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延礼没什么好脸色，“有话说，快点。”
“如您所料，最近一起事故还是四年前，盛先生曾在接受采访时提到过，他当时为保护心仪的姑娘击退了一名人贩子，也因此在搏斗过程中几乎废掉了整条腿。”有视频片段作证，可由于话题敏感，节目组再三权衡下不予播放。
这段剪辑掉了。
刘助理保存了音频。
他递过来录音笔，“付总……”
“所以呢？具体文件在哪，医疗鉴定或者当时的监控记录总该有吧？”付延礼神色晦暗不明，又是四年前，命运果真奇妙，那件事他都快忘了，总会有不断的巧合令他想起。
沉闷的暗夜，天与地仿佛接连一体，月光下闪着银色光芒的尖刀，呲——刺入柔软的体内……
刺目的血红，像极了恐怖片中的景象，他当时有看到盛均舟吗？
不记得了。
他只觉得讽刺，原来还真有人，连噩梦都想替他做。
闻言，刘助理低下头，结果显而易见。正巧走廊外传来开门和脚步声，付延礼脸色倏然一变，推开他大步往病房走。
方才沉着冷静消失殆尽，俊容只剩心疼人的紧张和担忧，时璨端端正正坐在沙发前，闻声抬眸看过来。
那时正值清晨，阳光尚好，透过玻璃窗映照她柔软的发丝。
她的面容恬静，一切看起来刚刚好。
仿佛生活一贯风平浪静。
谁料下一秒，时璨被揽入结实的怀抱，男人霸道的桎梏勒得她差点喘不上气，“让我抱一会，就一会……”
嗓音黯哑，“别推开我……”
时璨挣扎的手僵住，犯罪的人是她才对，怎么付延礼好似比她还紧张千百倍？感受他怀抱越发紧，她忍不住，抬手敲敲他的脊背，艰难开口：“……我快被你勒死了……”
付延礼松了松手，却没放开，懊恼她像个麻杆过于瘦，“勒死？呵，我快被你吓死了你知不知道。”
“为什么？”
付延礼嗓子梗住了，他想说，但卡着说不出口，“总之……”
“总之你没被吓到我就放心了。”死鸭子嘴硬，“昨天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我寻思见到律师你会哭呢，纸巾我都准备好了，等着留着给你擦眼泪。”
说着当真从口袋掏出一包纸巾，时璨哭笑不得，嗓音越发走偏，最后偏向哽咽。
付延礼脸色黑沉，简直恨不得当场给自己一刀，说得什么屁话，嫌此时情况还不够乱？
他忽然说：“我给你跪下吧。”
时璨：“嗯？”
“我嘴贱啊，哪壶不开提哪壶，应当掌嘴才对。”
时璨忽然又笑了，混合着鼻音，“我是后宫狠毒的妃子么？还掌嘴。”
“不是。”他话声一下严肃起来。
时璨不知为何绷紧了神经。
付延礼调整了下姿势，薄唇贴于她耳边，有些哀怨叹了口气，“你一个正宫娘娘我还伺候不及，某只臭苍蝇整天在你身边晃悠，说起后宫，我才是那个请求被临幸的可怜人。”呼出的气息温热又暧昧，时璨有点痒，条件反射想躲，付延礼反而一口咬上来耳垂。
不疼，但特别羞，时璨头脑一蒙把人推开。
低声训斥：“付延礼你疯了！”脸蛋是红的，瞥见门都没关，刘助理用呆滞的身体和眼神证明自己是根木头。
时璨小跑上前把门关好，想了想，反锁。
付延礼翘着二郎腿靠在沙发，目光温柔，“知道你这叫什么吗？”
顿了顿，他说：“此地无银三百两。”
时璨忽然问：“凶手抓到了么？”
话题转化得让人有些措手不及，付延礼长眸微眯，他收敛了长腿，拍拍身旁的位置，“过来坐。”
付延礼把手机拿出来，里面有他和张警官交涉案件的所有信息，截止到今日晨间，市内任意一家医院没有接收到腹部有刀伤的健硕男性。
“他很聪明，就算受了伤知道绕路跑，更何况何星辰的店的确有点偏，附近很多监控设施都是摆设。”付延礼说得很清楚，他跑了。
时璨好不容易冷静下的心开始慌张，她长长呼出口气，再垂眸，付延礼握住了她的手。
指尖从手背陷入，与她相扣。
掌心温热，仿佛连带力量传渡给她，她忽然就不害怕了。
怕什么呢？她是受害者，该怕的是凶手。
她不能像个胆小鬼缩在保护壳内。
不能再像四年前一样。
吃过早饭付延礼带时璨去看何星辰，她受的刺激不小，今早起来后发疯了拒绝见所有男性，医生也不例外。
有男医生无辜被扇了巴掌，付延礼见状派刘助理去道歉，他不太希望时璨进去。
