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似乎进入了一个很奇怪的状态。
周围都是黑暗,我自身的意识也无比模糊。
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过”。
偶尔有意识的时候,我就仿佛是在黑暗中观看“自己”。
吃菜,吃肉,甚至是……吃人。
渐渐地,我注意到自己能够有“清醒”的时段,普遍都是“自己”极度饥饿的时候。
同样,也是渐渐地,我连自己“清醒”与否也不在乎了。
因为,我清醒的时候,自己总是在吃,在暴食。
隐约的记得,不知道在多久以前,也不知道是否是真的存在还是我的幻想。
好像有一个小女孩,坐在我的肩膀上,让我注意节制……
是梦吗?是幻觉吗?还是我曾经有的那些被逐渐遗忘的记忆呢?
我不知道。
我记得自己第一次清醒的时候是十分愤怒的。
但是我现在已经忘了自己为什么会去愤怒。
或许不久的将来,我会连愤怒本身都忘掉吧。
忘了……也没什么不好。
也没什么……不好。
不……我不能忘记,哪怕我已经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不能忘记,我也绝不能忘……
在偶尔清醒的时候,我不顾一切的怒吼,想要让自己下一次清醒时,记住上一次我在“愤怒”。
固执的这样坐着。
直到某一天……我看到了一个女孩。
那一天,我感觉到“自己”受了很重的伤,饥饿感让我从黑暗中再度“醒来”了片刻。
只是片刻,因为在那一瞬间,我看到自己“吃了”一个人的四肢,并且准备将他整个人吃掉。
我本准备按照习惯怒吼一次的时候。
吼声卡在了我意识的嗓子眼里。
因为我看到了一个女孩。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她的瞬间,我的意识前所未有的清醒了一刻!
是谁!她是谁!
我不知道!
我看到“自己”已经准备转向那个攻击他的女孩,感受到了他要吃掉她以安抚自己饥饿的念头。
不可以!
一种仿佛自骨髓,不,自我灵魂深处的感觉让我在那一刹那控制住了“自己”。
那个女孩的身影、模样、眼睛……一切的一切就仿佛是一个契机。
一个让我清醒的契机。
“伊……伊丽娜……”
我颤抖的喊出了声,努力在下一次浑噩前,控制自己逃了。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喊出这个名字,但是这个名字好像有一种魔力,一种让我能够维持清醒的魔力。
哪怕“自己”再一次无视了我的意志,让我陷入浑噩,我也一直在重复着这个名字。
只要念着“伊丽娜”三个字,我就仿佛不会彻底失去意识。
披裹黑暗的女人出现在我与“自己”面前,我隐约听到“自己”向她发出求助的嘶吼,以及她对“自己”说的话。
“那个人类女孩是坐在你的肩膀上,责备不知节制,暴饮暴食的你吗?”
仿佛有一根针,刺入了我的意识之中。
“伊……丽娜……伊丽娜!”
“伊丽娜!!!”
“伊丽娜!!!!!!”
我竟然忘了她这么多年!我竟然忘掉了她!
我怎么可能忘掉她!我是她的护卫!她是我的荣耀!!
我怎么能忘掉她!!!
我是萨丁!是伊丽娜的护卫萨丁·逐风者!!!
我的意识在黑暗中疯狂嘶吼,记忆从灵魂深处不住的翻涌而出,我想起了很多很多。
想起了身为炎狼氏族最强猎手的过去。
想起了自己被人类下药抓走,卖给人贩子的经历。
想起了伊丽娜将我买下,让我做她护卫的事。
想起了我被一个叫厄利达诺斯的人类差点杀死,但是伊丽娜救下了我的事。
想起了一个披裹黑暗的女人,以及在她的意志下涌入我身体的影子凶兽。
我看着意识周围的黑暗,黑暗仿佛也注意到了我的“改变”。
它开始扭曲、凝结,化成一只狰狞巨兽,血红的眼瞳伴着一种肉眼可见的饥饿感,死死的盯着我。
我知道它是什么,它就是那个女人注入我体内的凶兽“战争巨兽”。
随着它凝出具体的形态,我的意识开始逐渐清醒,失去的记忆也开始一点点想起来。
在这个过程中,外界的“自己”开始沉默,有时还会步履蹒跚。
我已经明白过来了,我和战争巨兽都有资格掌控外界的“自己”,他强势包裹我时,我就会意识模糊,反过来,当我意识逐渐清醒,它就会凝聚成型,降低对我躯体的控制程度。
我咧了咧嘴,随着意识的清醒,我逐渐有了躯体,在这个“意识界”和巨兽对峙。
既然我们是争夺一个躯体的两个意识,那么……
很显然,胜利者只能有一个!
抓住不知何时出现在手边的长矛,就仿佛那柄长矛就在那里等我使用一般。
我扑向了战争巨兽。
失去荣耀的耻辱,必须用血来洗刷!
长矛捅入巨兽的躯体,它咆哮嚎叫,也向我挥动了爪子。
我们之间实力的差距很大,我被他轻易的杀死了。
但是很快,在一阵意识模糊后,我就再度清醒过来,没有丝毫犹豫的,我握着长矛扑向了它。
死亡,在这场意识之战中是不存在的。
只要我坚信着,我就可以在一次又一次的死亡之后重生,发起一次又一次攻击。而意识的模糊,已经不能让我忘却记忆。
我不畏惧死亡,从不畏惧。
我要找回属于我的荣耀!
