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郎爷的女儿、儿子都在市里居住、工作,郎爷的老伴时常去市里女儿、儿子家轮番居住,为的是照顾孙子及外孙。女儿、儿子的住房都是郎爷出资购置的。那些年买房便宜,二十万就能买两室一厅。老伴的意思光给儿子买,女儿毕竟已出嫁了。可郎爷不干,说:“你别跟我来那套离根愣,你心里怎么想的我知道,女儿虽非我亲生,可咱俩既已搭了伙,我就得拿女儿当亲的一样,更何况我这岁数留那么多钱有什么用?”
老伴听了,感动得直掉眼泪。
没几年的工夫,女儿、儿子的住房已升值过百万了。
老伴特佩服郎爷的好心肠,更敬佩郎爷具备的超前意识。
老伴到市里轮番照顾孙子及外孙,但是每月都回来几天陪郎爷,毕竟郎爷已是年过古稀之年了。
女儿、女婿、儿子、儿媳都很孝顺,每次开车回来,大包小包的土特产没少给老父亲往家带,每次郎爷都劝说孩子们,有什么好东西你们别光顾了往家带,你们该改善就改善,我平常一个人吃不了多少,就是别亏了我的孙子外孙,隔辈人长的白白胖胖我就美着呢!
女儿、儿子曾多次劝说郎爷:“爸,您年龄大了,该去市里享享清福了,在市里花园遛早,市里的环境好极了。再说啦,不光我妈不放心,我们也惦记呀!一家和和美美天天聚面多好呀!”
儿女的孝心郎爷明白,可郎爷的心思老伴更了解,郎爷不太习惯市里的生活习惯,在农村待了大半辈子,更舍不下的是上了年纪对家乡的那份“恋家”的心结,更何况老宅里还有郎爷的倍加心爱的老古董?
郎爷早晚就在村外闲遛,中午饭后总爱沏上壶好茶,坐在他那好几百年的老黄花梨的大圈椅上,晃动着他那特有的大长脑袋,半眯着眼。半导体里正唱着京剧,偶尔还字正腔圆地跟着哼上两句:“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
嘭嘭嘭……传来了敲门声。
郎爷睁开眼,准是外人,因为老伴或孩子回来总是提前打电话告知一下,这么大劲敲门一准儿是外人。
郎爷站起身,打开门,见是本村的村长领着一个不认识的外乡人。
村长很是热情地介绍着:“这位就是您想见的郎爷!”村长一指来人:“这位是电动车行业的龙头老大,黄老板!”
还没等郎爷反应过来,黄老板一双肉乎乎的大手伸了过来:“久仰、久仰,黄某早就听说过您的大名了。”
郎爷客气地将客人让进屋内,落座。村长介绍道:“郎爷,这位黄老板对您早有耳闻,千里迢迢从广州赶来,黄老板不但企业干得好,对老古董也很着迷,以后您老二位好好切磋切磋吧!”
郎爷这把年龄了,场面上的事情见得多了。
郎爷沏上茶,麻利冲上两杯,放在桌上,很客气地让道:“远道而来,二位请用茶!”
村长捏起小杯饮了一口说:“行啊,郎爷,今非昔比了,简直赶上神仙的日子了。”
“一般般吧,还过得去!”郎爷很谦逊,但流露出对村长的一丝不满。
再着那位黄老板,轻轻呷了一小口,而后捏杯子的右手举在眼前对郎爷说道:“郎爷,黄某走南闯北几十年,享受如此高级别的礼遇还是第一次,多谢郎爷了。”
“哪呀,老农的茶叶不过是六元一两的普通茶而已,不必客气,您是客人,请用请用。”
村长坐在一旁,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村长了解黄老板,黄老板非一般的商人,其公司下属子公司就有十几个,生意已做到了国外,就是咱们市中心的城中城也乃黄老板承包。西湖龙井家常便饭,郎爷的茶今天怎么就特殊了?
黄老板站起身,小心地将杯子放在桌上:“郎爷,黄某虽然初次来访,但本人十几年在天津的生意从未中断过,市里有几套住房,家虽然在广州,但每年有一半的时光是从天津度过的,故此天津及周边的一些古董行家部分有过交往,其中有一位宫爷,您是否认得?”
郎爷眼睛一亮:“认得认得,好几年未见面了,听说脑袋出了问题了。”
“对的,对的,宫爷患了脑梗,虽然抢救及时保住了性命,但已瘫痪在床,讲话也含糊不清,儿女都很孝顺,受洋罪可没人能替得了啊。”黄老板一席话,郎爷不禁想起了宫爷。
宫爷不姓宫,宫爷的老家在河北安新。闹日本那年,宫爷的父亲参加了雁翎队,有一次奉命带领一班战士护送二七支队魏大光首长过境,当护送任务完成返回途中与日军一个中队遭遇,十几只短枪哪挡得住日军一个中队轻重机枪的火力,宫爷的父亲与另一名战士留下拖住日军,其余战士安全转移,而宫爷的父亲和另一名战士不幸阵亡。
宫爷的大伯为留住兄弟的这棵独苗儿,带宫爷一路讨饭来到杨柳青。大伯在宫姓的一个商号谋了“车把式”的活计,不到半年,大伯突然患伤寒不治而亡。可怜的宫爷当时不满八岁,一时只知嚎啕大哭,不知所措,所幸宫姓这家商号心肠不坏,将大伯发丧,并将不懂世事的宫爷收为养子,自从宫爷将本姓改为姓宫……
想起宫爷,郎爷特伤心:“唉,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几十年光景,都转眼即逝呀!”郎爷伤感道。
“可不是嘛,所以,人生在世该挣就挣,该享受就享受,到了颠不动爬不动的时候,再多的钱也花不了啦,是不是这个理啦?”
“有道理!”郎爷答道。
“郎爷,黄某斗胆提个请求,您能否赏脸找个酒店坐坐?”黄老板的意识是想宴请郎爷。
“不必了,老农这岁数了,牙也不行了,不去那种地方了。再说老农每天有睡午觉的习惯。”
“那好的,咱改日再会。”黄老板明白——主人该休息了。
黄老板站起身,腰微弯握着郎爷的手:“今天打扰您了,晚辈改日再来拜访!”
村长和黄老板坐在轿车上,不解的问到:“黄总,您这些年走南闯北什么好茶没见过?今天郎爷的茶好在哪了?”
“我说的不是茶有多好,好的是那两只杯子!”
“噢。”村长想起来了,杯子上有一对老夫妻的照片,且有一行小字:纪念哈同先生、咖玲夫人百三十零合庆纪念字样,杯子的底部有红款“听松斋”。
“很值钱吗?”村长问。
“百八十年的老东西了,钱倒不是很贵,但换辆天津产的‘夏利’没问题!”
“呦,看来这老家伙还真有点玩艺儿。”
“是的,好玩艺儿还都够档次,你可知道郎爷的那对圈椅价值如何呀!?”黄老板问村长。
“总不会值辆奥迪吧!”
“还得搭上你那套别墅!”
“那对破椅子是金的,银的?”
“都不是,但是真正的海南黄花梨,明末清初的老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