原因很简单，时璨身为事件当事人，看见她岂不更直观回忆起当时的景象？
“她是我朋友，我保证一定会没事的，嗯？”时璨柔软的手抓着男人的胳膊，付延礼这只手抓着她的手腕。
不打算放手，“她现在状态很差，很有可能会误伤到你，她不正常，她……”
“你再说我生气了。”见时璨板下脸，付延礼哪敢再说，极不情愿松了力道，时璨个没良心的，一根根手指替他掰开。
最后他手掌空空，细细的手指缠绕上来，捉着他的食指，“你理解我的，是吗？”
“我不懂。”付延礼垂眸盯她，想把手抽回，无奈时璨攥的更紧，他心里不禁泛上喜色。
一瞬间而已。
他没想到以这种危险的情形和好如初，凶手逍遥法外，很可能打击报复。他必须替她消除何星辰的顾虑。
盛均舟……陈年老账，很复杂且相当棘手。
四年前，所有人的噩梦，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亲手解开面纱。
时璨摇头，她圆润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似有魔力，轻易把他看穿，“你懂，付延礼，你从来都懂我。”
完了，付延礼眉间紧蹙，他搞不懂自己，怎么就这么经不起撩拨呢？
时璨柔软的手在他掌心放肆，包裹住他的手。
他手太大，她只能抓住一半，期望的神色。
付延礼说起来属于蛮横霸道，她时常拗不过，其实到头来不过吃软不吃硬。
他面不改色，“别哄我，我意志坚定，不受甜言蜜语蛊惑。”
见时璨眉眼间覆上层淡淡的不悦，他所有的担忧化为着急，抽回手，到底是不情愿的，“但是只有十五分钟，多一秒都不行，别到时我让人去请你。”
时璨心中真有些生气，付延礼无理取闹得过了头。
他习惯使小聪明或一些无关痛痒的威胁，以获取和她在一起更多的时间，换作平时无妨大雅。
而现在何星辰出了事，他冷漠自私，把她视为了神经病。
然而当她真正与何星辰共处一室，体会到她的疯狂可怕，活泼开朗的人完全变了另一幅模样。
何星辰没有哭，但她双眸赤红得可怕，裹着薄被屈于角落，淋雨急切的水流落在她身上。
整个人湿透，抬眸盯着时璨，嗓音哑的近乎听不清，“你来了。”
她轻声问：“还好吗？”
“凶手抓到了没有？”
“我有点冷。”她说：“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这样，我觉得我好脏啊，璨璨，我不是狗血小说女主发作，我是真的觉得好脏。”那个男人留在她身上的每一寸气息令她作呕，她只是想洗干净，可发现怎么都洗不掉。
讨厌赤身裸体的感觉，好像空气中有双眼不怀好意在看，所以她从房间拖来了被子。
她笑了，几分诡异，“我现在是不是很像一个神经病？”
“你怕我吗？”
时璨刚想摇头，何星辰猝然站起身闪到她身前，她吓一跳，后退一步。
脸色苍白，“星辰，你吓到我……”
“凶手呢？凶手抓到没有，你告诉我。”双眸睁大眼睛因红色显得突出，她死死扣着时璨的肩膀，忽然扬唇笑得像个魔鬼，“或者你杀了他吗？他死了也行啊，他那样的人，早应该死的！”
时璨嘴唇颤个不停，眼眶滴出泪，她无法接受，何星辰浑身满是斑驳印记。
时璨觉得下一刻那只手就会捏碎她的肩膀，她从来不知道何星辰的力气这般大。
眼泪流了满脸，时璨一声不吭。
再傻也能猜测出情况，何星辰松了手，时璨却慌忙去抓她。
她的手好冰，她颤抖着握不住，被何星辰甩开。
时璨双手生生僵在空中，紧接着听见何星辰说：“我不想见你。”
“……”时璨脑中空白一片，何星辰步步后退，距离她很远。
何星辰望向她的眼神很奇怪，从未有过的陌生，另一种情绪在其中挣扎，她很痛苦。
头好疼，尖叫着，抬手挥去洗手台所有的物品摆件，叮铃哐啷。
“我走！你别动了，我马上走……”时璨几乎是乞求着，抬脚向后挪动，她像个罪人，举起双手小心翼翼。
她的确是个罪人，起码在这一刻。
她犯了最显而易见的错误，她是那场事故最直观的参与者，她亲眼见证了她最狼狈的一面。
星辰是多么高傲的人啊。
以至于接下来她从抽屉中拿出一把刀，快得时璨来不及阻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