战争巨兽无数次的杀死我,也无数次的被我攻击。
或许是因为我本就是这具身体的主体,只要我没有受到致命的伤害,那么就会极快愈合,而战争巨兽则不然,作为外来者,他所受的伤害没有丝毫愈合的趋势。
我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这种魔法、意识方面的东西并不是我掌握的东西,是伊丽娜擅长的。
我只知道,在我死掉的第七次时,用长矛留在巨兽前爪上的孔洞一直没有愈合。
看着它用千疮百孔的利爪再一次将我撕碎,我露出了狰狞的笑。
巨兽又如何,你纵然可以杀死我百次千次,总有一刻,你会死在我的手上!
我是萨丁·逐猎者!不是战争巨兽!
终于……巨兽的动作迟钝了,它被我砍掉了一只爪子,我也逐渐掌握了主动权。
随着死亡频率下降,我感受到自己对“身体”的控制感。
不是意识世界中的身体,而是……真正的身体!
“那个外来者竟然是失踪多年的‘瑟钰’小丫头啊……真神还真是好算计呢。”
我隐约听到一个声音,似乎在说着有关伊丽娜。
“杀掉自己选择的圣女,还真是神明无情啊,你说是么?洛丽丝……唉。我都忘了,其实你从来都不会回答我一个字的,嘿嘿,真是可笑,骗啊骗的,把自己都骗进……”
那个声音继续说着,我已经听不清楚了,我只知道,伊丽娜就在不远处!
我还知道,有人要杀伊丽娜!
动起来!身体给我动起来啊!
该死的战争巨兽,把我的身体还给我!
我怒吼着扑向还在舔舐伤口的巨兽,我必须要杀了这个霸占我躯体的怪物,夺回我的身体……
去守卫我的荣耀!
每一次死亡,我都会给巨兽留下更深的伤口,要不了多久,我就可以杀了它。
就在这时,外界一道雷霆从天空哄了下来。
仿佛是感应到什么,意识界里和我厮杀的巨兽突然咆哮起来。
我听到外界的“自己”仿若响应雷声一般的咆哮:“萨丁饿了!萨丁要吃东西!”
外界的躯体在巨兽的操控下冲向山坡,虽然我已经重伤了它,但是它始终是在我之上的存在。
该死!该死!我不能让它伤害伊丽娜!
我疯了一般,不再采用游走战术,硬碰硬和巨兽厮杀,我必须要在它伤害伊丽娜前干掉它!
再度上涨的死亡频率换来的是巨兽的惨嚎、怒号。
而外界的躯体也已经和一个男人开始了战斗。
我对这个人有印象,他在濒死时曾想保护伊丽娜。
随着巨兽衰弱,我终于逐渐夺回了躯体的控制权。
但是,我没有杀死巨兽。
因为我发现,巨兽衰弱的同时,外界的躯体就愈发脆弱。
我曾无数次在黑暗中看到自己不惧刀砍斧削,可随着巨兽被我削弱,身体的掌控权逐步回到我的身上,以前豪不在意的攻击不知不觉已经可以伤到我了。
巨兽不能现在死。
刚才听到的那个声音说是神想要杀死伊丽娜……
虽然我不知道巨兽到底有多强,但是,它至少比我强。
这时一个矛盾的问题,我想掌控身体去保护伊丽娜,就必须要杀死巨兽,如果不杀了巨兽,别说保护伊丽娜了,我的身躯很可能会在巨兽的操控下去吃掉她。可要是杀了巨兽,我就没有足够的力量去保护她。
就在我纠结时,我想到了那个正在和我战斗的魔法师,一个念头在我心里勾勒出来。
决意已下,我翻身到了巨兽背上,用长矛勒住它的脖颈。
“想吃,我给你机会吃。现在……给我忍住。”
我低声嘶吼道,外界身体的感觉越来越清晰,但就在这时,一种难以形容的负重感追加在我的身上。
我看到那个曾经保护伊丽娜的男人对我做出了张弓射箭的动作,一团不祥的白芒在他手中化成利箭。
哪怕是对魔法毫无了解的我,都感受到了一种象征死亡的心悸。
该死!他算是我的一个可能的队友,我不想让他死,但这不代表我想替他死。
顾不上压制意识中的巨兽,我放开了巨兽的束缚。
在利箭及身的前一刻,巨兽掌控了我的身躯。
我在意识中看到我的躯体受到了重创,而意识中的巨兽也奄奄一息。
“我想办法救你,你要把力量借给我。”
我蹲在巨兽身边,对奄奄一息的巨兽说道。
似乎是遇到了真正意义上的生命威胁,巨兽点了点头。
我在它点头的瞬间,彻底掌握了身体。
忍着肩膀上撕心裂肺的剧痛,我从硝烟中冲出,用残存的手扣住了那个魔法师的脖子。
“你有比刚才更强的魔法吗?”我喷着血说着,看到他点头,我留下一句话,然后将他扔了出去。
“我给你一个机会,一个杀掉两名七大罪的机会。只要你发誓能够保护好伊丽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