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春天的早上,天刚蒙蒙亮,槐花就醒了,她揉揉眼,抻了抻腰身,用力推一把还在梦中酣睡的丈夫,说:“起来,起来,咱去把村头那块刀把子地翻翻,开春不等人。”丈夫张栓柱哼哼几声,嘟哝两句,猛地一个翻身又沉沉睡去,那如雷般的鼾声撞击着土墙,把低矮的小土屋摇晃个不停。槐花对着栓柱厚厚的脊背叹了口气,借着微弱的晨光麻利地穿上衣服。睡在身边的女儿喜凤央着也要去刀把子地,槐花笑了,连连点头说:“喜凤将来呀,肯定是个勤快人,这嫁呀也要嫁个勤快人,别像你妈!”说着,扭身帮着喜凤穿衣服。睡在偏房的喜来早就起床了。喜来生得虎头虎脑,平日里寡言少语,犟起来八头牛也拉不回来,属于那种撞在南墙上头破血流,爬起还要再撞的人,干活倒是很有一把子好力气。
槐花对喜凤说:“看你哥,将来是个过日子的料。”喜凤撇撇嘴。槐花又对喜来说:“一会你把猪喂了。”喜来这时正看着一只雄壮的公鸡在打架,那公鸡羽毛张起,硕大的鸡冠被雄性的火烧得格外红艳,还未出击,其他的鸡早就四散逃去,公鸡俨然是得胜的将军,迈着方步,脖子猛地一伸,发出一阵清脆的鸣叫,小院被雄性淹没了。喜来看得津津有味,若有所思,还不时地连声说好,好!听到槐花的话,他头也没抬,只是沉闷地应着。
槐花伸手拿起一把镢头扛在肩上,牵起喜凤的小手就走。四月的天气,风慢悠悠的,不急也不烈,吹在脸上暖融融的。这是个万物复苏的季节,大自然好似一夜醒了过来,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精神劲儿,槐树村房前屋后、大街小巷的槐树都开了花,一串串,一团团,那清香很柔,但又烈得很,顺着你的汗毛孔钻进来,让你躲都没法躲,又像醇厚的酒,沁人心扉,嗅一下就醉得你摇摇晃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