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勇抱着鸟蛋,负重奔跑,幸亏腿长,才能跟老李并驾齐驱,可是到了草丛茂盛的地带,简直没法跑,被草绊的几乎要跌倒,他只能深一脚浅一脚的跳着前行,从远处看,就像两只袋鼠在奔逃。两人正舞蹈呢,大勇就感觉脑后瓜恶风不善,一股千斤之力压下来,老李大叫:“卧倒!”
大勇赶紧往地上一趴,也顾不上手里的鸟蛋了,早被他扔了出去。大勇刚倒地上,头顶就像过喷气式飞机一样,一阵阴风飘过,一只大鸟飞了过去,然后又冲向天空,盘旋。
大勇吓得脸色惨白,猛然爬起来没有看见老李,但是鸟蛋还在,他跑过去翻着看了看,竟然没有破,是够硬的。大勇趁机抱着鸟蛋又往前跑,这可激怒了大鸟,一边叫一边冲过来,把大勇急得像吃了催化剂一样飞速奔跑,可两条腿哪里赛得过两只翅膀,眼看就追上了,大勇甚至都能感觉到一张大嘴已经张开,就在屁股后面,放个屁估计都能比自己先闻到。这时他也只能像刚才一样,卧倒!大鸟又扑空了。
大勇稳稳心神,想想老李的话没错,这鸟就是笨,同一个坑能躲过两回,不过老李不是说不会被鸟发现吗?这次怎么回事?还有一个问题是:老李呢?
大勇也不多想了,趁大鸟回归天空的间隙,赶紧抱起鸟蛋往樱桃林里跑,还没跑多远,大鸟就从天空中锁定李大勇的位置,一个俯冲杀过来,又快又准又狠!大勇心想:万一大鸟学乖了,一下子砸过来,就那体型估计自己都扁了,成肉泥了。所以他顺势一滚,没有半点迟疑,就往右边滚出几米远去。那大鸟果然聪慧了一些,朝着李大勇的背影一头扎进来,在大勇躲开的瞬间,正砸在大勇原来奔跑过的地上,因为刹不住,又往前滚了七八米,才停下来。
大鸟一停下,就大声叫,踩着草四处找,一颗颗跟人一样高的蒿草都被它踩倒了,一会压倒一片。大鸟像战神一样耀武扬威,巡视草丛,怒不可揭的鸣叫声,划破夜空射向遥远的森林,更多的附和声响起,像一架架战鼓被擂响。接着从森林里飞出数十只一样大的鸟,把整个天空都塞满了,在夜空中翱翔啼鸣。尤像二战时期最激烈最胶着最烦忙的空战一样,几十架飞机你来我往,穿梭不断,真是盛况空前!
大勇看一眼天空,魂不附体,自己这体格虽然不小,但是这一群飞下来哪够塞牙缝的。他丢掉鸟蛋就想逃,谁知追他的大鸟找他不到,开始呼唤天上的同伴,你一言我一语的彼此呼应,然后就看见天空中的大鸟陆续落在草地上,就像飞机降落了一样,又像海鸥扎进海里捉鱼吃,凶悍的很。
大勇窝在草丛里不敢动,心想万一被发现了,就把鸟蛋亮出来,说不定能救命,他刚伸手去摸,不料落空,鸟蛋不见了。我日,大勇立马急出一身冷汗,赶紧左右寻找却不见踪影,这可如何是好?他跪在地上,撅着大屁股扒开草伸着脑袋四处钻,终于在右边不远处看见了一个白白的圆圆的东西,他爬过去一看果然是鸟蛋。大爷的,原来是这里地形低洼,不知怎么的滚下来了,真是吓得我狗胆都没了。他擦擦脸上的汗,又去脖子里抿,才发现汗很多但是皮肤很凉,冷汗冷汗!是这么来的么?
李大勇趴在鸟蛋上,情绪稳定了很多,他尝试着露出头观察周围的环境,还好低洼有低洼的好处,尤其是在夜晚,真是防不胜防的绝妙隐藏佳地。大勇干脆五体投地,像个乌龟一样躲起来,任凭外面不停的骂战,不停的寻来找去,像搜寻田鼠一样的搜寻自己。
过了好久,天上慢慢安静下来,黑影也越来越少,原本在地上气势汹汹的大鸟,经过毫无进展的拖沓碾压,一个个都磨尽精神殆尽精力,失望的飞走了。大勇终于艰难的等到了出头之际,原来等待也是一种机遇。他趁着夜色掩护,蹑手蹑脚的爬到最近的樱桃林,然后弓着腰,抱起鸟蛋,跑走了。
大勇穿过森林,趟过草原,来到石堆的面前,才想起来老李还没有回来,印象中被大鸟袭击,他一直跟在后面,难道还在草丛中趴着呢?大勇努力的回想是否有大鸟抓到猎物,别把老李给吞了,仔细捋一遍并没有惨剧发生,才安了心,只不过该怎么救他呢?大勇心里乱了。
李大勇拖着疲惫的身体,抱着该死的鸟蛋,心里骂着肉体飞机,艰难的爬上石堆,一点一点的穿缝入洞,往最深处老李的窝里走去。突然天空飘来一句话:“你回来了?!”
