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后的第三天,工作组奉命出发。原本想过完“十·一”后再走的,可人家县里来电,郑重邀请工作组在九月二十目前赶到,参加十周年县庆大典。
中秋刚过,灿烂高远的天空突然阴沉起来,秋风开始追逐着空中的枯叶,让人们明显地感觉到冬天的脚步。昨夜整个晚上庄建敏和妻子都没睡好觉,直到凌晨还听得窗外细雨斜飞,风声瑟瑟。早晨起来,院子里铺满风雨中坠落的梧桐叶。
送站的面包车早早地来小院门口,几声喇叭响后,庄建敏拎着不少的行李低头从自家的平房里出来,妻子抱着小孩跟在后头,眼圈红红的。搁好行李,庄建敏坐在车上从窗子里伸出手来摸摸孩子的脸蛋,妻子一个劲地教小孩说“爸爸再见”,逼得太紧,孩子“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庄建敏见状对妻子摆了摆手,道“回去吧,回去吧。”车轮动了,妻子抬起头来,两行眼泪夺目而出。
车子得依次接上庄建敏,老曹,还有同行陪送的扶贫领导小组成员亦即人事司庞副司长及随员后,才能顺路到单身宿舍来捎上小胡。小胡的行李一如当时离家上大学时那般简单,只是此行不用再带棉被,因而同平日里外地出差也没有太大区别。草草拾掇之后,小胡便发现屋子里再没有什么事值得自己动手,时间还早,他就站到正对胡同口的窗前往外边张望,有些清凉的胡同里显得十分安静,忙碌的人们刚刚上班去了,卖油条的小贩也已收摊,沾满油渍的毛边纸皱皱巴巴地散在地上,微风来了偶尔移动一下但并不飘远。
他在等人。
小胡本来懒得把下派的消息告诉她,但三天之后还是忍不住挂了电话,听小胡说完后,她问:“是安排还是申请?”小胡说应该是安排,那边道:“部里老有人出国怎么就没想到安排你”,然后就再没说别的。小胡仔细回味了半天然后就大大地心灰意冷。中秋月夜,她倒是约了小胡,如注的月光下,他们在长安街上来来回回地走。小胡话不多,她却基本上没开口,只是分手的时候,从包里取出一个十波段的收音机递给小胡说:“没事就听听外语罢……”
小胡认定她的身影今天决不会再出现在胡同口,但有一种莫名的力量执拗地支使他站在窗口不肯转身,而且站得越久那股劲儿就愈发浓烈。他自己都有些迷惑:俩人认识一年多了,他从来没有这种感觉,今儿个这是怎么了?她终于没有来。望见出现在胡同口的面包车,小胡头脑里即刻安静下来。他转身利落地打开有些破损的旅行箱,衣物正中并排躺着那台十波段收音机和嵌着她照片的小镜框,他略一寻思,伸手把小镜框取出来塞进书桌底层的抽屉,拎起箱子锁门下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