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了晨安,瑾昭脸色沉郁,虽恼怒,可静心思虑,方觉出不妥,忽而停下,吩咐道:“去内务府让吴忠去慎刑司领二十个板子,在宫中办差数载,忘了何为规矩,需长些记性”。
云荷见主不悦,小心应是:“是,娘娘。只是,吴忠到底是因娘娘得宠,乱了分寸,况且他为内务府总管,如此罚了他,岂非扫其脸面,若日后心生不满,无益处”。
抚着金护甲,不屑的哼出声,冷笑道:“主子教训奴才,天经地义。本宫为肃宫纪,自是严惩。倘若人人效仿,往后缺了两宫太后处,该是如何?再若本宫失势,岂不欺来。今日慧嫔之流瞧了笑话,若是饶了他,颜面置于何处。皇上重规矩,若传至乾清宫,若不罚吴忠,倒似本宫心虚”。
云荷急忙低下头:“娘娘教训的是,奴婢即刻便去”。
慧嫔离间不成,反倒得罪昭妃,惹皇后厌烦,心中愤懑,不禁将手中丝帕绞得变形。失之东隅便得收之桑榆,皇上初次翻牌子,必要姑姑帮衬。嫔妃无不愿盛宠之人,皇后亦不免争宠,何况与太皇太后有亲。
寿康宫三字入了眼,淡了愤懑的神色,多几分欢喜的样子。
“给太后请安,愿太后福寿康安”,训斥两次,规矩愈发的好了。
太后见她今日乖觉,心中安慰些许,语气不禁比往时柔和许多:“嗯,如斯孝顺,哀家十分感动,免礼”。
“谢太后”,起身,坐于一旁。“姑姑,您可万安?”心急询问,盼着姑姑与其心意相通。
只当她关切,受用点头:“无有不适”。
“姑姑康健便是博尔济吉特一族之福,您贵为太后,肩负满族荣辱。嫔妾虽愚笨,却愿为您分忧”,眼底的欲望藏不住。
笑容一僵,原以她自省明理,不料变本加厉。可宫闱中,只一亲侄女矣,叹了气,力及帮扶罢了,问道:“何事?”
紧紧抓着丝帕,咬着下唇,面上添了一丝红晕:皇上今日翻牌子,姑姑,可否帮言,后宫女子若得皇上宠爱,或助家族一臂之力”。
“此话差矣,哀家并非皇上生母,便是太皇太后亦无过问,怎可干预。慧琴,汝居嫔位,恪守本分,善解人意方能得皇上欢心”。
太后言下之意不愿蹚浑水,慧嫔立时脸色冷若冰霜,甚不服气:“昭妃同嫔妾无二家世,却居妃位,若得宠爱,嫔妾怎可立足”。
见她不闻劝诫,肃了神色:“昭妃同皇上有亲,汝为哀家侄女,亲疏远近,不必言明便知。况鳌拜在朝中大权在握,皇上礼让三分,汝可有叔伯兄弟为朝重臣?若不听劝,哀家当禀明太皇太后,从科尔沁挑合心意女子送来”。
“姑姑!”,一时的惊慌与不安差点打翻了茶盅。
“你回去吧,若不安分守己,菩萨难保”,失望之至,念着情意与阿玛嘱托,提点一二。
慧嫔怕真触怒太后,无人袒护,悻悻的跪了安。
日落昏黄,风卷尘扬。渐渐退了暖意,离冬日近了。
敬事房总管刘岑奉着绿头牌至乾清宫,“奴才参见皇上,不知皇上今日想翻哪位主子的牌子”言罢,跪着将绿头牌木盘呈至皇上眼前。
玄烨拿奏折的手一顿,皱了眉,自言自语:“时日如此快,竟已一月”。
“皇上,您瞧哪位主子得心意”,梁九玏见皇上似有一丝愁意,心生猜测。
玄烨低声:“得心意那人却又无牌子,上何处翻”。
刘岑一脸雾水,不知万岁爷何意。梁九玏心里却如明镜,皇上念着坤宁宫的主子。
扫了一眼绿头牌,心中思量一番,两指一伸,将昭妃的绿头牌翻了过去。
“喳”,刘岑原是巴结着昭妃,见皇上翻了其牌子,嘴角差些咧至后颈窝,欢喜的退了下去。
新婚燕尔,正如胶似漆时,可为帝者,忌牵绊私情。且依祖训,子孙昌盛,是君之责。取舍间,玄烨方觉江山重。
梁九玏捡话讨好:“万岁爷,奴才听闻昭妃娘娘自小便是美人胚子,太皇太后与太后赞其好颜色,御花园的花儿竟比不得哟”。
“隋炀帝急色,广集天下美人”,依然神色恹恹,随即瞥他一眼,语气不悦:“此话可是将朕比作那昏君,喜爱好皮相”。
