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深,晚风浮动,冷的叫人心寒,翟筱聪为自己披上一件斗篷,独自踩在相府的一块大石上伴着夜风观望星辰。
有那么一颗星大而闪烁不定,它叫做天煞孤星。翟筱聪突然冷笑,为他曾今说过的话感到好笑。
不是说只要他死了,天上的星就跟着陨落吗?
今早刘秉忠上朝,听到了这则噩耗,大家都在为抬回的尸首感到惋惜与扼腕,曾经他所向披靡。
如今却躺在冰冷棺材里。
战死在沙场吗?真的好风光,因为他的事情,全国要悼哀三日,而宁太羿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时间跟皇帝呈报他们的婚事,对她真是好事一桩。
好事吗?难道这样的消息对于她不是一种讽刺?她要出嫁了,可他却死了!他死了!
历史上没有过多的记录他的任何事,原因也许就是因为他死的太早吧,英年早逝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并没有什么可值得炫耀的,千算万算也没想过,这场史上有名的战役竟然就是他最后一次的战场。
要哭吗?悲痛她的初恋,说来也特别,她的初恋送给了一个古代人,更讽刺的是他还是比自己早一步的死掉了。
“班赛澈。你真死了?”她对天空轻轻问道,回答的确是空虚。
好悲惨的结局,原本该是她跟他手牵着手,恋恋不舍的被时空冷酷的拆散才对,如今却是天人永隔的分别。
她耸耸肩,感叹自己的情路悲惨。
哎,还有什么可值得留念的,颈上的引导装置细微的发出了声响,似乎是在倒计时,她知道自己的时日也不多了。
这就是历史,注定好一切的发展,不容你多参与一刻。
她的心杂乱无序,竟然没有丝毫回家的兴奋,反是换成了一段怅然。
不想走,她舍不得离开,可是不离开,她一点留下的价值也没有了,班赛澈以死,她从此没有挂念的人在这个世上了。
翟筱聪苦笑,发现从古至今,她活着都不是为了别人,总是孤零零的。笑红尘多情存于世间,悲旧情冷酷流落是非。
她何去何从?
有刘秉忠这个爹真好,送葬的队伍浩浩荡荡的一路沿街送行,而翟筱聪跟着刘秉忠乘轿在前,受皇帝的委任,主持这场葬礼。
她一身素衣,虽然刘秉忠并不希望她也来,但是翟筱聪坚持说要送这位“英雄”,无奈抵不过她的纠缠,刘秉忠只好点头答应。
手中攥着手帕,她已经湿润了整张,双眼哭的通红。如不是头上黑纱遮盖,恐怕会引来很多人的非议。
大队皱着哀乐,满街的人低头默默的相送这位保家卫国的英雄人物,那天他仅穿了件白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
该死的,你就这么死了吗?!真的这么死了吗?
翟筱聪眼见着那红木制的棺木即将入土,她的心简直纠结在了一起,为什么连最后一面都不让她见到呢,就这么走了,他真的瞑目吗?
“呜呜……”她仍记得那天他狠心的烧掉她的楼阁,从此两人恩断欲绝,可是为什么她的心这么的难过,恨不得随着他就这么离开算了。
她恨不了他,她知道自己已经无可救药的爱上了这个漂亮的男人。
“小聪?”刘秉忠听到黑纱下翟筱聪的啜泣声,纳闷的侧头看她。
“爹,那里面躺着的真是班赛澈吗?”翟筱聪哽咽的抽泣,鼻声浓重。
“是吧,我并没有亲眼看到里面躺着的人,但是他的手下亲自带回国的,应该不会错。”不过里面的人已经因为着火烧的面目全非了,谁还能分辨出来。若不是他的亲信亲自分辨,恐怕谁也不会知道那具焦尸会是他。
00,翟筱聪以为她老爹是看到本人了,闹半天他也没见到。那么那天他回来跟她说这件事时怎么一脸好像见到他死的很惨的样子似得,他这不是谎报军情吗?
