顺口问一下。”

“哦,原来是这样,那他们可是冤枉廖广庆了,以四月廖广庆入院时的身体状态来推测,在三月中旬,廖广庆的体力,根本不足以跟人发生打斗。那什么刘大妈,肯定是冤枉廖广庆了。”

“唉,廖广庆走得怎么这么快,他重新入院才两个来月,就走了。”方婕叹息道。

“唉,廖广庆也不全是因为病才走的,如果他配合治疗,也许还能拖几个月。”许荣有些惋惜。

“他不愿意配合治疗吗?”

“嗯,最后这段时间,廖广庆什么都不吃,说他是病死的,还不如说他是饿死的。”

“饿死的?”方婕惊呆了。

“嗯,你可能不了解,肺癌后期,癌细胞发展得很快,病情恶化得也很快。但真正让人受不了的,是那种剧烈的疼痛。有些病人就是无法忍受这种疼痛,慢慢被疼痛磨掉了求生的意志,才选择放弃生命。”许荣对这样的病人显得很无奈。

“廖广庆就是这样吗?”

“也许吧,我认为,他可能也不想再拖累他爸了。”许荣的声音有些低下来。

“唉,廖师傅真是命苦啊!谢谢了!许大夫,谢谢你配合我的工作,我们会尽快落实廖师傅家的补助,让他早点还上医院的欠款。”其实,出于对老廖的同情,方婕想,要是欠的钱不多的话,她就帮老廖还吧。

刚从医院出来,方婕的手机又响了,方婕一看,是龙劲的电话。

“喂,龙队,你好!”

“小方,有空吗?”

“有空,龙队,有事吗?”

“也没什么大事,我想跟你聊聊。见面再说吧!我在春茗茶舍等你,你过来吧。”

“好,我马上过来。”

挂了龙劲的电话,方婕有些不安,龙劲到底有什么事找自己?是不是赵姐跟他说什么了!

方婕到了春茗茶舍,刚走进大厅,就看到龙劲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向她招手。

“龙队,今天怎么有兴致约我喝茶?”

“小方,坐,这是明前的毛尖,你试试!”龙劲递了一杯茶到方婕面前。

“龙队,有事你就直说吧!”方婕抬起杯子,轻轻的吸了一口气,清香扑鼻。

“小方,那我就直说了。舒悦的案子,你是不是觉得有问题?”

“嗯?”方婕佯装诧异的看着龙劲,“龙队,你怎么会这么说?舒悦的案子,是姜华亲自办的,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我怎么会觉得有问题!”

“真的?小方,赵助理中午给我打电话,说你这段时间,一直在查舒悦的案子。你是不是查到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线索了?”龙劲盯着方婕的眼睛,让方婕有些不自在。

“哦,是这样,龙队,我在现场勘查报告里,看到一双鞋印,可是起诉书上面,并没有提到鞋印,我就去酒店查了一下鞋印的事。据打扫客房的服务员说,她在3月15日早上打扫房间的时候,并没有发现鞋印。我想,那鞋印很有可能,就是案发当晚留在现场的。”

龙劲没有说话,认真听着。

“开始我很怀疑,案发时,房间里除了舒悦,可能还存在第四个人。”

“你怀疑谁?”龙劲皱眉问道。

“我怀疑洗涤公司的老廖。”

“然后呢?”

“什么?”

“你不是说,开始你很怀疑房间里有第四个人吗?然后呢!”

“哦,没有然后,除了监控,没人见到老廖走出过房间。照片上备注那双鞋印是40码,老廖的鞋要大些,估计是42码。我想我的怀疑,可能是错的。”

“你跟姜华沟通过这件事吗?”

“还没有,怀疑老廖只是我的猜测,没有证据,我不想让姜华感觉我质疑他的判断。”方婕只说了一半,对廖广庆的怀疑,她不想说出来。

“没关系,觉得有疑点,你应该好好跟姜华沟通一下,防止我们的工作出现疏漏。”

“嗯,对不起,龙队!”方婕有点不好意思。

“我叫姜华过来了,你们好好聊聊,别有什么顾忌,这也是对姜华和舒悦负责。”龙劲语重心长的说道。

“嗯,好。谢谢龙队!”

“喝茶,喝茶,方婕,我们是朋友,我希望你能一如既往的帮助我们,如果我们真有什么疏漏的地方,也希望你能及时提醒我们。”

“我知道,龙队,我可一直拿你当好朋友!”方婕笑着朝龙劲举了举杯。

“龙队!方姐,你也来了。”姜华不知什么时候进了茶舍,走到龙劲桌边。

“姜华,你跟方婕好好聊聊,对舒悦的案子,方婕有些不同的看法,你们沟通一下。方婕,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们慢慢聊。”龙劲起身,笑着对方婕点点头,离开了茶舍。

“方姐,你是不是有什么新发现?”姜华正色看着方婕。

“也谈不上什么新发现。就是对那双鞋印,有点疑惑!”面对姜华,方婕感觉很尴尬。

“你说的是这双鞋印吧?”姜华从随身的公文袋里,拿出那张鞋印的照片。

“嗯,备注上,鞋印是在房间衣柜里采集的。我问过服务员,她早上打扫房间的时候,没看到衣柜里有鞋印。而第二天警方勘查现场的时候,发现了鞋印。”

“小娅跟你说,那天早上打扫房间的时候,没看到鞋印?”姜华有些惊讶。

第六十七节 小娅的小脑筋

“你跟小娅谈过?”方婕对姜华的神情也很惊讶,听姜华的口气,姜华应该是见过小娅的。

“谈过,勘查现场时,一发现衣柜里那双鞋印,我就联系头天打扫客房卫生的服务员了。我记得就是叫小娅吧!”姜华果然见过小娅。

“当时小娅是怎么说的?”方婕好奇的问道。

“小娅原话是,她没注意。她说,打扫房间的时候,她拉开衣柜门,看了一眼,觉得不太脏,就关上了柜门。有没有鞋印,她没有注意。”姜华回忆了一下,简单复述了那天小娅的话。

“可她跟我不是这么说的!”方婕顿觉有些气愤。

“她怎么说的?”

“小娅跟我说,那天她打扫卫生的时候,没看到柜子里有鞋印,如果有,她一定会擦干净的。”

“她真是这样说的?”姜华皱起了眉头,“走,方姐,我们过去再问问。”

姜华的意思,当然是去凤凰度假村,找小娅再问问。

小娅今天刚好当班,姜华在前台问了几句,直接把方婕带到楼层服务员值班室。小娅正拿着手机在聊天,看到姜华和方婕一起进值班室,小娅表情有点奇怪。

姜华把值班室的门关上,拖过一张椅子,示意方婕坐下,他自己站在小娅面前。

“警官,你们……?”小娅有些紧张。

“小娅,我们是为鞋印的事来的。上次你跟我说,3月15日早上,你打扫房间的时候,没注意衣柜里有没有鞋印。但昨天在电话里,你跟方记者说,你确定那天早上在衣柜里没看到鞋印。小娅,你再好好回忆一下,那天早上,你到底有没有注意到衣柜里的鞋印!”姜华语气和缓,担心吓着小娅。

“我……”小娅看了方婕一眼,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我没注意。”

“那打电话的时候,你为什么一口咬定,没有在衣柜里看到鞋印?”方婕是真有点生气了,对这件案子来说,“没注意有没有鞋印”和“没有鞋印”这两个看似相似的回答,可有着天壤之别。

“我,我怕你……”小娅红了脸,欲言又止。

“你怕她?”姜华指着方婕问小娅。

“不是,警官,我,我真没注意当时衣柜里有没有鞋印。”小娅哭丧着脸。

“那你为什么要跟方记者说,鞋柜里没有鞋印。”姜华也被小娅搞糊涂了。

“方记者,和,赵姐的关系好,我要说衣柜里有鞋印,万一赵姐知道了,肯定要怪我打扫房间偷懒,看到鞋印也不擦;我要说没注意看,赵姐就会认为我工作不认真,衣柜里有没有鞋印都不知道。我这才,跟方记者说,衣柜里没有鞋印。”小娅费力的绕了半天,方婕和姜华总算听懂小娅的意思,原来小娅是怕方婕在赵姐那打小报告。

“那你到底有没有注意到衣柜里的鞋印?”方婕着急问道。

小娅看了姜华和方婕一眼,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没有,我没注意。”

方婕看着小娅,有些哭笑不得。方婕根本没想到,小娅会耍这种小脑筋。

“小娅,207号房有人住吗?”姜华不知道想干什么。

“没人住。”

“带我们过去看看。”

“哦!”小娅听话的拿着钥匙,带着姜华和方婕出了值班室。

打开207的房门,姜华大步跨进房间,站在衣柜前,“小娅,你进来。”

方婕跟着小娅进了房间,姜华把房门关上,整个衣柜,毫无遮挡的呈现在三人面前。

“小娅,你平时检查衣柜,一般习惯怎么做?”姜华对小娅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小娅做一遍给他看。

小娅走到衣柜的推拉门前,抬起右手,拉开了右边那扇推拉门,门开到一半的时候,小娅探头看了一眼柜子内部,接着关上了柜门。

“就这样?”姜华问道。

“嗯!”

“再做一遍。”

小娅看了姜华一眼,没吭气,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动作。

“小娅,你每次打扫房间,都是这样吗?对我不用说假话,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告诉赵助理。”姜华希望小娅能安心说实话。

“嗯,一般都这样。偶尔客人走的时候,也会忘了关柜门,这种时候,就随便看一眼,没什么东西的话,就把柜门关上。”

“你们的检查重点,应该是看看柜子里有没有客人遗忘的物品吧?”姜华拉开一半柜门,回头问道。

“嗯。”

姜华用手在衣柜底板上抹了一下,手指上染上些许灰尘。

“一般里面很少打扫吧?”姜华面带微笑的看着小娅。

小娅被看得不好意思,轻轻点了点头。

“衣柜里一般不会太脏,我们服务员也不会每次都特意去擦衣柜内部。”小娅终于说了实话。

“方姐,那个鞋印,就是在那个地方提取的。”姜华指着衣柜左边的角落,对方婕说。

方婕站到姜华身边,看着姜华指的那个角落。虽然房间开着灯,但是衣柜右边那扇拉门只开了一半,衣柜左边的角落,光线很差。方婕马上明白了姜华的意思,柜子里如果是大件的东西,还能看清楚,如果只是一个模糊不清的鞋印,服务员确实不会注意到。

方婕看了小娅一眼,苦笑着摇了摇头。

“小娅,以后有什么就实话实说,千万别动什么小脑筋了。这样,有可能会给我们的侦破工作,带来困难。”姜华不轻不重的说了小娅一句。

“对不起!警官!对不起,方记者!”小娅也知道因为自己的小脑筋,害方记者和这位警官,白跑了一趟。

回城的路上,方婕还是觉得有些尴尬。方婕觉得她的调查,应该做得在隐秘一点,不然很容易给警方带来不必要的困惑。

“方姐,其实我和你一样,在看到衣柜里的鞋印的时候,也怀疑过老廖!”姜华想试着打破车里的沉闷。

“那天勘查现场,一发现鞋印,我就比对过现场所有人的鞋印,没有发现吻合的。后来我又去了老廖家,廖广庆的鞋码倒是吻合,也是40码。但是在他家的鞋柜里,没有发现鞋底相似的鞋子。”

“你检查过廖广庆的鞋子?”方婕没想到姜华早就做足了功课。

“嗯,廖广庆个子不高,他喜欢穿带点后跟的皮鞋,他家里几乎都是那种皮鞋。而现场那双鞋印,据我们检验分析,应该是一双软底平跟的运动休闲鞋。我在廖广庆家,没有发现一双类似的鞋子。”

姜华不仅检查了廖广庆的鞋子,还分析过廖广庆对鞋子类型的偏好。

“我也联系过省医的专家,给他们看过廖广庆的癌症检验报告,他们认为廖广庆没有能力杀死身体健康的蔡志辉。所以,鞋印的线索,才被我排除了。”

“姜队,真是不好意思!我又给你添麻烦了!”算上唐元那一次,这是方婕第二次质疑姜华了。

“没关系,方姐!我说过,只要你觉得有疑点,就告诉我,我们一起查!这次虽然是小娅玩了点小脑筋,但是,如果小娅真对我撒了谎,而对你说的才是真话,那舒悦的案子,就要重新定性了!”姜华真诚的看了一眼方婕。

方婕感激的对姜华点了点头,两人不约而同的微笑起来。方婕没提老廖三月中旬摔伤脚不能出门的事,方婕实在不愿意继续质疑和困扰姜华。

第六十八节 海外关系

廖广庆的杀人嫌疑貌似排除了,可就算廖广庆不是凶手,3月15日那天,老廖因为脚伤不能出门,总得有人代替老廖,把洗涤物品送到酒店。

那天酒店的洗涤物品并不多,12套床单上用品,一个健康的男人,顶多两次就能搬完。监控里,后楼梯那个无法分辨的身影,却搬了三次。

方婕坚持认为,那个身影,应该是廖广庆。廖广庆也许不具备动手杀人的体力,但方婕觉得,搬送几套床单被套,只要走慢点,廖广庆还是做得到的。

老廖案发当晚没出家门,警方调查的时候,老廖只字未提。他隐瞒这件事,原因只有一个,为代替他送货的人洗刷嫌疑,老廖想保护的人,一定是廖广庆。如果那晚呆在布草间的人,是廖广庆,他在23点40分,打电话给老廖,肯定不是为了提醒老廖早点回家。这个电话,有点意思!

方婕几次试图接触廖广庆,都无功而返。廖广庆已经离世,老廖当然不会主动告诉警方,那晚廖广庆那个电话的真实内容。也许连廖叔都不会承认,他说过有关老廖摔伤的事!

衣柜里的鞋印,小娅只说没有注意,并不敢肯定到底是有还是没有,这样就很难判断,那双鞋印是否与当晚的凶杀案有关系!

方婕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看来想找到真凶,还需要更多的证据。

为了舒悦的案子,这段时间方婕都没有正常上班。老王虽然没说什么,但是方婕自己也不太好意思。在办公室混了一上午,方婕有些无所事事,总觉得提不起精神。

临近中午的时候,永山的老黄居然主动打电话给方婕。

“喂,方婕,我是黄哥。忙不忙?”

“黄哥,你来林城了?我不忙,你在哪,我请你吃饭!”对黄哥的帮忙,方婕心存感激。

“没有,我在永山。有个情况要跟你说一下。”

“有新情况?”

“早上我碰到雷所,他有个老朋友,是新华办事处的退休干部。上次你不是打听老冯叔家还有什么亲人吗?雷叔就帮你问了一下,老冯叔还真有个亲戚,听说是外籍华人。98年这个亲戚回国,通过办事处找过老冯叔。”

“外籍华人?98年!黄哥,能让雷叔带我去见见他这个朋友吗?”

“可以啊,电话就是雷叔让我给你打的。你看你什么时候能来?”

“我现在就过来。”

“好,你到了给我打电,我去车站等你。”

“谢谢了,黄哥!”方婕有些激动,说不定找到老冯叔家这个亲戚,能挖出点什么线索。

方婕随便吃了点东西,立即赶去永山。快到站的时候,给老黄打了个电话,一出站就看到老黄在出站口等着。

“黄哥!”

“到了,方婕,走,去雷叔那。”老黄打开车门,让方婕上了车。

事先跟雷叔打了电话,雷叔正在家等着他们。

“小方,小黄,那么快就来了?”雷叔开门,笑着跟方婕和老黄打招呼。

“嗯,雷叔,实在是太感谢了!”方婕笑着走进雷叔家。

“谢什么,我也是随口那么一问,举手之劳!”

“雷叔,具体情况你给小方说说吧!”老黄找了把椅子,让方婕先坐下。

“哦,是这样,前两天,我去公园晨练,遇着老贾,就是新华办事处退休的贾仕廷。我就随口问他,还记不记得当年建设巷的老冯家。聊了几句,不知怎么就提到了老冯家还有点海外关系。”

“雷叔,听黄哥说,老冯叔那亲戚,98年回来找过老冯叔?”

“嗯,当时不是老贾接待的,是他们邱主任接待的。老贾也是后来才听老邱说的。”

“能找到邱主任吗?”方婕急切的问道。

“邱主任早不在了。”

“那我能见见贾叔叔吗?”

“可以,但是具体情况他也不是很清楚,他只记得,当时邱主任提过,老冯家有这么个海外关系。”

方婕有点泄气,当事人邱主任不在了,老冯叔家这个亲戚就不好查了。

“小方,要不我们去侨办问问,海外华人一般都是通过侨办,跟国内亲属联系的,说不定侨办还保存着当年的相关资料。”

“侨办?”方婕没跟这个单位接触过。

“对,侨办!小黄说的对,老冯家亲戚能找到新华办事处,肯定是侨办帮着联系的。”雷叔也赞成老黄的想法。

“好,那就去试试!”方婕站起身来。

“雷叔,那我就带小方去侨办看看!”

“嗯,你们去吧!”

“雷叔,真是谢谢你了!”方婕再次感谢雷叔。

“客气什么,你们快去吧!”

侨办就在中心广场北边的一栋小楼里,老黄以前来过。

“师傅,请问,何瑞铭在吗?”老黄走进楼下的传达室问道。

“他在二楼综合科。”传达室的老大爷看了老黄和方婕一眼。

“哦,谢谢了!大爷!”方婕笑着给大爷点了个头。

“黄哥,你认识侨办的人?”方婕边上楼边问。

“他来局里办事,见过两次。”

到了综合科办公室门口,老黄轻轻敲了下本就开着的门。

“老黄!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来了!”一个和老黄年龄体型都差不多的男人,放下手中的报纸,站起来招呼老黄进去。

“老何,今天来,是有点事想找你帮帮忙!”

“有什么事就说,什么帮忙不帮忙的!这位是?”从一进门,何瑞铭就打量着方婕,搞不清这个美女是什么来路。

“哦,忘了介绍了。这位是省城来的记者,方婕。方婕,这位是何科长!”老黄给两人介绍了一下。

“哦,方记者,幸会幸会!”何瑞铭客气的跟方婕握了下手。

“何科长,你好!”

“老黄,你和方记者来,是不是有什么事?”

“老何,海外华侨跟国内亲属联系,大多会找你们帮忙吧?”

“你们是想找人?”

“嗯,98年有位华侨,通过办事处,回永山找过亲人,不知道你们这有没有当时的资料?”

“这个要找问联络部,如果当年他找过侨办,肯定有资料记录。走,我带你们去联络部。”

何瑞铭把老黄和方婕带到了另一间办公室,方婕看到科室门牌上写着“侨联综合联络部”。

“小张,你帮我查一下,98年有位侨胞……叫什么名字?”何瑞铭说了一半,才想起忘了问老黄,要查的是谁。

“名字我不知道,只知道他找的亲属叫冯德全,住在建设巷。”老黄笑着对小张说道。

“知道找谁就行,何科长,你们等下一下。”小张开始在电脑上查找。

“老何,不错啊,你们这连98年的资料都上电脑了!”

“哪里啊,这也是近几年才慢慢把原来的资料录入电脑的,这样找起来方便点。”

“找到了,美籍华人,冯朝中,他是冯德全的亲侄子,美国洛杉矶嘉华集团董事长。冯朝中的父亲冯德忠,是冯德全的大哥。98年6月2日通过侨办联系到冯德全的遗孀安秀云,当时的接待人员是齐闵,冯朝中在永山只待了两天,就回美国了。2000年的时候,冯朝中又通过侨办联系了一次安秀云,但那个时候安秀云已经过世了。”小张很快就查到了当年的资料。

亲侄子?方婕没想到,老冯叔竟然还有一个在美国当董事长的侄子。

第六十九节 董事长信箱

“能查到冯朝中的联系方式吗?”听到嘉华集团董事长的名头,何瑞铭似乎比方婕更感兴趣。

方婕也一脸期盼的看着电脑前的小张。

“资料上有地址和电话。”小张拿了张纸,把冯朝中的联系方式抄了下来,递给何瑞铭。

何瑞铭看了一眼,又递给老黄。老黄看都没看,直接递给方婕。

“这个号码你们后来联系过吗?”方婕有些担心,十多年前的电话号码,会不会没用了。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只负责录入资料。”小张看了方婕一眼。

“管他的,先打过去试试!走,我办公室能打国际电话。谢谢了,小张!”何瑞铭把老黄和方婕带回自己办公室。

越洋电话打过去,响起了一串电脑语音,方婕的英语不怎么样,只能听懂大概是号码有误的意思。

“怎么样?怎么说?”老黄和何瑞铭好奇的看着方婕。

“没人接,电脑语音提示号码有误。”方婕有些气馁。

何瑞铭接过方婕手上的联系方式,看了一遍地址,“这个地址不知道有没有用?要不想办法跟驻洛杉矶的领事馆联系一下?”

老黄看了何瑞铭一眼。

“你认识领事馆的人?”

“不认识!”何瑞铭摇摇头。

“你知道怎么跟领事馆联系?”

“不知道!”

老黄看着方婕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但是联络处的人知道啊!可以找他们帮忙问问。”何瑞铭抓起电话,准备拨号。

“何科长,不急,你这台电脑,能上网吗?”方婕指着办公桌上的电脑问道。

“能,你想查什么?”

“查嘉华集团的邮箱地址!”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你查吧!”何瑞铭让出位置,跟老黄站在一边等着。

嘉华集团的主页很容易就找到了,网站上不仅有公司邮箱,还有董事长信箱。方婕仔细看了一遍集团介绍,董事长确实是叫冯朝中。方婕记下邮箱地址,在电脑上登录自己的邮箱。

“怎么样?查到了?”老黄见方婕登录邮箱,知道有戏。

“嗯,集团网站上有总经理信箱。我给那边发封邮件试试!”方婕脑子里在组织着邮件该怎么用词。

“你就打中文啊?他们能看得懂吗?”何瑞铭好奇的站在桌边,看着方婕打字。

“应该能吧!试试吧!”方婕的英语水平,还写不了英文邮件。

“方婕,你怎么说的?”老黄发现方婕已经把邮件发送了。

“嗯,我说想给冯德全和安秀云作篇报导,需要向冯朝中了解一下,冯德全和冯德忠两兄弟的关系。请接到邮件的人,把我的联系方式,转交给冯朝中。”方婕的邮件很简短。

“你们说,这样会有回音吗?”何瑞铭有点怀疑对方不一定会回邮。

“不知道,等等看吧!”方婕心不在焉的看了一眼自己的邮箱。

何瑞铭给老黄和方婕倒了茶,三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半天,方婕的邮箱都没有动静。

“老何,不耽误你工作吧?”老黄有些过意不去。

“怎么会,我的工作就是配合侨属寻找海外失散的亲人。方记者虽然不是家属,但是也差不多。”何瑞铭笑着看着方婕。

“谢谢你了!何科长!”

“客气什么!只是,对方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何瑞铭回头皱眉看了一眼电脑。

“方婕,不对……”老黄突然说了一句。

“什么不对?”方婕急忙问道。

“时差不对,现在是下午四点,洛杉矶的时差比我们慢十几个小时,现在是那边的深夜,怎么可能有人看你的邮件。”

“是啊,我怎么把这个搞忘了!”方婕自嘲的轻拍着额头。

“那怎么办?”何瑞铭看着手表问道。

“不如我先回去吧!”方婕看着老黄说道。

“嗯,这样也好,在这等着,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也是,方记者,要是嘉华集团给你回话了,记得跟我说一声。”何瑞铭从桌上翻出张名片,递给方婕。

“好的,何科长,不管怎么样,都谢谢你了!耽搁你半天。”

“别这么说,这也算我的份内工作。”

应方婕的要求,老黄直接把方婕送到了车站。

“黄哥,谢谢了!替我给雷叔带个好,也谢谢他老人家!”方婕在车站前下了车。

“好,跟我就别客气了!说不定什么时候,还要到省城麻烦你呢!”

“没问题,黄哥,随时欢迎你到林城来。”方婕向老黄摆摆手,走进车站。

刚走进售票大厅,电话就响了,方婕激动的拿出电话一看,原来是余波。

“方婕,明天有空吗?”余波的声音有点懒洋洋的。

“怎么了?余波,你明天回来?”

“不是,明天是我妈头七!”

“哦,我今晚就过来。”方婕有些内疚,怎么把这事给搞忘了。她答应过余波,头七要去剑河的。

“好,我在家等你。”余波说完,挂了电话。

方婕买了最晚一班到剑河的车票。永山离剑河只有半小时车程,方婕如果去早了,难得跟余波解释,从林城怎么会那么快就到剑河,方婕可不想让余波知道她没事就往永山跑。

晚上七点,方婕走出剑河客车站,余波没有到车站来接她。回到余波家,饭菜已经就准备好了。

“饿了吧?洗个手吃饭吧!”余波接过方婕的包,坐到饭桌前。

方婕发现,几天没见,余波好像瘦了,眼圈也有点黑。

“余波,你要注意休息!看你,眼圈都黑了,这两天,也没好好吃饭吧?”

“嗯,没事。”余波把盛好的饭,推到方婕面前。

余波准备的饭菜很简单,两菜一汤。但方婕看来,却倍感温馨。余波不在家这几天,方婕也没好好吃过饭。

一顿吃得静悄悄的,余波好像话少了,方婕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吃完饭,方婕抢着把碗洗了。从厨房出来,闻到刺鼻的香烛味,方婕看到余波在母亲遗像前插上几支香。她赶紧擦干手,也到老人遗像前上了香。

屋里没开电视,谁也没有说话,气氛变得很尴尬。

“方婕,你坐车过来,也累了,早点休息吧!”坐了一会,余波终于开口说话。

“嗯,你也早点休息!余波,你别太难过了!”方婕想,余波可能还没从悲伤里走出来。

方婕进了余波的房间,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很想好好安慰余波,跟余波好好说说话。方婕正准备起来,却听到余波关上了隔壁的房门。方婕有些难过,她很心疼余波,作为妻子,这个时候,她本该陪在余波身边,给丈夫一点安慰。

想着想着,方婕睡着了,今天确实有些累了。

半夜,寂静的房间里,响起尖利的电话铃声,方婕迷迷糊糊的拿起手机,看到来电显示上“美国”两个字,她猛然惊醒。

第七十节 失散多年的亲人

大洋彼岸的冯朝中给方婕回电话了!方婕立刻反应过来,按了铃声的静音键,余波就睡在隔壁,这可怎么是好!

