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俩一前一后来到村东头的刀把子地。前一天的一场春雨把这片地滋润得又松又酥,脚落下去软软的,喜凤把鞋子甩掉,撒开脚丫子跑着,上面很快就留下了一串串杂乱无章的脚丫印子。看着蹦蹦跳跳的喜凤,槐花咯咯笑了,她撩了一把额头上的发丝,连连挥起手中的镢头,脚下的地翻了起来,湿润而又新鲜。
阳光越来越热烈,槐花觉得身子汗津津的,顺手脱掉外套,紧身的红毛衣把她丰满的胸脯勾勒得更加起起伏伏。出生在大山深处的槐花,从小尽管挨饥受冻,可清秀的山、甜冽冽的水把她出落得高挑俊美,成了十里八村叫得响的金凤凰。
“嫂子,刨地呐?”
一个声音在不远处响了起来,这声音里夹杂着一种惊喜和挑逗。
槐花抬头应着,见是村里的老赖子疤瘌头,很快收起笑容,又低下头去。“嫂子,把十里八村的大姑娘小媳妇捆在一起,也抵不上你一个呀!看你的小脸蛋,再看看你的小胸脯,那才真叫够味呢!”疤瘌头眉飞色舞地说。
疤瘌头从小没爹妈,快三十岁的人了还是光棍一条,每到夜深人静,总有一股骚动从头爬到脚尖,让他彻夜难眠。
这个上午,春日的阳光洒在他身上,暖得他心里像爬满了虫子,痒痒的,他想找个地方找个人挠一挠,抓一抓。
槐花板起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告诉你疤瘌头,你别在这里嚼蛆,小心咬了你的舌头!”
疤瘌头讪笑着凑上来,槐花觉得他的头好像已经抵到了自己的胸前,秃头上那颗疤瘌亮得刺眼。
槐花弯腰拿起一块土坷垃扔过去,本想吓吓疤瘌头,没想一下子落在疤瘌头的头上。
槐花笑了。
这时喜凤叫了起来:“妈,快看!解放军!解放军!”
槐花停下手里的活看去,只见一队解放军已经走上了土围子,正向村里走去,他们唱着《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那歌声越来越响越来越亮。槐花忘记了手里的活,怔怔地看着,听着,那歌声像当年一样一样的,她又闻到了那醉人的槐花香。
喜凤拽了拽槐花的衣襟:“妈,我们快回村里看解放军吧。”槐花应着,满脸挂着笑容。
脚下的土翻完了,阳光洒在上面,热热的,从厚厚的沃土里,散发出一阵阵土香,槐花深深地吸了几口,顿时神清气爽,她对喜凤说:“走,去看解放军!”槐花话音未落,远远看到村支书张满囤匆匆向地头走来,嘴里急急喊着:“槐花,槐花!”
槐花应着,问:“叔,你找我?”
满囤“唔、唔”几声,很快就走到了近前:“槐花,解放军拉练,一个排分到咱们村里,有几户领人走了,还剩下张排长一班子人,我就想,张排长人家大小也是个干部,总得找个即麻利又干净人家,你看看咱们村的老少爷们儿家,邋里邋遢,脏得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我扳着指头数了个遍,全村还就数你家干净,我把张排长他们就安排给你了,中不?”
槐花高兴地连连点头:“叔,中,中!”
满囤说:“好,张排长还在等着进户呢。”
槐花应着,拉起喜凤就走。满囤小步跟着,还在后面嘱咐:“槐花呐,一定招待好亲人解放军,没有解放军可就没有咱今天的好日子呐!”
槐花笑笑,说,这还用嘱咐呀?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