“爹,我能去见见他最后一眼吗?”她有点怀疑里面躺着的人了,电视上不是常这么演吗?搞半天死的不是他们认识的那个人。
“胡闹,棺木都钉死了,人就要入土为安,你竟还敢妄想要开棺!”她以为这是在游戏,说怎么地就怎么地?
“爹,我是为了要验明他的身份,我总觉得里面躺着的人不是班赛澈!”她情绪激动,哪怕是一场空欢喜,她都愿意抱着最后的一丝奇迹。
“你认识他吗?别在这异想天开,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可能验明他的身份,何况皇帝已经证实他的身份过。”刘秉忠真的好后悔带她来,见她这般胡闹,真怕会搞出什么严重的后果来。
“我认识他!我曾经差点就嫁给他了!”翟筱聪一激动,瞎编了一个理由。
刘秉忠瞪眼,有几秒钟没办法吸收她的话,等回过神来,心里却默默对她有了模糊的印象,“你该不会就是他曾飞鸽传书回来禀告皇帝要赐婚的那个女人吧?”他依稀记得她的名字很逗,摘小葱,不对,那不就是翟筱聪的名字!
“他曾经飞鸽传书要求皇帝赐婚?”她怎么从来就不知道这事?“是什么时候?”
“他刚好要行军到高句丽了。”刘秉忠板起脸,现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如果真的是她的话,那么她现在的身份就是班赛澈的未来世子妃。
“那时候我跟他开玩笑说等回到大都会亲自跟皇帝说要……他为我们赐婚,他说叫我先做……侧妃,我不依,心里想着怎么爬上正妃的位置……”她想起了那时候因为这个她还很不开心的嚷着非要忽必烈将她扶正。没想到他却真的把这件事当了真,那时她只是信口开河无心的跟他开玩笑。
“可是皇帝已经将你封为世子妃了。”这件事诏书都写好了,可是皇帝说等班赛澈大获全胜的时候再亲自颁发给他,没想到再次见面却已经是天人永隔。
“此事当真?!”她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她已经可以算是他的妻了。
“当不当真也没用了,他人已死,诏书还未颁发,也就是说诏书现在成了废纸一张。”而翟晓聪的未婚夫也只能是宁太羿。
“不……我不相信他死了,我要开棺验尸!”翟晓聪既然知道了这么大的一件事,心里就更不能平静下来,她一定要亲眼验证棺材里躺着的人的身份。
“翟筱聪,休怪老夫不念父女之情,如果你今天非要开棺验尸,老夫就亲自押你进天牢!”这种逆天而行的事情他绝对不允许她乱来。
“爹,女儿求你……”翟筱聪普通一声竟跪倒在地,就算是要她死,她也在所不辞!
现在她只有一个念头,里面躺着的绝对不是他!
“小聪!你这是在为难我……”刘秉忠见状,心里抹上一抹不舍与心疼,向来那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今日却变得这般不堪一击,他于心不忍。
“爹,求您了,只要您让我开棺验尸,今后您叫女儿做什么我都不会有怨言。”反正到时候她走了他也拿她没办法。
“你……”哎,真是败给她了,感情的力量真的很伟大。“好吧……可是就算开棺,你也不会验尸啊。”一旦误了时辰会对死者不敬的。
“我就是学医的,验尸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她可是俘虏的医学专家,她仅仅是中医学科的天才,外科也很有权威。
“你是学医的?”刘秉忠苦笑,今天可算是见识到这位深藏不露的小丫头真实身份了,没想到她掩藏的这么好。
“额,爹,请您给我一炷香的时间,我很快就可以查明他的身份。”得到刘秉忠的允许,她欣慰的笑逐颜开。
“不用了,里面躺着的人根本就不是世子爷!”一道低沉的噪音插进来,惊讶地引来翟筱聪和刘秉忠的注意。
两个人同时回头,看到身后手持纸扇一身黄袍的清秀男子。
翟筱聪惊呼,认出了来人:“原来你也在啊,好久不见了,杜、千、里。”她口气不悦,但是对于他的话心里好似一颗大石落了地。
“的确好久不见了,翟小姐,不过我听闻你的真实身份是丞相的女儿,这点倒是真让杜某人感到意外,我想这消息若是让世子爷听到会很开心吧。”至少她真的是自己人。
“哼,他会开心?我看他巴不得把我烧死吧?”翟筱聪没好气的斜睨他一眼,言不由衷地跟杜千里赌气。
“可你不还是好好的站在这里?”杜千里轻笑,看来他还是找到了翟筱聪。这么说来班赛澈就有救了。
她没死,班赛澈绝不会亡。
“你还有脸说……”
“小聪,你怎么可以这等口气跟杜军师说话!”刘秉忠斥责她,可他更好奇为什么杜千里这个时候才站出来公布实情。
“呵呵,没关系的刘丞相,现在我可是有求于她。”杜千里朝刘秉忠拱手作揖,眼里满是无奈。
“你求她?她能做什么?”刘秉忠瞪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看向翟筱聪。
“对啊,你求我做什么?”他不是无所不能,还能有求于她?