方婕静心听了一下,隔壁的房门,没有动静。方婕接通电话,低声说道:“你好!”

“你好,请问是方婕方女士吗?”对方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我是方婕,请问你是哪位?”方婕走到窗边,尽量压低声音。

“我叫冯远国,冯朝中是我父亲。早上我父亲接到了你的邮件。”

“对,是我发的邮件。冯先生,请问,你父亲好吗?”方婕有些激动。

“还好,方女士,请问,你具体想了解什么情况?”冯远国的普通话说得很好。

“是这样的,您父亲的叔叔,就是冯德全先生,他和爱人安秀云,多年来含辛茹苦,省吃俭用,抚养大了很多孤儿和弃婴,我想给冯德全和安秀云两位老人,写一篇专题报导。在收集线索的时候,发现冯德全老人,在美国还有一个亲人,应该是您的爷爷吧!我很奇怪,你们嘉华集团资金雄厚,冯德全老人在最困难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求助于你们?”

“哦,原来是这样!话说来就长了,我爷爷55年到了美国,跟二爷爷失去了联系。一直到98年,我爸爸才找到二爷爷家。可是,那时二爷爷已经过世了。”

“冯先生,我能问问,当年您爷爷是怎么和冯德全老先生失散的吗?”方婕很是好奇。

“这个……”冯远国好像有些难言之隐。

“远国,我来说吧!”电话那头,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

“喂,方女士,我是冯朝中。”

“冯先生,你好!刚才的问题,是我有点冒昧了。”方婕有些歉意。

“没什么,方女士!我父亲早已过世了,他老人家就是还在,当年的事,也没什么不能说的。”老人整理了一下思路,慢慢打开了话匣子。

冯德全的哥哥冯德忠,是一名抗美援朝的志愿军战士。冯德忠在一次战役中,不慎被俘。1952年7月朝鲜停战协定签字生效,在交换遣返战俘的时候,冯德忠自觉无颜回国,跟着一些被俘战士去了台湾。

但是这些战俘在台湾的日子,并不好过,冯德忠就和几个朋友辗转又到了美国。在美国,冯德全辛辛苦苦拼了几十年,终于创建了自己的公司,条件慢慢好了起来。

虽然生活好了,冯德忠却时刻没有忘记祖国的亲人。从80年代起,就一直托人在祖国寻找他的弟弟冯德全。

可一直到冯德忠过世,都没有冯德全的音信。冯德忠临终前,一直叮嘱冯建中,一定要找到他失散多年的弟弟,告诉冯德全,他哥哥当年并没有死。

冯德全去世两年后,冯朝中终于经永山县侨办,找到冯德全。为了履行父亲的遗愿,冯朝中从美国回到了永山。

但那个时候,冯德全也过世了。冯朝中在安秀云的指引下,来到冯德全坟前,告诉了冯德全这个迟到已久的消息。

“冯先生,你是98年6月2日找到安秀云家的吗?”方婕趁冯朝中停下来休息的时候问道。

“是的,我在婶婶家,只住了一晚,第二天,婶婶就把我撵到了县里的招待所。”

“冯先生,你知道安秀云遇难的事吗?”

“知道,两年后我联系侨办,才知道婶婶遇难的消息。”

“你还记得当时安秀云家的两个孙女吗?”

“记得,一个叫小雅,一个叫萍丫头。”

“你觉得那两个女孩对安大妈好吗?”方婕一时不知道怎么用词。

“嗯,好,两个孩子都很听话。”

“冯先生,你记得,当时安大妈家还有什么人吗?”

“嗯,还有个盲人,叫解放,就住在婶婶家外面的一间小房子里。我去的那天,婶婶做了好多菜,把解放也叫进来陪我一起吃饭。”

“解放?他也是冯德全和安秀云两位老人救助的吗?”

“嗯,解放说,他的命是婶婶救的,我看婶婶也把解放当成亲人。婶婶和叔叔的心地都很好。”

“冯先生,在你走以后两个月,就是98年的8月,安大妈住的地方,发生大火,安大妈和其中一个孙女遇难,就是你说的小雅。你知道另一个孙女萍丫头的下落吗?”

“我不知道,那时候我已经回美国了。”

“你离开永山的时候,有没有给安大妈留下你的联系方式?”

“留了,地址和电话都留了。我也动员婶婶和我一起来美国,但她不愿意。”

“冯先生,你知道安大妈家,还有什么亲戚吗?”

“这个,我不清楚,没听婶婶提起过。”

“你父亲在大陆就老冯叔一个弟弟吗?”

“嗯,应该还有一个儿子。”

“什么?”方婕没听懂。

“我父亲当年在国内结过婚。听婶婶说,六十年代,我父亲原来的妻子改嫁了。当时家里人都以为我父亲死在战场上了。”

“安大妈认识你父亲原来的妻子?”

“是的,我父亲上战场前,我叔叔就和婶婶结婚了。婶婶认识父亲原来的妻子。”

“那你知道你父亲这个儿子的下落吗?”

“听婶婶说,好像是嫁到永山乡下了,八几年的时候,婶婶还在县城里见过她和她儿子。”

“永山哪个乡下?你还记得她的名字吗?”

“父亲原来的妻子叫孟慧祺,我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叫冯朝建,后来可能改姓了吧!”

“你98年回国的时候,没去找过他们?”

“没有,婶婶也不知道他们的住处。”

“哦,谢谢了!冯先生,你的资料,对我很有帮助。”

“不客气,方女士,如果你的报导刊登了,希望给我也寄一份。”

“哦,没问题,冯先生。这个电话可以联络到你吧?”

“是的!这是我儿子的电话,打这个电话可以联系到我!”

“好的,再次感谢!冯先生,再见!”

“再见!哦,对了,方女士,还有件事,忘了跟你说。”

“什么事?冯先生。”

“我有一件事,想拜托你帮我查查。”

“请说,冯先生,我一定尽力帮你查。”

“是这样,我父亲临终的时候,立了遗嘱,留给叔叔一家两百万美元的遗产。我回国不仅是要寻找失散的叔叔,也是为了把那笔遗产交给叔叔婶婶。”

“遗产?”方婕诧异的问道。

“是的,两百万美元的遗产,钱虽然不多,但也是我父亲的一点心意。”

“那笔钱,当年你交给安大妈了?”

“对,我交给婶婶了。但是后来,听说婶婶遇难时,还是住在那栋旧木屋里,我想那笔钱婶婶并没有用来改善生活条件。如果那笔钱没动的话,你帮我打听一下还在不在?如果还在,就委托方女士,帮我把那笔钱,捐给当地的孤儿院吧!”

第七十一节 巨额遗产

联想起舒悦来历不明的财产,方婕感觉对上号了。

“冯先生,你把这笔钱交给安大妈的事,还有谁知道吗?”

“我把支票交给婶婶的时候,解放和婶婶的两个孙女都在场。”

“你给的是支票?”

“是的,当时婶婶不愿意要,是我强行塞给婶婶的。第二天陪着婶婶把钱兑换成人民币,转到了她的存折里。”

“2000年的时候,你打电话回来问过安大妈的情况,当时你没问钱的事?”

“问了,侨办的人说婶婶家全烧没了,没有存折,查不到资金的流向。”

“冯先生,我尽力帮你查一下,不过这么多年了,不一定能查清楚。”

“好,方女士,不管怎么样,我先谢谢你!”

“不客气,冯先生,有线索我再联系你!”

“好,辛苦了,方女士,保持联系,再见!”

“冯先生,再见!”

方婕挂了电话,走回床边,突然听到隔壁的房门,轻轻响了一下。方婕躺回床上,静静的听了一会,隔壁又没动静了。

冯朝中委托的事,有些棘手。追查一笔十六年前的资金流向,如果没有警方的帮助,一定很难办到。

但是冯朝中提起的这个情况,让方婕仿佛又找到了调查舒悦身份的新方向。方婕大致换算了一下98年的美元汇率,那笔两百万美金的遗产,兑换成人民币,是一千六百多万。对于当时的普通家庭来说,那可是个天文数字!

这么大一笔巨款,在火灾发生后,居然没有任何人提起过!

遗产的事,解放叔、康雅、庄筱萍都知道。康雅在火灾中遇难,解放叔显然没接触到这笔钱。唯有消失的萍丫头,最有可能拿到这笔巨额遗产!假设舒悦就是消失的萍丫头,舒悦财产的来历就能说通了。

如果萍丫头侵吞了这笔巨额遗产,可以肯定,98年建设巷那场大火,绝不是什么意外,那是一场有预谋的纵火杀人案!

方婕猜测,庄筱萍事先偷走了安秀云的存折和身份证,然后设计制造了那场大火。火灾发生后,庄筱萍转移了那笔巨款,消失无踪。

解放叔知道那笔巨款,也熟悉萍丫头,他应该清楚那场火灾是怎么回事!庄筱萍失踪以后,解放叔也离开了永山,他很可能就是为了寻找庄筱萍。

当年解放叔没有选择报警,也许是没有足够的把握确认庄筱萍就是纵火的凶手。直到多年以后,遇到改头换面,摇身变成富豪的舒悦,才确定舒悦的身份和当年那场大火的起因。

这笔巨款也解释清楚了庄筱萍纵火的动机。方婕觉得,庄筱萍一定是个贪得无厌的人,当时安秀云身边,只有庄筱萍和康雅两个孙女,有了这笔钱,她们三人的生活条件会得到很大改善。安秀云年事已高,庄筱萍只要耐心等待,最终这笔巨额财富也会由她和康雅继承。根本没必要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可庄筱萍没耐心等待,更不想那笔巨款,被康雅分掉一半,才在冯朝中走后两个月,就制造了那场大火。

余波所说的“不可饶恕的罪行”,指的就是庄筱萍为了巨款,纵火烧死含辛茹苦把她养育成人的安秀云。

方婕开始有点理解余波和钟宇明、林伟翔他们的心情了,如果舒悦真是庄筱萍,她就算死上十次,都难解他们的心头之恨。

那程雪呢?程雪的失踪跟庄筱萍有没有关系?如果程雪帮助庄筱萍变身舒悦,庄筱萍一定不会放过她。庄筱萍连养育自己的亲人都忍心下手,何况一个程雪!方婕猜测,程雪很可能被灭口了。

可是程雪为什么要帮助庄筱萍变换身份呢?庄筱萍要换身份,程雪不可能不问情由,就帮她联系山房村的舅舅!当时庄筱萍究竟编造了什么理由,才说服程雪帮助她,从金老三那里拿到了舒悦的户籍!

就算庄筱萍能说服程雪帮她改换身份,庄筱萍当时敢杀程雪灭口吗?

程雪和庄筱萍失踪的时间,相差不到一个月,那时候金老三还没死,庄筱萍就不怕金老三知道她杀程雪灭口!

这些问题让方婕百思不解。

天就要亮了,方婕猜想了一整夜,余波也一夜没睡。

最近因为舒悦的案子,余波和方婕的关系闹得很僵。余波猜测,方婕可能已经到永山调查过他的身份了。母亲临终那天,留给余波的那件棉衣,就是当年余波从安奶奶家带过来的,余波没想到母亲会一直留着。

棉衣领圈上绣的“寿”字,就是冯爷爷给余波起的名字,余波知道方婕那天看见那个“寿”字了。

余波很感激方婕,在母亲葬礼那几天,什么都没有问他,还帮他尽心操办母亲的丧事。

但是方婕从剑河回去这几天,余波不知道方婕有没有再到永山去打听他的身世。在方婕没有看到那件绣着“寿”字棉衣的时候,余波相信,不管方婕去永山怎么打听余波这个名字,都没关系。因为建设巷的街坊,没人知道这个名字。但如果方婕打听名字里有“寿“字的小孩,那些老街坊肯定还记得当年冯爷爷家的“阿寿”。

今晚方婕从林城过来,余波实际上已经准备好应付方婕的盘问了,他可以胡扯,当年有些家庭会给孩子的衣服上绣上“福”字或“寿”字,希望孩子福寿安康。但是方婕什么也没问,余波就更不会主动去提。

半夜的时候,余波听到了方婕房里的电话铃声。余波不明白那么晚了,还有谁会找方婕。他有些担心,难道这几天和方婕闹矛盾,让别的男人趁虚而入了?

应该不会,方婕不是那样的女人!那会有什么急事,非得半夜三更给方婕打电话?

余波蹑手蹑脚出了房间,站在方婕门外悄悄听了半天,隐隐约约只听到“冯先生”三个字,别的什么也没听清。听到方婕房里没有声音了,才溜回自己房间。

冯先生是谁?怎么半夜给方婕打电话?自己和方婕的感情,难道真被别人的男人趁虚而入了?怎么这么快,这才几天的时间啊!余波郁闷的叹了一口气,都怪该死的舒悦,要不是她,和方婕也不会闹到这个地步。看来,自己该赶紧回去了,好好的守着方婕,不能让别的男人有机可趁。

余波做梦也没有想到,方婕能联系上远在美国的冯朝中,半夜来电话的人,竟会是冯爷爷的侄儿。

第七十二节 温情

方婕没有睡意,很早就起床准备收拾屋子。余波母亲过世之后,估计余波也没什么心思打扫房间,家里有些乱。

余波听到房间外面有动静,出来看见方婕正在整理房间,心里涌上一丝暖意。

“起那么早,你怎么不多睡一会!”

“我睡不着,起来收拾一下。家里这么乱,今天不是妈妈头七吗?不知道小姨他们过不过来!”方婕拿着抹布环视客厅。

“我还没来得及收拾。”余波看屋里是很乱,有些不好意思。

“你这段时间也累了,再睡会吧!我一个人收拾就行了。”方婕发现,余波的眼圈更黑了。

“不睡了,我给你弄早餐吧,吃了早餐,我们一起收拾。”不等方婕答话,余波钻进了厨房。

不一会,余波端出来两碗热腾腾的面条,招呼方婕一起吃早餐。

“随便收拾一下就行,方婕,你别太累了,昨晚没睡好吧,瞧你,眼睛都有血丝了。”余波看着方婕,有些心疼。

“不累,快吃吧,收拾好屋子,我们出去买点祭祀的东西。”听到余波关心的自己,方婕心里甜滋滋的。

如果没有舒悦的案子,我们一定和从前一样恩爱,方婕边扒拉着面条边想。

两个人一起收拾,很快就把房间整理干净了。方婕陪着余波上街,买了些晚上祭祀用的物品,两人一路上有商有量,感觉好像又回到了从前。

下午,余波的小姨和姨父,还有余波的表妹也来了。看到方婕和余波已经布置好祭祀的供桌,小姨和姨父放心的点了点头。

“余波,家里没个女人就是不行,你看,方婕一来,这家里的事就顺顺溜溜了。你也别在这呆着了,明天,和方婕回去吧,家里没个男人也不行。后面给你吗烧七,我和你姨父过来烧就行了。你们要有时间,就来一趟,要是忙,就不用来了。”

小姨的话,说到了余波心里。其实他在家这几天,也很惦记方婕。

“好的,小姨,明天我们就回去。不过给我妈烧七,还是我自己来吧。”

“是啊,小姨,烧七的时候,我会陪余波回来的,你放心吧!”方婕也赞成余波的意思。

晚上给余波的妈妈做完祭祀,小姨一家回去了。方婕和余波随便收拾了一下,准备早点休息。

“余波,等会你别睡妈的房间了!”洗脚的时候,方婕低声对余波说道。

“嗯?”余波一下没反应过来。

“今晚是头七,我害怕!”方婕怯怯的看着余波。

“嗯!我知道,我陪你,别害怕!”余波脸上露出微笑。

洗漱完毕,余波特意留着客厅的灯,和方婕进了房间。

方婕听过很多有关头七的传闻,虽说这是余波的妈妈,方婕心里还是有点腻腻的。只有余波躺在自己身边,方婕才觉得安心。

“余波,妈不在了,这是人生自然规律,你不要太伤心了。妈在的时候,你对妈很好,也没有什么遗憾的。你要早点振作起来,我们的家,需要你!”方婕靠在余波的臂弯,轻轻安慰着余波。

“我知道。方婕,对不起!这段时间,我有点忽略你的感受了。”余波觉得有点歉疚。

“没关系!余波,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两人相拥而卧,细细感受着对方的体温和呼吸,这种温馨的感觉,似乎很久没有感受到了。

闻着方婕发间散发的清香,余波深深吸了一口气。

“方婕,昨天半夜,我听见你电话响了,是谁给你打电话?”余波忍不住问道。

“哦,还不是社里的事,社里跟美国一家杂志社,有个合作项目。昨天就是美国那家杂志社打来的电话,他们那边跟我们有时差,我们这是半夜,人家那边正好是上班时间。”方婕早就准备好了说辞,手机的通话记录,方婕也没删。

“哦!”余波没问是什么项目,他只关心有没有别的男人,半夜给方婕打电话。

昨晚两人都没睡好,今晚温馨的气氛,让两人没一会就睡着了。早上起来,方婕的精神很好。昨晚睡得很熟,完全没有感受到传闻里,头七的恐怖和诡异。能感受到的,只有余波对她的温情。

回林城的路上,方婕也没有提起破环气氛的话题。但是回到林城,一下车,跟余波告别以后,方婕马上拨通了永山老黄的电话。

“喂,黄哥,洛杉矶那边昨晚给我回话了。”

“真的?怎么说?”听到美国那边有回音,老黄也很兴奋。

“冯朝中是老冯叔的侄子,他爸冯德忠是在抗美援朝之后辗转去的美国。冯朝中98年回来的时候,冯德忠已经过世,冯朝中交给安秀云一笔两百万美元的遗产。冯朝中委托我,帮他打听这笔钱的下落,说如果能找到的话,就把钱捐给当地的孤儿院。”方婕简单向老黄说了电话内容,隐去了不想告诉别人那部分。

“是吗?两百万美元?没听说安大妈家有钱啊?”老黄有些意外。

“冯朝中是98年6月回来的,安大妈家8月中旬失火,这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那钱花不完吧?安大妈也不会把那么多现金,放在家里。我估计,那笔钱应该还在银行。”方婕没跟老黄说出,她对庄筱萍的怀疑。

“这个不好办啊!就是能查到这笔钱,没有存折,安大妈本人也不在了,银行能让冯朝中把钱弄出来,捐给孤儿院吗?”老黄心里没底。

“嗯,是有点难办,黄哥,要不先查查吧?如果钱还在银行,就叫冯朝中那边想办法。”要查这笔钱,方婕只能通过老黄。

“好,户名就是安秀云吧?”

“对,冯朝中说,他是98年6月3日那天,把支票转到安秀云账户的,安秀云的开户行是建行。”

“好,我想办法托人查一下。有消息马上告诉你。”

有老黄帮忙查,方婕就放心了。挂了电话,方婕没去杂志社,接着又联系了程雪的哥哥,程浩。

“喂,请问是程浩吗?”

“我是,你是哪位?”

“我是《生活与法制》的记者,我叫方婕……”

“记者?你找我有什么事?”程浩不快的打断方婕说话。

“我想了解一下你妹妹程雪的事,我能跟你见面吗?”

“程雪?找到她了?”程浩的声音里,能听出一种强烈的期盼。

“还没有,我们能见面说吗?”方婕很担心程浩不愿意见她。

“嗯,我在上班,中午吧,你知道玉秀路的明哥快餐厅吗?”程浩同意见面。

“知道,好,我中午在那等你。谢谢了程先生!”

第七十三节 凶多吉少

方婕没等到中午,早早就去了玉秀路那家快餐厅。

从对余波的感情来说,方婕信任余波。余波也许认为,他在舒悦案中做的事,是正确的。除了陷害舒悦,余波的确没做任何对方婕不忠的事。

但这并不能减轻方婕对建设巷纵火案的好奇心,方婕一心想要弄清楚,到底舒悦是不是庄筱萍!站在阿寿的角度上,方婕能够理解余波的心情。可方婕和余波一样,她也不想原谅庄筱萍那不可饶恕的罪行。

如果能够证明舒悦的真实身份,方婕希望能够亲手帮余波,把该死的舒悦,送到纵火杀人犯的被告席上去。

还没到十二点,程浩就来了。方婕在永山金阿姨家,见过程浩的照片,一眼就认出程浩。

“程先生,这里!”方婕向程浩打了个招呼。

“你就是记者?”程浩走到方婕桌边,看着方婕。

“嗯,叫我方婕吧!程先生,坐。”方婕也在细细打量着程浩。

程浩接近一米八的个头,四十来岁的样子,长的很斯文。

“方婕,你怎么会想起查程雪的事?”程浩性格很直,说话不喜欢兜圈子。

“是这样的,我本来是查另一个失踪的人,无意中查到,你妹妹也在相近的时间内失踪了。”

“你说的是庄筱萍?”

“你知道她?”

“见过几次。”

“你妹妹和庄筱萍关系好吗?”

“还可以。”

“你和妹妹的关系好吗?”

“一般,不太好。我爸有点重男轻女,搞得小雪很恨我!”

“恨你?”

“嗯,小雪认为,是因为我,我爸才不喜欢她的。”程浩表情有些难过。

“小雪失踪以后,你找过她吗?”

“找过。没找到!”

“当时你去你舅舅家找过吗?”

“什么?”程浩惊奇的看着方婕,“你怀疑程雪去舅舅家了?”

“你去过吗?”

“没有,我给村里打过电话,接电话的人说说,舅舅不在村里。”

“程雪小时候常去舅舅家吗?”

“嗯,小时候学校放假,偶尔会去玩几天。”

“你知道你舅舅舅妈在哪吗?”

程浩迷茫的摇摇头。

“你最后一次见到舅舅是什么时候?”

“99年吧,刚过完年,他和舅妈从村里出来,准备去外省,我在火车站附近碰到他们的。”

“那以后就再没见过他们。”

“嗯。”

“也没再见过程雪?”

“没有!”程浩轻轻皱着眉头,看着方婕,“你什么意思,你觉得小雪失踪,跟我舅舅有关系?”

“我也不知道,我觉得应该跟庄筱萍有关系!”

程浩注视了方婕半响,“我也觉得可能跟庄筱萍有关系。”

“为什么?”

“小雪跟庄筱萍的关系特别好,庄筱萍失踪不到一个月,小雪也失踪了。我怀疑,她们可能是一起走的。”

“她们以前也一起出去玩过?”

“嗯!放假的时候,她们一起出去玩过。”

“去过哪些地方?”

“去过剑河,去过玉水,还去过山房村!”

“去过山房村?庄筱萍认识你舅舅?”方婕有些诧异。

“应该认识,小雪带庄筱萍去过舅舅家,那时候,村里的人还不时兴往外跑,舅舅舅妈都在家。他们没有孩子,很喜欢小雪!”

“你小时候,去过你舅舅家吗?”

“去过。怎么了?”

“你见过一个叫舒悦的小女孩吗?”

“舒悦?你知道她?”

“听你母亲说起过。”

“你是在我妈那,要的我的电话?”

“嗯!”

“那时候我还小,记不清了。听我妈说,舅舅家,是有个女孩,不过后来不在了。”

方婕愣愣的看着程浩,不知道还需要问些什么。

“方婕,你有小雪的消息吗?”

“嗯?没有,我也很想找到她。”

程浩深深的叹了一口,“不知道她和庄筱萍,这些年到底跑到哪去了!”

“程浩,我感觉你很关心程雪!”

“她是我唯一的妹妹。”程浩眼神中,有些伤感。

“我该走了,程浩,这是我的电话,如果有消息的话,我们互相联系吧!”方婕站起来,递给程浩一张名片。

“嗯!”程浩接过名片,对方婕点了点头,算是再见。

程浩并不像金阿姨说的,跟小雪关系不好。方婕看得出,程浩其实很关心小雪。只是因为那个重男轻女的父亲,小雪才不喜欢这个哥哥。

令方婕没想到的是,庄筱萍竟然认识金老三!她甚至还去过金老三家。

如果庄筱萍真拿了冯朝中留给安秀云那笔巨款,方婕相信,就算不用程雪帮忙,庄筱萍自己也能搞定金老三,花钱买下舒悦的户籍。

假设当年程雪负气出走,去了金老三家,恰好探知庄筱萍跟金老三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那程雪很可能凶多吉少了。

据程浩所说,99年刚过完年,在火车站附近看到金老三夫妇,准备离开林城去外省,那程雪失踪那个时间段,也就是98年9月左右,金老三夫妇在不在家?

平山镇的小超说过,在山房村移民头一年,也就是98年,金老三夫妇带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回过山房村,但是没过几天,他们就不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

方婕猜测,98年山房村移民前,金老三夫妇回来那一次,很可能就是带庄筱萍回来拿舒悦的户籍。住了几天,金老三夫妇又去外省了。庄筱萍当时也许没走远,就在平山镇上呆了段时间,熟悉平山镇和周边的情况,为自己今后化身平山镇人做准备。

而程雪离家出走,很可能会去山房村舅舅家,经过平山镇的时候,遇到庄筱萍,程雪肯定会邀庄筱萍,一起去舅舅家玩几天。

为了免除后患,防止身份泄露,庄筱萍在山里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程雪。随后庄筱萍离开平山镇,找了家整容医院,做了整容手术。

接下来,庄筱萍就彻底变成了舒悦,来到林城买房入户。

不对,少了一个环节,身份证!庄筱萍在拿到舒悦户籍的时候,没有舒悦的身份证!

