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组织对我的考验,那我一定想方设法把工作干好,让组织满意!”李宝柱的声音顿时铿锵有力。
李宝柱何许人也?还得从头交待一番。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李宝柱被自家叔伯哥介绍到刘家屯煤矿,在机运区负责装运物料。后来,机运区分家,成立了机电区和运输区,李宝柱又到了运输区,成了一名井下钩罐工。钩罐工这活儿单纯,操作程序简单。在井下就是联联矿车、扳扳道岔。看见机车快驶过来了,把道岔扳过来。然后,风吹火燎地把装满矸石或物料的矿车摘下来,用摘下的罐镢联上储备好的空矿车。摆摆矿灯或吹两声口哨,目送机车带着空罐驶出车场,就完成任务了。因过于清闲,李宝柱有劲儿无处使,以致衍生了一件闲事。有次,别人都交班升坑了,李宝柱却没有升坑,而是去了露有煤层的小巷。单位值班老龚核对升井人员时,发现惟独少李宝柱,问运输班长王新亭:“李宝柱咋还没来考勤?”王新亭说:“估计正洗澡呢,再等一会儿肯定会来。”一个小时过去了。王新亭总完了当班用工,还没见李宝柱,这才慌了神,打电话问灯房:“李宝柱交灯了没有?”灯房也正等他那盏灯等得焦急,便说:“还没交呢。”看看交灯时间已过了两个小时,老龚沉不住气了,忙向生产调度室进行了汇报,请求调度组织人员立即下井寻找。矿上值班的副矿长钱财生一听也慌了。工作没有安排落点,到现在没有升坑就意味的事故或工亡。安全生产一天紧似一天,出了事可不是补偿家属几个钱就能了事,公安要介入,政府要分析,上级要追究。说不定责任者的乌纱帽还得玩儿完。钱财生组织调度主任、安监科长等一行二十多人,亲自带队入井寻找。甚至水仓、避难硐室、回风副巷都安排了人。他怕李宝柱跑进小巷拉屎走迷了路。
王新亭第一个找到了李宝柱。
李宝柱正蹲在掘进工作面的煤壁前聚精会神地思考问题,那样子深沉得像一个废寝忘食的学者。王新亭连喊他几声。他理都不理。走近了,李宝柱才示意王新亭不要打搅他,说:“我正研究煤炭如何形成的呢。”“那么多人让你折腾的中午饭顾不上吃,饿着肚子找你,你竟在这儿研究煤炭史!”王新亭的火气噌地蹿上了头顶,上去一脚,把李宝柱踹了个狗啃屎,说:“你咋不研究你爹的鸡巴毛!”
“我研究我爹的鸡巴毛管你屁事,你凭啥踹我?”李宝柱恼了,站起来,与王新亭纠缠在了一起。王新亭没李宝柱个子大。身高力不亏,三下五除二,李宝柱把王新亭摁到了地上。王新亭把李宝柱的羊皮袄给撕成了坎肩。两个袖子零落在一旁,一个全部是泥,一个掉进水沟。水沟里没水,有屎。李宝柱骑在王新亭身上,一拳打在了王新亭的鼻子上。
钱财生听到王新亭哭爹喊娘的叫,顺着声音跑了过去,把李宝柱拽了起来。
李宝柱气哼哼地说:“上去你得赔我羊皮袄。”
王新亭说:“你想得美!”
“你不赔是不是?”李宝柱说,“我变鬼都不会放过你!”
有错不改,且殴打恐吓班长。李宝柱犯了众怒,工资被连降两级,调到了井上坑木场。
在地面风刮日晒,吃苦受累,李宝柱很快瘦了一圈,也黑了一层。到了开支一看,工资不但没增加反而大幅减少。“这点儿钱,连肚子都顾不住,上这班还有啥用?”他拿着屈指可数的几张钞票,厌烦情绪就像雨后的野草,疯长起来。
李宝柱饭量大,别人一顿吃三个馒头,他一顿吃六个仍意犹未尽。与人打赌,他一口气吃了三十个煮鸡蛋,喝了两搪瓷缸子白开水。那一副狼吞虎咽的吃相,着实吓坏了旁边的人。他打着饱嗝,摸着鼓囊囊的肚皮,非要再吃几个。他要吃,与他打赌的人反而真怕他吃出问题,说:“你吃吧,你再吃一个,前边的三十个鸡蛋你算账。”
李宝柱总感觉挣得不够吃,跟贾恩来说自己崴了脚,需要回老家吃劳保。
贾恩来还没有点头,李宝柱拾掇上行李,跑回了老家临漳。
临漳地处冀南,古称邺城。地邻漳河,河滩宽阔。李宝柱跑回家,帮老婆在河滩开了二亩荒地,秋播小麦,夏种花生、玉米。李宝柱没有种过庄稼,看到别人种啥他种啥。看别人撒药施肥,他也撒药施肥。那动作,总慢半拍。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一年下来,累死累活,除了混个肚儿圆,手里紧巴巴的没一个活泛钱。李宝柱从没想到种地也这么辛苦。这么想着,手中的活儿自然慢了下来。他老婆鄙夷他,说:“端着铁饭碗不去吃香喝辣,反要土里刨食,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