“小聪,难道你不好奇为什么我现在才来,而送世子爷‘尸体’回来的人又是谁?”杜千里板起脸,一本正经的问。
“爹,是谁?”她也不废那脑筋,直接问刘秉忠。
“是……是茭钰将军。”他立刻想起这个人来。
“是茭钰?!”那么为什么他会不知道里面躺着的人是不是班赛澈?!他可是跟班赛澈出生入死很久的人啊。
“对啊,所以你也很惊讶吧。”杜千里扯开衣襟,背着他俩,让他们看清事实。
“你做什么?!”刘秉忠跟翟筱聪一起怪叫,以为这家伙要耍流氓。
“——|||看看我的背不就知道我要做什么了?”他将裸背暴露在冷空气里,让真相呈现在众人眼前。
“杜千里!谁伤了你?”这是刀伤,而且看起来才刚刚愈合,上面的伤口还有些发炎。
“你说是谁?”他苦笑,转头看着翟筱聪。
“……”她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他要这么做,心里也惶恐起来。
“是茭钰?”刘秉忠立刻知道这里面的帷幕了。
“杜千里,跟我把话说明白!”她不懂,为何茭钰要如此残忍的做出这等事来。
“刘丞相,请您停止此刻的丧礼,随我回朝向皇上禀明一切!”刘秉忠束好衣带,单膝跪地,拱手向刘秉忠请示。
“这……可是我不能光凭你的片面之言就私自停止葬礼。”他无凭无据怎么可以违抗圣旨。
“所以,我想借用小聪的能力,将真相呈现给皇帝看!将茭钰这个叛徒揪出来!”杜千里第一次脸上呈现如此的愤怒神色,现在能帮世子爷讨回公道的就只有刘丞相跟翟筱聪了。
“杜千里,班赛澈人在哪?他又怎么样了?”现在翟筱聪最担心的是这件事。
“他伤的很重,可是现在还算安全,高丽公主已经带着大批高丽军护送世子爷回国。”虽然杜千里不想在她面前提起高丽公主的事,但是高丽公主对世子爷情深意重,恐怕连班赛澈都不能再拒绝这门婚事了。
“可是……我们家小聪真的能……”刘秉忠毕竟不清楚翟筱聪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丞相大人,这点你无须担心,翟姑娘她……哦,现在应该说是刘小姐,她曾经连病入膏肓的北条时宗都可以救活,所以一定可以证实现在躺在棺木里的人真正的身份。”杜千里随班赛澈去琉球的时候就应经知道了她的能耐,自然对她的实力很信任。
“小聪,为爹的真不知道你这么了不起。”他真不知道他这个干女儿竟然还能将敌国的相模守给治好了,这事要是给忽必烈知道,直接劈成两半算了。
“刘丞相,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看我们还是先回朝跟皇帝禀奏吧!”时间紧迫,杜千里可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杜千里,跟我立刻去验尸!”翟筱聪心里其实是负责的,听到他没死的消息她比谁都开心,可知道他跟高丽公主还在一起,她的心又凉了半截,但是这样的结果更好,至少她可以安心的走。
“好。”杜千里随即跟上,没有片刻的怠慢。
“岂有此理!”诺大的宫廷,高高的龙椅上,忽必烈怒不可遏的在发威。
“结果就是这样,这人根本不是班赛澈,请皇帝定夺。”清洗过染血的双手,翟晓聪再三确认这具焦尸不是班赛澈本人。
“很好,将茭钰给朕抓起来,朕到要为班世子讨回个公道!”差点就酿成大错,万一班赛澈真的回来,那么他这个做皇帝的要怎么跟百姓交代!