没有身份证,庄筱萍就走不远。当年,整容医院必须大城市才有,至少也要像林城这样的三线城市,才有整容医院。

庄筱萍在整容之前,不可能办理身份证。以庄筱萍的脑筋,不会给自己留下尾巴!她要办身份证,一定会在整容之后,再拿着舒悦的户籍证明,回到平山镇去办,那个时候,身份证上的人像,已经由庄筱萍彻底变成另一个人了。

如果走不远的话,庄筱萍应该就是在本省做的整容手术。她手上有户口本,就算没带身份证,只要有钱,整容医院那种非正规机构,也会给她做手术。

98年,全省就两三个城市有整容医院,有了手术时间,和做手术的范围,方婕相信,舒悦的真实身份很快就能浮出水面。

第七十四节 撤回上诉

方婕回到杂志社,立即开始着手调查。在网上搜索了省内的美容整形医院,成立于98年以前的,总共只有三家。林城丽星整形美容医院;玉水菲亚美容医院;顺云英美医疗美容医院。

方婕记下了三家医院的地址和联系电话,急匆匆出了办公室。方婕是个想到就做的人,丽星整形美容医院就在林城,就从丽星开始排查吧。

丽星整形美容医院成立于95年,是省内最早的整形美容医院。医院坐落在富强路中段的兴亚大厦。

医院里人不多,大厅的墙上,挂着医生简介。方婕看了一下,从医院开业至今,一直在丽星上班的医生,只有一位,副院长邵志远。

“小姐,你好!请问,有什么能帮你的吗?”一个穿着粉红色护士服的年轻女孩,走到方婕身边,微笑着问道。

“哦,请问邵院长在吗?”方婕指了下墙上邵志远的照片。

“在,但是邵院长现在已经不做手术了,小姐,我们医院还有很多经验丰富的整形医生。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位吧!”

“嗯,我想先咨询一下!”方婕也看到了,邵志远的介绍里,他现在负责整形美容咨询。

“哦,那我帮你打号吧!小姐,这边请!”护士小姐客气的领着方婕走到等候区。

“小姐,这是你的号,邵院长在二楼咨询室。”护士小姐在打号机上打了个号,递给方婕。

二楼没什么人,咨询室里就只有一位五十多岁,穿着白大褂的男医生。方婕看着手上的号,哑然失笑,人都没有,还用得着打号排队吗!

“小姐,你好!有什么能帮你的吗?”还没等方婕进门,咨询室的医生就站起来问道。

“你好,你就是邵院长吧?”方婕看了医生一眼,觉得和楼下照片上的人不太像。

“是的,我就是邵志远。请坐!”邵志远微笑着点了点头。

“邵院长,你做这行很多年了吧?”

“是的,小姐请放心,我们医院是省内最早开展整形美容的医院,设备先进,经验丰富。小姐是想咨询哪方面……?”邵志远仔细看着方婕,方婕五官精致,皮肤白皙,他有点吃不准,这样的美女对自己的面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哦,我是帮朋友来咨询的。”

“哦,小姐的朋友多大了?”邵志远恍然大悟。

“嗯,刚二十。”

“你的朋友,对自己的哪个部位不太满意?”

“鼻子,她鼻梁不太高。”

“哦,你有她的照片吗?”

“来的时候忘记带了。她想整成这个样子,邵院长,你看看。”方婕拿出了舒悦的照片。

“这不是舒悦吗?”邵志远拿着照片,讶异的看着方婕。

“邵院长认识她?”

“认识,舒悦是我们医院的供应商之一。她可是林城的名人,听说前段时间出事了。你那朋友怎么会有她的照片?”

“我也不知道那丫头从哪弄来的,邵院长,这样的鼻子,你们这能做吗?”

“当然能做,不过你朋友最好能自己过来,先做检查,看看她的适应那一种手术。”

“哦,好的,邵院长,不知道手术的费用?”

“费用要等检查以后,制定具体的手术方案,才知道具体费用。”

“哦,邵院长,这人的鼻子,也是在你们医院做的吧?”方婕指了指照片上舒悦漂亮的鼻子。

“舒悦?她好像没在我们这做过手术!”邵华又看了舒悦的照片一眼。

“是吗?我那朋友听说,舒悦也是在这做的手术,才叫我帮她过来咨询一下。邵院长,会不会舒悦在这做过手术,你不知道?”

“不可能,从医院成立,我就在医院,舒悦如果在我们医院做过手术,我肯定知道。你叫你朋友放心,虽然舒悦的手术不是我们做的,但是这样的手术,我们医院一年也要做几十例,效果都非常好,客人都很满意。”

“邵院长,你跟舒悦很熟吧?”

“也谈不上熟,我负责医疗这块,跟她打交道不多!”邵志远仔细看着舒悦的鼻子,“其实舒悦的鼻子,不一定适合你朋友,你还是带她过来,我们这还有很多选择,她亲自来一趟,直接来找我,不用排号了,我一定会帮她量身选择一款适合她的鼻子。”

“哦,好的。谢谢邵院长!我跟那朋友说说,叫她自己来吧。”方婕见邵志远肯定舒悦没在这做过整容手术,没兴趣再呆下去,离开了医院。

方婕本来也抱多大希望,她觉得舒悦如果要选择医院整形的话,应该尽量离林城远一点,这样才能更好的隐藏她的身份。

今天去玉水和顺云,肯定是来不及了。方婕从医院出来,一时没地方去,顺路走到了附近的德律律师事务所。

“方婕,你找庞主任?”吴海波在走廊上,看见方婕。

“哦,海波,这两天你去看舒悦了吗?”方婕随口问道。

“方婕,去我办公室说吧!”吴海波神色有些怪异。

方婕跟着吴海波进了办公室,吴海波关上了门。

“方婕,你知道吗?舒悦撤回上诉了!”吴海波正色说道。

“什么?撤回上诉了?为什么?”方婕感到不可思议。

“我也不知道!昨天下午,舒悦突然提出撤回上诉请求。”

“上诉期满了吗?”方婕担心的问道。

“早就满了,二审省高院已经排期。不知道舒悦为什么这个时候请求撤回上诉。”吴海波皱眉看着方婕。

“你见过舒悦了吗?”

“见了,她什么也没说。”

“这几天还有谁见过舒悦?”

“没有!”吴海波看着方婕,他怀疑舒悦撤回上诉,跟方婕那天问舒悦那几句话有关。

方婕呆住了,如果没有别人见过舒悦,舒悦突然撤回上诉,肯定是因为她!

那天方婕在看守所问舒悦那几个问题,舒悦一个都没有回答。但是从舒悦的神态就能看出,舒悦对那几个问题很敏感。

当方婕问舒悦认不认识庄筱萍和康雅的时候,舒悦异常惊恐的说“不认识”,还一再强调她“没杀人”,不停的问方婕“到底是谁?”。方婕叫舒悦说清楚她到底谁,这样才能帮得了舒悦,可舒悦只有一句话“你走吧!谁也帮不了我!”。

第一次见舒悦的时候,舒悦不是这样的,她对活下去,充满了期望,她希望方婕能够帮助她。

第二次在看守所,舒悦走进接见室看见方婕的时候,那种殷切的目光,也表明她对活下去满怀期望。

舒悦怎么突然就撤回上诉了?是什么摧毁了她活下去的希望?难道真是因为庄筱萍和康雅这两个名字?

第七十五节 遗嘱

“方婕!方婕!”吴海波轻轻叫了发呆的方婕两声。

“嗯?什么?”方婕有点恍惚。

“方婕,你没事吧?”吴海波给方婕倒了一杯水。

“没事,海波,你看高院会同意舒悦撤回上诉吗?”

“根据一审的材料,高院审查一审判决无误,肯定会同意舒悦撤回上诉的请求。”吴海波肯定的答道。

“一般准予撤诉裁定书什么时候下来?”

“不一定,但是应该很快。方婕,那天你问舒悦那几句话,到底有什么意思?”吴海波忍不住问道。

“你怀疑是那几句话,让舒悦放弃上诉的?”

“嗯,我感觉,舒悦就是听了那几句话才突然撤回上诉的。”

“海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那天你也在场,我问那几句话,跟案子根本没关系!”

“但是方婕,自从舒悦进看守所,除了我,就只有你接触过舒悦,并且是在你见过舒悦的第三天下午,舒悦提出撤回上诉的。”吴海波不甘心的说道。

“这,我也觉得奇怪!那几个问题,跟案子没关系,怎么可能促使舒悦作这样的决定。”方婕隐隐猜到,舒悦为什么会这样做。

“方婕,你知道吗?舒悦准备立遗嘱,她将所有遗产,全部捐给省福利院,委托我们事务所,全权处理纤姿韵的所有财务事务。”

“立遗嘱?”

“嗯,文件我已经起草好,准备明天一早拿给舒悦签字。”

“明天?海波,能带我去吗?”

“你?方婕,”吴海波好像有什么话不好说。

“海波,就帮我这一次,我一定要见舒悦,问问她为什么要撤回上诉。”方婕恳求道。

“好吧!方婕,明早九点,我在楼下停车场等你。”吴海波不好拒绝,他也很想知道舒悦为什么撤回上诉。

下班回到家,一切又恢复了正常。余波照旧在厨房弄饭,方婕一开门,就闻到炸带鱼的味道。

“回来了,休息一下,菜马上好!”余波熟悉的语气,让方婕心中一暖。

“要不要我帮忙?”方婕走到厨房门边。

“不用,我都准备好了。你洗个手,休息一下。”

方婕听话的洗手、换了衣服,坐到沙发上等着开饭。

“来了,开饭!”余波端着盘子从厨房出来。

方婕帮着盛好饭,余波也坐了下来。

“方婕,这段时间没开火吧?”余波给方婕夹了一块带鱼。

“嗯!”方婕不好意思的应了一声。

“多吃点!”余波怜爱的看着方婕,又给她夹了一筷青菜。

“你也多吃点,别总顾着给我夹菜。”方婕看了余波一眼,余波好像也瘦了。

“那几天你陪我在剑河,没耽误你工作吧?”

“没有,这段时间社里不忙,老王还叫我多陪陪你!”

“你不是一直陪着我吗!你帮我谢谢老王!”余波笑道。

方婕看到余波满足的笑容,心想,应该把舒悦撤回上诉的事告诉他。

“余波,你知道吗,舒悦撤回上诉了!”方婕轻声说道。

“嗯?撤回上诉?”余波很惊讶,一方面猜测舒悦为什么会撤回上诉,一方面猜想方婕告诉自己这件事,是什么意思。

“嗯!舒悦昨天提出撤回上诉请求了,我听他的律师说的。”

余波没接话,机械性的往口里扒了一口饭。

“你吃菜呀!”方婕知道余波在疑心自己说这话的目的,给余波夹了一筷菜。

“哦!”余波受宠若惊的看了方婕一眼,感觉方婕好像变了。

“舒悦立了遗嘱,她的遗产全部捐给省福利院。”

余波愣愣的看着方婕,眼神中充满疑惑。

“撤回上诉,是不是就不能再上诉了?”余波顿了一下,问道。

“嗯,估计会维持原判,执行死刑。”方婕和余波对视一眼,余波避开了方婕的目光。

“哦!”

余波沉默下来,方婕从余波脸上,找不到那天余波在法庭上,听到审判长宣判舒悦死刑时那种欣喜。

“多吃点菜,别光顾着吃饭。”方婕又给余波夹了一筷菜,希望余波心里不要对她有什么芥蒂。

“方婕,你还跟舒悦的案子吗?”余波停下筷子,看着方婕。

“嗯,现在也没什么好跟的了。等高院的准予撤诉裁定书下来,这个案子就结束了。”

“哦!”

余波不知道方婕对这个案子的态度怎么突然变了,但是听到舒悦撤回上诉,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了。

今早从剑河回来,余波就跟钟宇明通了电话。他告诉钟宇明,方婕很可能已经知道他就是阿寿了。但钟宇明叫余波放心,说就算方婕查清楚他们几个的关系也没事,说这对舒悦的案子没什么影响。余波直到现在都不知道,钟宇明为什么会那么有信心。

吃过晚饭,余波和方婕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方婕感觉,好像她和余波很久没有这样轻松的在一起了。

事实上,余波并没有方婕这么轻松。刚才听到方婕说,舒悦就要被执行死刑,余波已经没了起初的欣喜。在剑河这几天,他也想过,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当1月22日接到钟宇明那个电话时,余波很震惊,他完全不知道安奶奶和康雅的死,背后竟然另有隐情。当文哥领他去见解放叔的时候,他才相信,钟宇明说的都是真的。

因为方婕的关系,钟宇明没有告诉余波,舒悦身份那些秘密的细节。余波只需要知道,舒悦必须为安奶奶和康雅的死负责,这就够了!

余波知道方婕和龙劲的交情,他也不想涉入太深,他担心不知道哪天自己会在方婕面前露出马脚。

余波的担心,不是杞人忧天。他太了解方婕的个性了,方婕追踪新闻线索那股狠劲,他很清楚。一旦方婕发现他露出一点蛛丝马迹,方婕一定会穷追到底。

那天晚上,方婕从藏匿解放叔的地方回来,发的那通火,余波犹在眼前。当时方婕对余波的质问,差点让他乱了阵脚。他完全没想到,方婕居然会查到那么多事情。

今天晚上方婕的态度,让余波大惑不解。方婕没有一点想问他的意思,方婕只是很自然的向他转述了舒悦的情况。好像他们为了舒悦案的争吵,从没发生过一样。余波没有意识到,其实方婕和他一样,相比起舒悦,他们都更看重自己对另一半的感情。

不过舒悦的撤诉,有些让余波感到意外。余波没想到,舒悦竟然会撤回上诉,更没想到,舒悦会把遗产,全部捐给福利院。

第七十六节 三见舒悦

早上九点,方婕如约跟吴海波在事务所楼下碰面。吴海波抱着一本厚厚的文件,估计就是需要舒悦签署的。

“方婕,等会你尽量不要让舒悦太激动好吗?”吴海波上了车,系好安全带,侧头说道。

“我知道。”方婕答应了一声。

到看守所,吴海波办理了登记手续,方婕帮着吴海波把文件抱进接见室。等了几分钟,听到门响,只见舒悦带着沉重的脚镣正走进来。

看到方婕,舒悦一愣,脚步停了下来。

“进去吧!”门边的狱警脚了一声。

舒悦盯着方婕,眼神散发着些许不屑,慢慢走到桌边坐了下来。

“舒悦,这是你要的文件,我全都整理好了,你看看,没什么问题的话,就签字吧!”吴海波把几份文件摊开,摆到舒悦面前。

方婕看到,其中一份文件,是遗嘱。

舒悦没说话,把目光从方婕身上转到文件,随手翻看了一遍,吴海波把笔递到舒悦面前,舒悦两手伸过来接著笔,又看了方婕一眼。

“舒悦,能说说,你为什么要撤回上诉吗?”

“哼!”舒悦冷哼一声,没有回答,低头找签名的地方。

“舒悦,你能告诉我,程雪还活着吗?”方婕勾着腰,身体前倾靠近舒悦,压低声音问道。

“滚!”舒悦两眼冒火,恨恨的盯着方婕,把手上的笔朝方婕扔了过去。

“舒悦,你干什么!请克制你的情绪。”门外的狱警透过气窗喊道。

舒悦无所谓的看了一眼狱警,不耐烦的对吴海波说:“叫她出去。”

吴海波无奈的看着方婕,“方婕,你先出去吧!”。说完,吴海波给狱警打了个招呼,狱警打开门,方婕无可奈何的起身走了出去。

狱警关上门,方婕从气窗看了一眼舒悦,舒悦眼中的怒火,依旧燃烧着,恨恨的看着方婕。方婕只好离开了气窗。

“你刚才跟她说什么?她那么生气?”狱警好奇的问着方婕。

“我就问她怎么会撤诉,她就生气了!”

“哦。”狱警半信半疑的看着方婕,心想,这个律师长得还不错。“美女,你刚进事务所吧?以前没见过你!”

“嗯,刚到事务所上班!”方婕敷衍着自己的身份。

“哦,以后看多了,就好了。”狱警瞟了一眼气窗。

“舒悦的情绪经常不稳定吗?”方婕小声问道。

“也不是,只是偶尔这样。平时她都挺安静的。”

“她和其他犯人关系怎么样?”

“她住单间,不用跟别的犯人打交道。”

“她提出撤回上诉的时候,情绪失控过吗?”

“没有。我也是第一次见她发火。”狱警饶有兴趣的看着方婕,不知道方婕到底是哪惹到舒悦了。

“警官,我能再进去跟她说句话吗?”

“啊?”狱警为难的从气窗看了一眼舒悦,“你进去试试看吧,最好别刺激她,要是她再失控,你就出来。”

“好,谢谢了!警官!”

狱警打开门,舒悦抬起头来看着方婕,方婕避开舒悦的目光,坐回到吴海波身边。

“你怎么又进来了?”吴海波低声埋怨。

“舒悦,你为什么撤回上诉?”方婕轻声问道,语气尽量平缓。

“我叫你出去!我不想见到你!”舒悦厌恶的看着方婕,一字一顿的说道。

“你承认人是你杀的?”方婕不死心,又问了一句。

“是我杀的!我叫你出去!”舒悦好像看见方婕就来火,声音大了起来。

“方婕,你还是先出去吧!别刺激她了!”吴海波皱眉看着方婕,他只想顺利把工作做完。

方婕感受到舒悦浓浓的敌意,强行压回嘴边的话,再次走出接见室。

“怎么?她情绪还是不好?”狱警打开门把方婕放出来。

“嗯!”方婕心不在焉的应道。

“老邢也问过她为什么想着撤回上诉了,她什么都没说,但是态度不像这样。”狱警口中的老邢,就是公诉人刑东。

“刑东也问过她?”

“嗯,你认识刑东?”

“我知道他。”

“哦!”狱警看到吴海波给他做了个手势,打开门,对舒悦说道:“舒悦,走吧!”

吴海波拎着文件袋,先走了出来。舒悦一步步慢慢走出来,经过方婕身边的时候,狠狠的恨了方婕一眼。

“走吧,方婕!”吴海波轻轻拍拍方婕,方婕把望向舒悦背影的目光收了回来,跟吴海波走出看守所。

上了车,吴海波问道:“方婕,刚才你说的程雪,是什么人?”

“有可能是舒悦的朋友。”方婕随口说道。

“有可能?你也不清楚?”吴海波有些哭笑不得,你都不清楚,乱问什么啊!

“嗯,我也不清楚。程雪以前应该和舒悦是同学。”

“同学,舒悦不是没念过书吗?”吴海波诧异的问道。

“哦,可能是我弄错了。”方婕自知失口了。

吴海波奇怪的看了方婕一眼,知道再问,方婕也不会说实话,发动车子走了。

方婕闭上眼睛假寐,不想再应付吴海波的询问。

其实,不问舒悦,方婕也猜测到,舒悦为什么会撤回上诉。那天方婕问舒悦那几个问题,让舒悦害怕了!

舒悦怀疑方婕已经查到了什么,她不想自己往日的罪行曝光,所以才会撤回上诉!反正都是一死,还不如认下杀人罪,继续掩盖当年令人发指的罪行。

如果不是方婕那几个问题,舒悦绝不会下决心撤回上诉。她做梦也没想到,一个记者,居然会跑到看守所来,跟她提起庄筱萍和康雅。那两个名字,已经十六年没有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方婕竟然还知道金老三!

舒悦感觉,自己的身份,可能就要暴露了。经过三天的思想挣扎,舒悦终于放弃了求生的欲望,提出了撤回上诉的请求。

但是舒悦不甘心,她做得那么隐秘,方婕怎么可能查到金老三那!连程雪这个名字,也被方婕挖了出来!舒悦自认很聪明,她觉得就算是警察,也不一定能识穿她的身份。

舒悦没想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自从半年前,在街上遇到那个乞丐开始,她就注定会有今天的结局。

尽管知道舒悦已经认罪,方婕还是没有死心。整个案子,还有很多细节,她还没弄清楚。

方婕深信,蔡志辉和刘凌肯定不是舒悦杀的,真凶,一定要找出来!

舒悦如果真是十六年前那场火灾的元凶,她的确应该为她的罪行,付出沉重的代价。如果可能的话,方婕更希望,在舒悦被执行前,挖出舒悦纵火杀人的证据,以正确的罪名让她接受法律的制裁!

第七十七节 匿名账户

吴海波把方婕送回杂志社,永山老黄的电话打了过来。

“方婕,你叫我查安秀云的账户,我查到了。”

“黄哥,钱还在吗?”

“钱早就转走了,你在林城吗?”

“在。”

“我正在来林城的路上,这件事看来不简单。方婕,见面说吧!”老黄的语气很严肃。

“好,黄哥,我在杂志社,我把地址发给你。”

“嗯!”

老黄挂了电话,方婕有点忐忑不安。老黄没有直接说钱转到哪去了,却要求跟方婕见面,这令方婕很头疼。方婕一直没跟老黄说真话,她担心老黄已经开始怀疑那场意外的火灾,如果老黄质问怎么办?真要把自己那些不成熟的假设,全都告诉老黄吗?

老黄如果知道,舒悦很有可能就是当年纵火杀人的嫌犯,会对凤凰度假村凶杀案有影响吗?

在还没找到凶杀案的真凶之前,方婕不想别人知道,余波和林伟翔他们陷害舒悦的事。因为方婕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舒悦为了巨额财产纵火杀人。如果老黄发现了舒悦是冤枉的,而又没有证据起诉舒悦纵火杀人的话,方婕担心,老黄可能会成为舒悦无罪开释的变数!

老黄并没有让方婕久等,不到一个小时,老黄又打电话来了。

“方婕,我到了,你下来吧,我在楼下的咖啡厅。”老黄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不愿意到杂志社见方婕。

方婕下楼,看到路边停着老黄的车,车上还有一个年轻人。

走进咖啡馆,方婕看到角落上有个男人站了起来,对他点了下头,正是老黄。

“黄哥!”

“方婕,坐!”

“黄哥,查到那笔钱转到哪了吗?”方婕一坐下,就心急的发问。

“那笔钱转进了一个匿名账户,查不到开户人的信息。”

“什么?匿名账户?”方婕没想到还有匿名账户这一说,银行不是施行实名制吗。

“嗯,我国是2000年4月1号开始施行个人账户存款实名制的。在此之前,有些小地方存款,可以不要身份证。”

“那就查不到了?”

“方婕,冯家这笔巨款,我会想办法查。现在,我希望你能跟我说实话,你查的到底是什么案子?”老黄严肃的看着方婕。

“黄哥,我怀疑建设巷那场大火,不是意外!”方婕从老黄的眼神中看出,不说实话,是不行了。

“嗯,接触到安秀云的银行账户以后,我也有这种怀疑。方婕,你怀疑谁是嫌犯?”

“我怀疑庄筱萍,火灾发生那晚,她不在家。”

“有证据吗?”

“没有!”

“仅凭庄筱萍失踪,还不能判断,就是她故意纵火。”老黄郑重的说道。

“我知道,所以我不敢乱说。”方婕在为一直瞒着老黄作辩解。

“嗯,我能理解!方婕,你为什么要叫我帮你查林伟翔、宋永文那几个人?”老黄觉得奇怪,方婕一开始找上他,就是调查和冯家有关系的人员。

“我也是无意中知道了老冯叔和安大妈的事,在新华办事处,听一个叫曾玉敏的阿姨说起那场火灾,我觉得庄筱萍的失踪,有些蹊跷。就好奇的查起了跟老冯叔家有关系的人。”

“原来是这样,方婕,你的思维很敏锐啊!我看不适合干记者,更适合当刑警。”老黄轻笑道。

“黄哥,你就别取笑我了,一点证据都没有,全都是猜测。”

“方婕,我记得你还叫我查过一个人,舒悦!她跟老冯叔家有关系吗?据我所知,舒悦犯事了。”

“我也不知道舒悦跟老冯叔家有没有关系,舒悦是孤儿,查不到亲人,我就顺便请你帮忙查了。”

“舒悦的户籍我联网查了,她是林城市平山镇山房村人,养父母也是山房村的,看不出和老冯叔家有关系。”

老黄在来林城之前,把方婕曾经请他查的人,又过了一遍。只是老黄没留心,林伟翔、宋永文、傅昆三人,是舒悦杀人案的目击证人之一。

“黄哥,那个匿名账户还有办法查吗?”

方婕好不容易把舒悦的事敷衍过去,赶紧转移话题,不想老黄把舒悦和林伟翔他们联系起来。

“我来林城就是为了调查这件事。98年6月3日,冯朝中把两百万美元的支票兑换成人民币,存进安秀云的存折。8月16日,建设巷发生火灾。这段时间,账户里的资金,一分都没动过。8月17日,账户里的资金,被转到匿名账户。而这个匿名账户是8月10日才开户的。所以我判断……”

“火灾是有预谋的纵火杀人案!”方婕抢声说道。

“对,如果大火是无法预知的意外,那么安秀云的存折,应该一同被大火烧掉。补办存折,必须本人持身份证,银行方面没有补办存折的记录,说明存折提前被人拿出了火场。并且这个人,知道存折密码。她只能是安秀云的家人。”

“庄筱萍!”这是方婕早就推测到的。

“对,就是庄筱萍。火灾第二天庄筱萍就失踪了,同时安秀云那笔巨额资金,也被转到了匿名账户。”

“我始终没有查到庄筱萍的下落。”方婕遗憾的叹了口气。

“现在这个不重要。方婕,重要的是证据!只凭存折提前从火场拿出来,和庄筱萍失踪、资金被转移,还证明不了庄筱萍纵火杀人。必须要有确凿的证据,比如说人证!”

“人证?”方婕想起解放叔。解放叔是人证吗?他双目失明,不可能看见庄筱萍纵火。庄筱萍在纵火现场,也不可能出声说自己在纵火。解放叔就算真听到什么动静,能被法庭采纳吗?

“对,人证。只要有目击证人,就能判定嫌疑人的罪行。拿到了通缉令,要想把嫌疑人找出来,就会方便得多!”