大勇被吓个激灵,一屁股坐地上了,鸟蛋顺势砸到胸前,他没想到鸟蛋这么重,远路无轻担,这会都要把自己压扁了。他抬头一看,卧槽,大声喊到:“谁?”
这人哈哈的大笑起来,从最里面的石头缝里走出来,昏暗的夜光看不清五官,但轮廓很熟悉。大勇使劲的拉扯眼皮,把眼睛瞪得溜圆,眼光像火一样直逼这人的貌相,终于要脸贴上脸的时候,大勇惊奇的发现,这不是老李吗?
“你咋冒出来的?”大勇吃惊的问。
“我也是刚回来。”老李轻声细语的说。
大勇看着他,五秒钟没有说话,只是盯着老李,想要看透一个人的内心,的确不容易,但是一直盯着不说话,心就乱了。
老李害怕李大勇误会自己,赶紧解释说:“我以为你早回来了,毕竟你在前面,我在后面,那么多大鸟像翼龙一样,当然得逃啊!”
“所以你就扔下我跑了。”大勇安静的出奇,没有质问,没有埋怨,只是询问。因为他知道,非亲非故,一切都得靠自己,尤其是生死攸关之时,逃一个,生一个,是谁不重要,看透了,无所谓。
老李很尴尬,他也曾想去救李大勇,但是没有那能力,弄不好自己也得送命,结果就是双双毙命,无奈之下自己先走了,抄小路跑回来,心里很自责,突然看见李大勇自己摸回来了,高兴至极,不料被李大勇劈头盖脸的一问,虽然语气和缓,内容却犹如刀子一般锋利。他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像个犯错的小孩。
大勇本就没有怨恨,看他一副知错就改的样子,心里十分好笑,就把鸟蛋搬过去,扔到老李怀里,故意冷淡的说:“你的鸟蛋还给你,这玩意比人还金贵,差点被它爸妈给吃了。”
老李抱着鸟蛋,不好意思的说:“这鸟蛋本来是给你接风的,我看你来的时候一身水,又说被人骗进来的,一时怜悯,就带着你去弄一个来,够吃两三天了,很有营养的。”
李大勇笑了,他已经彻底不生气了,但是好像肚子里还有很多话没有倒出来,有点意犹未尽的意思,然后对老李说:“你以前偷鸟蛋的时候就没有被发现?这次是咋回事?”
“哎!别提了。”老李把鸟蛋放到地上,往石板上一躺,看着石顶说:“这都怪我,图省事。鸟这东西笨,自己有几个蛋自己也不清楚,多了少了也没感觉,我就挨着去偷鸟蛋,也从来没有被发现,昨天晚上我一时兴起带着你去,走着走着就后悔了,但是看你爬树蛮在行,就想着凑近处赶紧弄一个回来算了,谁知道这个鸟窝一共四个蛋,我都偷过三次了,忘了这是最后一个,刚拿出来就被它发现了,真倒霉。”
大勇一听乐了,调侃他说:“老李,你可真行,大鸟不识数,你也不识数,我差点被它吃了变成鸟蛋,来偿还你以前的债。”
老李也笑了,用手枕着头说:“我也吓得半死,这鸟晚上还好,白天比老虎狮子都可怕,尤其是在草原里,一旦被它盯上,附近要是没有躲的地方,必死无疑。”
李大勇也找了个石板躺下,这不躺下还好,一躺下真像是睡在了摇篮里,浑身哪哪都舒服,就是不想起来,全身肌肉,神经,细胞都像泡在浴缸里,放松得各自散去,随意畅泳。大勇美得一塌糊涂,听老李说完了,有一搭没一搭的说:“好不容易弄回来,怎么吃啊?生吃?”
老李翻过来侧躺着,说:“当然吃熟的,明天我自有道理。”
大勇累极了,眼睛酸疼,一合上就很难睁开,听老李一说“明天”这两个字,就把体内的馋虫都给勾出来了,如果他的身体就是一个世界的话,那就是全世界大罢工,各会周公去了。老李一看大勇鼾声如雷,看着石顶发一会愣,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第二天晴朗的很,阳光从石头缝里射进来,像一把闪亮的正义的剑,不断的祛除死气沉沉的阴霾,让这沉寂了一晚上的黑暗角落,有了一线光明和生机,不再那么死性!
大勇一觉醒来,身体好像散了架,骨骼莫名的酸楚疲乏,但是肌肉很有力量,一旦握紧拳头绷紧肌肉,感觉体力无穷大,看来恢复的还是快,年轻人就是这点好。他看老李还在睡梦中,不想搅他美梦,自己悄悄的溜出来,爬到最高的石头上,瞭望。
天空中没有云彩,只有日出的地方霞光万道。微风撇弃了焦躁的包袱,轻装上阵吹的人好软。他就那么迎着风,放弃了所有的思想和记忆,张开双臂享受柔风的妖娆,让天地间空无一物,让世间安静幽幽,让人脱离肉体灵魂获得永生。也许只有看淡红尘的人,更能明白肉体凡胎的沉重,也许只有心卧菩提的人,更能体会灵魂无我的重量。阳光从羞涩中醒悟,红彤彤的脸颊也变得强白起来,从轻抚到揉搓,从无感到热烈,透过眼皮都能给人以景象。轻风已不再扭捏,沾染着热气刮过来,撞个满怀激烈。
“啥时候扎了个稻草人!”
