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上见他就觉得哪里怪怪的,经人一提醒,才意识到哪里别扭。
他穿了一身正装办正事呢,戴着耳坠显得太不稳重,走的时候,她想着提醒他摘下来的。
可是,一转身忘记了。
“你们别开我玩笑啦,就是顺路一起吃个早饭。”井一打哈哈,朝门口进来的人打招呼,“克莉丝丁,早。”
克莉丝丁一来,大家马上各回各位。
井一回到自己的位置,给某人打电话,“你的耳钉,可以摘了。”
程岩心情很好的样子,“同事没有让你难堪吧?”
“你不当演员可惜了。”井一压低声音,气呼呼地道,“把你的道具收好,骗子。”
程岩笑道,“套路归套路,我可没有演戏。”
井一“哼”了一声,不得不承认,他的刻意为之,化解了她昨晚的尴尬,“我忙了,再见!”
忙完手头的工作,跟克莉丝丁告了假,她陪着老夏去医院探望了赵叔叔。
赵叔叔精神状态不错,知道老夏昨天送他来的医院,感慨万千,还是医生过来,提醒他静养,他才止住话头。
老夏叮嘱他安心养病,便带着她离开了。
她没跟老夏回去,回车里拿了东西,直奔四楼妇产科。
“井一!快进来!”张凡原本在拿着手机发呆,听见敲门声,忙把手机收起来,招呼她坐下,“听程岩说,你昨晚上就来了。”
“你那时候刚完手术,还在昏睡,”她的手背插着针管,向来爱涂精致寇丹的双手,此刻骨瘦无华,井一心里挺难受的,“现在感觉怎么样?”
“没事,再等两天,消消炎就能出院。”
“安心养一段时间再出院,别留下病根,”井一着实没法理解她的坚强,换作自己,肯定怕死了,她却云淡风轻,好像感冒发烧一样随意,女强人的世界,她不懂,“我家的阿姨过会儿到,她炖了乌鸡人参汤,你多喝点,进补进补。”
过往的经历铸造了她坚硬的外壳,张凡自认倔强坚强,内心淡漠,然而,那坚硬的防守,在柔软的温情面前,一触即破,尤其在她最孤单脆弱的时候。
眼角有些湿,她玩笑着掩饰自己的情绪波动,“我在程总那里的情谊快透支完了,现在该你了。”
“又不是在公司,喊什么程总,而且,你向来也不怕他啊。”井一俏皮地眨眨眼睛,缓解感伤的气氛,“在他心里,你不只是工作伙伴,而是并肩奋战的朋友,朋友之间互相帮助,不用算那么清。况且,放在刚回国那会儿,我才不会来看你呢。”
那时候,她把张凡,哦,不,她把出现在程岩身边的任何漂亮女人都当作情敌。
张凡和她想到一处,莞尔笑了,“其实,我一直以为你是程岩的短板,无关你的家世,单单从心智处事方面而言,你们两个差太多。”
和程岩的野心报负相比,她的世界太过单纯,她太不谙世事。
他既要理想抱负,又想守护那份纯真,难免有所挚肘,无法兼顾。
或许,十年后的程岩,会喜欢这样纯真跳脱的女孩,但对于现在的程岩,她的纯真是种负担。
张凡突然一愣,自己的想法,不正是现在的真实写照吗?
原来,她根深蒂固的感情观是认同那个人现在的选择的。
只是,人性未免太残忍。
那些话,井一不是第一次听到,甚至,她自己也曾有过那样的念头。但是,终究舍不得心头欢好。
见她神色有异,井一急忙找呼叫铃,“你没事吧?是不是刀口疼?要不要叫医生?”
张凡回过神,摇了摇头,拉住她的手,笑道,“这段时间躺在医院哪也去不了,净看网上那些感情鸡汤了。感情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时移势易,谁也说不准,所谓势均力敌,能否长久。”
她眼神苦涩,看向空洞的门口,话语悲凉孤寂,一点不像她往日雷厉风行、自信勇敢的样子。
井一有些迷茫,觉得那些话是讲给她听的,好像又不是讲给她听的。
不解地抓了抓头发,今天的张凡是她认识以来,最温柔最没有攻击力的时候。
这份温柔却让人没法安心。
许是女人的共性,她隐隐察觉到问题出在哪里,但转念一想,毕竟私交不多,无端猜测,太过唐突,便转移了话题,“我给你削个苹果吧?这个苹果特别甜,玫瑰味儿的。”
“好。”
……
出院之后,张凡马不停蹄地交接完手头的工作,没做任何停留,便乘机离开了。
井一望着拎着行李箱潇洒离开的高挑身姿,禁不住感慨,“好酷。”
程岩搂着她的肩,目光复杂,“不觉得悲凉吗?”
井一摇了摇头,远远地回应蓝色身影的挥手,“她是张凡诶,没人能阻止她的脚步,也没人能随随便便击垮她。”
程岩挑眉,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怎么了?”
“她告诉你了?”
井一拍拍他的肩膀,一副大人口吻,“随便动动脑子就猜到了,幼稚。”
程岩愣了一下,看着她纯净的脸庞,笑得有些无奈,“我以为你会跳脚大骂或者伤感介怀。”
“心里确实不好受,故事的结局和我想象的差太多。”井一叹了口气,转而笑道,“不过,看到曾媛现在这么开心,我觉得善良的女孩子,或早或晚,都会有好归宿的。”
程岩在她脑门弹了一记,“显得我玻璃心,多此一举了。”
井一揉了揉额头,不满地瞪他,“悉心照顾美女助理的事,你想这么蒙混过关了?”
程岩揽着她往回走,“你想怎么样?”
“晚上宴会结束再告诉你。”
程岩眼神宠溺,“好,我绝不抵抗。”
商会会长的60岁大寿,自然引来无数商界名流。
同样的地点,相似的规格,熟悉的面孔,宛如她回国后第一次见他那天。
“秦会长好像比以前更有精神。”井一抿了一小口葡萄汁,台上致辞的老人精神矍铄,一点不像年过古稀的样子,“身边那个是她女儿吗?”
程岩啜了一口红酒,在她耳边低声道,“女朋友。”
井一呛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上回见没这么年轻啊。”
“新换的,模特大赛亚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