“可是,那么多年了,能找到目击证人吗?”方婕心里把解放叔排除出目击证人的范畴。

“我已经找人去跟当年的邻居打听了,先等等看有没有线索。”

“黄哥,你刚才说,你是为了匿名账户来林城的,匿名账户也能查到线索吗?”方婕对老黄的话,有些疑问。

“当然能,那笔巨额资金不会一直留在匿名账户,只要转出来,就能查出资金流向。”老黄好像胸有成竹。

“可是,怎么查呢?银行会让我们查吗?”方婕很奇怪,老黄为什么会这样胸有成竹。跟老黄已经打了很久交道了,方婕还没弄清,老黄在警局到底是干什么的!

“呵呵,你还不知道吧?这笔巨额资金,已经被列为大额可疑资金,以经侦大队的名义查,银行会协助我们的。”

“经侦大队?”方婕有些惊讶。

“对,我就是经侦大队的。”老黄骄傲的说道。

第七十八节 分头行动

方婕面露喜色,既然老黄以经侦的名义去查,银行方面的工作就好做了。

“查户籍不是我的工作范围,你前两次来找我帮忙查户籍,我叫你别跟人说,就是这个原因。”老黄轻笑着解释道。

“黄哥,你来林城,是不是那笔资金有眉目了?”

“那倒不是,据匿名账户账目明细显示,那笔资金,98年8月27日至9月6日,分多次,转入了另几个账户。而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那几个账户再次转账到了建设银行林城市东城分理处,另一个匿名账户。”

“另一个匿名账户?查到那几个转账的账户了吗?”

“查到了,那几个账户登记的,都是假名,登记资料也不完整。比匿名账户强不到哪去。”老黄无奈的摇了摇头。

“那你来林城的意思是?”

“我跟东城分理处联系过,那个匿名账户,在资金转到账上以后,通过多个柜台和柜员机,多次取现,一直到2000年3月,共取走1653万。4月以后,银行开始清查匿名账户,那个账户里剩下的二十多万,再没有动过。”

“也就是说,那人知道银行开始清查匿名账户,他账户里剩下没取完的钱,他就不要了?”

“是的,这人非常狡猾。所有资金转到林城的匿名账户以后,他像蚂蚁搬家一样,一点一点的把钱取出来。完全不留一点账户往来痕迹。”

“那不是没法查了吗?”方婕担心的问道。

“也不一定,通过分析取款地点,应该能大致分析出这个人的活动范围。希望能找出同期,银行账户有匹配波动的账户。”

“匹配波动?”方婕有些不解。

“哦,你想,他去那么多钱出来,不可能总放在家里吧?”

“嗯,应该不会。”

“我推测,这一年多的时间,他取出那么多的现金,最终肯定会存到自己的账户里。有可能是一个账户,也有可能是不同银行的多个账户。这些户头的资金总额,应该与取款总额相差不大。那个年代,个人账户上有那么多现金的人并不多。只要查找在2000年4月前,同一开户人在不同银行多个账户,1年内突然增加的资金总额,累计达到取款总额,就能排查到资金流向。”

方婕听得有些云山雾罩。

“那要是他把钱用了呢?”方婕担心资金总额和取款总额对不上号。

“你觉得一个心思缜密的人,会乱用钱吗?”

方婕没听懂,不解的看着老黄。

“这个人,在资金没有分散到其他账户以前,一分钱都没动过。一直等到资金转到建行林城东城分理处的匿名账户以后,才开始有耐心的一笔笔的取现。这表明,这个人并不急着花钱。他做事情很有计划,在没有确认资金安全前,绝不会着急花钱。而且,那个年头,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你觉得这个人能花掉多少钱?”

老黄说得对,99年的时候,林城一套市区的商品房,只需要十万块就能买下来。

“那调查的范围也会很大,说不定会有很多账户达到这个条件。”

“是的,工作量很大,但是通过分析取款资料,应该能大致掌握这个人的活动范围。”

“他要是不在住所附近取款呢?”

“他前后花了一年多的时间取款,如果他住在城西,往城东跑几次还好坚持,时间长了很不方便。对心里有鬼的人来说,钱只有放在自己方便取现的地方,才最安全。结合他做事有条理有计划的性格,我判断,这个人应该早就安排好了自己的住所,他的住所,一定要方便他取款。”

老黄分析得头头是道,方婕立时察觉,在推理上专业与非专业的差距。

“黄哥,我猜想,如果庄筱萍并没有失踪,而是改头换面变换身份,那她很有可能会整容,让所有的人都不认识她。”

“嗯,这种可能性很大!整容以后,再变换身份,庄筱萍就人间蒸发了。要想找到她,确实很难。”

“我查过2000年前,省内只有三家整容整形医院,如果庄筱萍跟那个匿名账户有关系的话,她一定不会走远,肯定会选择就在省内进行整容手术。”

“那三家医院,你查过没有?”

“昨天刚查了林城这家。邻市的那两家还没查。”

“好,我们分头行动,你查整容医院,我查资金。”

“好!”

方婕和老黄从咖啡馆出来,送老黄上了车。车上的年轻人好奇的看着方婕,不知道这个漂亮的美女,和老黄是什么关系。

“方婕,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刚分到我们队的小赵,赵青!计算机硕士。”老黄拍着小赵的肩,向方婕介绍。

“小赵,这是省城的方记者,我的朋友。”

“方姐,你好!”

“你好,小赵!”

“方婕,那我就先走了,你那边有什么消息,我们随时联系。”

老黄走了,方婕看看时间,还来得及赶到玉水市,连忙打车去了客车站。

玉水离林城不远,是省内东部仅次于林城的城市。方婕赶到玉水时,刚好下午三点。

在玉水菲亚美容医院,方婕咨询导诊护士,找到了在医院工作时间最长的谢大夫。

“小姐你好!有没有什么需要咨询的吗?”谢大夫看着方婕,不知道方婕对自己的容貌,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谢大夫,麻烦你帮我看看,你们医院,能做这种鼻子吗?”方婕又拿出了舒悦的照片。

“这种鼻子不适合你啊!”谢大夫皱眉看着方婕。

“不是我做,是我妹妹想做,叫我帮她问一下。”

“哦,你妹妹多大了?”

“二十一。”

“她没来吗?”

“没有,她不好意思来。”

“哦,这种鼻子我们能做。但是最好叫你妹妹来一趟,我们要根据她的脸型来看,这种鼻子适不适合她。”

“哦,是这样!谢大夫,你看看,这个鼻子是你们这做的吗?”

“嗯?我对这个人没什么印象。她是什么时候来我们医院做的手术?”

“可能是98年底或者99年吧!”

“我看一下,这是你什么人?”谢大夫转身拉开文件柜,翻找着资料。

“是我同学。她说就是在你们医院做的手术。”

“你同学叫什么名字?”

“嗯,庄筱萍。”方婕猜测,那个时候,庄筱萍可能还没有启用新身份证。

“98年,99年……”谢大夫一本本翻着资料,“没这个人,那两年我们没给你这个同学做过手术,她是不是记错了?”

“哦,可能吧!”

“不过没关系,你妹妹想哪一种鼻子都没问题,这类手术,我们医院已经做了近二十年了,所有客人都非常满意。”谢大夫得意的说。

“哦,好,我还是叫她自己来吧!谢谢了,谢大夫!”

从菲亚整容医院出来,方婕有些担心,三家医院,只剩下最后一家,不知道在那家医院,能否找到方婕需要的资料!

第七十九节 对质

方婕没有在玉水市多作停留,急冲冲跑到车站,坐上回林城的车。

客车刚到林城,余波的电话打了过来。

“方婕,怎么那么晚还没下班?”

“哦,有点事情耽搁了。我正准备回来。”

“哦,饭菜我都做好了,我有两个同学从剑河来,我出去陪他们吃饭。电饭煲的插头我没拔,你回来自己热一下菜。”

“好,你去吧!记得少喝点。”

既然余波不在家,就不用太赶了。方婕慢慢走到公交车站,突然发现,文峰路口就在公交站前面不远处。

方婕想起那天市医院的许医生说,老廖家好像还欠着医院一两千块钱,也不知道老廖把钱还了没有。

路灯亮了起来,方婕想,既然走到这了,不如顺道去看老廖一眼,再回家。

老廖家楼下廖叔的草药店只开着半扇门,方婕抬头看了一眼,三楼老廖家,正亮着灯。

方婕走上三楼,在老廖家门口站着听了一会,房里没什么声音。

“廖师傅,廖师傅在家吗?”方婕敲着老廖家房门。

门开了,老廖出现在门口,眯着眼睛看着方婕。

“方记者,你怎么来了?”

“廖师傅,我顺路来看看你!”

“哦,进来吧!”

屋里的小桌上,摆着一盘菜,一副碗筷。

“廖师傅,你还没吃饭?”

“我吃过了,这是给小庆留的。”老廖指了一下桌上的饭菜说道。

“哦,廖师傅,最近,你还好吧?”

“嗯,还好。方记者有什么事吗?”老廖好像并不喜欢方婕来家里。

“哦,没事,我就是顺路看看你。”

“哦!”廖师傅看着桌上的碗筷没说话,房里一时冷了场,气氛有点尴尬。

方婕环视房内,老廖家里几乎看不到什么大点的电器。

“廖师傅,你的脚没事了吧?”

“嗯?哦,没事了。”老廖走到桌边,收拾了碗筷,口里喃喃念叨“小庆,吃好了,就回去吧!”

窗帘轻轻动了一下,好像真有股风,从窗口钻了出去。方婕感到后背有些发冷。

“廖师傅,听楼下的廖叔说,你三月中旬把腿摔伤了?”方婕想跟老廖说几句话,壮壮胆。

“嗯,不碍事,一两天就好了。”

“听说3月15日那天,你还出不了门?”

“谁说的!廖大哥肯定记错了!”

“真的吗?廖叔好像记得很清楚,他说那两天,你连楼都下不了。”

“你别听他瞎说!”老廖有些不高兴。

“廖师傅,如果那天你上不了班,是谁替你去酒店送货的?”方婕没理会老廖的辩解,执意说道。

“谁说我没上班!那天是我自己送的货!”老廖声音忽然高了起来。

“廖师傅,小庆已经走了,我只想知道真相。”

“什么真相?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真相!既然小庆已经走了,你就别再来烦我了!”老廖气呼呼的瞪着方婕。

“廖师傅!那天,是小庆替你去酒店送货的吧!”

“我说了,是我自己去的!”

“廖师傅,你先别生气,那天晚上,小庆去过刘凌的房间吧!”方婕继续诈道。

“方记者,你是什么意思?我都说了,那天晚上是我送的货,小庆没去酒店。”

老廖激动的站了起来。

“二弟,怎么了?”楼下的廖叔推开虚掩的房门,走了进来,“小方,你怎么在这?”

“廖叔!”方婕对廖叔点了点头。

老廖埋怨的看了廖叔一眼,继续瞪着方婕。

“廖叔,你说过廖师傅3月15日那天,还下不了楼,是吧?”方婕看着廖叔,既然来了,那就当面说吧!

“我,我记不清了。”廖叔尬尴的看了老廖一眼。

“那天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廖叔,那天你对我说,你记性很好。”方婕盯着廖叔不断闪躲的眼睛。

“我真不记得了,人老了,记性没有以前好了。”

“廖师傅,其实小庆走了,你就算说出来,也没什么关系。我只是想知道真相,不会对小庆做什么的。”

“方记者,小庆都走了,你就不要再刨根问底了!”廖叔皱眉看着方婕。

“方记者,你回去吧!该说的,我跟警察都说过了。”老廖拿着碗筷,走进厨房。

“廖师傅!”方婕叫道。

老廖没有应声,廖叔扭头看了厨房一眼,对方婕说:“你走吧!方记者!那天是我记错了!你以后也别来了,让老廖过几天清净日子吧!”

方婕失望的看着廖叔,廖叔的表情很为难,轻轻的摇着头。

“廖叔,廖师傅,我走了。”方婕说完,出门下了楼。

在楼下经过草药店,那天帮老廖接骨灰盒的那个年轻人,正在桌上翻看着什么,方婕好奇的走进草药店。

“你找谁?哦,我见过你。”

“你好,我叫方婕,我们在殡仪馆见过。”方婕瞟了一眼年轻人面前,是一摞处方笺。

“哦,你好,我叫廖刚。“年轻人友善的伸出了手。

方婕跟廖刚轻轻握了手,问道:“你爸爸不在?”

“嗯,上楼去二叔家了。”

“你在找什么?”

“随便看看这几个月的药单,准备盘点。”

“哦,对了,三月份我扭伤脚,你爸爸给我开了点药,挺管用的。你能不能帮我找找,看是哪几味药,这两天,我这脚又痛了。”

“你等等,我帮你找找看。”廖刚快速翻看着处方笺,“三月份,没有你的名字啊?方婕,你是不是记错了!”

“没有?不可能啊!我记得廖叔帮我开了处方笺的。”

廖刚正想说什么,电话响了。

“喂,小霞……”廖刚一手捂着手机听筒,“方婕,你不信自己看看。”,说完走到门边接着讲电话。

方婕拿过处方笺,直接从3月10日翻起,翻到3月13日那天,找到了老廖的名字,病情是股骨头轻度挫伤,下面开了一长串草药。最后一次换药,是3月16日。方婕趁廖刚背着身,急忙把那几天的药方抽了出来。

“廖刚,我还有事,先走了。等廖叔在的时候,我再来吧!”方婕快步走出草药店。

廖叔下楼来,看见急急忙忙从店里离开的方婕,皱起了眉头。

“小刚,她来店里做什么?”廖叔指着方婕离去的背影问道。

“哦,方婕说她三月份扭伤脚,来找你开过药,她想找那天你给她开的处方看看。”廖刚捂着手机听筒,对廖叔说道。

廖叔看了一眼桌上的处方笺,急忙走过去翻看。老廖股骨头受伤那几页药方,廖叔翻了两遍,都没有找到。

“你让她自己找了?”廖叔气急败坏的冲到廖刚身前问道。

“啊!怎么了?”廖刚莫名其妙的看着他爸。

“嘿!”廖叔重重的哼了一声,一跺脚,又上了楼。

方婕没走多远,手机响了,一看是个陌生电话。

“喂,你找谁?”

“方记者,是我,老廖!”听筒里传来老廖的声音。

第八十节 父亲

方婕有些意外,没想到那么快老廖就主动打电话过来了。

“廖师傅,你好,有事吗?”方婕装糊涂。

“方记者,你,还没走远吧!我想,跟你聊聊!”老廖的语气显得犹豫不决。

“还没走远,廖师傅。”

“你回来吧,我在家等你!”

“好!”

方婕心中暗喜,看来偷偷拿走那几张处方笺,很有效果。

回到老廖家,廖叔坐在门边的板凳上,皱眉看着方婕,一言不发。老廖指了下破旧的沙发,示意方婕坐下,关上了房门。

“方记者,这事,和廖大哥,没关系。你,先把药方,还给他吧!”老廖看着方婕,又看了廖叔一眼,断断续续的说起叫方婕回来的目的。

“廖师傅,你……”方婕很想先跟老廖谈谈条件,但是觉得又有些说不说口。

“你先把药方还给廖大哥吧!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这事和廖大哥没关系。”老廖见方婕欲言又止,知道方婕的意思,自己把条件说了出来。

“好吧,廖师傅。”方婕打开包,拿出刚才在草药店拿走的那几张处方笺,放到桌上。

廖叔眉头微微松开,站起来几步走到桌边,抓起处方笺,翻看了一遍。

“廖大哥,你先下去吧!”老廖走过去拍拍廖叔的肩,打开了门。

“那,我……”廖叔不放心的看了方婕一眼。

“没事!廖大哥,你下去吧!我跟方记者谈谈。”

廖叔不再多说,带着处方笺下楼了。老廖又关上了门。

“方记者,你说得对,那天我确实没有上班。”

“廖师傅,是小庆帮你去酒店送货的吧?”

“嗯!小庆是个孝顺孩子,那几天,我的脚不方便,是小庆帮我送的货。”

“他的身体,能吃得消吗?”方婕有些怀疑廖广庆的体力。

“那段时间,小庆的身体,还能做点轻省的活。只是动作慢点,每次拿不了多少东西。”

“廖师傅,那天晚上,不是你在酒店给小庆打电话,而是小庆在酒店里,给你打电话,是吗?”

“嗯。”

“他打电话说什么?”方婕一直觉得奇怪,如果那天晚上是廖广庆代替老廖去酒店的话,廖广庆那个时间给老廖打电话,到底说了些什么。

“也没说什么,就说他刚干完活,就快回来了。”老廖眼神空洞的看着方婕。

“就说这个?”方婕有些不相信。

“嗯!”

“廖叔,小庆那天晚上,22点31分,就把12套床单被套分三次,搬上了二楼布草间。却在23点42分,才离开酒店。那天送的洗涤物品并不多,整理的话,应该花不了多长时间。而他却在酒店呆了一个多小时,你不觉得奇怪吗?”

方婕期待的看着老廖,希望老廖能给个令人满意的答案。

“小庆回来,我问过他,他说,是累了,就在布草间休息了一下。”

“小庆从酒店回来以后,没跟你说起过什么吗?”

“没有,什么都没说!”

“这个情况,警方调查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

“公司有规定,跟酒店也有约定,送货员不能让他人代替送货。违反规定的话,公司会扣工钱,酒店如果出什么事,也会追究公司的责任。”

“警方调查的时候,你知道死的是刘凌吗?”

“知道,警察说了。”老廖低头看着脚尖。

“廖师傅,当时你怎么想?”

老廖慢慢抬起头,嘴唇微张,看着方婕,“我,我怎么想。”

“真的吗?廖师傅,你就没想过小庆也许跟刘凌的死有关系?”

“小庆不会杀人!”老廖激动的叫道。

“廖叔,小庆跟你谈过这件事吗?”

老廖摇摇头。“没有!”

“你也没问他?”

“嗯!”

“你怀疑过小庆吗?”

“没有,小庆不会杀人。”老廖固执的重复着刚才的话。

方婕凝神注视面前的老人,两鬓斑白,面容憔悴,身体好像也比方婕初次见他的时候,瘦了许多。

“廖师傅,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隐瞒案发当晚小庆去过现场的事,就没有一点,想为小庆开脱的想法吗?”

“我……”老廖又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廖师傅,我几次找你,你应该知道是因为什么吧?”

老廖没抬头,也不说话。

“你一直隐瞒小庆到过案发现场的事,难道你就真的一点都没怀疑过小庆吗?”

老廖微微动了下头,俯下身子,两肘压在腿上,两手食指交叉握到一起。

“廖师傅?”方婕见老廖不说话,轻轻叫了一声。

“嗯?”老廖迷茫的看着方婕,好像方婕叫他,打断了他的思绪。

“廖师傅,你一直隐瞒小庆去过案发现场的事,也许,你也怀疑过他吧?”

“我,我没有。”

“但你一直不愿意承认,小庆去过案发现场。”方婕穷追不舍。

“我不想你们怀疑他!”老廖的身子,一下子从腿上撑起来,皱眉看着方婕,“小庆那时候,已经经不住折腾了,我不想警察到医院来,没完没了的问话。”

“可是,小庆走了以后,你还是不愿意承认,那天晚上他就在酒店。”

“方记者,小庆已经走了,我不想他人不在了,还要背负杀人犯的帽子!”老廖的双眼变得浑浊,两滴老泪从老廖眼角滑落。

方婕看着泪眼婆娑的老廖,一时有些心软。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在一个刚刚遭受丧子之痛的老人面前,谈论他的孩子有可能涉嫌一宗杀人案!

屋里突然变得很平静,老廖低头用手背擦拭着眼角的泪水,方婕心情复杂的看着伤心的老廖,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巾,递了过去。

老廖接过纸巾,擦了擦双眼,头还是无力的低垂着。

“廖师傅,你恨刘凌吗?”沉默了片刻,方婕接着问道。

老廖轻摇着头,“我不恨她!我只恨小庆怎么会得上这种病!”

“刘凌死以后,小庆在你面前,提起过刘凌吗?”方婕脑子里不停在想,该怎么婉转的提问。

“没提过,小庆最后的日子,都是在昏睡中度过的。什么话,都没有留下!”老廖的声音几近哽咽,小庆确实什么话都没有留下。

但老廖清楚的记得,小庆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嘴角露出一个奇怪的微笑,老廖至今没有想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方婕看着难过的老廖,知道再问下去,已没有意义。

“廖师傅,别太难过了!我走了,你好好保重身体!”

听到方婕出门的声音,老廖抬头看着门口,眼神越发空洞。

第八十一节 巧合

从老廖家出来,方婕有些垂头丧气。要查出凤凰度假村凶杀案的真凶,看来是不可能了!

方婕一直希望老廖能承认,案发当晚替他到酒店送洗涤物品的人,就是廖广庆。可是,当老廖真的承认,廖广庆案发当晚去过酒店的时候,方婕却发现,这对证实方婕的猜测,并没有什么帮助!

从老廖的话里不难听出,老廖根本不知道,廖广庆那晚究竟做了些什么!廖广庆也没有对老廖提起过那晚发生的事。

方婕想,就算老廖露出点口风,暗示廖广庆有可能是凶手,可那又怎么样?廖广庆人已经不在了!

从内心来说,出于对一个丧子老人的同情,方婕也不准备把廖广庆那晚在酒店的事,告诉姜华。方婕不想老廖再被无休止的打扰!

三天过去了,老黄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这三天,杂志社很忙,方婕也没有时间去顺云市那家美容医院。

转眼又是周末,方婕在家里有些坐立不安,她很想跟老黄见一面,问问排查银行账户的进展,或者抽时间去顺云市一趟。但是余波在家,方婕不想找借口溜出去,两人好不容易刚缓和了几天。

无所事事的在家呆到中午,余波正在厨房忙着弄午饭,方婕的电话响了。

“喂,黄哥。”方婕接通电话,余波在厨房朝外面看了一眼。

“方婕,有时间见个面吗?”听老黄的声音,好像很疲惫。

“嗯,可以。”

“还是在上次那家咖啡馆吧,我等你。”

“好,我马上过来。”方婕挂了电话,走到厨房门口,“余波,我要出去一趟。”

“不吃饭了?”余波放下手中的活,看着方婕。

“嗯,黄哥打电话来,稿子有点问题,需要修改一下。”方婕心虚的说了假话,杂志社搞校对的同事,也姓黄。

“哦,那你去吧,记着吃点东西,别一忙起来,什么都忘了。”余波关心的嘱咐方婕。

“嗯,我知道!”

方婕赶到咖啡厅,老黄和赵青正坐在上次的位子上,等着方婕。

“黄哥,怎么样,有进展吗?”方婕对老黄身边的赵青,点了下头。

“唉,没有。我没想到工作量这么大,符合条件的,有一千多个账户。”黄哥摇着头,疲累的说道。

方婕无语的看着老黄。

“方婕,这一千多个账户中,有舒悦的账户!”老黄正色看着方婕。

“有舒悦的账户?金额相符吗?”

“舒悦2000年的时候,在建行、工行、交行,三家银行的账户,资金总计一千五百多万。”赵青黑着眼圈,插了一句。

“一千五百多万?”方婕故作惊讶。

“对,一千五百多万。方婕,你是不是有什么线索,没告诉我?”老黄严肃的看着方婕。

方婕有些纠结,不知道关于对舒悦的怀疑,该怎么跟老黄说。

“黄哥,我吃不准舒悦跟庄筱萍有没有关系,她是我跟的另一起案子的被告,当初觉得她的身份很奇怪,才请你帮我查她户籍。”方婕狡辩道。

“嗯,我也觉得奇怪。舒悦户籍上只有她一个人,按年龄推算,2000年的时候,她只有二十一、岁,怎么会有那么多钱!”

“舒悦说,是她的养父母留给她的。”

“她的养父母是干什么的?”

“农民,常年在外地行乞。”方婕实话实说。

“行乞?那个年代行乞能要到那么多的钱?”

“舒悦是这样说的。”

“她的养父母呢?”

“死了!99年相继离世。”

“户籍资料上没有她养父母的相关信息!”老黄提出质疑。

“舒悦99年年底到林城买房入户,换了新户口。”方婕解释道。

“方婕,你是不是怀疑,舒悦和庄筱萍有关联?”老黄的脑子转得很快。

“也不是,就是觉得有些巧合!”

“什么巧合?”

“庄筱萍98年9月神秘失踪,同时安秀云的巨额财产下落不明。一年后,身份不明的舒悦突然在林城冒出来,身负巨资。”方婕闭口不提,对舒悦杀人案的怀疑。

“可你之前并不知道舒悦在2000年的时候,有多少财产!”老黄不好糊弄。

“是不知道,但是99年,二十来岁的舒悦,就在林城买房了。据我所知,舒悦在林城并没有任何亲人和朋友,能帮她筹集买房的资金。”方婕立即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方姐,99年的时候,林城一套房子要卖多少钱?”赵青好奇的问道。

“一百平米的商品房,当时的价格,不低于十万。”

“舒悦买房没贷款?”赵青继续问道。

“你查到舒悦的贷款记录了吗?”方婕反问道。

“那她可真够有钱的,我记得那时候我爸一个月才几百块钱的工资。”

方婕没理会赵青的感慨,坦然与老黄对视。

老黄挑不出方婕话里的毛病,99年,行乞这个行业,要挣十万块钱,显然也不是那么容易。

“小赵,你能不能查到舒悦父母的账户?”老黄扭头问赵青。

“嗯,应该能!”

“那好,你马上回去,想办法查出舒悦养父母的账户。我也想看看,行乞究竟有多挣钱!”

“黄队,如果他们没有把钱存进银行呢?”赵青有点担心。

“如果你有一千多万,你会带着那么多现金到处跑吗?”老黄白了赵青一眼。

“但是,如果他们把钱藏在家里呢?”赵青设想着另一种可能。

“99年,舒悦的养父母家,已经移民了,整个村子都搬到了镇上。”方婕的意思很简单,谁会放心把那么一大笔巨款,放在没人居住的村子里。

“哦,那好,我现在就去查!”赵青揉了下眼睛,起身走了。

“方婕,美容整形医院那边,有什么眉目吗?”

