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电视台“实话实说”节目刚开办不久,小崔组织了一次“鸟与我们”的讨论。赞成养鸟的人有一大堆理由,最普遍的说法是听鸟语,说是还真有听懂了的,说得有鼻子有眼;又有人说养鸟利于健康,起先高血压,养了鸟,就那么一遛,血压遛下来了,90-130,给国家省了多少药钱啊。
养鸟的说爱鸟,不养鸟的也说爱鸟,我听了挺纳闷:是养鸟的不如不养鸟的爱鸟呢,还是不养鸟的比养鸟的更爱鸟儿?至于是否应该把鸟关在笼子里,争来争去,意见不一,面红耳赤。但有一点达成了共识,如果人是鸟,被谁关在笼子里,不成。有个孩子发言说:“我觉得我们应该征求一下鸟的意见。不妨做一个试验,家中养鸟的同志,把鸟笼打开试试,如果笼子里的鸟往外飞,那我赞成放飞,如果笼子外的鸟争先恐后地往笼里子去,那我就赞成养鸟儿……”孩子的话,当即就被掌声淹没了。
是时,我父亲就是“家中养鸟的同志”,养了一对画眉,听了孩子的话,试着把鸟笼子打开,把阳台的窗子也打开。画眉先是往外飞,在阳台里扑棱一会儿,累了,又往笼子里飞。当然,一共两只,说不上争先恐后。
也是从那期节目中得知,北京有个“养鸟爱鸟协会”。我不养鸟,不了解这个组织,凭直觉,我觉得一个组织把“养鸟”和“爱鸟”联系在一起有点牵强。人们愿意饲养一些观赏鸟类,训练它们说话唱歌,陪伴自己生活,正如许多人养猫、养狗一样,本来无须非议;但要把这个说成是“爱”,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可能是九百年前的文豪欧阳修。他在《画眉鸟》一诗中写道:“始知锁向金笼听,不及林间自在啼。”另一个站出来反对的,该是郑板桥了,他说得更清楚:“平生最不喜笼中养鸟。我图娱悦,彼在囚牢,何情何理,而必屈物之性以适吾性乎?”他不仅反对,而且提出了植树招引,为鸟类和人类共建良好环境的设想:“欲养鸟莫如种树,使绕屋数百株,扶疏茂密,为鸟国鸟家。”还有师生俩,将一同站出来。近代画家丰子恺作了一幅题为《囚徒之歌》的画,半空悬一方形鸟笼,笼中一鸟栖架上,作鸣状。他的老师弘一法师从旁题诗日:“人在牢狱,终日愁欷。鸟在樊笼,终日悲啼。聆此哀音,凄入心脾。何如放舍,任彼高飞。”
当代海外华人诗人非马亦曾写过一首《鸟笼》:
打开鸟笼的门
让鸟飞走
把自由还给鸟笼
诗人的感受还真别开生面与众不同:打开鸟笼,解放的是鸟,也是鸟笼。关着鸟的笼子与笼子里的鸟,原来相互桎梏。这个理解自有深度。
只是放鸟也难,养惯了的鸟儿,放了不知道往哪儿飞。但不知鸟笼是否寂寞。
大千世界也有例外,前几年我居住的这个城市出了奇事:有百岁老人,曾救助并疗养了一只鸟儿,在鸟儿羽翼又丰之后,老人打开笼子将其放生。过了几年几月几多时日,养鸟老人一百岁了,就在老人百岁寿诞之晨,此鸟儿亲率百鸟儿祝寿来了,一时众鸟齐鸣,上了电视,满城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