“皇上圣明!”事情的真像已公布于世,没有谁再敢质疑。
可是翟筱聪并没有那么开心,因为她始终都不懂,茭钰为何要背叛班赛澈,毕竟他曾誓死效忠在班赛澈的身边。
很快茭钰遍缉拿归案,他没有任何反抗,好像早就知道事情会这样般,只是他千算万算也没料到,杜千里没有死,反而撑回大都揭发了他。
翟筱聪也是透过关系混进了天牢里,她心里始终都为这件事耿耿于怀,非要亲自问个清楚。
死牢里,茭钰两眼空洞,他一心想陷害班赛澈战死在沙场,希望这件事可以传到翟筱聪耳里后叫她死心,但是他没料到自己会找不到他的尸首,只好设计拿一具焦尸顶替,反正他的动机很简单,就是为了得到小聪。
但是杜千里会是自己的绊脚石,索性他起了杀念,将他致死。可惜杜千里命不该绝,反而找到了翟筱聪,将实情揭穿。
“你疯了吗?为什么要骗皇上说他死了?”幽暗的地牢里,翟筱聪的声音冷淡的响起,牵起茭钰的心。
他惊讶的抬头,看到壁火影射在她娇小的身上。
他狼狈的苦笑,没想到她还愿意见自己。
“我希望你把心转移到我的身上。”只有他死,她才能够死心塌地的回到他身边。
“你疯了吗?我都说过我们不可能了!”就为了这个念头,他竟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来。这个人的脑袋里到底塞了什么进去。
“为什么不可能,我这么的爱你,你凭什么不爱我?!”他起身,冲到木栏前,愤怒的看向她。
翟筱聪趁着脸,骂他:“你疯了,我有什么值得你这么做的,你本可以好好的呆在他身边当一名英雄!”为了她这个快要走的人,真的一点都不值。
“我说了我爱你,我要你在我身边!”他也跟着大吼,他早就想透了,翟筱聪的心里只有班赛澈,所以他只能杀了他才能夺回自己的爱。
“我不爱你,我爱的人是班赛澈!”若不是茭钰激怒她,恐怕她一辈子也不会将这句话说出口。
“不……你不要爱他,他是天撒孤星,给不了你幸福。”茭钰死命的抓住木栏,心里满是痛苦,无法沉淀。
“茭钰,你是笨蛋,我就算爱上你也不可能跟你相守到老的,我就要回到我的地方了,我就要离开你们了。”她好像越来越爱哭了,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下来。
真是造化弄人啊……
“你到底是从哪来?”他必须知道她的苦衷才肯死心。
“茭钰,是我不该来这里,是我害了你……”她哭的伤心,为自己无心的伤害他而自责。
“你说啊,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他焦急的想知道答案,他怀疑这只是她为了敷衍他而瞎掰的理由。
“她是千年以后的人,她不属于这个世界。”宁太羿来了,他尾随着她而来,但是他也没想到他会听到她亲口说出自己爱的人是谁,更没想到她会回到自己的世界去。
她诧异地扭过头,不懂为什么他会知道。
“小聪,你告诉我,你真的会回到原来的世界吗?”宁太羿的脸色跟茭钰没有两样,他们都是爱着她的人,都不想听到她说要回去的话。
翟筱聪知道事情没有办法在隐瞒下去了,于是她只能绝望的点头,将心里的秘密告诉给他们听,她是祸水,害了无辜的人。
茭钰死心了,但他没有后悔自己爱过她,如果再来一次,他依然会这样做。
宁太羿说会向皇帝求情,他答应小聪会救茭钰出来,至少不会让他被处死。茭钰的心不坏,虽然他做的事情不值得原谅,但是爱情是无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