“黄哥,林城和玉水的两家医院,我都查了,暂时没有发现。”

“你确定庄筱萍不会到外省整容吗?”

“估计不会。她既然想整容,就是要放弃原来的身份。当然也不会用新的身份证去整容,那样容易留下后患。”

“你猜测庄筱萍做整容手术的时候,没有使用身份证?”老黄一点就透。

“嗯!”

“没身份证,医院会给她做手术吗?”

“那就说不清了!那个时候的私立医院,只要有钱,我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

“嗯,倒是有这个可能。”

“黄哥,你查到的那一千多个账户里,有庄筱萍吗?”

“没有。”

“所以,我猜测,庄筱萍当时没有身份证,出省很不方便,她要做整容手术的话,多半会选择在省内做。”

“那好,你抓紧时间,继续查剩下那家医院。我这边继续追查他们的银行账户。”

第八十二节 言多必失

方婕从咖啡馆出来,跟余波打了个电话,说社里有篇稿子,还需要补几张照片,要去顺云一趟,明天才能回来。

余波没有多问,只是提醒方婕周二要回剑河,叫她记得提前安排时间。

挂了电话,方婕去客车站,坐上了开往顺云市的班车。

顺云离林城比较远,差不多四个小时的车程。方婕到顺云的时候,估计医院差不多下班了,就先找了地方住下来。

第二天一早,方婕退了房,按照网上查的地址,找到顺云英美医疗美容医院。

顺云这家医院,和林城、玉水那两家整形美容医院不太一样。看装修条件要差一些,但是生意却很好。

门诊大厅里,一早就有好几个女孩,在咨询处排起了队。

方婕先在大厅转了一圈,刚走到医院介绍宣传栏前,一个导诊护士,就走过来,询问方婕需要什么帮助。

“哦,我先看看。”方婕谢绝了护士的帮助,在医生介绍那一栏里,寻找2000年以前,就在医院工作的医生。

“小姐,有什么问题,可以咨询我们的美容专家,医院会针对具体问题,给您推荐合适的医生。”导诊护士看出来,方婕好像是在选医生。

“哦,我是朋友介绍来的,想看周大夫。”方婕指着医生介绍说道。

“周大夫就在上班,我带你上去吧!”护士小姐非常热情。

“好,麻烦你了。”

导诊护士把方婕带到周大夫办公室,一个五十来岁的女医生正在看资料。

“周大夫,这位小姐说是朋友介绍来的,指名要找你!”护士小姐对方婕笑着点了下头,出去了。

“周大夫,你好!”方婕主动给医生打着招呼。

“你好,你是……”

“哦,我是朋友介绍来的。她以前也是周大夫给做的美容手术。”

“是吗?你朋友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做的手术?”周医生微笑着问道。

方婕从包里拿出舒悦的照片,递到医生面前。

“就是她,周大夫还记得吗?”

周医生拿着照片看了片刻,好像有点想不起来,“她叫什么名字?手术应该做了很久了吧?”

“嗯,99年做的手术,她叫舒悦!”方婕大着胆子说出了舒悦的名字,她猜想,就算当时舒悦没有身份证,也应该带着从金老三那拿来的户口本。

“舒悦?舒……”周医生眉头微皱,认真的又看了一会照片,“我不记得了。时间太久了,我没什么印象。”

说完,周医生把照片放到桌上,推到方婕面前,低头继续看刚才的资料。

方婕拿起舒悦的照片,觉得周医生的态度,有点不对劲。

“周大夫,你能给我做一个舒悦这样的下巴吗?”方婕知道哪不对劲,周医生竟然不关心方婕来找她的目的。

“啊?哦,能,能。你想做这样的下巴?”周医生一改刚才低头看资料的冷淡,热情的问方婕。

“周大夫,这种手术一般需要多长时间啊?”

“嗯,手术时间一般需要一到一个半小时,术后用固定带固定3天,7到10天消肿,半个月后,对生活和工作基本上就没有影响了。当然,完全恢复,需要3到6个月的时间。”提起专业,周医生口若悬河。

“那么长的时间?周大夫,费用方面呢?”方婕故作担心的问道。

“费用方便,主要是看材料和手术方法。如果是人工下巴植入的话,普通的材料大概是八千元左右,好一点的一万二到一万五不等。如果是进行下颌骨整形术的话,效果最好,非常自然,几乎看不出做过整形手术。但是费用,也自然要高一些。”

“看不出做过整形手术?那需要多少费用?”方婕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大概两万五到三万的样子。目前在省内,我们的价格是最低的。技术方面,我可以保证,绝对比省城的医院,做的效果更好。”周医生看着非常有信心。

“那么贵!舒悦说她才花了一万多!”方婕看准时机,搬出了舒悦。

“不可能,她做了那么多项手……”周医生突然反应过来,凌厉的目光恨了方婕一眼。

“做了那么多项什么?手术吗?”

“你……”周医生有些生气。

“周医生,刚才你不是说,对舒悦没有印象吗?”方婕得意的微笑着。

“你想干什么?出去,你不是来咨询的!”周医生发火了。

“别急,周医生,你刚才报的价也不太对吧?林城的整容整形医院,做下颌骨整形术的价格,最高还不到两万。你们医院的价格,也太高了点吧!”

前几天去林城丽星整形美容医院的时候,方婕无意中看了一眼,医院各种手续的价格表,能记得的也就是下颌骨整形术和割双眼皮的价格。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你到底是干什么的?”周医生有点被气糊涂了。

方婕收起笑容,把工作证放到周医生面前。

周医生拿起工作证一看,瞬时变了脸色。

“你,你是记者?”

“对,我是记者。我今天来,只是想了解她的情况。”方婕把舒悦的照片又递到周医生面前,“但如果发现有什么不合理的现象,我也不介意曝光一下。”

“你真是记者?”周医生认真的又检查了一遍方婕的采编证。

“不相信的话,你可以打上面的电话,到我们杂志社问一下,也可以登录新闻署的网站,查询一下我证件上的编号,看看是不是真的!”方婕镇定自若的拿过采编证,翻到编号那一栏,递到周医生面前。

周医生没有去查证方婕说的,合起记者证,还给方婕。

“你到底想查什么?”

“我说了,我想了解舒悦的情况。”

“她,她怎么了?”周医生疑惑的问道。

“她涉嫌一桩凶杀案,据我们掌握的资料,舒悦,曾经在你们医院做过整容手术。”方婕盯着周医生的眼睛,慢慢说道。

“我,我……”周医生被镇住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舒悦是什么时候在你们医院做的手术?”

“嗯,99年吧,我记得是医院开始营业的第二年。”

“有舒悦的资料吗?”

“有,你等我找找!”周医生走进里间办公室。

方婕听到一阵翻动文件柜的声音,过了一会,周医生拿着厚厚一本病历,走了出来。

“就是这些,当时舒悦要求,不保留病历,但我还是偷偷留了一份记录,以防万一。”

“以防万一?”

“嗯,当时她做的项目比较多,手术倒是很成功,但我怕以后万一出什么问题,她会找医院的麻烦。”

方婕翻开病历资料,病人姓名果然是舒悦。方婕仔细翻来一遍资料,并没有找到舒悦整容前的照片。

“整容前的照片没有吗?”方婕拿着资料,问周医生,

“没有,舒悦不让照!”

“你肯定登记的身份证号没错?”

“没错,她当时是拿着户口本来的,里面有一页户口本的复印件。”

方婕找到复印件,舒悦的姓名、户籍和出生年月都没错。

第八十三节 错位

周医生整理的资料很完整,舒悦确实在他们医院,做了很多项手术,通过这些手术,再没人能认出她从前的模样。

“周大夫,除了你,还有别的医生给舒悦做过手术吗?”

“有,彭珉给她做的皮肤漂白和磨皮。”

“彭医生在吗?”

“她今天休息。”

“彭医生那有舒悦整容前的照片吗?”

“她也没有,舒悦不让照。”

“周大夫,刚才,你为什么不承认给舒悦做手术?”

“方记者,医院有保密制度。再说,舒悦跟我们签的协议上,也注明必须为她保密,不能泄露任何有关她整容的信息。如果不是你说,她涉嫌什么案件,我也不会把她的资料拿出来。”

方婕心里暗笑,周医生说得好听,好像是一心想帮助方婕一样。如果不是方婕威胁她,根本查不出,舒悦是在顺云做的整容手术。

可是没有舒悦手术前的照片,就有点麻烦了,很难证明舒悦整容之前的本来面目,究竟是谁!

“周大夫,你还记得舒悦整容前的样子吗?”

“记得,皮肤有点黑,很粗糙。眉骨太突出,鼻子……”

“不,周大夫,我的意思是,如果给你一张舒悦整容前的照片,你能确定照片上的人,就是整容前的舒悦吗?”

“能,肯定能,干我们这行,对人的面容、五官记忆非常敏感。只要有照片,一定能认出来。”

“好!”方婕看着周医生点点头,转身拨打老黄的电话。

“黄哥,我在顺云这边的医院。嗯,你能找到庄筱萍的照片吗?好,直接发我手机!好,我等着!”

见方婕没有走的意思,周医生愁眉苦脸的看着方婕。

“周大夫,不会耽搁你吧?”

“哦,不会,不会。”周医生打着哈哈。

功夫不大,老黄把庄筱萍的照片传了过来,看样子,像是用身份证扫描的。

“周大夫,你看看,是这个人吗?”接收完照片,方婕把手机递到周医生面前。

“嗯,不太像,不是她,这不是舒悦!”周医生一边看,一边摇着头,“舒悦整容前,颧骨没有这么高,下巴也要短一点,眼睛稍微小一点。”

“什么?不是舒悦?”方婕难以置信的看着周医生,怀疑周医生是不是在耍她。“周大夫,你再看仔细一点,看清楚,好好回忆一下,这到底是不是舒悦整容前的样子!”

“不是,肯定不是,我绝对不会看错。”周医生肯定的说。

“彭医生呢?她见过舒悦整容前的样子吗?”方剂还怀着一丝希望。

“见过,就接触过一两次,彭医生给舒悦做皮肤的时候,舒悦已经做过整容手术了。”

“还有别人吗?还有别人见过舒悦整容前的样子吗?”

“有,张娜,她是舒悦的管床护士。”

“张娜今天上班吗?”

“上,你不信我叫张娜来看看。”周医生打了电话,叫张护士过来。

几分钟后,一个四十来岁的护士,走进周医生办公室。

“周主任,你找我?”

“小张,你来看看,认不认识照片上这个人!”周医生把方婕的手机递给张娜。

“不认识,没见过。怎么了?周主任!”张娜不解的看着周医生。

“张护士,请问你还记得舒悦吗?”方婕问道。

“舒悦?”张娜转着眼睛想了下,看向周医生。

“你知道什么,就直接说,什么都不用管。”周医生受不了方婕的逼视,让张娜不用顾忌医院的保密规定。

“记得,她来我们医院做过手术,我是她的管床护士。”张娜的目光,在周医生和方婕之间不停切换,弄不清这是什么情况。

“你确定舒悦东手术之前,不是这个模样?”方婕指了指手机屏幕上,庄筱萍的照片。

“不是,我记得舒悦来的时候,不是这个样子。”张娜证实周医生没有说谎。

方婕拿回手机,看着屏幕上的庄筱萍,一时犯起了糊涂。

舒悦居然不是庄筱萍!这大出方婕意料。如果不是庄筱萍,那舒悦会是谁?程雪?不可能啊!

如果假冒舒悦的人是程雪,那庄筱萍去哪了?

如果程雪才是舒悦,那火是谁放的?安秀云的巨额资金,又是谁转移的?程雪能在火灾前,轻易拿到安秀云的存折和密码吗?

在方婕看来,钟宇明撕掉的那半张照片上的人,只能是庄筱萍,不可能是程雪!程雪是康雅妹妹的同学,康雅不可能,把自己跟妹妹同学的合影送给钟宇明,这说不通嘛!

乱了,全乱了!

“小张,没事了,你先去忙吧!”周医生把张娜打发走了。

方婕被周医生的声音,拉回现实中来。

“周医生,你在给舒悦做手术时,有没有发现舒悦以前做过类似手术?”

“你的意思是,舒悦以前还做过一次整容手术?”

“嗯,有没有?”

“没有,那次应该是舒悦第一次做整容手术。”

“你确定?”

“当然确定,我给舒悦做的手术,我不可能连她以前做没做过类似手术都看不出来。”周医生说得斩钉截铁。

方婕疑心重重的,又给老黄打了个电话。

“黄哥,嗯,给她们看了,给舒悦动手术的医生和管床护士都说,那不是舒悦。嗯,确定不是。你能不能帮我找一张程雪的照片,程雪是庄筱萍关系最好的同学,在庄筱萍失踪后,不到一个月,她也失踪了。嗯,和庄筱萍差不多大,永山二中,父亲叫程渊。好,我等着。”

周医生不耐烦的看着方婕,不知道方婕还想干什么。

“方记者,你……?”

“周医生,别急,我叫朋友再发一张照片过来,请你帮我看看。你要是有病人,你就先忙。”

“哦,不急,不急。”方婕一点回避的意思都没有,周医生可不愿意当着方婕的面,去忽悠别的病人。

这次多等了几分钟,老黄把程雪的照片也发了过来。

“来了,周医生,你看看,是不是她?”方婕下载好照片,马上递给周医生。

“对,就是她!她就是舒悦,舒悦做手术前,就是这个样子!”周医生一眼就认出照片上的程雪。

“你确定?张护士呢?周医生,能不能再叫张护士来一趟?”方婕始终不敢相信,程雪才是冒名顶替舒悦的人。

“确定,百分之百确定,舒悦手术前,就是这个样子。你不信,我马上叫小张过来。”周医生又给张护士打电话,叫她马上过来。

方婕怔怔的看着周医生手中的手机,心乱如麻。

“周主任!”张护士很快就来到办公室。

“小张,你看,这人你认识吗?”周医生举着手机,递到张护士面前。

“嗯,她就是舒悦!”张护士看着照片,点头说道。

“你仔细看看,你确定,舒悦整容前,就是这个样子?”方婕再次确认。

“嗯,确定!绝对不会错,整容前的所有检查,都是我带舒悦做的。”张护士十分肯定。

第八十四节 新的困惑

得到周医生和张护士的肯定回答,方婕不敢耽搁,留了二人的联系方式,匆匆赶回林城。

还没下车,方婕就接到余波的电话,问她回林城没有,要不要回家吃饭。方婕记挂着老黄那边的调查,只好推说还在路上,叫余波不用等她。

回到林城,方婕立即联系老黄,想问问金老三银行账户的调查情况。

“喂,方婕,回来了?”

“嗯,黄哥,金老三的账户,查到了吗?”

“方婕,你方便过来一趟吗?我在恒辉招待所311号房间。”听老黄的语气,不像是跟方婕商量,而是希望方婕立刻赶到招待所面谈。

“嗯~,那我现在过来。”

方婕心知,请老黄帮忙找程雪的照片,老黄肯定顺带着查过程雪的资料了。

恒辉招待所就在建行城东分理处旁边,311号房间是一个双人间。方婕敲开门,发现只有老黄一个人在房里。

“黄哥,就你一个人?”

“嗯,小赵马上回来。方婕,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有告诉我?”老黄掐熄手中的烟头。

“黄哥,你是说程雪?”

“嗯!程雪十六年前就失踪了,我查过,学生时代程雪是庄筱萍最要好的同学。而她和庄筱萍失踪的时间,相差不到一个月。方婕,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情况没告诉我?”

“黄哥,我也吃不准她们之间有没有联系。顺云医院那边,我把庄筱萍的照片给他们看过,但他们说庄筱萍没有到他们医院做过整容手术。我试着把程雪的照片给他们看,他们马上就认出了程雪。”

“程雪!她什么时候到顺云整的容?整成什么样子了?有照片吗?”老黄连珠炮似的提出几个问题。

“这是我复印的,程雪的整容资料。”方婕把一叠资料放到老黄面前。

老黄打开资料,突然怔住了,“舒悦!”

“对,就是舒悦!”方婕拿给老黄的整容手术资料,就是周医生私下保存的,舒悦的手术资料。

“程雪整容变成了舒悦!”老黄感到不可思议,“那庄筱萍呢?”。

“不知道。查不到庄筱萍的任何线索,她好像人间蒸发了!”

老黄眉头深锁,放下资料,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

房门轻响,方婕走过去打开门,是赵青回来了。

“方姐。黄队!查到了,金老三没有账户!周小妹92年在林城市平山镇信用社开了一个账户,但是账户里的资金,从没超过三千。一直到98年9月29日,这个账户突然存入一笔二十万的现金。99年3月2日,账户里的钱全部取走,只剩下几毛钱。”赵青照着资料念完,把资料递给老黄。

“金老三、周小妹之后就没在别的银行开过户?”老黄随意翻了一下资料问道。

“没有。没有查到他们有别的账户。”赵青摇头说道。

方婕心里算了下时间,99年3月2日,正是程浩在林城火车站附近,看到金老三夫妇的时候。他们把账上的钱,全都取出来,可能就是为了离开林城。

老黄点燃手上的烟,陷入了深思。他觉得自己调查的方向是对的,可是完全找不到庄筱萍和那笔巨额资金的联系。现在已经证实,舒悦的养父母,根本没有那么多钱留给舒悦,那舒悦在2000年就已拥有的那笔巨资,是从哪来的?

如果假设这笔巨资,就是安秀云那笔巨额遗产。但突然冒出来的程雪,又是怎么回事?庄筱萍转移巨额遗产,然后变身舒悦,这还能说得通。可事实上,变身舒悦的却是程雪,这就令人费解了!

“黄哥,还有个情况,舒悦的养父金老三,是程雪的舅舅。”方婕估计老黄可能还不知道这个事。

“金老三是程雪的舅舅!”老黄十分惊讶。

“什么程雪?谁是程雪?”赵青还不知道程雪的事。

老黄没作声,眉头锁得更紧。

方婕也没回答赵青,默然看着老黄。

赵青见没人理会他,觉得没意思,吐了吐舌头,“黄队,该吃饭了吧?我肚子都叫了。”

方婕一看,天都黑了。

“黄哥,先吃饭吧!你来林城,我还没有好好的尽过地主之谊,晚上想吃什么?”

“嗯?我想吃酸汤鱼!”赵青积极的回应着。

“又没问你!”老黄白领赵青一眼,“好,先吃饭吧!我也饿了。”

老黄对赵青的提议没什么意见,方婕马上订了位子,带老黄和赵青去吃鱼。

“方婕,我明天想见见舒悦。”老黄扒了几口饭,又提起了舒悦。

“有办法见吗?舒悦已经撤回上诉了。”

“我知道,想办法见吧!我总觉得,安秀云那笔遗产,可能跟舒悦有关系。”说起安秀云那笔遗产,老黄愁眉不展。

“那你以什么理由见舒悦?舒悦明面上,可跟庄筱萍没有一丁点关系。跟安秀云更是八杆子打不着。”

方婕担心,老黄去舒悦,会不会惊动姜华和龙劲。方婕判断舒悦和安秀云有关系,是因为林伟翔余波他们,为了给丧生火灾的人报仇,而陷害舒悦。可是对凤凰度假村凶杀案的怀疑,方婕却没有跟老黄说过。

“那个你不用管,唯一能把安秀云账户里的巨额资金转走的,只有庄筱萍,如果舒悦就是程雪,作为庄筱萍最要好的同学,她理应知道点当年的情况。何况,舒悦还有一笔来历不明的巨资。”老黄脑子转得很快,马上理出了见舒悦的正当理由。

“嗯,从资金的角度看,舒悦确实有可疑。”方婕想,老黄以巨额资金的理由询问舒悦,应该不会引起姜华的怀疑。

“明天你有时间吗?”老黄想让方婕明天和他一起去见舒悦。

“明天社里有事。我想,我也不适合去见舒悦。”方婕赶紧推脱,一方面舒悦根本就不愿意见她,另一方面,姜华要是知道方婕和老黄一起去见舒悦,不知道又会怎么想。

“那好吧!希望舒悦能提供有关庄筱萍的线索。”老黄没有坚持让方婕一起去看守所。

从饭店出来,老黄和赵青回了招待所。方婕给吴海波打了个电话。

“海波,你好!我是方婕,没打扰你吧?”

“没有,方婕,有事吗?”

“海波,这两天,你去见过舒悦吗?”

“周五去见了一面,落实捐赠的事情。”

“舒悦情绪怎么样?”

“她什么都没说,但是看样子,憔悴了很多。”

“高院的准予撤诉裁定书什么时候下来?”

“可能下周吧!明天是周一,我再去问问。”

“如果准予撤诉裁定书下来,意味着将会维持原判,对舒悦执行死刑,她的情绪一点波动都没有吗?”

“看不出她的情绪有什么异样,她好像什么都没想。但有一点很奇怪,自从舒悦提出撤回上诉请求以后,她再也没提起凶杀案的事。”

第八十五节 百思不解

舒悦不提凶杀案的事,方婕原本并不觉得奇怪。无论是纵火烧死安秀云和康雅,还是杀害蔡志辉和刘凌,哪一条罪名,都足以判处舒悦死刑。舒悦撤回上诉,就是愿意承认杀害蔡志辉和刘凌。以此来掩盖,她害死含辛茹苦抚养她成人的安奶奶这个真相。

安奶奶实则就是庄筱萍的养母,方婕也想过,如果要承担罪名的话,跟害死自己的养母安奶奶相比,舒悦也许更愿意承担杀害蔡志辉和刘凌的罪名。反正都是一死,不如死得有尊严些!

为财不择手段害死养母这种罪名,将会遭受社会的谴责,和世人的唾弃!舒悦明显不想背负这样的罪名,这才撤回上诉,认下杀害蔡志辉和刘凌的罪名。

但这个推断,建立在舒悦就是庄筱萍,而庄筱萍纵火害死养母的假设上。

可现在情况变了,化身舒悦的不是庄筱萍,而是程雪。程雪跟安秀云并没有关系,她不用顾及社会的舆论,也就不存在,舒悦更愿意承担哪一项罪名的说法!

这样一来,舒悦闭口不提凶杀案的举动,的确显得十分奇怪!

方婕曾经考虑过程雪纵火杀人的可能性,但是后来这个可能性推翻了。因为程雪很难接触到安秀云的存折,更不可能知悉存折的密码。

不管放在哪个年代,存折和密码,在家庭里都被看作是最高机密。特别是,当存折里有那么大一笔巨款的时候,存折的收藏,绝对会非常隐秘。

就算庄筱萍和程雪的关系,好到了无话不说的地步,庄筱萍顶多告诉程雪,安奶奶得到一笔巨额遗产,甚至告诉程雪,安奶奶习惯把存在放在什么地方,但是绝对不会把存折密码也一并说出来!

方婕也有闺蜜,但是方婕一样不会告诉闺蜜,自己家存折的密码!这个社会,就是这么现实!

冯家失火是半夜12点左右,那个时间,对于程雪来说,纵火的难度要高得多。对于庄筱萍则不然,庄筱萍本就是那个家的一份子,熟知安奶奶和康雅的生活习惯,进出家门,搜取存折,设计纵火,各方面都要比程雪来得方便。

再说,没有存折密码,程雪也很难把安秀云账户里的巨资,据为己有。如果庄筱萍需要一个帮手的话,那程雪无疑是最好的合作伙伴。

要让程雪心甘情愿的帮助庄筱萍纵火,恐怕唯一的打动程雪的,只有庄筱萍将那笔巨款平分。

但方婕猜想,如果庄筱萍愿意平分那笔巨款的话,为什么不跟姐姐康雅平分?要知道当时安秀云身边,只有庄筱萍和康雅两个孩子,安秀云年事已高,那笔巨款,迟早会名正言顺的由庄筱萍和康雅共同继承。庄筱萍只要耐心等待,根本不用去做放火杀人的勾当!

可庄筱萍连等都等不了,铁了心决定纵火害死安秀云和康雅,那说明,庄筱萍根本不想那笔巨款被任何人染指!也就不可能给自己找一个合伙人,平白分去自己一半的财富!

同时也表明了,程雪绝不可能知晓存折的密码!

这种情况下,程雪帮助庄筱萍纵火,完全没有意义!抛开庄筱萍的因素,程雪个人纵火,更是绝无可能。

但从顺云美容医院调查的结果显示,舒悦竟然是程雪,这让方婕百思不解!无论如何,化身舒悦的人,都不应该是程雪!

方婕的推测,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呢!

周小妹账户上突然增加的二十万存款,很是蹊跷!那个时间,正好在火灾发生后一个多月,也就是程雪失踪后的几天。这笔钱,如果是庄筱萍用来打发金老三夫妇二人的封口费,还很好理解。但实际上,冒用舒悦户籍的人,却是程雪!这就让方婕大伤脑筋了。

程雪和父亲程渊吵架离家出走,好像用不着改换身份,隐姓埋名。

哪怕程雪真是对程渊恨至极点,想改名换姓,不再回那个让她烦心的家,程雪冒用舒悦的户籍,也用不着给舅舅金老三二十万封口费!

何况离家出走的程雪,也不可能有那么多钱。

程渊离世之后,化身舒悦的程雪,并未与母亲联系,金翠娥也没有见过舒悦。程雪难道对自己的母亲一丝感情也没有吗?

从金翠娥独居永山旧屋,苦等程雪十几年,就能看出,金翠娥对程雪的感情很深!程雪不可能体会不到母亲对她的感情,但化身舒悦的程雪,就这样无情的切断了与母亲的联系。

方婕怎么也想不通,金翠娥与程雪并没有矛盾,程雪为什么会对母亲那么绝情!

