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乡第二次去见金金丈夫的时候,天气很阴沉,但他自己心情不错,他现在不认为见这个人有什么挑战,大概也因为他认为金金确实不会给他带来矛盾感的同时,给他惹什么麻烦。他明白自己不是那种单纯喜欢挑战的人,他是一个喜欢飞翔,但却不愿意开飞机的人。也就是说要是一个女人给他带来麻烦的话,那么他很快就会从这种麻烦中找到一种反动的东西,当然这一切又都是他自己的故事。他想世上本没有绝对单纯的东西。他第二次去见金金丈夫的那次,金金只坐了一小会儿,她到医生办公室去了。听说医生在治疗方案上,需要和病人家属沟通。
这个丈夫叫欧海,名字有点怪。但他想这也没有什么。欧海这一次气色有点红润,这对于一个危重病人来说不是什么好的信号。但李乡并不认为病人这样的脸色让他有什么惊异的。他是陪金金来看望病人的。
外边天色不好,病人试图自己到窗台那儿去,病人可以走路,但步子有点慢,病人很吃力。李乡认为病人最好就坐在床上。这样他们反倒可以无拘无束地谈一谈。
请注意,他要的是无拘无束,现在他明白既然病人并没有过分追究他和自己妻子的关系,那显然这个人一定是在心里边对他们的关系定了一个调子,并且病人确实是有病人的一套逻辑,现在他跟正常人不同啊。
是李乡去把窗户关上的。欧海表示反对,他说,不要全部关上,要留一点缝,因为那样的话,空气会太差。
病房很大,应该说条件不错。作为城东的一家大型医院,虽然朝阳医院不像协和、北大那些医院那么综合,但朝阳有朝阳的优势。
欧海对李乡是十分尊敬的,这个李乡一直都看得出来。
欧海说,还是那句话,真的要感谢你为她做的这些事。
他有点迷茫,因为上一次病人就是这么讲的,现在还这么讲,从而再较劲一次,就没有什么意思了。但他肯定他没有为她做什么。
欧海说,你不知道前段时间她情绪很糟糕吗?
真的吗?李乡问。
是啊,很糟糕,你想想,她是什么人,一个跟我们都不一样的人。欧海说。
病人把自己的妻子比作和他们不同的另一种人,这种看法让李乡不是很舒服,再说他也不同意。因为这样一来,似乎他自己和病人之间倒有了某种共同性,假如一定要分类的话,他倒宁愿自己跟金金是同一类的,而把这个病人归入另一类。和病人处于同一个类别,这不是他自己能认同的。再说即使不从疾病来讲,单就关系来讲,他也不愿跟病人处在同一类,因为他不认为自己跟病人有什么关系。
病人说,你知道吧,她很开心,因为遇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