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清明》2003年第03期
栏目:中篇小说
贵祥家的两亩好地被村长李木卖了,并且卖得太突然,之前一点风声也没有,贵祥就有点接受不了。贵祥想,李木如果给他打个招呼透透气,他还能好受一点,实在有点不太像话。那两亩好地在大路边上,靠着一眼机井,种什么都丰收,贵祥一直把它看作聚宝盆,前几天他还专门跑到镇上买了几包化肥,计划好好在这块地上大干一场呢,没想到被李木给卖掉了。
贵祥说:地是我的,不让我知道就卖了,真是太欺负人了,我得去告他。贵祥的一些邻居听说了他的态度以后,都很高兴,他们觉得贵祥做得对。他们说,放在他们身上他们也会这么干的。他们都希望贵祥把村长李木告倒,就是不希望李木被告倒的人也想看看热闹。
有些人就主动给贵祥提供一些告状的方式方法,好像他们都是告状的专家似的,贵祥先是觉得很温暖,后来才想起所有给他出点子的人,其实一次状也没告过,就对他们的热情打了一个问号,不能草率行事。他想再给李木一个机会,如果李木给他道道歉,然后再补偿他一块地,并且这块地的质量和数量都让他满意的话,他就不告了。毕竟在一个村里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况且李木还是村长。
贵祥就把要告村长李木的话放出去了,他希望李木能够识相一点,这样不光大家都有面子,更重要的是他就省事了。
可是他把话放出两天,村长李木一点动静都没有。这让贵祥有些意外,他在自家的院子里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说:“怎么了,怎么了?”
他老婆徐钦娥说:“李木可能是不怕你告他吧。”
贵祥摇摇头,说:不可能,天底下没有不怕告的官,况且理在咱们这边,他能不怕?
贵祥的老婆马上就提出了一个让贵祥烦恼不已的问题,说:李木如果真的害怕,干吗不来找你?
贵祥想了想说:他可能没有听到。
贵祥对他回答这么巧妙很满意,满意得都有点忍不住,就笑了。
徐钦娥却说:村长李木的耳目很多,就是咱放一个屁,也会传过去,他不会不知道。
贵祥说:他知道了干吗不来找我,难道是故意在家里装糊涂。
徐钦娥说:难说。
贵祥说:真这样的话,我就不能等了,再等好像我怕他似的,奶奶的,我得去找他。
贵祥的口气很气愤,贵祥的老婆以为他会马上就去,可是好半天却没有一点行动。她有些疑惑地看着贵祥,可是他好像没事儿了似的,她就有点失望,觉得该激一激他。她说:你去找村长有什么用,你去找他他还能把地还给你,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大的面子。你别去找了,白耽误工夫,还不如到菜园去看看,看看大白菜该不该收了,可别收晚了,听说这几天贼多,稍微晚一步就被他们偷了去。
徐钦娥说这段话的时候正撅着腚在院子里洗衣服,贵祥觉得女人说的对,不过他如果听着不太舒服也不能表扬她,他不满地看了徐钦娥一眼,说:我也没指望一去找他,他就能把地还给我,我去的目的是告诉他,他要处理不好这事,我就去告他,他就有麻烦了。
徐钦娥趁势说:那你就去呀。
贵祥本来不想去的,听徐钦娥这么一说,不去实在不像话,就气呼呼地说:还用得着你说,我这就去。
贵祥到村长李木家的时候李木好像正要出门,李木正在往自行车上挂一个大包,包装得太鼓,鼓得不像个样子,弄不清里面都装些什么杂碎。贵祥忍不住笑了,说:“你要出门呐?”
李木已经看到了贵祥,但是没有答话。
贵祥被晾在那里了,不知道怎么开头好,总不能一开头就说,村长我要告你吧。他有些后悔自己来得急了一点,他想,来之前应该想周全的,可是现在后悔也晚了。他张了几下嘴,想胡乱说些什么,可是试了几下,还是不好开这个口。呆了半晌,他只好冲李木笑了笑,叫了一声村长。
李木连看也不看他,冷着脸直截了当地说:贵祥,你的胆子不小啊,我听说你要告我。
贵祥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阵脚有些乱,那感觉就像耕地时牲口一不老实,蹿了套,他慌了一阵,说了一句很中性的话:村长,你是在哪里听到的,我说过要告你吗?
李木有点生气地看着他,说:你说过的,你那边说完,我这边就知道了,你想想在这村里还有我李木不知道的事,你就是在床头上说的话也瞒不了我,你还不承认,我最不喜欢说过了话又不承认的人,你要不承认,就给我走,别在我家里站着。
贵祥想他该说的话还没说呢,怎么能走,就连忙承认了,他说:我是说了,不过,我只是说说,其实呢……
贵祥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因为他看见李木抬起了头,然后耸着鼻子,张开了嘴,露出一口黄牙,李木其实是在认真地听贵祥的话,可是贵祥误会了他,以为他要打喷嚏,他想等李木把这个喷嚏喷完再继续说,为了怕影响李木打这个喷嚏,贵祥甚至屏住了呼吸,可是村长李木迟迟不喷,贵祥那口气就一直那么憋着,他都快坚持不住了。
李木有点不耐烦了,说:操你娘,别吞吞吐吐的,有什么话快说,我还要到镇上开会去呢。
贵祥赶紧吸了一口气,不好意思的样子,说,其实,其实我一点也不想告你,我只是想弄清楚我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