最初的猜测,方婕认为程雪已经被庄筱萍在平山镇灭口。那么就可以解释,程雪为什么十几年没有跟母亲联系。

而事实上,程雪并没有死!

那方婕之前所作的种种猜测和假设,很可能就要推翻重来了!方婕很不甘心,她始终觉得自己的推测没有错,程雪压根就不可能化身舒悦!

方婕不知道解放叔认定的火灾元凶究竟是谁!但在方婕看来,只有假设舒悦就是当年纵火的庄筱萍,所有的一切,才能说得通!

如果能见解放叔一面就好了,解放叔肯定知道舒悦到底是谁!

也许余波也知道舒悦到底是谁!林伟翔、钟宇明他们全都知道!但是余波会告诉方婕这些事吗?

方婕并不知道,林伟翔他们几个,谁才是居中联络的组织者。可解放叔是被林伟翔的司机阿强藏起来的,也许自己该跟林伟翔谈谈。

就算林伟翔什么都不说,最起码,也能让林伟翔几人知道,方婕正在调查冯家那场大火的案子,让他们知道方婕的立场和他们一样,希望能将纵火杀人的元凶绳之于法!

回到家,方婕没有跟余波提起自己的想法。方婕不想再为舒悦的事情,跟余波闹出什么不愉快!

周一早上,林伟翔刚到办公室,秘书就告诉林伟翔,有个叫方婕的记者想见他。

林伟翔有些迟疑,他不知道方婕为什么要见他,从内心来说,林伟翔不想见方婕。但林伟翔知道,一味的回避,也不是办法。

“你请她进来吧!”林伟翔放下秘书的电话,坐在椅子上盯着大门。

很快,门外响起敲门声。

“请进!”林伟翔喊道。

方婕推开门,泰然自若的缓步走进林伟翔的办公室,径直走到林伟翔办公桌前。

“你好,林总!我叫方婕。”

第八十六节 交锋

林伟翔很早就知道方婕,特别是最近,常常听钟宇明和阿强,提到方婕的名字。但是正式见面,这还是第一次。接到秘书电话后,林伟翔猜测,方婕来访的目的,一定是为了最近发生的这些事。

方婕的美丽大方,让林伟翔对方婕心生好感,但他在心里提醒自己,这个女人可不好对付。

“你好,方记者,找我有什么事吗?”林伟翔没有站起来,他坐正身子,凝目注视方婕。

办公桌前,摆放着一张座椅,方婕也不客气,拖开椅子坐下。

“林总,你应该猜到我来的目的了吧?”方婕面带微笑。

“嗯?方记者,我可是一向不接受媒体采访的,如果你想采访,我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林伟翔装起了糊涂。

对林伟翔,方婕其实也很欣赏。成熟稳重,仪表堂堂,江河实业在他的领导下,事业蒸蒸日上。不仅热心公益事业,而且,林伟翔在生活上从没闹出过什么丑闻。

“林总,我不是为了采访来的。我不会套圈子,想必你也应该清楚,我是为什么来的。我,想见解放叔!”方婕开门见山的说出了来访的目的。

林伟翔想不到方婕竟直接到了这个地步,张开的右手无意识的回缩成拳,仿佛是想把什么隐藏起来。

“你说什么?我听不太懂。”林伟翔不动声色的看着面前的方婕。

“是吗?林总,据我所知,解放叔是由江河实业资助,入住青云山养老院的。林总到养老院,慰问过解放叔。”

“哦!你说的养老院我知道,我们公司确实资助了几个老人,我也到养老院去慰问过他们。但至于你说的解放,我没什么印象。”林伟翔想耍太极。

“嗬,林总真是贵人多忘事,在永山建设巷,解放叔也算是你的邻居,林总竟然没有印象。”方婕觉得应该点一下林伟翔。

林伟翔有些淬不及防,他完全没想到,方婕短短的时间,已经调查到这层关系。原本林伟翔打算,方婕要是提夜探明泉山那个小院的事,他就矢口否认,反正没有证人能证明,方婕在那个小院见过解放叔。

可方婕不提明泉山那个小院的事,一上来就直指当年建设巷往事,林伟翔不由担心,方婕到底知道多少!

“邻居?哦,对,养老院里好像是有一个老头,当年也住过建设巷。”林伟翔说话很有技巧。

“林总,我说了,我不想绕圈子。说实话,最近我的确一直在调查舒悦杀人的案子。但我今天来,不是为了那个案子。”

林伟翔没说话,静静的看着方婕,他搞不懂方婕到底想说什么。但是方婕读懂了林伟翔的眼神,那眼神示意方婕继续往下说。

“十六年前,永山建设巷发生一场大火,你的弟弟和安秀云、康雅丧生火海。火灾后,安秀云收养的孙女庄筱萍,离奇失踪。我怀疑,那场大火不是意外,是有人故意纵火杀人。”

林伟翔还是没说话,但眼神突然变得凌厉,仿佛燃起了熊熊怒火。

“经过调查,发生大火那晚,现场唯一的目击证人,就是双目失明的解放叔。我知道这话很矛盾,解放叔双目失明,不能做目击证人。但是解放叔的听力应该很好,大火那天晚上,解放叔一定听到了什么。他知道纵火杀人的凶手是谁!”

林伟翔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旋即舒缓下来。他还是没说话,眼神凌厉的看着方婕。

“林总,我今天,就是为这件事来的。如果事实,真如我猜测的一样,火灾确实是故意纵火杀人,我希望能抓住这个凶手,让她受到法律的制裁。”方婕看着林伟翔的眼睛,没有丝毫闪躲,她说得很诚恳,希望林伟翔知道她的立场。

办公室里安静下来,林伟翔和方婕对视着,谁也没说话。

方婕的话,并没有让林伟翔放心,他对方婕并不熟悉,他不知道方婕是不是想通过大火的事情,来套他的话。林伟翔不敢胡乱接过话茬,他担心方婕利用他的疏忽,来刺探他们冤枉舒悦的事。

“那场大火,已经过去十几年了,警察和消防都没有查出什么疑点。庄筱萍也失踪多年,下落不明。想弄清当年大火的真相,谈何容易!”林伟翔没有正面问方婕,凭什么判断那场大火不是意外,但话里的意思,方婕明白,林伟翔还是不信任她。

“林总,我再次申明,我今天来,和舒悦杀人案没有关系!我只是想弄清,当年建设巷那场大火的真相。如果真的有人,在那场大火中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我希望能找到证据,把这个罪人送上法庭。今天不管我们之间的谈话,最终是什么结果,都不会对舒悦案,有什么影响。”方婕没有办法,为了取信林伟翔,只好先给林伟翔一个承诺。

林伟翔又沉默下来,他一边仔细玩味方婕的话,一边观察方婕的表情和眼神,想弄清楚,方婕说的是不是真话。

“建设巷的那场大火,好像跟你没什么关系!”林伟翔不敢轻易判断,方婕是不是真的没有下套。

“那场大火和我确实没有关系!但是和阿寿有关系!和所有有良知的人有关系!如果大火真的存在丑恶的罪行,就必须要让罪犯受到应有的惩罚!”方婕义正言辞,眼神与林伟翔对视,毫不避让。

“你怀疑有人故意纵火杀人,有证据吗?”林伟翔想知道方婕的怀疑,是否合理。

“98年6月,冯德全的侄子冯朝中,给安秀云留下一笔巨额遗产,两个月后,安秀云家发生火灾,火灾后,庄筱萍失踪,而那笔巨款,也随之被人转移,消失无踪。这就是我怀疑大火不是意外的原因!我没有证据,所以我才想见解放叔,寻找证据!”

“解放叔要有证据,早就抓住纵火的元凶了!”林伟翔的每句话,都能安稳的把自己置之事外,好像方婕说的事情,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查过安秀云那笔巨款的流向,几经转移,最终那笔巨款,流向了林城,转到建行林城东城分理处一个匿名账户。如果那场大火是意外,能够正常继承这笔巨款的庄筱萍,没必要失踪,也没必要大费周章转移资金。”方婕说出调查资金流向的事,想让林伟翔知道自己的诚意。

“那不是纵火杀人的证据!身负巨资,这样做,也许是为了自身安全。”林伟翔还是没有放弃戒备。

“最重要的证据,就在解放叔身上,只有见到解放叔,我才能找到证据!”

第八十七节 借名还魂

林伟翔不敢轻易做决定,这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万一自己看错了方婕,大家辛苦实施的计划,就白费了。

“你走吧!解放叔不在我这,我也不知道他在哪!”了解了方婕的目的,林伟翔不想继续谈下去。

方婕明白,林伟翔还没有完全信任她。林伟翔一定还在担心,方婕会破坏林伟翔他们精心设计的计划。

“好,林总,那我先回去了!希望林总能考虑一下我的请求,同时也请林总能相信我的诚意。”方婕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出林伟翔的办公室。

林伟翔静静的坐了一会,从抽屉里拿出一部手机,拨出一串号码。

“喂,小钟,刚才方婕来找我,提出想见解放叔。”

“林哥,你怎么说?”听筒里传来钟宇明的声音。

“我说不知道解放叔在哪!”

“方婕还说了什么?”

“她说想弄清大火的真相。”

“方婕提舒悦的事了吗?”

“没有,只字未提!”

“林哥,你觉得她是什么意思?”

“我吃不准,她怀疑那场大火不是意外,也摸清了冯家那笔遗产和庄筱萍失踪的事。”

听筒里顿了一下。

“余波跟我说,最近方婕没跟他提起舒悦的事。”

“你的意思是?”

“我再跟余波联系一下,看方婕是什么意思!”

“好!”说完,林伟翔挂了电话。

老黄坐在看守所的接见室里,面无表情的看着舒悦。舒悦不知道面前这个男人是谁,老黄今天来,没有穿制服。

舒悦被老黄盯着看了几分钟,心里有些烦躁,但舒悦什么也没说,冷冷的看着桌面。

“舒悦,见过这个人吗?”老黄从包里拿出程雪的照片,推到舒悦面前。

舒悦眉头一抬,两眼圆睁,随即迅速的移开自己的目光,一言不发。

“这个人叫程雪,我想,你对她应该很熟悉!”老黄没有理会舒悦的冷漠,缓缓说道。

“怎么?不愿意聊她?那我们来聊聊你吧!舒悦,2000年,你在建行、工行、交行,三家银行的账户,资金总额累计达一千五百多万。你能不能说说,这笔巨款,是怎么来的?”

舒悦眉头动了动,瞟了老黄一眼,还是一言不发。

“一个二十来岁的农村姑娘,没有任何的收入来源,却身负如此巨款。舒悦,不会说那笔钱,是你买彩票中的吧?”

“那是我养父母留给我的。”舒悦又瞟了老黄一眼,眼神满是轻蔑。

“是吗?据我所知,金老三和周小妹都是既不种地,也不打工,她们怎么会有那么多钱?”

“他们是职业乞丐,那些钱都是在外省多年乞讨来的。”舒悦的语气冷冰冰的。

“哦?是吗!我倒不知道职业乞丐这么挣钱!”老黄轻笑一声,翻出一张复印件,“据调查,周小妹92年开始,在当地信用社开户,但是账户里的资金,从没超过三千元。舒悦,你养父母平时都把这一千多万的现金带在身上吗?”

舒悦眼神闪动,“钱都放在家里,没存银行。”

“这就奇怪了,一千多万的现金放在家里,想花钱,直接拿着那一千多万花就是了。他们何必还要三百五百的,跑到镇上去取钱。”

舒悦茫然的看着老黄,无言以对。

“98年9月29日,这个账户突然一次性存入一笔二十万的现金。舒悦,你知道这笔是什么钱吗?”

舒悦眉头微皱,“我不知道。”

“你是金老三夫妇的养女,他们一千多万都舍得给你,却不告诉你这二十万的来历,你不觉得矛盾吗?”

“我,那钱是他们死后才留给我的。”

“哦,据我所知,周小妹99年的时候可还没死!你养母周小妹,对你可太好了!99年金老三死后,周小妹没了经济来源,她还把那么大一笔钱全交给你,一点都不为自己今后的生活着想。你说周小妹是伟大呢还是傻?”

舒悦听得目瞪口呆!难道他们找到周小妹了?

“舒悦,就算周小妹和金老三都死了,作为养女,请问你把养父母葬在哪了?”这个问题,方婕跟老黄说过,舒悦从来没有给亲人扫过墓。

“我,把他们葬在山房村了。”

“山房村什么地方?拿了人家一千多万,你去给他们扫过墓吗?”

“……”舒悦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有人问她这个问题。

“舒悦,关于这一千多万,你真没什么好说的吗?”老黄厉声问道。

“……”舒悦玩起了沉默,什么都不说,看你怎么办!

“你真以为,你什么都不说,我就拿你没办法了?”老黄嘲讽的看着舒悦。

“……”舒悦疑惑的看了老黄一眼,微微低下头,凭直觉,舒悦认为老黄应该是警察。可老黄的问题,全都指向舒悦埋藏得最深的隐秘。这些事,就连那个女记者,都没有问过舒悦,舒悦不知道眼前的这个胖子,到底是从哪挖到这些线索。

“对了,忘了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永山县警局经侦大队的,我叫黄维。来见你的目的,就是为了弄清你那笔巨额财产的来源。”

永山警局!舒悦紧张的瞥了一眼老黄,“我不是国家工作人员!”。

老黄笑了,没想到舒悦还懂点法,知道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只适用于国家工作人员。

“舒悦,你错了,巨额财产的来源,如果涉嫌违法犯罪,我们一样有权立案调查!”

对于法律,舒悦当然没有老黄清楚。舒悦埋下头,一言不发。

“舒悦,如果你认为,不说话,我就拿你没办法,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如果没有掌握确切的线索,你想,我会轻易来看守所见你吗?”

舒悦打定主意,不再开口。

“刚才我给你看的那张照片,上面的人叫程雪,她于98年9月离家出走,至今未归,家人已报人口失踪。但根据资料显示,程雪于99年3月,到顺云英美医疗美容医院进行整容手术,入院时登记的名字叫‘舒悦’。”

舒悦大吃一惊,肩膀微微晃了一下。舒悦虽然低着头,老黄还是捕捉到了她这个细微的动作。

“这可不是同名同姓,在医院登记的资料上,舒悦的身份证号和你一致。而程雪整容之后的容貌,也与你相符!怎么样,舒悦,你还是不想说点什么吗?”

舒悦无比震惊,她没想到当年做手术的时候,耍的一个小脑筋,现在竟会成为对自己不利的证据。

“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舒悦!”老黄感觉舒悦很不好对付,决心再敲打她一下,“根据我们的调查,金老三的养女舒悦,八三年就夭折了!你可别告诉我,你是借名还魂!”

第八十八节 冒险一试

舒悦的身体有些发抖,她愤怒的抬起头来,直视老黄。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我已经被判死刑了!你们还想我怎么样!滚,你给我滚!”舒悦失态的嘶喊起来。

狱警立即将舒悦押出接见室,姜华看到舒悦发狂的样子,疑惑的走进接见室。

“黄队,碰钉子了吧?”

“嗬嗬,舒悦比我想象的更难对付。”老黄轻轻摇了摇头。

“明天,高院的准予撤诉裁定书就会送达市法院,到时候将对舒悦维持原判,处以死刑。舒悦的情绪会更加难以控制,想从她嘴里挖出线索,将会更难。”

“我知道!”老黄脸上愁云密布。

“黄队,我想再去顺云那家美容医院落实一下情况。”

“也好,程雪和庄筱萍相继失踪,我还是怀疑,舒悦的巨额财产,来源于庄筱萍的养母那笔巨额遗产。一定要在舒悦身上,挖出庄筱萍的下落。”

老黄在来看守所之前,跟姜华取得联系,把他和方婕对永山建设巷那场大火的怀疑,全告诉了姜华。

姜华立即意识到,舒悦也许还涉及另一起罪案。马上就安排老黄到看守所,跟舒悦见面。

听老黄提起,方婕曾调查过林伟翔、宋永文、傅昆几人户籍的事情,姜华心里隐隐有些生疑,这三个人,都是舒悦杀人案的目击证人,如果老黄的怀疑属实,舒悦确实跟庄筱萍有关系,那林伟翔三人的证词,还可信吗?

姜华心里有些埋怨方婕,为什么不早点把这些情况告诉他。但是现在没时间跟方婕说这些,必须赶紧去落实舒悦的身份。出了看守所,老黄和姜华驾车直奔顺云市。

那边余波还没下班,钟宇明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余波,最近方婕还在追查我们的关系吗?”

“没有,自从那次我们吵过一次以后,方婕就再也没提起过那些事情。”

“今天方婕去找林哥了!”

“什么?”

“她要求见解放叔!”

“……”

“方婕说她想查清那场大火的真相。”

“查清真相谈何容易!”

“不,余波,我感觉,方婕好像掌握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线索。说不定……”

“你的意思是?”

“我想让她见解放叔!”

“林哥和解放叔会同意吗?”

“我想跟他们商量!”

“你真的决定让方婕见解放叔?”

“我想听听你的意见!让方婕见解放叔,会不会影响舒悦的案子?”

余波沉下心来,仔细回想最近方婕对自己的态度,他感觉方婕和以前一样爱他,余波不相信方婕会做出不利于他的事情。

“我,我觉得应该不会影响到舒悦的案子。舒悦撤回上诉的事,是方婕亲口告诉我的。她应该已经知道我的身世了,但她什么也没说。我感觉,方婕好像已经放弃追查舒悦的案子了。”

“好,那我跟林哥和解放叔商量一下。”

挂了钟宇明的电话,余波心里似乎松了一口气。上次他和方婕吵架,就是因为方婕夜探解放叔受挫,才回来跟他发了一通邪火。

如果方婕真如钟宇明所说,掌握了一些重要线索,余波倒是希望方婕能见解放叔一面。万一,方婕真能查清真相,找到有力证据,就能正大光明的,把害死安奶奶的凶手送上法庭了。

一个小时后,钟宇明来到荔湾名苑。这是一处远离闹市的别墅区,小区里房子建得很分散,背山面水,坏境优美。不用说,这也是林伟翔的产业之一。

钟宇明走进29号别墅的时候,林伟翔已经等候在书房里。从解放叔被转移到荔湾以后,林伟翔也是第一次来见解放叔。

“解放叔!林哥!”

“解放叔,宇明已经来了。你看,到底要不要见方婕!”林伟翔坐在解放叔身边,轻声问道。

“小林子,你说方婕已经知道遗产和萍丫头失踪的事?”

“嗯,方婕早上在我办公室,亲口跟我说,她怀疑那场大火不是意外,她说萍丫头要是没问题的话,没必要失踪。她也一再申明,她只想调查当年那场大火的事,她想见你,跟舒悦的案子没有关系。”

“据我所知,方婕和警方关系密切,也许,她真的掌握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线索和证据。”钟宇明很清楚方婕和警方的关系。

“你们都相信方婕能帮我们?”解放叔睁着空洞的眼睛,看着二人。

“我跟余波聊过,他说方婕好像已经放弃追查舒悦的案子了,余波觉得,解放叔跟方婕见面,应该对舒悦的案子没什么影响。”

“我觉得也是,方婕已经弄清楚我们的关系,但是她却没有大肆宣扬。我觉得可以见一面,如果她还是找不到有力的证据,揭开那场大火的真相,我们也没什么损失。只要方婕能找到纵火杀人的确凿证据,就算我们受到什么牵连,我觉得也是值得的。”林伟翔做好了思想准备,想冒险一试。

“那好,我听你们的,跟方婕见一面。”解放叔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深深的吸了一口带着泥土和草地芳香的空气。

下午,方婕刚准备去社里,跟老王说一声明天请假的事情,一个陌生电话打进她的手机。

“喂,请问你找谁?”

“方婕,有人让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见谁?”

“见你想见的人!”

“那个人在哪?”

“你不用问那么多,你在哪?我过来接你过去。”

方婕考虑片刻,“我在杂志社楼下等你,知道地方吗?”

“知道,我二十分钟后到。”

挂了电话,方婕快步走向杂志社。她知道,林伟翔和钟宇明他们,终于同意让她去见解放叔了。

二十分钟后,一辆黑色大众轿车,停到杂志社楼下,方婕的手机又响起来。

“路边的黑色大众,上来吧。”

方婕走到路边,看到一个没见过的年轻人,坐在驾驶室里。

“上来吧,我带你去那个人。”

方婕没有迟疑,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的位子。

年轻人看了方婕一眼,好像想说什么。方婕揶揄的笑道:“要不要把眼睛也蒙上?”

年轻人被方婕逗笑了,“不用。系上安全带,我要开车了。”

车子开动,不一会出了城。年轻人时不时瞟一眼后视镜,好像担心有人跟踪。方婕也不说破,闭上眼睛假寐,故意不看去路。

半个小时后,车停了。

“到了,下车吧!”

方婕睁开眼睛,别说,这个地方,她还真没来过。荔湾名苑在林城属于高档别墅区,保安管理非常严格,不是想进就进的。

方婕跟着年轻人走进别墅的院子,一眼就看到坐在院中的解放叔。

第八十九节 心酸的回忆

小院中种着许多月季,色彩艳丽,甜香扑鼻。但解放叔对满园的鲜花并无兴趣,眼神空洞的看着院外。听到方婕的脚步声,微微扭了下头。

“解放叔!”方婕走到解放叔身前。

“你来了,坐吧!”解放叔身前,早已摆好一张椅子,似乎是特意为方婕准备的。

方婕透过别墅的玻璃窗,看了看屋内,除了刚才带方婕过来的年轻人,没看到别的人。

“解放叔,能给我说说冯家的事吗?”

“冯家,那场大火过后,哪还有什么冯家!”解放叔轻轻叹了一口气,默然顿住。

方婕静静的看着解放叔,没有说话。

“我是个孤儿,眼睛打小就看不见。我也不知道父母是谁,家里姓什么。只知道周围的人,都叫我解放。”解放叔缓缓说起了往事。

“我四处流浪,六一年来到永山。那年的冬天特别冷,两天没吃饭,我晕倒在建设巷的巷口。老冯叔把我带回家,安大妈把我弄醒,喂了我两碗玉米面糊糊,我身子才暖和过来。我知道,那天晚上,冯叔和安大妈都没吃饭。到了夜里,我开始发高烧,冯叔把我背到卫生院,没有药,又把我背了回去。”

“没有药?”方婕十分不解。

“嗯,那时候条件不好,小地方的卫生院,经常缺医少药。冯叔连夜上山采了柴胡,拿回来安大妈煮了水,喂我喝了才慢慢退了烧。可是肺炎,他们就没办法了。”

“肺炎?”

“嗯,一到冬天,我的肺炎就发作了。安大妈挨家挨户的给街坊借钱,借了两天,凑了二十多块钱,冯叔又把我背到县医院,给我看病。看了几天,钱就不够了。还是一位老中医好心,给了冯叔一个方子,让他自己采药,给我治病。慢慢到了春天,肺炎终于治好了。”

“当时,冯家没孩子吗?”

“有,有个两岁多的男孩,63年的时候送人了。”

“那男孩叫什么?”

“叫小刚,后来再没见过。”

“后来你就跟冯叔和安大妈一起生活了?”

“没有,冯叔家条件不好,生活实在困难,为了给我治病,还欠了街坊几十块钱,我不能拖累他们。病好以后,我就走了。过了七八个月,又到了冬天。我攒了二三十块钱,回了冯叔家,可安大妈说什么都不愿意要我的钱。”

方婕有些心酸,她知道,当初年幼的解放叔,是靠什么攒到那几十块钱。

“开春了,安大妈叫我留在冯家别走了,我不愿意,冯叔上山弄了点木材,就在他家屋外,给我搭了间房子。我就这样,一年里,几个月在永山,几个月跑到外面。在永山的时候,安大妈有点什么吃的,总少不了我一口。小刚送走以后,冯叔家又收养了几个孩子,但是和小刚一样,送走以后,就再没回来过。”

“到了七几年,冯叔家的孩子开始多了,光靠冯叔捡废品,很难维持生活。我劝了冯叔几次,最后为了养活孩子,冯叔终于同意和我一起出去讨钱。但是去了几次,安大妈就不让我们再去了。”

“解放叔,你说的孩子,就是小松和宋永文吧?”

“嗯,还有一个嘎子,74年送给毛纺厂的一对夫妇,后来他们调到外省去了。76年,又捡了阿寿。养不过来,就找了个好人家,把小松送走了。”

听到阿寿的名字,方婕心里更是酸涩。

“77年捡了个女孩,叫康雅,79年又捡了女孩,叫庄-筱-萍。”解放叔说到庄筱萍名字的时候,刻意加重了语气。

“庄筱萍来以后,小文子也大了,冯叔把他送给了木材厂的楚家。阿寿是最后送走的,那年,他该有六岁了吧!”

“阿寿走以后,回来过吗?”

“回来过一次,自己偷偷跑回来的。没过两天,那家人就来接了,冯叔亲自送阿寿去的车站,不准阿寿以后再回来。”

方婕知道,冯叔这都是为了孩子好。

“慢慢的,冯叔和安大妈年纪都大了,丢孩子的慢慢也少了,家里就剩那两个女孩。康雅念完高中,就在县城打工了,说什么也不愿意上大学。唉,就算她想上,家里的条件也很难负担她的学费。”

“97年冯叔一过世,家里更难了,安大妈愣是一个人把家撑了下来,让庄筱萍也念完了高中。”

解放叔虽然没说,方婕也能想到,当年冯叔过世以后,解放叔肯定也一直帮衬着安大妈,支撑这个家。

“98年,冯叔的侄子,从美国找了过来,给了安大妈一大笔钱。我们都很高兴,觉得好日子就要来了。但是安大妈不想要那笔钱,跟大家商量,想把钱全捐给福利院。”

“全捐给福利院?”

“嗯,那时候,永山连一所正式的孤儿院都没有。安大妈想把那笔前捐给福利院,建一座孤儿院,让那些被抛弃的孩子,能有个家。”

方婕终于知道问题所在了,那笔钱如果捐出去,康雅和庄筱萍谁都继承不了。

“就在安大妈作了这个决定没几天,家里就失火了。”

“解放叔,放火的是庄筱萍?”