菩萨佛祖天神,这…..吓得急忙跪地磕头:“皇上明鉴啊,奴才万万不敢啊,若有此意,天打雷劈!奴才忠心耿耿,只想着宽慰万岁爷,却不想失言了。皇上为天下臣民之明君,奴才嘴笨,请皇上责罚”。
“若有下回,朕当重罚,起来罢”,扔下一本奏折,复去拿未曾阅过的。
梁九玏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擦着额上的汗,在皇上身边当差时日不短,知皇上并未真动怒。
翊坤宫接旨,满心欢喜的备水沐浴,焚香熏屋,待驾而临。
坤宁宫却些许冷清,近几日得了清闲。账目只需草草过目,昭妃理得井井有条。披了衣服站于窗前,将窗棂推开,天上现了圆月,零星几粒陪衬,冷风拂过,带了丝丝凉意,“原是这般滋味儿”,敏溪眼离朦胧,喃喃道。
冬雪放了果盘,见主子站在风口,急忙过来关了窗,嗔怪:“娘娘!您今儿早在冷风中站了多一会儿,晚间又如此,若染了风寒,皇上责罚不论,奴才心疼”。
言罢又觉失言,正欲劝慰,敏溪却低低的笑了:“无妨,嫁与皇上为后,怎可同嫔妃锱铢必较,统御六宫,令皇上无后顾之忧,乃中宫所行。爷爷苦心教诲,岂非争风吃醋之用。欲戴其冠,必承其重。再者,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眼中的温柔藏不住,化进夜中,成了星。
“娘娘………”,凉意入了心,娘娘自小养于老太爷身旁,索府人道,若为男子,必荣一族。
“罢了,冬雪,路长且冷,需你伴着”,情如姐妹,主仆心照不宣,皆笑。
瑾昭心中紧张,坐立不安,时而坐于铜镜前换了簪子,忽又觉裙色暗淡,命云荷伺候更衣。
云荷笑了:“娘娘,您作何如此?娘娘承了侧福晋之貌,美艳不可方物。世间男儿皆爱美人,皇上定然爱煞娘娘”。
情窦初开时,红了脸,嗔道:“往日怎不知你竟这般胡说八道”。
云荷正欲表明,便闻殿外小太监喊:“皇上驾到!”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娇羞之色还余颊边,似出水芙蓉。
“嗯,免礼”,眼定前方,脚步未停,抬了抬手,朝殿内去。
初次得见天颜,失了神,愣在原地,忘随其身后。
余光未见人,心下奇怪,侧首望其未动,问道:“可有何事?”
如此方回了思绪,满眼盛了英俊的侧颜,欢喜回道:“无事,臣妾无事”。流言不可信,何见夫君骇人。
殿内奢华,瑾昭未察皇上一瞬蹙眉,忙道:“臣妾不知菜肴能否入皇上之口,若皇上不爱用,臣妾命小厨房重做了皇上爱用的呈上”。
烛火映金钗,熠熠生辉。自幼娇养,肤似羊脂,唇如樱桃。丹凤眼微挑,十足媚态。
“昭即美也,昭妃果真明艳动人”,无人不爱美,此貌讨喜,却非他爱。
“皇上!”,突如其来赞言令其受宠若惊,愈发羞赧。
生得美,若知安守本分,自然无亏待之处。
此时裕儿上前斟酒,许是初次见皇上,且年纪尚小,手一抖将酒洒于玄烨龙袍下摆,立即跪下,“皇上恕罪,奴才该死”,声中颤抖,生怕因此丢了性命。
怒由心中起,此奴才莫不是大胆勾引皇上不成,怎可忍,高声斥道:“贱婢!”,旋即站起身吩咐云荷:“还不将贱婢拉去慎刑司,御前失仪,罪该万死”。
云荷正欲动手,只见皇上落了笑:“罢了,不过是一盅酒,昭妃不必动怒”,见奴才惊恐不已,忆起皇后宫中,虽规矩严明,却主仆融乐,挥了手:“此番便罢了”。
心中酸涩,皇上竟护一奴才,若非真瞧上她,咽下气:“是,臣妾遵旨”。瞥一眼,跪地发抖的裕儿,心想:明日便知本宫手段。厌恶的低吼:“还不快下去”。
心中不悦,早早败了兴,唤人备了水,梁九玏伺候主子更衣就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