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仲文走了。
姑姑瘫软在床边，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我看着地上的行李箱，散落在里面的衣服，就如同我现在的心情，凌乱不堪。
说什么一定要离开查家，结果呢？还不是逃不出这里的半片瓦。
我笑了笑，蹲下身去把行李箱扶起。
转回身去安慰姑姑：“姑姑，没事了。”
姑姑摇了摇头：“他没说让我留下来。”
我坐她旁边：“我知道他，他没有叫人来送你出查家，就暂时是没事了。再说，他这么做是为了要胁我留下。现在我妥协了，他就不会抓着这事不放了。”
“为什么？”姑姑不理解地看我，“你为什么非要离开？”
我已不想再提报告那事，佯装任性地答：“没什么，就是不想再在这个地方，不想每天在他鼻息下苟延残喘。”
“你在这里是为了什么，你忘了么？”
“我没有忘。”
“那你是为什么。”
“即使不留在这里，我一样可以。”我握过她的手，“姑姑，我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小姑娘了。今天我留下来，要不了多久，我依然可以靠自己的能力从这里堂堂正正地走出去。到那时，没有人再可以阻拦我，包括查仲文。”
姑姑没有说话，只是眼神掩不住担忧。
静默片刻，“米儿，你听别人说了？我的脸......”
“这里有这么多张嘴，虽然一些老人不在了，但传言还是在的。”我诚实回答，“不过，我也没听得太仔细。姑姑你不想说，也不用说，我不想你做你不愿意的事情。”
姑姑换了个坐姿，似是挣扎了一会儿：“那场大火烧了一天一夜，差点把那整栋楼都给烧光了......”
这还是姑姑第一次对我讲她过去的事情。
那时她也是容颜标志，按她的话说，虽然没有像我父亲那样的容颜，但也是小家碧玉。
她从小是在两个哥哥的疼爱下长大的，一个是我父亲，另一个则是查仲博。
查仲博待人亲切，和善有礼。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在心里种下了情爱的种子。
那时候，她一直抱着希望和幻想，觉得她会成为查仲博的妻子。整个查家都是这样说的，她也觉得只是时间问题。于是，她表白了。只是她没有想到，查仲博拒绝了她。
姑姑的世界是从那一刻开始崩塌的。
那晚，查家的祠堂着了火，木式结构的老屋烧得很快，火势一发不可收拾。
姑姑奋不顾身冲进火场，救下了查家那些老祖宗的牌位，等她第二次冲进去，就再也没有顺利出来。
等她被救出来的时候，容颜已毁。
她成了查家要记恩的人，却也成了活在这个家里，不能再见天日的人。
查仲博为她找了最好的烧伤科专家，最后她还是选择戴上黑纱，看着他爱的男人娶了新妇。
......
“仲博大哥说会照顾我一辈子。”姑姑眼中全是泪，“仲文说的对，那只是他一个人对我的承诺。”
我心里隐隐作痛，握握姑姑的手：“你就那么爱他么？爱到为了挽回他，连自己的命都不要？”
姑姑抬起惊异的双眼。
“你以为，你去救了那些没有半点意义的木牌，他就会选择你么？”我尝试着去了解姑姑当时做的原因，想来想去，除了爱情，没有什么可以让一个女人发疯。
姑姑涌出泪来，有些不知所措。
“他可以承诺照顾你一辈子，但是他不会给你其它的承诺。”
“不是的。”姑姑激动起来，“你不了解他是一个多么好的人。他拒绝我，不是因为他不喜欢我，而是因为他是喜欢我的，他是怕会耽误我！”
我怔了怔，觉得这里面还有别的关键。
可姑姑显然已经打算闭嘴。
“姑姑。”我皱眉，“关于查仲博的事，你不可以有所隐瞒的，不然我会错失关键线索的。”
姑姑挣扎了一下，终于开了口：“仲博大哥怕会耽误我，因为他前些年受了伤......无法......无法人道。”
无法人道？
听到这四个字，我是吃惊的。
他无法人道，却娶了许嘉美？是因为这个原因，许嘉美才背叛他的么？或者，查仲博隐瞒了无法人道的事实，欺许嘉美？
瞬间，我脑子里有了太多太多要理清楚的线团。
“许嘉美是知道的。”姑姑看出我的想法，“当时，许嘉美的父亲，也就是你外公破产，仲博大哥帮了他一把。是许嘉美主动要求要嫁进查家来的。”
“她明知道......她不介意？”我摇了摇头，脑子里已经有了无数种可能的阴谋论，“有可能是查仲博胁迫的，就像查仲文的所做所为一样！对，是查仲博以外公作要胁，强迫许嘉美嫁给他，其实他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是她亲口对仲博大哥说，她不介意，她愿意陪仲博大哥终老，愿意成为他最好的朋友和伴侣。”姑姑笃定地看着我，“因为当时，我偷听到他们交谈，一切我都听得一清二楚。”
姑姑回忆着当时的情形，泪目里全是恨，“但是她没有做到。如果她可以信守承诺，仲博大哥也可以过得安好的话，我是会发自内心地祝福的。但是到最后，她不仅害了仲博大哥，还害了我哥。我永远也不会原谅许嘉美的，永远也不会。”
我心中燃起的希望，再一次被浇灭。
一个违背了自己承诺的女人，是我的亲生妈妈。
现如今一切，也都是因她而起。
“米儿，你一定记住，不能用仲博大哥去激怒查仲文，刚才你那样是不明智的。”姑姑严肃说。
“我知道。”
“你不知道。”姑姑否了我，语气加重，“你不知道仲博大哥对查仲文是什么样的存在。查仲文小时候过得不好，只有仲博大哥对他好。”
我知道，以前听老夫人和查仲文吵架时，老夫人揭过这个伤疤。
“而且......”姑姑突然欲言又止。
“而且什么？”我以前就很想弄清楚，“老夫人曾经说过，查仲文要对当年的事负很大责任，到底他要负什么责任？”
姑姑双眼红得令人恐惧，叹口气，用颤抖的声音说：“仲博大哥......是为了救查仲文，才受伤不能人道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