“嗯!”

“你怎么能肯定是她?”

“那天半夜,我刚从外面回来,就听到庄筱萍的脚步声,她在屋里进进出出几趟。快12点的时候,我听见她走出去了。当时我还想,那么晚了,她怎么还要跑出去。”

“你从外面回来?”

“是啊,我从剑河回来,走了大半夜,也累了。进房没多久,就睡着了。”

“庄筱萍不知道你回来?”

“嗯,我住外面的小房子,回来晚了,就没过去给她们打招呼。”

“庄筱萍出去以后,就起火了?”

“嗯,我迷迷糊糊的醒来,听到外面有动静,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出去听,才知道安大妈家失火了。我马上就喊起来,街坊们听到了,都跑出来帮着救火。但是那木房子,火燃得实在太快。巷子太窄,消防车也进不来。连隔壁林家和后面的蒋家,都烧着了。那火好大,把整个巷口,都烤烫了,大火发出呼呼的响声,木梁木柱不断垮塌,街坊们不停的惊呼。我大声叫着安大妈,可是她一声也没有回答我。我看不见,救不了火,只能站在一边干着急。”

解放叔越说越激动,胸口起伏不定,仿佛又回到了火灾现场。

“不知道过了多久,火终于救下来,我一圈圈的绕着屋子叫安大妈,我嗓子喊哑了,安大妈也没有答应我。一直到天亮,街坊们才告诉我,安大妈死了。消防队的在安大妈家的火场里,找到了两具被烧焦的尸体。”

“解放叔,当时你就怀疑庄筱萍了吗?”

“没有,当时我脑子乱糟糟的,知道安大妈死了,我就到处去找庄筱萍,要她帮着我给安大妈办后事。可是怎么也找不到她!我回到建设巷,街坊说,庄筱萍早上来过,站在火场边哭了一阵就走了。”

“她去哪了?”

“我不知道。我又找了她两天,还是找不到人。后来还是街道帮着,埋了安大妈和康雅。”

第九十节 无奈

从头至尾,解放叔没说过一句感激或者怀念安大妈的话。

但方婕从解放叔空洞的双眼里流出的泪水,和解放叔对火灾清晰的描述,可以想象得出,解放叔对安大妈那种深厚的感情。对于解放叔来说,安大妈就是他唯一的亲人!

解放叔拿着方婕送到他手上的纸巾,慢慢的擦着脸上的泪水。

“我从小,没见过我妈,但我心里,一直把安大妈当作妈妈,尽管我从没叫过她一声妈!埋了安大妈以后,我继续去找庄筱萍,想帮安大妈照顾她。找了几个月,把永山周边的县市乡镇全都走遍了,都找不到她!那时候,我才想到那场大火有蹊跷!”

“解放叔,你是怎么开始怀疑庄筱萍的?”

“建设巷开始拆迁的时候,那时候街道叫各家各户申报户口,统计安置住房。冯叔家虽然烧了,但是只要庄筱萍补领户口,也能申请安置房。我去派出所打听过,庄筱萍没去找过派出所。我觉得很奇怪,庄筱萍不回来申请安置房,她能去哪?家烧了,她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所以你怀疑庄筱萍和火灾有关系?”

“嗯,我又去银行问过,安大妈存在银行那笔钱,被人转走了。知道那笔钱的,只有我们四个人,安大妈和康雅死了。那钱一定是被庄筱萍拿走了。这时我才想到,庄筱萍就是为了那笔钱,才放火烧死了安大妈。”解放叔愤声说道。

“你为什么不报警?”

“报警?警察会相信一个瞎子说的话吗?我什么都看不见,只是听到庄筱萍走出家门的脚步声。说庄筱萍放火,一点证据都没有。再说,就算报警又有什么用!庄筱萍消失了,再也没有人见过她。”解放叔满是无奈。

方婕立时想起舒悦,舒悦到底是不是庄筱萍!

“解放叔,那你后来找到庄筱萍了吗?”

“找到了,但是她已经不叫这个名字了。”

“那她叫什么?”方婕十分紧张,她担心解放叔说的,不是她怀疑的那个人。

“你见过她,你不是为了帮她,还来找过我吗?”

“你是说舒悦?舒悦就是庄筱萍?”

解放叔没说话,微微动了下头,脸正对着方婕。

“解放叔,舒悦真是庄筱萍?”

“你已经猜到了,你不就是为她来的吗?”

“可,可整容医院说舒悦是程雪!”

“程雪?不可能!庄筱萍的声音,我绝不会听错!舒悦绝不是程雪!”解放叔非常肯定。

方婕懵了,这是怎么回事?解放叔一口咬定,舒悦就是庄筱萍,可以周医生和张护士却说舒悦是程雪。到底该听解放叔的,还是周医生她们的!

“解放叔,你是怎么找到庄筱萍的?”

“去年,就在林城的街上。我听到她和一个男人说话的声音,庄筱萍的声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男人叫她舒悦,他们好像就在那栋楼上班。我在那守了几天,每天都听到她的脚步声。”

“她认不出你?”

“哼,她怎么会注意一个乞丐。十多年了,我也变老了,头发和胡子遮住了我的脸,她怎么会认出,我就是当年的解放叔。”

“那钟宇明是怎么找到你的?”

“不是他找到我,是我找到他。”

“你找到他?”方婕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嗯,有天在一家饭店外面,我听到他的声音,我大声叫他的名字,他问我怎么认识他。我说,我还认识康雅,他马上就认出我是谁了。”

“然后,你就跟钟宇明说了庄筱萍的事?”

“嗯,我想钟宇明帮我!不能让庄筱萍这样逍遥快活!”

“钟宇明把你送到了养老院,后来你又带他去见过舒悦?”

“嗯!我带他去过庄筱萍上班那栋楼,见过庄筱萍两次。但宇明告诉我,庄筱萍的样子变了!她现在叫舒悦,是个大老板。”

“庄筱萍也不认识钟宇明吗?”

“在学校的时候,应该见过,但是庄筱萍不知道宇明和康雅的事。他们俩的事,只有我知道,连安大妈都没发觉。”

“然后呢?”

“然后钟宇明就开始四处托关系,打听舒悦的事。但是除了知道舒悦是99年从平山镇搬来林城的,别的什么都打听不到。宇明又去平山镇打听,回来说舒悦居然是金老三的养女。”

“你知道金老三?”方婕有些惊讶。

“嗯,在外面的时候认识的!我带金老三去过安大妈家。”

“去过安大妈家?那庄筱萍也见过金老三了?”

“见过,但是庄筱萍知道金老三和我一样是乞丐,看不起他,总是对金老三冷言冷语。”

“我调查过金老三,金老三是有个养女叫舒悦,但是那个舒悦八三年就死了!”

“什么死了!是被他卖了,那个女孩被金老三卖到沿海的渔村了。”

“卖了?”

“嗯,那女孩不知道是金老三从哪捡的,他两口子没有生养,原本捡来是想自己带的。不知道是不是见钱眼开,没过多久,就把孩子卖了。我听说过这事,所以宇明一说舒悦是金老三的养女,我就知道,庄筱萍一定是给了金老三好处,顶了金老三家舒悦的身份了。”

“所以,你也就更加确定,庄筱萍是放了火,才做贼心虚,隐姓埋名改头换面!”

“嗯!要是庄筱萍心里没鬼,她为什么要换名字,换容貌!”

“你找过金老三吗?”

“找过,是宇明去找的,所有金老三呆过的地方,宇明都找遍了,找不到金老三和他老婆。”

“解放叔,你认识程雪吗?”

“不认识,但是我知道她。她是庄筱萍的朋友。”

“你确认舒悦是庄筱萍不是程雪?”

“不可能!那绝对不是程雪的声音!”

“你能分辨程雪的声音是什么样的吗?”方婕还是抱着一丝疑虑。

“我说不出,但是我能听出来!我一听就知道那是庄筱萍的声音。连宇明的声音我都不会听错,何况是庄筱萍!”

方婕想想也对,钟宇明,解放叔见得不多,既然连钟宇明的声音都能听出来,那经常见面的庄筱萍,解放叔更不会听错。

“我请人查过舒悦的银行账户,2000年的时候,舒悦刚二十来岁,银行里就有一大笔巨额存款了!”

“那就是安大妈那笔钱!她这个畜生!”解放叔愤怒的骂道。

“解放叔,你别生气,一定会有办法证明的!”

“证明?怎么证明?现在连庄筱萍就是舒悦都无法证明,更别提怎么去证明那场火是庄筱萍放的!”愤怒的解放叔,满是无奈。

第九十一节 心底的秘密

是啊,解放叔说的没错!现在就连谁才是舒悦都无法证实,又怎么去证明庄筱萍就是纵火杀人的凶手!

解放叔知道的事,并不比方婕更多。而解放叔告诉方婕,庄筱萍才是舒悦,这更是与方婕在顺云美容医院的调查结果,大相径庭。

“唉,我累了!你走吧!”解放叔一脸烦忧,很是疲倦。

“解放叔,我还能再见你吗?”方婕很担心解放叔再次被林伟翔藏起来。

“再说吧!不过方婕,我们俩说的话,哪说哪了。有些事,你要是带着警察来问我,我可不会承认。”解放叔的态度忽然有些冰冷。

方婕当然知道解放叔指的是什么。

“我知道,解放叔!但是,你就不怕,我把跟你的谈话录下来?”方婕捉狭的问道。

“哼!你不会!”

方婕还想说点什么,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老黄打过来的。

“黄哥?怎么样,你去见过舒悦了?”方婕猜想,老黄是不是从舒悦口中套出什么来了。

“方婕,我和姜华在顺云!”

“啊?姜华!”方婕愣了一下,没料到老黄竟和姜华去了顺云。

“方婕,你等一下,姜华跟你说。”老黄把电话交给了姜华。

“方姐,你可是瞒得我好苦!舒悦涉及到另一起案子,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姜华,对不起!黄哥跟你说的那个案子,你知道,我也没有把握找到有效的证据。所以我……”

“我能理解!方姐,顺云这边,关于舒悦的身份有新的进展,我和黄队现在正赶回来,晚上你有时间见个面吗?”

“有新的进展?”方婕十分讶异,难道姜华和老黄又查到什么新的线索了!

“嗯,晚上回来再说,我们大概九点回到林城,你直接来队里吧!”

“好,晚上见!”

电话里姜华卖关子,没说到底有什么进展。方婕不好问,心里七上八下的。挂了电话才发现,解放叔已经不在院子里了。

方婕看了一眼别墅,一楼的窗户,不知什么时候拉起了窗帘。接她来别墅的年轻人,正站在外面的院门边。

“走吧,我送你回去。”年轻人大声对方婕说。

方婕心事重重的上了车,年轻人把方婕送回杂志社。路上年轻人什么都说,方婕也什么都没问。她知道,就算问了,这个年轻人也不见得会回答她。

到了杂志社,方婕没上楼,打电话给老王说了一声,明天要和余波回剑河,挂了电话,方婕直接回家了。

余波也提前回了家,知道方婕去见解放叔,余波有点担心,猜不透方婕回来会不会像上次那样,再发一次邪火。

听到方婕回来,余波从厨房伸出头来。

“那么早就下班了?”

“嗯,下午没去社里。”

余波狐疑的看了方婕一眼,没发现方婕脸色有什么异常。

方婕放了包,走进厨房,“晚上我要出去一趟。”

“哦,又加班啊?明天……”

“放心,耽误不了,老王那我都请好假了。”

“哦!”

“余波,下午我去见解放叔了!”方婕很清楚,余波一定知道她去见解放叔的事,双方假装不知道,不如把话说出来。

余波呆了一下,怔怔的看着方婕。

“余波,所有的事我都知道了。”

余波心跳加速,猜不透方婕是什么意思。

“其实,你该早点告诉我的。”方婕也看着余波,眼神中写满幽怨。

“方婕,对不起,我不该故意瞒你!可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余波就像做错事的孩子,一句一顿的解释着。

方婕轻抚着余波的面颊,看着余波诚恳的眼神,轻叹了一口气。

“算了!余波,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余波握住方婕的手,一把将方婕拥进怀中,“方婕,谢谢你!”

方婕依偎在余波怀中,突然想起,余波已经好多年没这样抱过自己了。并不是余波不爱自己,而是一起生活多年以后,已没了当初那份激情。

久违的幸福感,充斥着两人的身体。余波低下头,轻轻地吻上方婕的红唇。方婕蜻蜓点水,一沾即止,两手轻推余波的肩膀,望着余波热切的眼神,“余波,有些事情,你最好先跟我说清楚!”

“啊?”余波措不及防,没料到方婕这个时候会来这么一手,“说,说什么?”

“说说钟宇明是怎么找上你的!”方婕狡黠的笑道。

“我……,做好饭再说吧!”怀中方婕的俏面和发香,弄得余波有点晕乎乎的,不知道该不该把实情全告诉方婕。

“余波,放心吧!我不是想套你的话。我只是想证实我的猜测,说不定,我还能帮你呢!”

“嗯……”

“别嗯了!”方婕嗔怒的拍了余波一下,“我问你答吧!”

余波看着方婕假嗔的脸,又“嗯!”了一声。

“还嗯!”方婕又轻轻拍了余波一下,“说,钟宇明是什么时候联系到你的?”

“你不是都知道吗?”

“我问你答!”

“好吧,今天1月份,钟宇明给我打了个电话。”

“然后呢?”

“他问我,还记不记得安奶奶。我怎么会不记得!没有安奶奶和冯爷爷,哪会有我!”余波的语气慢慢低沉下来。

方婕松开余波的手,把余波拉到客厅坐下。

“你离开永山的时候,有多大?”

“应该六岁多。”

“当时你还那么小,这么多年了,你全都还记得?”

“嗯!我全都记得。我还记得刚到剑河的时候,我晚上睡不着觉,一闭眼睛就想起安奶奶。第二天天刚亮,我就偷偷从家里跑出来。顺着公路,跑了回去。”

“你认得路?二十多公里,你才六岁,就这样跑回去?”

“嗯!”余波脸上浮现着苦涩的微笑,“那时候,从剑河到永山,只有一条大路,我没钱坐车,只能跑着回去。跑累了就走,走累了就休息一下,休息好了就接着跑。一直跑到吃晚饭的时候,终于跑到了安奶奶家。一进门,安奶奶就抱着我哭。”余波的眼圈红了,哽咽着慢慢说出深埋在心里多年的秘密。

“我不想离开他们,不想离开那个家!冯爷爷不准我哭,他说以后剑河的爸妈就是我的父母,让我像在家一样,听他们的话。那天晚上,安奶奶又像以前一样,带着我睡觉,可我还是睡不着,我知道冯爷爷还是会把我送走。早上起来,我爸妈来接我了,安奶奶把我送到巷口,眼泪不停的往下掉!”泪水布满了余波的脸,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巷口,泣不成声。

“冯爷爷把我送到车站,开车的时候,他把脸歪到一边,用袖子擦着脸,我知道他也舍不得我走。但是家里实在太困难了,他们不想我跟着他们受苦,只能把我送走!”

在方婕眼里,余波是一个开朗、坚韧、顽强的男人,这是方婕第一次看见余波掉眼泪。阿寿的故事,建设巷的街坊已经给方婕说过。但是听余波亲口讲起幼年的往事,方婕十分难过,她完全能感受到余波离开冯家时的失落和悲伤,也能感受,阿寿与冯爷爷和安奶奶那种难以割舍的感情。方婕告诉自己,为了余波,一定要将庄筱萍的事弄清楚。

第九十二节 豺狐之心

在刑侦队值班室等了几分钟,姜华和老黄回来了。

姜华带着老黄和方婕上楼进了办公室,赶紧打电话叫了外卖。

“饿死了,黄队,今天随便吃点,改天我请你吃饭。”姜华略显歉意。

“没事,办正事要紧。”

方婕焦急的看着二人,“姜华,你电话上说有新的进展,是什么进展,你倒是说啊!”

“呵呵,方姐,你别急啊!坐,坐,我先给你和黄队倒杯水,再慢慢说。”姜华嬉笑着扫了一眼方婕,回身找杯子。

老黄哑然失笑,方婕也明白,姜华之所以卖关子,是故意让她着急,谁让方婕有线索瞒着姜华呢!

“来,黄队,先喝点水。方姐,喝水。”姜华保持捉狭的微笑。

方婕强忍不耐,看着姜华。

“方姐,我也不说了。你自己看吧!”姜华调笑得差不多,把一份材料递到方婕面前。

方婕翻看一看,竟然是顺云医疗美容医院周医生和张护士的证词。周、张二人证明,舒悦就是当年的庄筱萍。

“怎么会这样?我把庄筱萍的照片给她们看过,她们非常确定没见过庄筱萍!”

“她们说谎了!”老黄不紧不慢的说。

“说谎了?她们为什么要说谎?”方婕很是奇怪。

“她们说谎,当然是庄筱萍授意的!”

“庄筱萍?”方婕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对,庄筱萍,也可以叫她舒悦。”姜华补充道。

“为什么?舒悦十五年前,就算到我们会去那家医院调查她?”方婕疑惑的看着姜华。

“不得不说,舒悦这个人,确实是心思缜密。”老黄感叹道。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俩倒是说啊!”方婕是真的有点急了。

“周、张二人,根本从未见过程雪。方婕,你那天去医院调查的时候,不管拿着谁的照片去,周张二人都会说一样的话。”老黄正色说道。

方婕懵住了,“说一样的话”?

“我懂了!庄筱萍早就收买了周张二人,无论谁拿着庄筱萍的照片去医院问。她们都会说不认识!而只要照片上的人不是庄筱萍,她们就会指认,那个人才是到医院整容的人。”

姜华惊奇的看着方婕,原本还想卖卖关子,没想到方婕立刻就想到是怎么回事了!

“方姐,你真厉害!你猜对了,周医生和张护士根本没见过程雪,也不知道程雪是谁。当年舒悦做完整容手术,给了周张每人两万块钱。要求周张二人,以后不管谁拿着她整容前的照片来医院调查,都要矢口否认舒悦就是照片上的人。而只要拿来的照片不是她整容前的样子,周张二人就要一口咬定照片上的人,就是整容前的舒悦!”

“对,所以我说,不得不佩服舒悦,不,庄筱萍!她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挖好坑,应付今后的调查了。”老黄深深感受到庄筱萍的尖滑。

“也就是说,无论我拿着谁的照片去,只要照片上的人不是庄筱萍,周张二人一样会说,照片上的人就是整容前的舒悦!这个舒悦,小小年纪就有那么重的心思,早就布好疑阵,想把调查她身份的人引入歧途。”方婕觉得,舒悦就像一只思维敏捷的狐狸。

“嗯!姜华,这个舒悦不好对付啊!”老黄对追回冯建中那笔钱,忧心忡忡。

“是啊!”姜华叹了口气。

“你们是让周医生她们说实话的?”

“呵呵,方婕,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老黄故作神秘的笑道。

“可现在,就算能确认舒悦就是失踪的庄筱萍,还是证实不了,当年那笔巨款,就是庄筱萍转移的,也证实不了,那场大火跟庄筱萍有关。”姜华说的是实话,要证明庄筱萍有罪,还缺少证据。

外卖送来了,姜华和老黄狼吞虎咽的吃着饭。方婕陷入了沉思。

“方姐,方姐!”姜华见方婕发呆,叫了方婕两声。

“嗯?怎么了?”方婕回过神来。

“明天我想去看守所,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我明天有事去剑河。姜华,我觉得现在还不适合接触舒悦。”

“嗯!姜队,我也同意方婕的看法,现在还不适合见舒悦。”老黄附和道。

“为什么?敲打她一下也好啊!”姜华有些疑惑。

“没有有力证据,敲打她也没用!只要她不开口,我们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再说舒悦已经被判死刑,她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了。身上多项罪名少项罪名,对她都是一样。她如果不想承认杀害养母侵占巨款的事,怎么诈她都没用!除非,能够找到足以给她定罪的证据!”方婕真心希望能帮余波,找到舒悦纵火杀人的证据。

“对,我也是这个意思!要见舒悦,就要找到更有分量的证据,让她百口莫辩。”

“那,现在该怎么办?”姜华看着老黄。

“现在,回去休息!”老黄一本正经的答道。

姜华有些发怔,方婕“噗”的笑出声来,“要想找到更有分量的证据,当然要好好休息!不然哪有精神。”

“呵呵,方婕说得对。姜队,我想明天回永山,寻找当年建设巷的老街坊,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线索。你这边,也想想办法,看从什么地方着手寻找证据。”

“嗯,好!那大家就先回去休息吧!等找到直接证据,再接触舒悦。”姜华说完,起身收拾好桌上的饭盒,和方婕老黄一起离开了办公室。

方婕回到家,余波的心情已经平复,坐在沙发上整理相册。方婕一眼就看到茶几上放着两张泛黄的照片,正是被余波藏起来那两张在木屋前照的相片。

“嗯?余波,你不是说照片扔掉了吗?”方婕坐到余波身边,拿起照片。

“我那是骗你的。这两张照片,我怎么舍得扔掉。”

其中一张照片上,是两位慈祥的老人,老爷爷忠厚的笑着,老奶奶疼爱的抱着一个小男孩。

“这就是冯爷爷和安奶奶!”方婕看着照片上的老人说。

“嗯!”余波看向照片的目光,充满了尊敬和怀念。

“这是谁?”另一张照片上,是余波和另一个大一点的男孩。

“这是文哥,就是宋永文。”余波终于向方婕坦白。“这张照片,是我五岁生日的时候照的,那时文哥已经被送给楚家了。那天,文哥特意跑回来陪我过生日,安奶奶给我们准备了一大锅饺子,但是安奶奶和冯爷爷一个也没吃。”

“你和宋永文后来没联系过?”

“没有,过完生日不久,我就被送到剑河了。”

“你不是说六岁才被送走吗?”

“唉,说是五岁生日,其实并不是真的生日。我的生日,就是冯爷爷把我捡回来那天。我被送走的时候,应该六岁多了。”余波又浮现出淡淡的伤感。

“之后你们就一直没见面?”

“嗯!一直到钟宇明找到我,我才知道,文哥也来林城了。”

方婕不想余波再睹物伤人,轻轻把这两张照片放进相册。“早点休息吧!别再想了,明天我们还要回剑河呢!”

第二天,两人回剑河给余波的母亲烧了二七。离开剑河的时候,方婕叫余波先回林城,她在永山下车,还有事情要办。

余波清楚方婕想去永山干什么,顺从的答应方婕,先回了林城。谁知道,方婕在永山一待,就是整整两天。

第九十三节 熟悉的柜员

这两天,老黄在永山并没有见着方婕。老黄走访了很多建设巷的老街坊,都没有找到火灾那晚的任何线索。起火的时候,几近半夜,大多数人都睡了。

但是有几个街坊记得,当年有个叫解放的,就住在冯家外面的一间小木房里。起火的时候,还是解放喊的人。不过谁也不知道解放的下落。

就在老黄快要放弃寻找线索的时候,方婕的电话打了过来。

“黄哥,你在哪?”

“我在永山,方婕,是不是有线索了?”

“黄哥,我在回林城的路上,你也来林城吧,我们在姜华那碰头,见面有事跟你们说。”

“嗯!好,我马上出发。”

下午四点,老黄和方婕齐聚姜华的办公室。

“方婕,你那么急叫我过来,到底是查到什么证据了?”老黄一见方婕,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黄哥,你别急。你们说,如果能找到证人,证明庄筱萍起火前走出冯家,并证明第二天庄筱萍到银行把钱转走,能判定庄筱萍有为财纵火害命的嫌疑吗?”

“当然能判定她有嫌疑,不过要定罪的话,还需要更有力的证据。方婕,别卖关子。赶紧说,你找到证人了?”老黄既激动又着急。

“是啊,方姐,你快说吧!别掉胃口了!”

“我找到两个关键证人,一个是当年住在冯家旁边的解放……”

“你找到解放了?”老黄兴奋的打断方婕。

“黄队,解放是谁?”姜华不解的看着老黄和方婕。

“方婕不是说了吗,解放就是当年住在冯家旁边的解放!”老黄一急,有点混乱。

“唉,你别打岔,先听方婕说完。方婕,还有一个证人是谁?”老黄好奇的问道。

“呵呵,黄哥,另外一个证人,就是当年那家银行的……”

“银行?当时永山的银行就安装监控了?他们的监控居然保存了十多年?”方婕话没说完,又被姜华打断。

“你别急啊!谁说银行的监控了!我是说当年给庄筱萍办理转账的银行柜员!”

“柜员?他还记得十几年的事?”老黄有点不敢相信,银行每天的工作量那么大,十几年前的一桩普通业务,经办的柜员,还能记得清楚吗?

“呵呵!还真就记得清楚!”方婕露出得意的笑容。

“是怎么回事,你快给我们说说!”姜华急道。

“虽然转账是普通业务,但是当年在永山来说,那笔钱可是一个大数目。本人不在场的情况下,别人很难把账上的资金转出来。而且那笔钱,是冯朝中先把两百万美金的支票兑换了以后,才存进安秀云存折的。这种手续,我相信永山县的银行,一年也办不了几宗。”

老黄晗首同意方婕的观点,姜华也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

“我请冯建中给我发了一份委托授权书,请求银行协助,查询当年办理兑换业务的柜员,这个柜员叫胡兴丽,现在已经是那家银行的副行长。她还清楚的记得当年这张巨额美金支票。在她的帮助下,查询到两个月后,办理转账业务的另一位柜员肖艳群。肖艳群前年已经退休,胡兴丽带我去找到了肖艳群。”

“怎么样?肖艳群还记得办理转账的事吗?”老黄紧张的问道。

“记得!她记得很清楚!”