大勇笑了,收起仰着的头,睁开双眼,把手臂放下来,看着远方。
老李走过来,指着那一望无际的草原,说:“看看,多么辽阔,一眼就看完了,可是,谁也想不到,这可比那看不到头的森林危险多了,不知埋葬了多少人!”
大勇听得糊涂,回头看着老李,从那沧桑和坚定的眼神里,有看不尽的红尘滚滚,他咽了一口口水,对老李说:“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去选择冒险?好好的活着不好吗?”
老李笑了笑,自嘲又嘲他的说:“你不是来领死的?哦,对了,你是被骗进来的,那你可得谨慎一点,来这里的,基本都是奔着死的,只不过不想明知是死,而是死不自知。”
大勇鄙视的望着老李,说:“你说的啥?我听不懂。”
老李得意的笑,很有感慨的说:“我比他们伟大!”
“啥意思?”
“他们都是自愿来的,看起来是无私,是奉献,但背后都有小九九,不是绝对的无私,有利益交换在里面。”
大勇越听越糊涂,甚至想给他一巴掌,卖个屁关子,你伟大,干嘛还让我来问你,好让你虚荣一下不是,好吧!大勇轻蔑的问:“您老人家怎么比他们伟大?是你的脸大还是个子大?”
老李一扬手,说:“我呼死你。”
大勇赶紧躲了,又回来问:“老李,你给我讲讲,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你不知道?”
“不知道。”
“当真?”
“当真。”
“你咋会不知道?”
“确实不知道,我的哥,您给我仔细说说呗!”
“好吧!闲着也是闲着。”老李坐下来,盘起腿,然后若有所思的说:“这是一个往生点,所有不管因为什么原因想死的人,都会被安排到这里,只有前进的路,没有后退的地儿。这里面有很多陷阱,有很多东西是假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你命,而且是出其不意的,趁其不备的,只有这样,被死的人才不会有痛苦,不会有退缩。”
“那要是死不了呢?”
“呵呵!太难了,不过要是能熬二十年不死,或者走到对面尽头,就会被特赦,然后就会被带到永生区,自此像神一样享尽人间富贵荣华。”
“永生区是什么意思?”
“就是有钱人生活的地方。”
“哈哈哈。”大勇笑得前俯后仰:“富人区就富人区呗,还永生区,谁能永生?普天之下谁能?古往今来五千年谁能?就是再享乐也不过几十年,至于吗?还拼了命的排队来挤。”
老李一言不发的看着李大勇,就像看一个怪物一样,他觉得李大勇就是一个不谐世事的老古董,说出来的话严重脱节,但是表面并无错症,不知道他是故意使坏,还是脑子有病不好使,搞得老头疑心重重。
大勇看老头不说话,又一本正经的看着自己,有些尴尬,赶紧说:“老李,你在这多久了?”
老李顿了一下,依旧看着远方,等气氛稍缓,老实的说:“十八年了!”
“啥?十八年?”李大勇吃惊的问:“你开什么玩笑,这个地方存在了多少年?你都待了十八年了,我咋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我上辈子究竟是十恶不赦,还是十世好人?到哪都是在演戏,有麦克风没有?摄像头在哪?”
说着李大勇就开始在老李身上上下起手,一阵乱摸。
老李左挡右架,最后一推手,说:“你进来的时候是不是撞着脑子了,这都什么年代了,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大勇突然想起来了,就扶着老李的肩膀说:“老李,你告诉我一句实话,今年是公元多少年?”
老李似有所悟的点点头,对李大勇说:“2130年。”
大勇呆住了,果然没有错,一瞬间就是一百年,他一夜之间老了一百岁,就在那个金属盒子里,神奇的飞船。大勇才想起来找政府的事,几乎都忘了,可是身处绝境如何自救?或许这是一根救命稻草,拿他能换一条命,不,连李保国的命一并换了,原来生路在这里。可是不弄清楚这是个什么鬼地方,不搞明白这一百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奇葩的事情,他还真的不知道这信息适不适合捅出去,能不能救命。要是姜太公钓鱼,那可惨了,还是多问问,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然后他看着老李,就问:
“你多少岁了?”
“一百八十五岁。”
“一百。。。?八十五岁?”大勇又是一脸懵逼。
“你是咋呼啥?这有什么奇怪的?”老李不耐烦的说。
“没事。”大勇胡思乱想,一百八十五岁,我的老天!
“那人类能活多少岁?”李大勇弱弱的问。
“搁在以前早死了,不过后来不知咋回事,人们都长生不老了一样,除了病死的,意外死的,老死的没有!”
“那就是长生不老呗!”
“嗯!”
“嗯?”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