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二八年四月七日,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发表北伐宣言,北伐军总司令蒋介石发布誓师词,通令蒋介石兼任总司令的第一集团军、冯玉祥为总司令的第二集团军、阎锡山为总司令的第三集团军,分别从津浦路、京汉路、正太路向盘踞在北平、天津的奉系军伐张作霖,发动总攻击。李宗仁为总司令的第四集团军也由京汉路参加北伐,总共百万大军直压京津。不过一个月,张作霖就被迫通电退出北京。六月四日,张作霖的专车出关回奉,在皇姑屯遇日军轰炸身亡。北伐战争就此完结,然而国民革命并非大功告成。
阎锡山的晋军奉蒋总司令之命开进了北平城,阎锡山当上了京津卫戍总司令。而冯玉祥的第二集团军却被阻在京津郊外。相比之下,真有天壤之别。于是暴发出牢骚满腹怨声四起。火气最大的要数冯玉祥属下的第四十一军军长孙殿英。
作为第二集团军的一员虎将,孙殿英和他的四十一军为讨伐奉军,走下陕北的黄土高原,一路征战,直抵平津。打败奉军,西北军是主力。为占领京、津、河北,西北军付出的代价最高。他娘的进北平为啥就没咱西北军的份?他蒋介石凭什么只下令阎锡山的晋军进北平,而把我们晾在郊区南苑?拼死拼活,临到嘴边的一块大肥肉,全让晋军兔崽子们独吞了。这种颠倒乾坤的事,不用说咱想不通,就是咱冯大哥冯玉祥冯司令,眼睁睁看着阎锡山就任京津卫戍司令,在北平铁狮子胡同原北洋执政府衙门设下司令部,封官赐赏,大摆酒宴不也被气得七窍生烟,托病远远地躲到河南新乡去了吗?”孙殿英的牢骚,有几分倒是实情。四十一军在遵化驻扎下来后,粮草无望,连军晌也发不出。阎锡山不给调拨,蒋介石不给接济,西北军本部又无能为力。加上当时河北战祸不断,民脂民膏,早被各路军阀搜刮殆尽。眼看着军心浮动,军纪难整,孙殿英整天呼天唤地拍桌子骂娘。
“军座,遵化可是块风水宝地呀!”孙殿英的粮秣副官对冲着他吹胡子瞪眼要粮食的孙殿英说。
“屁!”孙殿英余气未消,“宝地?什么宝地?宝在哪里?”
“在地底下。”粮秣副官说。
“地下?”孙殿英豁然开窍,“对呀!”他狠狠地拍了一记脑壳,“遵化的地面上是穷得丁当响,可地底下呢,富得冒油呢!”
孙殿英想到了清东陵。清东陵就在遵化县的马兰山谷,其规模之宏大,建筑体系之完整,堪称中国皇室陵寝之最。东陵有帝陵五座。即孝陵(顺冶)景陵(康熙)裕陵(乾隆)、定陵(咸丰)、慧陵(同治)。后陵四座,妃园陵五座,公主陵一座。埋葬着五帝、十四后,一百三十六妃嫔。它始建于康熙二年,以昌瑞山为中心。陵区南北长约二百五十里,东西宽约四十里。周围辟火道、曾埋立青、白、红桩以示禁界。十五座陵寝依山筑于昌瑞山南麓。东面丘陵起伏。西为黄花山。南面天台、烟墩两山对峙。中间是近五十平方公里的开阔原野。孝陵座落在主峰脚下。以孝陵为中心,诸陵分列两侧。神道和桥梁纵横交错,黄绿琉璃瓦殿顶,画栋朱垣,汉白玉石殿陛栏干构成一幅绚丽宏伟的画图。
孙殿英带着一千人等来到东陵。如果这次也称是游览的话,他已是二游东陵了。
上次是孙殿英部进驻遵化后不几天。为讨伐奉军,从西北挥戈南下。进北平之硕果垂手可得。正是志得意满之时,孙殿英来到了清东陵。那壮丽景色,恢宏气势,令他大开眼界。粗通文墨的一介武夫,竟也攀文附雅,哼出四句诗来。虽韵辙有误,平仄不准,文理欠通;却也活画出他当时踌躇满志的心态。诗曰:
戎马倥偬游东陵,
世事沧桑遣雅兴。
皇陵虽好我无求,
来日安寝入帝京。
这回游东陵,时过境迁,孙殿英毫无闲情逸致。名曰游览,实则为自己策划的一个大阴谋谱写序曲而已。
六月的一天,一场以保卫清东陵为目标的大规模军事演习如期举行。四十一军人马包围封锁了整个东陵,并且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一时间,肃穆、静谧的东陵内外,人喊马嘶,枪炮轰鸣,杀声震天。
与此同时,孙殿英的心腹、工兵营长孙子瑜炸开了陵寝地下宫殿的石门。帝、后、妃嫔们陪葬的金银珠宝等等,被洗劫一空。
“军事演习”顺利结束,盗宝阴谋如愿以偿。全盘计划滴水不漏。孙殿英大喜过望。藏匿好盗来的珍宝,犒赏过三军官兵、凯旋来到新纳的宠妾三姨太房里。
三姨太未曾开言,珠泪先抛。“这十天半月,你都干什么去了?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你狠心不狠心?”说着,撒娇地往孙殿英怀里撞。
三姨太是保定城里百里挑一的美人,不但相貌如花似玉,而且社交也得心应手。见她泪沾粉黛、孙殿英双手搂过,“哈哈”开怀大笑。“宝贝,俺老孙给你取宝去了。”
“又被哪个狐狸精迷住了,还骗人。”三姨太说。
“我能骗你?是,真是……”孙殿英欲说又止。
“那取了什么宝贝?给我看看。”
“这个……”
“还说没骗我。”
“你看这个。”孙殿英从衣袋里掏出一串项链。
三姨太可是个识货的人,刹时间破涕为笑,伸长了脖子。
孙殿英把项链挂在了三姨太的脖子上。“怎么样,宝贝?”
“哪来的?”
“你只管戴就是了,干嘛打破沙锅问(璺)到底呢?”
三姨太脸上掠过一片疑云,“你不告诉我,我不戴了。”
“不戴?宝贝,这可是皇后娘娘戴的东西。”
“别耍我了。皇后娘娘的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
“这个……”孙殿英语塞。
“不说,我再也不理你了。”三姨太往孙殿英大腿上一坐,两支莲藕般的玉臂勾住了孙殿英的脖子,“说不说?”
“哎,宝贝,我是怕,怕……”孙殿英吞吞吐吐。
三姨太的粉脸直往孙殿英腮上磨、纤长的手指解着孙殿英军服上的黄铜扣。“怕什么,嗯?”
“弄不好,要丢脑壳的。”
“你是怕我告诉了别人?”
“那里,那里。”
三姨太嗔怪地从孙殿英膝上站起。“既然信不过我,就当我什么也没说。”三姨太边说边宽衣解带。片刻,一个赤条条的精灵,活脱脱地佇立在孙殿英面前。
孙殿英醉眼朦胧。双手托起三姨太、走向鸳鸯床。嘴里连声说:“我说,宝贝,我都说……”
“喔喔喔!”雄鸡三唱。
孙殿英余兴未尽。躲在他怀里的三姨太也毫无睡意。
“那些珍宝,价值连城。宝贝,有了它们,就可以换来大把大把的钱。有了钱,就可以买大批大批武器弹药。有了枪有了炮,老子还愁什么?眼下这世道,有枪便是王。到时候……”
孙殿英还未说完,床头电灯“啪”的一声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