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必需的生活和学习设施外,圣约翰学院也考虑到了学员休闲娱乐的需要。一楼设置了一个很大的桌球台,学员可以免费使用。此外,每层楼都有公共电视房,经常有学员在这里看电视或看碟片。通过这种方式,人们从不熟悉变得熟悉,进而发展成为好朋友。很多学员在心态上很开放,渴望结交更多的朋友,了解更多的文化。这从一个细节可以看出来,大部分学员都在宿舍门上或旁边的墙壁上贴着彩纸,或简单介绍自己的姓名,或详细说明自己的爱好,或是自己祖国具有标志性的图片或符号。当然,每个人都不会忘记对友谊的呼唤,大都写着feel free to knock on my door(欢迎来访)的字样。一个饶有趣味的细节在于,我发现来自中国的学生,大部分都没有这样的介绍,甚至连姓名都没有。这也是文化和习惯的影响吧,我们毕竟是来自更含蓄的文化传统。
除了这些空间性的因素外,另外,就是通过仪式性的活动,来建构圣约翰学院的社群意识。圣约翰学院入口的右边有一个很狭小的厅,悬挂着一个浮雕式的碑刻,说明着这个学院的历史,以及这个学院的捐赠者,同时镌刻着其前身上海时期圣约翰大学的校徽。校徽镌刻着孔子的古训:“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我曾在一篇关于圣约翰学院十周年庆典的短文里,描述了学院是如何通过请回来当年从上海圣约翰大学毕业的校友做演讲,回顾学院的“辉煌历史”与“悲情遭遇”,以及今日的重新榫接历史传统与对未来的展望,来形成圣约翰这样一个象征性符号的来龙去脉的历史传承意识,强化了居住在此的学员的荣誉感与使命感。还有,每当重大节庆,比如圣诞节、万圣节、感恩节等,学院都会在一楼餐厅提供正式晚餐,举行公共活动,学院负责人发表演讲,学员合唱经典曲目或自编曲目,激发成员参与各种游戏。值得特别指出的一个细节是,每当这种活动临近结束时,主持人都会建议所有的学员站立起来,向厨房里的工作人员表达谢意与敬意。在热烈的掌声中,厨房里穿着白色工作服的师傅走出,向大家挥手致意,此时,掌声始息。这是我在中国学校从未遇到的景观,可见,西方社会的平等意识与感恩意识是如何弥漫在日常生活里。
当然,圣约翰还有一个公共的演讲厅,以圣约翰为承办方,或者仅仅是场地的提供者。这里的演讲,每次都有圣约翰的管理人员发表致辞,讲述圣约翰的故事。与这些实体性的因素相伴随的是虚拟空间上的共同体意识的展开。圣约翰学院的学员建立了一个群发的邮件组,每当学员有什么建议(比如一起去听音乐会或演讲、看电影、踢球、游泳、购物或滑雪等),他就可以群发给每个学员,约定好时间,一起去。另外,还有一个有关圣约翰的公共事务的讨论区,学员都可以在这里发表意见,进行投票。比如有段时间,就圣约翰频繁发生的偷窃事件,是否需要在一楼增设防盗门进行了热烈的讨论和民主投票。这既有利参与意识和社群意识的培养,也有助于民主意识的养成。自然,如果不愿意每天收到这么多的各种电子邮件,学员也可以选择不参加这个邮件组。
相比之下,中国的大学宿舍似乎更多的仅仅是一个住宿的物理空间,而无从建构成一个具有社群意识的文化空间。出国前,刚刚从华东师范大学中山北路校区的丽娃河边的两人一间的博士楼,搬迁到闵行校区的一人一间的博士楼。物质条件改善了很多,具有独立的阳台、洗手间,两个可用的书架等。作为一个已过而立之年的大龄青年,能够拥有自己的独立私人空间,自然高兴不已。到圣约翰住宿了一段时间后,就发现国内住宿区设计上的问题了。一个关键的问题是所有的学生宿舍都没有公共空间,既没有学习的公共空间,也没有休闲的公共空间。大家虽然居住在同一幢楼房,除了本系的熟人之外,大都是“小国寡民”式的老死不相往来式的隔离,也许在同一层楼住了三年都不曾相识,更别说养成社群意识了。记得2003年非典时,北京很多大学生恐惧不已,觉得同一栋楼的都不能信任,大有“以邻为壑”之意,纷纷“逃离”北京回老家,造成火车站拥堵现象。可见作为物理空间的宿舍根本就无法在危机时刻,给其住宿成员提供社群归属感,也无法形成自主性的社群来应对危机。这样的设计,自然也无从发展出以宿舍为单位的公共文化和公共意识了。
如果不是居住在这样一个多元文化的社区,我可能很难理解反种族主义作为常识在西方社会的扎根。这是由一个笑话引起的对于日常情景里的种族歧视的反思。一个圣约翰学员以群发邮件的形式,给所有居住在这里的成员转发了一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