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传奇故事(上旬)》2011年第06期
栏目:本期读点
孤灯摇曳。床上,奄奄一息的白老爷咳喘着断续叨念:“要留根,要留条根啊……”屋里的太太丫头们都木然无语。这时白少爷跑进来叫道:“爹,生了生了,是个儿子,咱白家有后了!”白老爷浑浊的眼中放出光彩,他挣扎着伸出一只干枯的手,含混道:“让我看看、摸……摸摸……”白少爷向堂屋里唤了一声,仆童蓝福把婴儿抱进来放在床上,白少爷挡住灯光和白老爷的视线,蓝福小心地解开婴儿。白少爷略略闪开身,在婴儿响脆的啼哭声中,在昏暗的油灯光下,白老爷隐约看见了婴儿的小鸡鸡,他脸上绽开了欣慰的笑容,挣扎着伸手抓去,白少爷紧张万分地盯着白老爷的手,终于,白老爷摸到了婴儿的宝根,就在刚刚捏住的那一瞬,他脖子一挺咽了气。白少爷长长松了口气,轻轻挪开白老爷的手,可婴儿腿间的小鸡鸡竟还捏在白老爷手中,原来它是面粉里掺了黄颜料捏成的。
白家大院出大殡,白幡飘舞,纸钱翻飞,鞭炮响器和着有腔有调的哭唱,气氛热烈。突然一个女子抱着婴儿不顾一切地挤进送丧队伍,踉跄地扑到一身白孝手执白幡的白少爷面前:“少爷,少爷,我可见到你了,我找了你多少回,就是进不了院子……”白少爷吓一跳,定睛一看,女子头发蓬乱,面黄肌瘦,衣衫破烂,形容悲戚,虽觉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她是谁了。女子见他愣愣的,又道:“我给你送孩子来了,这孩子是你的呀!”
白少爷猛然想起她是谁了,一声“秀莲”到了嘴边又被他硬生生吞了回去。他毕竟是白家大院的大少爷,宿妓嫖娼有买有卖那叫风流,可跟自家磨房的穷丫头弄出孩子来那就不好听了,何况现在他热孝在身正出大殡,大街广众多少人盯着呢,他不能给死了的爹和白家丢脸。于是白少爷冷着脸说没见过她,女子急切哀求道:“少爷,我是姜秀莲啊,求求你了少爷,孩子是你的亲生骨肉,你就认下他吧,求你了……”说完她就把孩子往白少爷怀里塞。“快把这疯女人赶走!”白少爷避瘟神一般地向后躲闪着喝令。“少爷,少爷,孩子真是你的,你不认也看他一眼啊!”被两个家丁拖走的秀莲挣扎着回头撕心裂肺地喊。
白少爷裹紧孝服里的裘皮大衣,摇摇头向前走去。
天上飘起了雪花,大雪淹没了一切。
日月如梭,二十年眨眼过去。
只有几十户人家的桃花沟距小镇有五十里路,平时难得有生人进沟。可农历三月桃花开时,方圆百里都有人赶来,原来沟里的桃花岭上有个桃花洞,洞中供着桃花仙,桃花仙能赐人子女,能替人消灾,都说有求必应,十分灵验。
桃花开了,沟里热闹起来。老黄家十八岁的闺女黄杏儿也上了桃花岭,她边走边唱着清亮的山歌:“清泉一口心头爽,明月一轮满天光,小哥一眼妹心醉,桃花一开满山香。”黄杏儿没进桃花洞,而是拐到了半山腰的老洪家,二十岁的洪大水正给卧病在床的哑爹老洪熬药,杏儿拉着大水要和他去求桃花仙祈求洪大伯早日康复。大水临走时背上了火枪,说好久没打猎了,要能碰上个兔子什么的也好给爹补补身子。
两人手拉手地奔向桃花洞,路上果真看见山径一侧跑过一对野兔,大水叫杏儿先走,自己持枪追了过去。杏儿见大水越追越远,便先上了山。
桃花岭上花开烂漫,一棵老桃树下有个石洞,只有半人高,却深不可测,这便是桃花仙姑的仙府了。杏儿到时,洞前已跪了不少人,她买了三炷香很虔诚地点燃献上,然后跪下暗自祷告。起身时,杏儿感到有人在盯着自己,扭头一看,只见盯着她的是两个陌生男人,一个是老爷模样,四十多岁,长得还算周正,面皮白细,褶子很多,眼窝有些青肿,山羊胡子稀稀落落,没睡醒一般。另一个稍显年轻一些的小胡子躬着背,像个随从,不过也是细布绸衣。杏儿见两个老爷们这么看自己,又羞又恼,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后撅起小嘴扭身就走。那个老爷的目光让杏儿扯出老远,他就是当年的白少爷,身边的小胡子则是已升为管家的蓝福。
杏儿走了不远,见大水提着一只野兔过来了。杏儿说她已求过桃花仙姑了,说大伯的病很快就能好起来。两人手牵手窃窃私语地回到半山腰的草屋。可进屋后他们发现洪大伯已经咽了气。
洪家屋后的山凹里,杏儿陪着大水默默坐在老洪和大水娘的坟前。哑巴老洪是外来人,二十年前他背着火枪带着女人和仅有几个月的大水进了桃花沟,在远离村庄的半山腰盖了两间草屋。老洪是哑巴,大水娘也话少,他们与村人很少来往,大水懂事后,只有杏儿常来找他玩。大水娘在儿子未满十岁时就死了,这些年老洪大水父子相依为命。现在老洪也去了,只剩了孤零零的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