“不可能吧?十几年前的事了,肖艳群都退休了,还记得当年经手的业务?”姜华表现出质疑。

方婕莞尔一笑,“如果,肖艳群认识安秀云和庄筱萍呢?”

“她认识安秀云和庄筱萍?”老黄没想到事情竟会那么简单。

“对,肖艳群认识安秀云和庄筱萍。安秀云虽然平时存款金额很小,但是每次去银行存钱,几乎全是零钱,所以肖艳群对安秀云印象很深,后来听说安秀云和冯德全收养弃婴的事情以后,安秀云每次来,肖艳群都会优先给安秀云办理业务。”

“安秀云年纪大以后,都是庄筱萍替安秀云去银行办理业务。肖艳群知道她是安秀云的孙女。冯朝中那笔巨款转到安秀云的账户以后,庄筱萍还去取过一次钱。肖艳群看到存折余额的时候,吃了一惊,还问过庄筱萍,怎么存折上多了那么多钱。庄筱萍就把冯朝中的事跟肖艳群说了。还告诉肖艳群,安秀云腿脚不方便,以后都是她来替安秀云办业务。”

方婕这么一说,老黄和姜华马上就明白了庄筱萍的用意。

“但是银行工作人员那么多,庄筱萍怎么确认,火灾第二天,就是熟悉她的肖艳群上班呢?”姜华提出了疑问。

方婕摇了摇头,“我查了,当年永山这家银行,柜面工作人员只有三个,排班的规律是,每天两个柜员上班,一个休息,要想算出肖艳群哪天上班,非常容易!”

“就是说,庄筱萍是挑着她熟悉的肖艳群上班头一天晚上放火,她的心机也太深了。”姜华皱眉看着方婕。

“嗯,不仅心机深,而且心狠手辣!对自己的养母,都能狠下杀手。”老黄一脸恨意。

“火灾发生的第二天,庄筱萍带着存折和安秀云的身份证,到银行转账,当时肖艳群还不知道安秀云在火灾中丧生的事情。庄筱萍欺骗肖艳群,说安秀云决定把这笔钱还给冯朝中,需要把钱转到冯朝中的账户里,肖艳群发现那是一个匿名账户,还特意问过庄筱萍,但庄筱萍坚持那个账户就是冯朝中的账户。由于庄筱萍长期代替安秀云办理业务,肖艳群就相信了庄筱萍的话,帮她把钱转走了。”

“那肖艳群知道火灾的事以后,就一点没有怀疑过庄筱萍?”老黄对肖艳群的做法,很不认同。

“不,肖艳群怀疑过,她得知安秀云死于火灾以后,马上就向当时的主任汇报过,可是他们也一样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庄筱萍不是在安秀云的授意下,把钱转走的。当年的主任已经过世,当年他具体采取过什么措施,现在已经无从得知。但是这件事情,肖艳群印象十分深刻。”

老黄不满的“哼”了一声,“肖艳群这是违规操作,这种做法要是放到现在,绝对要受到严重的处分。”

“但是有一点,我还没查清楚。就是程雪究竟跟舒悦有没有关系!”方婕没理会老黄的不满,继续提出她的疑虑。

“程雪?”姜华对程雪不是很熟悉。

“你是怎么想的?”老黄想听听方婕的想法。

“我觉得应该有关系。程雪的父亲是独子,没有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程雪的大姨,早就过世。程雪离家出走的话,她只有舅舅金老三家可去。但是那个时候,金老三他们不在家。这个我跟山房村的蒋超核实过,他就住在金老三家下面的山洼。”

“而那个时候,正好是庄筱萍刚取得舒悦户籍证明的时候。我推测庄筱萍应该在平山镇或山房村呆了段时间,熟悉周围环境,以备今后别人的询问。如果那段时间,庄筱萍要是在平山镇或者山房村,偶遇来投奔舅舅的程雪,肯定担心程雪知道舒悦的事后,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你怀疑庄筱萍会杀人灭口?”姜华问道。

“嗯!程雪在庄筱萍失踪不到一个月内,也宣告失踪,十几年来渺无音讯。如果她还活着,肯定会跟家里联系。”

姜华想了一下,“如果真如你所说,庄筱萍和程雪在平山镇待过,一定有人见过她们。”

“对,平山镇很小,就那几条街。如果有生人在镇上待过,一定会有人注意。特别是两个大姑娘,十分惹眼。”

姜华一拍大腿,“好,我立即安排警力,到平山镇采证。”

第九十四节 妻子的身份

老黄跟着姜华去平山镇采证,还没传回消息,吴海波突然通知方婕,准予撤诉裁定书已经送达市法院,舒悦故意杀人案将维持原判,一个月后执刑。

方婕十分矛盾,舒悦是该死,但是她确实没有杀害蔡志辉和刘凌。可是现在他们手上掌握的证据,并不足以给舒悦定罪。自己究竟该怎么办?是保持缄默还是把舒悦被冤枉的事揭发出来?

如果帮舒悦摆脱了杀害蔡志辉和刘凌的罪名,又没有足够的证据起诉舒悦纵火杀人,难道就这样让舒悦逍遥法外吗?

凤凰度假村凶杀案,至今没有找出真凶,难道为了让舒悦无法逃脱,就一定要用另一桩案子冤枉舒悦吗?

这与方婕一贯坚持的法律精神,背道而驰。

可方婕还能怎么办,现在就算把舒悦被冤枉的事情说出来,最有说服力的证人李燕已不知去向。如果贸然揭露林伟翔钟宇明等人陷害舒悦的目的,他们会承认舒悦是被冤枉的吗?再说,也没有直接证据能证明这五位目击证人说谎。更没有证据证明,舒悦没有杀人。

从亲情出发,方婕也不想给自己的丈夫,扣上作伪证的帽子。方婕设身处地的站在余波的立场上想过,她虽不认同余波的做法,却能理解余波和钟宇明、林伟翔他们的心情。

从个人情感来说,方婕也不愿意看到舒悦逃脱法网,舒悦犯下这种丧尽天良的罪行,不能因为没有证据,就让罪犯逍遥法外。

考虑良久,方婕决定暂时保持缄默。如果姜华能找到足以给舒悦定罪的证据,就把对凤凰度假村凶杀案的所有怀疑全告诉姜华。

关于凤凰度假村凶杀案,有个问题方婕一直很好奇,既然舒悦被冤枉,那钟宇明他们,究竟是怎么知道舒悦没有杀人的?

方婕坐在办公桌前,呆呆的看着桌上的手机,犹豫良久,终于还是给钟宇明打了个电话。

钟宇明看到方婕的来电,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

“喂,方婕!”

“宇明哥,下午有空吗?”

“嗯,有空,方婕,有什么事吗?”

“宇明哥,我想,跟你们见个面!”方婕迟疑着说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我们?”钟宇明有些糊涂。

“对,你们!你,林伟翔,还有宋永文。”方婕没提余波的名字,她知道,如果林伟翔他们真的愿意见自己的话,余波一定也会在场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方婕没有催促,静静的拿着手机,等待钟宇明的答复。

钟宇明知道方婕想干什么,但是钟宇明拿不定主意,大家到底要不要一起跟方婕见面。他很清楚,方婕早已洞察了一切,但方婕并没有阻挡他们的计划。

“你……”钟宇明不知道该说什么。

“宇明哥,我只是想跟余波的朋友们见一面,以余波妻子的身份,跟大家见一面。”

钟宇明又顿住了,他有点弄不明白方婕这话的意思。

“宇明哥,下午六点,还是上次那家饭店,希望我们能像朋友那样见个面。”

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忙音,钟宇明纠结的看着桌上那半张照片,小雅,你告诉我,我们到底该不该去见面?

方婕提前订了房间,早早来到月红饭店。这是林城的一家私房菜馆,装修清雅,菜品精致。饭店房间不多,很清静。

时间已经到了六点,房间里还是只有方婕一个人。她没有给余波打电话,余波也没打电话问她什么时候下班。看着手机上的时间慢慢走到六点十分,方婕自嘲的笑了一下,站起来准备离开。

门外的走廊上,响起零落的脚步声,钟宇明出现在房间门口。看着鱼贯而入的林伟翔、宋永文,还有解放叔叔,方婕不可置信的愣住了。

余波最后一个走了进来,“大家坐吧!”余波安置好解放叔,像主人一样招呼大家。

“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爱人,方婕。方婕,这位是林哥,这位是文子哥,宇明哥就不用介绍了,这位是解放叔。松哥家里有事来不了。”

“哦!”方婕应了一声,有点没缓过劲来。

余波微笑着看了方婕一眼,“我去叫上菜!”

看着余波走出房间,方婕仿佛一下没了主心骨。一直期盼着能与林伟翔、宋永文和钟宇明坐下来聊聊,大家真的齐聚一堂的时候,方婕倒乱了阵脚。

“方婕,你想见的人,我都请来了。”钟宇明环视饭桌,目光最后定在方婕身上。

方婕收拾起紧张的心情,无意识的撩了一下并不凌乱的头发,“解放叔,林总,宋哥,宇明哥,你们好!……”

“方婕,和余波一样,叫我林哥吧!你不是说了,大家像朋友一样见个面,就不用拘束了。”林伟翔语气柔和,好似相交多年的大哥哥。

“好的,林哥,今天,我请宇明哥召集大家来,相信大家都能猜到是为什么。”

余波推门进房,静悄悄的坐回解放叔的旁边。

方婕看了余波一眼,继续说道:“安奶奶家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各位的关系,我也清楚。我跟宇明哥说了,今天是以余波妻子的身份,跟大家见面,今天在这不管说了什么,都只是朋友间的闲聊,所以,各位不用担心朋友之间的谈话,会传到外面去。所有的一切,只是为了满足我的好奇心而已。”

宋永文看了林伟翔一眼,又把目光转向余波,眼神犹疑不定。

林伟翔轻笑一声,“永文,别紧张,听弟妹的。”

“我没紧张!”宋永文嘀咕了一声。

房门响起敲门声,服务员开始上菜。

“余波,准备喝什么酒啊?今天我可想跟大家好好的喝几杯。“林伟翔爽朗的笑着,看向余波和方婕。

“是啊,余波,上次没有喝高兴,今天你可要好好陪我喝两杯。”钟宇明也附和道。

方婕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两瓶茅台,递给身旁的余波,“今天跟大伙见面,当然要好好喝一杯,余波,把酒开了,我给大家倒酒。”

服务员上好菜,方婕也给在座众人斟满了酒,“解放叔,林哥,宋哥,宇明哥,余波,今天大家难得聚在一起,我敬大家一杯!”方婕举杯干了杯中的酒。

林伟翔笑着的看了余波一眼,脸上有些赞赏之色。“大家干吧!弟妹都干了,我们几个当哥的,可不能扫了兴!”

一言不发的解放叔,也仰头干了杯里的酒。

一杯酒下肚,方婕胸中有些火辣辣的。“宇明哥,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宋永文又是一阵莫名的紧张,林伟翔不动声色的盯着面前的杯子,钟宇明看了默然不语的余波一眼,眼神中露出探询之意。

方婕没有等待钟宇明的回应,兀自问道:“我想,那天晚上,舒悦离开凤凰度假村酒店的时候,207号房间里的人,应该还活着吧?”

第九十五节 一切都是假设

没有人回答方婕的问题,众人沉默不语,房内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宋永文眼睛的余光不自觉的向两边瞟了一眼,林伟翔依旧看着方婕,但眉宇微皱。余波瞥了一眼发愣的钟宇明,垂头看着桌上未动的菜肴,手指无意识的拨弄着手中空杯。

解放叔面无表情的坐着,好像与这一切都没有关系。

方婕隐隐感到后悔,也许今天约他们见面,本就是个错误。包括余波在内,估计谁也不会主动谈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他们之所以会响应钟宇明的提议,到饭店来,只不过是想探探,方婕到底知道了多少!

“既然大家不想说,那我就来猜猜!”方婕无奈的笑笑,“大家看看猜的对不对。如果猜得不对,大家就一笑了之吧!”

众人还是没有说话,余波继续拨弄手中的空杯。宋永文和林伟翔,一脸狐疑。钟宇明的目光虽正对着方婕,但是眼神显得十分空洞。

“我想,舒悦离开酒店的时候,蔡志辉和刘凌还活着。”方婕平淡的说出自己的猜测。

林伟翔略感吃惊,宋永文满是惊疑。钟宇明没有反驳方婕,空洞的眼神逐渐把注意力放回方婕身上。

“舒悦在事发两个月前,就遭遇到不明危险,我想计划应该早就开始了。”方婕不经意的望向林伟翔,林伟翔不自在的避开了方婕的逼视。

“蔡志辉订房的信息,对酒店内部人员来说,并不是什么秘密。”方婕稍作停顿,宋永文下意识的放低了目光。

“207相邻那几个房间的客人,在那天同时入住酒店,当然是事先商量好的。为了让某人撇清关系,还特意安排了所谓的赠券。那两张赠券,更突出了入住酒店的偶然性。”

余波拨弄酒杯的手指停了下来。

“预订205号房间的人,根本就不会入住。让那个房间空着,一是不想外人听到207号房间的动静,二是故意留出一个空,让207号房间看上去不像被目击证人给包围,使布局更显自然。”

“舒悦早前在酒店与蔡志辉和刘凌闹过一次,场面十分混乱。案发那天,匿名短信告知舒悦蔡志辉的订房信息,就是希望舒悦到酒店再闹一次。狭小的房间里,再涌入几个不相干的劝解之人,场面一定更加混乱。如果趁乱要了舒悦的命,又让一切看起来像是意外,我想,蔡志辉肯定不会有异议!”

宋永文吃惊的微张着嘴,林伟翔的目光瞟向钟宇明。钟宇明徒然变色,表情怪异,五官竟有些扭曲。

方婕蒙对了,原定计划中,钟宇明就是动手的那个人。

“但是,动手的那个人迟到了。他上楼的时候,舒悦正从207号房间走出来。”

钟宇明面色发烫,他知道方婕说的是谁。

“那天,他和几个同事在泡温泉,我想,可能是同事耽搁了他的时间。”方婕猜测,钟宇明既然是主事之人,为什么要最后一个上楼?想来想去,唯一的解释,就是钟宇明当时,可能被同事耽搁了他上楼的时间。

余波惊奇的快速扫了方婕一眼,想不通方婕是怎么知道的。

其实说起来并不复杂,解放叔是钟宇明找到的,江河实业在解放叔入住养老院的第二个月,才开始资助解放叔的费用,之后宋永文开始看望解放叔,余波又是钟宇明联系上的。不难推测,钟宇明就是主事的总联络人。

而钟宇明这个主事人,那天是和同事相约去泡温泉,在关键时候迟到,肯定是被同行的同事拖住了时间。

“他与舒悦在楼道里擦肩而过的时候,也许蔡志辉正开门查看舒悦是否真的离开,也许房里传出刘凌向蔡志辉撒娇的哭泣声,总之,那个时候,蔡志辉和刘凌还活着。”

宋永文不服气的皱眉瞪着方婕,“你怎么能肯定那时候蔡志辉和刘凌还活着?”

方婕不由一笑,“如果他们当时已经死了,就不用冤枉舒悦杀人了。”

“谁说舒悦是冤枉的?”宋永文还有点不死心。

“如果舒悦真杀了人,就不用收买李燕了。”方婕不经意的瞥了一眼林伟翔。

宋永文还想狡辩:“谁收……”

“行了,永文,听她说。”林伟翔轻声制止了宋永文的狡辩。

“那我就说说那张染血的纸巾吧。舒悦丢掉纸巾的时间被提早了一分钟,她应该是走出207房门的同时,将纸巾扔在门边,然后随手摔关了房门,纸巾被关在了门内。所以李燕巡视楼道的时候,没有看见纸巾。”

钟宇明不禁动容,“你怎么知道纸巾没扔在楼道里?”

方婕又笑了,“因为那个时候蔡志辉和刘凌还活着,舒悦擦手的纸巾毫无用处,谁也不会去捡一张用过的纸巾。但李燕就不一样了,她巡视楼层的时候,要是看到楼道里有纸巾,一定会捡起来,放到垃圾桶去。可李燕没看到纸巾,说明纸巾没有丢在楼道上。”

宋永文茫然的看向钟宇明,显然没听懂方婕的意思。

“最后上楼的人,虽然看见舒悦扔掉纸巾,但是当时不可能想到纸巾可以利用。后来发现蔡志辉和刘凌的尸体,才想到舒悦擦手的纸巾,可以加以利用。当时正在气头上,舒悦也不会注意自己把擦手的纸巾扔哪了。”方婕耐心的解释道。

“舒悦进入电梯,唐元正好从李燕值班室走进楼道,电梯门缓缓关上,他看到了舒悦的背影,但楼道上没人。唐元穿过楼道准备返回楼下餐厅,李燕从值班室出来,刚好看到唐元走向楼道拐角。李燕巡视完楼道,回到值班室。”

钟宇明微微点头,默认了方婕的推测。

“几位住客迅速碰了个头,责问负责动手的人,迟到的原因。解释一番以后,大家准备回到各自的房间,却发现207的房门开着,蔡志辉和刘凌倒在血泊之中。可是谁也没有看到凶手!这简直是天赐良机,舒悦当晚拿过的那把水果刀,就插在刘凌的胸口,刀上有舒悦的指纹。只需隐瞒舒悦离开酒店时,蔡志辉和刘凌还活着的真相,向警察证实舒悦当晚与蔡志辉和刘凌发生过冲突,再稍微动点手脚,舒悦就会成为杀人嫌疑犯!”

“这比原先制定的计划,更加完美,舒悦将被送上法庭,被判处死刑!”

林伟翔、钟宇明、宋永文无比震惊,愕然相视。余波神经质的连连摇头,想向同伴表示,自己一直守口如瓶。

“舒悦擦手的纸巾当然要好好利用起来。把纸巾拿到刘凌身下的血泊中,染上刘凌的血迹,然后放到警察能够找到的地方。熟悉酒店操作的人,当然很清楚什么时候把纸巾,放到垃圾桶里更合适。”方婕暗示性的看了宋永文一眼。

“蔡志辉放在床边的手包里,有舒悦家的钥匙。于是,舒悦家被盗了,房门没有任何被撬痕迹。偷走舒悦的外衣,让警方误认为舒悦想销毁作案证据,拿走手机,拖延警方调查。”

“天亮之前,钥匙送了回来。这时,目击证人的口供已经商量好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就连舒悦自己当晚没有注意到的细节,都被五位目击证人,顺畅的联系起来。这套无懈可击的证词,真实到舒悦无力反驳。”

“我们只是说出了我们看到的,再说,那天晚上,也没有人离开过酒店。”宋永文还在幻想着推翻方婕的推测。

“不用离开酒店,只要把钥匙从窗户扔给外面的强哥,或是别的什么人就行了。通过餐厅二楼包厢那条通道,也能方便的把钥匙送回来不是吗?”

宋永文彻底说不出话来,当晚的情形,方婕就像亲眼看到一样。

解放叔喉头动了动,最终没有开口。林伟翔发现自己看走眼了,方婕比他想象的更难以对付。

余波表情复杂的看着自己的妻子。

钟宇明脸色苍白,痛苦而落寞的吐出几个字来:“这一切都是假设,你没有证据……!”

第九十六节 罪人

方婕重重的舒了一口气,“对,我没有证据!这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测。真凶现在已经不重要了!至于舒悦,我想她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余波欣喜的看着方婕,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钟宇明当场愣在,没反应过来方婕究竟是什么意思。

宋永文惊疑不定的望向林伟翔,林伟翔却皱眉轻轻点了下头。

只有解放叔,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阿寿,倒酒!”。

余波闻声赶紧斟酒,解放叔摸索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钟宇明见状,仿佛明白了什么,拿起酒瓶,依次给大家倒满酒。

“方婕,谢谢!”钟宇明举杯,林伟翔、宋永文也抬起了杯子。

余波欣慰的碰了一下方婕的杯子,柔声说道:“谢谢!”

方婕心情矛盾的看着众人良久,最后默默的抬起酒杯。

几天后,姜华和老黄回到林城,立即把方婕叫到刑侦队。

“黄哥,姜华,怎么样?找到证据了吗?”走进姜华办公室,方婕着急的问道。

姜华失落的摇摇头,“确实有人见过庄筱萍,也有人见过程雪,但没有人见到她们在一起。她们相隔十几天出现在平山镇,没有人注意到她们是什么时候离开平山镇的。”

“那就没有一点办法了吗?”方婕失望的看向老黄。

“没有,除非找到庄筱萍纵火的确凿证据,或目击证人。”老黄无奈的说道。

方婕脑中倏然跃出庄筱萍走出木屋,解放叔侧耳倾听,木屋燃起熊熊大火的画面。但方婕明白,解放叔只能证实庄筱萍在起火前离开木屋,证实不了庄筱萍纵火。

方婕暗自庆幸,她早就考虑到了这样的结果。

姜华一脸严肃的坐到方婕面前,“方婕,听说你查过林伟翔、宋永文和傅昆?”

方婕一愣,看向老黄。老黄正色与方婕对视着,和姜华一样迫切的想知道方婕调查这几个目击证人的真实原因。

“嗯,我对他们很好奇。”

“好奇?”姜华不解。

“对,好奇。林伟翔从不接受媒体采访,行事十分低调,我总觉得林伟翔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凶杀案中。”这是方婕早就想好的。

“那宋永文呢?”老黄对宋永文印象深刻,后者和林伟翔是邻居。

“上庭作证的时候,我感觉宋永文和林伟翔好像认识。所以我才托黄哥查一下他们。”

“好像认识?”开庭那天,姜华有事没去法庭,不知道当时的状况。

“是啊!我见宋永文对林伟翔点了下头,不过林伟翔好像没有理他。”方婕认真的说着她的理由。

“你就为这个查宋永文?”姜华觉得方婕的理由太儿戏了。

“是啊。”

“那傅昆呢?”姜华想听听,方婕还有什么理由。

“傅昆和宋永文一样,都是永山口音啊!他们是老乡,万一认识呢?”

“那到底认识吗?”姜华开始有点不耐烦了。

“应该不认识。傅昆家住兴民路,是永山机械厂的。宋永文在林伟翔家隔壁住了几年,搬到凤和路去了。”

“那林伟翔和宋永文认识吗?”姜华这次是问老黄。

“我认为不认识,我问过建设巷的老人,宋永文是孤儿,被建设巷2号的冯德全夫妇收养,五岁多的时候就送人了。那时林伟翔12岁,就算当时在一起玩过,那么多年没见面,应该没什么印象。”

老黄查过宋永文的户籍资料,宋永文78年就迁出建设巷,五岁多的孩子,对当年的邻居,能有多少印象!

姜华最近因为舒悦的案子,被方婕弄得焦头烂额。方婕一再质疑舒悦的案子,又拿不出证据来,这让姜华很是头痛。

“方婕,你对舒悦的案子是不是还有疑虑?”

方婕不好意思的摇摇头,“没有了。”

“黄队,你那边是什么意见?”姜华又问老黄。

“我?我能有什么意见。除了能确定舒悦就是庄筱萍,什么也做不了。舒悦现在已经是死刑犯,就算真查出什么来,还能让舒悦再多死一次吗?”老黄自嘲的笑道,“只可惜那笔钱追不回来了。”

老黄说的也是实情,如果确定庄筱萍失踪,安秀云那笔巨款的合法继承人,就是远在美国的冯建中。但现在庄筱萍没失踪,就算她欺骗银行职员,违规转移巨款又怎么样,庄筱萍本就是那笔巨款的合法继承人。

再说,化身舒悦的庄筱萍,已经留下遗嘱,将家产全部捐给福利机构,这和老黄把钱追回来,再由冯建中捐给福利机构,还不是一样的结果。

吴海波办好舒悦遗产的捐赠事宜,最后一次到看守所见了舒悦。

当舒悦带着脚镣手铐走进接见室,看见只有吴海波一个人时,表情略显失望。

此时的舒悦更加憔悴,头发凌乱,面色惨白,深深凹进眼眶的双眼,再也看不到昔日美女富豪的风采。

“你那个,助手没来?”舒悦毫不在乎的推开吴海波递过来的捐赠文件,声音嘶哑的问了一句。

“你说方婕?没来。”吴海波觉得舒悦有点奇怪。

“哦!”舒悦失神的看了看气窗外的天空。

吴海波收拾好文件,准备招呼狱警开门。

“吴律师!”舒悦喊住吴海波。

“什么事?”

“你,帮我,带句话,给方婕。”舒悦嘶哑的声音,断断续续。

“什么话?”吴海波诧异的看着舒悦。

舒悦凝神想了半响,无力的摇了摇头,“算了,你走吧。”她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话要跟方婕说。

低头看着脚镣和手铐,舒悦知道,这怪不得方婕。要怪,只能怪自己选错了路!

就算没有方婕的出现,这一天也迟早会来。自从半年前,在街上看到那个乞丐,舒悦就隐隐感到不安,她十分害怕那个乞丐会毁掉她的生活。

乞丐虽然早已变了模样,可那双空洞的眼睛,让舒悦一眼就认出,那就是当年的解放叔。

舒悦并不知道,她放火那晚,解放叔就在隔壁的小房子里,清清楚楚的听到她离开冯家的脚步声。舒悦已经隐姓埋名改头换面,可她依然很害怕解放叔。因为她丧心病狂的害死了含辛茹苦把她抚育成人的安奶奶!她看见任何跟冯家有关系的人,都会提心吊胆,异常害怕。

舒悦曾经天真的认为,她把一切都安排得天衣无缝,这辈子,再也没有任何人能洞悉她的过去。但是解放叔和林伟翔的出现,让她的信心动摇了。

那天上庭,看见林伟翔,舒悦已经猜到那些人为什么要冤枉她。但是她什么都不能说,也不敢说!

当方婕说出庄筱萍那个名字的时候,舒悦知道自己完了。她绝望的撤回上诉,选择认罪。她不愿意方婕挖出庄筱萍肮脏的过去。

只因,她本就是不可饶恕的罪人。

(第一卷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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