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祥看看李木的阵势知道他不可能主动停下来,除非能拦住他,贵祥这样想着,几步就冲到李木的前面,他先是伸出了手,后来发觉光伸手不一定能拦住他,又把两条腿也叉开了。贵祥是个罗圈腿,他又得哆哆嗦嗦的,像个稻草人。李木却没把他当一回事,一用力把自行车从他的脚面上推了过去,贵祥被轧了一下,疼得跳了起来,等他站稳了以后,李木的腿一甩,就上了车。
贵祥想完了,他连道歉的话都没法给村长说了。他有点绝望,也就在这时候,他看到村长李木的自行车胎瘪得像一张纸,他兴奋地喊了一声:村长,你的车子没气了。
李木回头看了一下车胎,跳了下来。
贵祥见村长停下来,很高兴地说:村长,我到你家拿气筒子给你打。
李木没有说话,冷着脸,骂了一句:操他奶奶的,怎么没气了。
贵祥想村长没说不行就是同意了,他颠颠地跑到村长家,一会儿就把打气筒拿了过来,冲李木笑了笑,弯下身给李木的自行车打气。李木的打气筒有些旧了,上面涂满了机油,贵祥一不小心就弄到了裤子上,他想反正自己的裤子也不是什么好裤子,倒不如多弄些上去让李木看看,他一边打着气,一边倾斜着打气筒故意往裤子上粘着油渍,同时在粘的过程当中还用眼神示意着李木去看。李木也真的看到了,不过,没有表扬他,而是气愤地斥责了他一句,说:你把我的油粘了了,我昨天晚上才涂上去的,你看看你给我粘的,你看看你看看。
贵祥没想到会这样,情绪有些低落,他觉得这种情绪是不对的,应该调整一下,振作起来,正要这么做,李木却说:好了。
贵祥用手压了一下车胎,他也觉得好了,不过嘴上还想客气一下,说:再打几下也行,我有的是力气。
李木没好气地说:你想把我的车子打爆呀!你安的什么心?
贵祥想说他安的是好心,但是他怕再说错什么,就住了口,不敢再说了,只是向村长李木看。贵祥发现李木也在看他,并且好像有话要给他说的样子。
李木果然说话了,不过他说的话不好,他说:你说你还亏不亏。
贵祥想他不光亏,而且亏死了,但是他想起刚才李木的阵势,觉得无论如何也不能那么说了。
他说:不亏。贵祥又说了一句:真不亏。说完为了让村长李木相信他说的是真话,还笑了一声,他的牙有点大,这使他的笑显得有些过火。
李木说:很好,你刚才要这么老实,我就不会生这么大气了。
贵祥想村长不生气真是太好了,那么他土地的事就有了希望。他发自内心地笑了笑,说:村长,那我的地……
李木说:你怎么还说你的地,我刚才不是给你说完了吗。
贵祥想是的再让他多加一点,他说:村长,我求求你再说一遍吧。
村长李木说:你真是啰嗦,我再说还是那点地,二亩,二亩,给你二亩。
贵祥吃惊地叫了一声:怎么还是二亩!李木也有点吃惊的样子,说:看你的样子,好像又要说吃亏了。贵祥想,在没打气前村长说二亩他就吃亏了,现在打完气还说二亩更亏大了,他接受不了,他实事求是地说:村长,我刚给你打了气,你总得长一点吧。
李木说:你说过了不亏,怎么还要求我长,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贵祥,你别给我纠缠了,你要再纠缠下去二亩我也不给你,你信不信。
贵祥忽然想哭,他说:我信,不过,我还是求你再给我们家长一点,不长多了,二亩三也行,要不我们家真的吃不上饭了。
李木笑了一下说:按说该给你长的,可是现在晚了。
贵祥被狠狠地刺激了一下,觉得应该说一句硬话,否则太不像个人了,就说:不要把人逼急了,狗急还要跳墙呢。
李木又笑了一声说:大不了你去镇里告我。
贵祥说:你要不把话改一改,我就去镇里告你。
贵祥说完就看李木的脸,他以为李木脸上会生出些害怕,可是他看了一会儿,没有看到。相反李木还笑了一下,说:今天就去吗,我和你一道去,我带着你走也行。
李木说着用手拍了拍他的自行车货架。
贵祥心不由得虚了一下,说:我不和你一块去。
李木也没强求他,说:那我先走了,我在乡里等着你,不见不散啊,你什么时候去了,我什么时候回。
李木说完就跨上自行车走了。
贵祥看着李木走远,气愤地把李木的打气筒扔到了地上,转身就走。后来又想,这个打气筒如果丢掉的话,李木一定会让他偿还的,他又走回头,把它捡起来,好好地放回李木家里。只是为了表示自己的不满,在离开的时候,他把李木家的大铁门用力地关了一下,大铁门发出“哐”的一声巨响,像打了一个雷,倒把他自己吓了一跳。
徐钦娥刚刚把盆里的衣服洗完,村长大铁门的响声就传了过来,徐钦娥吃了一惊。
李木家的大铁门她曾经专门去看过,用三寸厚的钢板焊成的,李木的老婆王学花说,炮弹都打不透,真打起仗来躲在门后面就行了,保证打不死。她当时用手摸了一下,觉得王学花的话说得大了一点,不过大的也不多,只算吹了一个小牛,孬炮弹打不透,好炮弹就玄乎了,不过一般的风是肯定吹不动的,更不会发出这么巨大的响声。徐钦娥估计这响声是人为的,她不由得联想到了贵祥,他担心贵祥与李木打起来了,真打起来的话,贵祥自然是打不过李木的,她想,刚才传来的那声巨响,或许是贵祥的头撞到了李木家的大铁门上。想到这里她慌慌地往门处跑,但是她还没有出门呢,贵祥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