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德言亲眼看到妻子被隋兵掳去,恐是凶多吉少。但是万一被人搭救呢?自己不就是遇到了林言老爹父女这样的好人吗!如果妻子还在人世,一定要与她重圆。但是怎样去寻访呢?逢人便问,自然不可能。在这里坐等,一个荒野之地,又怎能把她等来呢?想来想去,还是应该到人物荟萃之地去寻访为好,因为人多,可能碰到故人旧人,多少能探听一些消息,人物荟萃之地,要数故都建业了。于是他决意先去建业,一则寻访妻子,二则也去看看故园。决心既下,他就向越女和林言老爹告别。说他要到建业去访旧友,如若访到,可能就在他乡谋生,如若寻访不到,也可能回来,几个月来,承老爹和小妹收养、照料,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唯有纳头拜谢了,林言父女不好强留。他们相处数月,一旦分离。都有一种依依惜别之情,徐德言流泪登程,林言父女也含泪相送。
动乱的刀兵之祸已过,一路之上比当日逃难之时安静多了。徐德言来到建业,看到经过兵灾洗劫过的故都,满目萧条,破烂不堪,甚是伤感。当地从故居——当日的驸马府前经过时,看到驻扎的都是隋兵,真是时过境迁,物更人非,心头别是一番滋味。他找一个下等客店住下。第二天,正月十五元宵节,一清早就上了街,往最热闹的地方串游。怎奈刀兵刚息,游人不多,他四下观望,只想遇上故友旧交,好打听妻子的下落。怎奈巡游半日,连一个故友也未遇上,想必他们也是像避开瘟疫一样远远地避开了这令人伤心落泪之地。快到中午时。迎面见到几顶官轿过来,前有旗牌、校尉开道,好不威风。行人纷纷避往街道两侧,前面几顶官轿内坐的是隋朝的新贵,后面的官轿内坐的是广陈的叛臣,一个个满脸谄笑,洋洋自得,真不知人间还有羞耻事。徐德言无心观看,继续前行。他想,白天没有所获,或许晚上观灯之时有吧。于是他早早来到灯市。今年灯也冷落,人也稀疏。细细观察,也未见到一个熟悉的面孔。夜阑人静时,不得不回到客店。他暗自思量:留在建业,不但音信渺茫,还怕被人认出,他这个亡陈的太子舍人,一旦被人发现,大祸又将临头。不留正建业,又到何处安身?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回到林言老爹处才是。一来可报他们父女救命之恩,二来这个落脚之处离建业不远,便于日后寻找,于是付了店钱,出了店门,正要出城之时,忽见前面行人拥挤,人头攒动。徐德言被人挤到道旁。只见前面的人踮脚引颈向道中观看。他也把脚踮起来。只见中间走来一队骑伍,后面有一辆彩车,帐幕随风轻轻飘扬,不知里面坐的又是位什么贵人。彩车近前,一阵风吹过,将彩车一侧的帐幕掀卷起来。徐德言往彩车内一看,不禁目瞪口呆。原来里面坐着一位丽人,面貌酷似妻子,只是颜面略显消瘦、淡雅。他几乎张口喊了出来。可是帐幕随即垂落下去,他想追上前去,伴着彩车走上一程,但人拥人,启步难艰,眼看彩车辚辚面去。徐德言像痴人一般,呆立路旁。直到后面的人推着他往前行走,他才慢慢醒了过来。这时彩车已经没有踪影。他想,彩车之内的丽人怎会是他的妻子呢?兴许是由于思妻心切,出现幻觉了吧?他一直沉在痴迷之中,向林言老爹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