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福建文学》2011年第03期
栏目:短篇佳构
“很久的若干个轰轰烈烈的年代”后,如果还以为木匠就是那么一班子灰头土脸,提着装着刨刀、墨斗等等工具的竹篮,行色匆匆穿行于人群之中,脸上挂着劳动者辛勤汗水的家伙,那么,这个人一定是没有到过疑城。因为这个年代的木匠是最受尊重的白领,通常能被称为木匠的人总是经常被以各种各样的名义邀请在重要的公众场合抛头露面,他们当然拒绝西装和领带,而穿着对襟的长衫,优雅地发表各种言简意赅的讲话。
至于长衫的颜色其实是非常讲究的,疑城最有权威的民间组织——木匠协会对此有传之已久的明文规定,从黄色到黑色到灰色代表了三个层次的木匠,人们仅从该木匠长衫的颜色就可以确定他的技艺以及级别。当然,在疑城穿金黄色长衫的木匠除了名誉会长外就没有第二个了,也因此,官方以及诸多商人为了显示自己的重要性,总是把能请到这些穿金黄色长衫的木匠为最高的荣耀。可惜的是,在现今的疑城长大乃至懂事的人就没有看到过金黄色长衫。据说,在很久以前的代表疑城木匠技艺最高水平的疑惑塔竣工典礼之时,着金黄色长衫的木匠曾出现过,可惜的是,当时所有的见证人也都一同进入了传说。木匠们对于金黄色长衫如此的重视,当然与其来历有关了。只要查阅《疑城志》就可以看到这么一段颇为自豪的记载,当时疑城最早的木匠因技艺精湛而被秦王朝招去成为“御用木匠”建阿房宫,而当阿房宫建成之时,秦始皇的儿子秦二世为了表彰疑城木匠的功绩龙口一开特赐他金黄色长衫一件。就此,金黄色长衫就成了疑城木匠至高无上的荣耀,只有技艺最精湛的木匠才配得上这样的黄色。
金黄色如此的尊贵,它的出现也就同样成了传说。而之所以这么多年来金黄色长衫没有出现,是因为自从疑惑塔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建筑能配得上它了。就此,金黄色的长衫就被安放在那幢古老的“木匠居”里,与木匠先师鲁班的神像一同安放在神龛上,每月农历初一和十五受着人们的香火,只有在疑城木匠确定的鲁班出生日做隆重的仪式之时,才由会长穿着散发着陈旧气息的金黄色长衫亮相。
当然,渴望金黄色长衫的疑城人也没有完全失望,那些出入各种尊贵场合的技艺上层的木匠们在这样的时候,可以穿着土黄色的长衫。尽管土黄色与金黄色的尊贵相比就像一堆黄土,但能穿土黄色长衫的木匠在疑城也是屈指可数,因此,他们披着土黄色长衫出现时依然是值得惊艳的,那是疑城最受人尊敬的白领。
一定是没有人相信这样一座城市的存在,会认为它只存在于神话或传说之中,然而,它显然就以各种各样的形式存在于我们脚步能到达的地方。
事实上,很多很多年以前,人们就对于疑城的存在抱以怀疑的态度,并认为它能从那么遥远的历史里一路跌跌撞撞地跟着时间走到现在已经是一个不亚于万里长城的奇迹了,更何况它和那个朝代还真有关。
只有疑城人不认为这是一个奇迹,但他们同样疑惑的是这个群山环绕的美丽山城,是否因为秦朝的木匠而拥有这样的气质呢?在这样的一座小小的山城,清澈的疑河像一条美丽的飘带日夜飞扬在疑城人的心里,紧依疑河的疑河大街错落的全是木制结构的房子,它们就像是一个个个头高矮相错的朴实微笑的汉子,总是有那么一种从容淡定的胸襟。这些木制结构的房子显示了疑城木匠高超的技艺,不说那房子里各种各样精美的雕刻,最令人惊叹的是那一幢幢高达五层六层的木制楼房!这是真正的建筑奇迹,除了疑城的木匠再没有哪里的木匠能够建出高达六层的木制结构楼房了。事实上,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奇迹,在时间一点点把人们拖进想毁灭一切来换取发展速度的现代化年代,疑城被完整地保留下来了。因此,疑城成了这个世界上唯一没有钢筋水泥建筑的城市。
这样的时间持续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人们疯狂地让脚步把自己带到疑城来,到这个最适宜于怀旧和休闲的山城寻找最自然的心灵归宿,然后用惊诧的目光把这些高达五层六层的木楼传送出去。疑城的木匠就在这样的目光中成为了疑城最尊贵的白领,把自己也弄得和传说一样。
当然,在这样的目光下,疑城的木匠们终于有理由迷失方向了,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学习木匠技艺。
也就是在这个年代模糊的时间段里,土黄色在“木匠居”里通过木匠协会四位副会长和一位会长举手表决通过,堂而皇之让至高无上的金黄色以这样的面目出现了。这当然已是三十年前的事了,当时举手的会长和副会长都已作古,但他们绝对没有想到的是,当土黄色长衫以这样的面目狡猾地代表尊贵的金黄色长衫出现在疑城重要的社交场合时,另一种形式的木匠也在疑城如雨后春笋般迅猛地生长起来,它就是后来在各地走村窜户的疑城木工!
无法考究第一个木工是如何出现的,可以统计的是现在疑城木工的数量已远远超过了木匠,因为木工并不需要像木匠一样经过严格的培训和师傅的教导,干的是些粗浅的木器活,很快就可以持一把斧头上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