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军的“酷评”给人的感觉都是:被评者好像一无是处,甚至特别糟糕,简直与文坛败类毫无二致。为此他不惜把话说绝,把否定性的字眼用尽,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给作家以棒喝,才能力挽整个写作界的颓势。但事实是,他这种极端化的做法不但没有起到振聋发聩的作用,反倒引起了当事人以及批评同行的鄙视。为什么呢?我想首先是李建军的批评策略存在失误;其次是他有违常识或不可思议的武断之论不能令人心服;最后,我们还不得不对他的批评动机产生怀疑。我并非想说李建军想借骂倒名人以张扬自己,我猜测他的真正目的是想采取所谓“矫枉过正”的策略对贾平凹和其他作家,如莫言、池莉等来一个警醒。但即使如此,也不需要如此过火从而失去理性。一方面,现在不是“五四”时代,无须采用激进的、革命的方式去打倒和颠覆一切;另一方面对象不同了,“五四”时期,我们的攻击目标是已经成为文学发展障碍的“文言文”这种陈旧的、不合时宜的言语形式,而现在批评的却是正在艺术上不断探索和发展的,为广大读者所喜爱的作家。因此只能善意的、出于保护目的地给予忠告,而不能采取那种大批判的行为。一句话,李建军没有把握好度。
再说,即是否定性批评也并非只能讲作家和作品的缺点,而丝毫不能提及作家作品的优长。该肯定的地方一定要充分地给予肯定,该批评的自然更不应该姑息,我们当然可以有所侧重。不要以为,既肯定又否定的辩证表述法是一种两不得罪的圆滑和虚伪,是观点含混、态度暧昧的调和做派。我觉得,只要作者善于表达,他的真实倾向明眼人自然不难看出,根本无须作者声嘶力竭地故作姿态或有意地加以夸张提醒,这种做法既笨拙又有点对读者的愚弄,好像读者都是傻子。洪治纲先生在为李建军的批评进行辩护和助威时所说的一段话最能代表目下酷评派特别是李建军本人的批评动机和策略。他说:“我们现在所看到的批评文字,总是显得那么暧昧,那么虚蹈,无论或骂或棒都笼罩在某种温情脉脉的关系之中,让人无法确认批评者的真实态度,无法体会到他们的真诚品质。而李建军却以他的激愤之情,以他对艺术的执着信念,义无返顾的重返批评的真诚之境,用诚实的话语言说自己的价值判断,用质疑的态度传达自己的内在声音,用争鸣的愿望来展示自己的深度思考,这种与世俗批评相抗争的决绝姿态无疑是一种久违了的真正的批评之声,他使我们终于看到了批评的尖锐性、有效性和真实性。”[11]在他们看来,“激愤之情、决绝的姿态、尖锐的”风格才是真正的批评,这显然是一种片面之见,是对一切科学的批评的抹杀和亵渎。
李建军等并不为被封为酷评家而感丧气反倒“觉得高兴和骄傲”[12]但是他们又要极力把自己与那些“粗浅的酷评家”(洪治纲语,参见注释[11])区别开来,由此可见,他们对“酷评”还是有忌讳的。只不过他们认为自己属于比较高明的——“细深”一族酷评家,但实际上,不管他们如何“细深”也不可能把其提升到受人尊敬、讨人喜欢的批评家的行列。“细度、深度”可影响批评的质量但不代表观点正确,更不能改变批评的性质,关键仍是批评的动机和态度的纯正与否。假如做不到这一点,再细、再深的分析也只能导致南辕北辙。所以,我们还是要提醒李建军先生以及同道,我们需要善意的、激励性的酷评而不是冰冷的、毁灭性的冷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