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瑾昭收回手,妆容精致的脸上看不出喜怒,眼里灼灼的期望却是遮掩不住。虽是马佳答应先有了子嗣又如何,再怎么也比不得她的孩子尊贵。
“回娘娘的话,娘娘近日操劳忧思导致气血不足,肠胃不适,待微臣开下两剂药,不日便可大安”黄镇起身拱手回话。
“什么!”瑾昭原本的欢喜立时被太医的话打散,蛾眉一蹙,脸色也不甚好看。侧头的动作有些大,琉璃雀屏步摇的珍珠坠差点晃到颊边,被耳钳勾住。
云荷更是不相信,指着黄镇,高喝出声:“你这庸医,可诊仔细了!若是误了诊,你有几个脑袋担待!娘娘月信推迟了好几日,又作呕泛酸,这不是与马佳答应有孕的症状相类!”
“娘娘确是忧思所致肠胃不适,至于月信未至是因娘娘操劳六宫事务,内体紊乱,娘娘身体无大碍,好好调养,子嗣也是迟早之事”黄镇陪了笑脸,弯着腰细心与瑾昭解释。这昭妃娘娘实是不好惹的主儿,可再如何也是皇家的奴才,既是得了皇上的圣谕,也怪不得他了。
“你!”云荷瞪圆了眼睛正欲让黄镇再诊,只见瑾昭挥了手,只得住了嘴。
“如此,便多谢黄太医了,来人,送黄太医出去”收起情绪,扬了笑脸,瑾昭端坐于座榻之上,依旧是那个风华正茂,艳冠六宫的昭妃娘娘。
“是,臣告退”黄镇收了腕枕,跪安。迈出翊坤宫的宫门,回过头看了一眼门匾,眼神复杂,到底是忠还是义。自嘲的摇摇头,不是已经做了决定了吗。
“娘娘……”云荷心中不忿,想要再说。“跪下!”瑾昭脸上笑意在黄镇踏出去的那一刻便全然消散,一双漂亮的丹凤眼中尽是冷色。
云荷立马跪下,低着头,“方才谁许你如此莽撞的,这样一来岂不丢了钮祜禄氏的脸面,还当我与那些下贱的女人一般,没了子嗣就活不下去”瑾昭斥责着云荷。云荷是从府里跟着来的,虽说阿玛嘱咐过黄镇是可信之人,隔墙有耳却是明白的,这要是传了出去,只当她与低位嫔妃争宠,她却是不放在眼里的,也不想成了别人的笑谈。
“奴婢知错了,奴婢是气糊涂了,不会有下次了,还请娘娘责罚”云荷这才明白过来,也恼自己做事冲动。
瑾昭也不叫起,手在檀木桌上轻抚着,“去回了皇后,就说……我身子不适,有些咳嗽,应是受了凉,这才请了御医………灯….屋内的熄了吧”。
“是,奴婢明白了”云荷磕了头,继续跪着,知道这是娘娘在罚她,只等着娘娘消气。
内室的烛火已熄,屋外的亮光照进来,把人的影子拉得更长,万籁俱寂的大殿中只闻得细微的护甲划动桌案的声音。
“娘娘,昭妃娘娘方才请了御医”芷兰回禀。
敏溪取耳钳的手顿住,微微侧了脸,问:“怎的了?可有大碍?”。已是经落了锁的时辰,昭妃不是不懂规矩之人,莫不是有何急症,这才等不得了。
“回娘娘的话,翊坤宫的如翠禀昭妃娘娘受了凉,有些咳嗽,昭妃娘娘身子惯是大安的,这忽的不适,请太医瞧瞧也放心些”芷兰将翊坤宫人回的话禀于敏溪。
“知道了,派人免了她明日的请安,让她好生养着,身子要紧”敏溪继续取着耳钳,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对芷兰吩咐着。
“何事?”玄烨已更了衣,身上只着了明黄的寝衣,听着外间有人说话,伸手撩了帘子,走了出来。
“昭妃身子不适,请了太医,你可要去瞧瞧?”敏溪一头乌丝披散,虽是净了面,榴齿樱唇,语笑嫣然,那一双眼睛玄烨最是喜爱,清澈明亮,若是欢喜,便如弯月般,清扬婉兮。
玄烨负手走至敏溪身后,将她侧着的身子转正,双手按住敏溪的肩,仔细的瞧着眼前的铜镜。镜中的二人,正值花样年华,男子皎如玉树临风前,女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越过身,骨节分明的手在妆台上轻滑,似在寻个什么,立时停下,拿了白玉象牙梳。
“太医去了自会伺候。我从前听人说过,汉家的夫妻,若是感情甚笃,夫君便会替妻子梳头,寓意白发齐眉,呵,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玄烨拿着梳篦从敏溪的发间梳到发尾,高高在上的君王,戾气退尽,眼眸温情,嘴角含笑,如此温文尔雅的少年郎却只为她可见。
敏溪只觉欣喜,眼眶有些酸胀,爷爷,孙女怕是做不到您嘱咐的事了呢,孙女心甘情愿。吸了吸鼻子,眼眶微红,似是撒娇:“惯会哄人”。
玄烨轻笑出声,手指在敏溪眼角摩挲,长年拉弓射箭的手指上长了薄茧,可那温度却能暖到人心里。“宿昔不梳头,丝发披两肩。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这才是哄人,可知道了?”呼出的气息在面颊处烫得敏溪面红耳赤。
这诗实在是羞人,眼睛看哪里都不是,藕色寝衣显得敏溪脸色更加嫣红,只把玩着胸前垂着的一缕青丝,或是卷在指尖,或是捋直。
玄烨的手顺着敏溪的肩缓缓滑下,捉住她的手,圈在怀里,含了玉珠似的耳垂,吮了好一会儿。敏溪身子一软,嵌在玄烨怀中,呼吸有些乱了,耳边温润醇厚的声音再次响起,“敏溪,我盼着,咱们的孩子”。
敏溪的头在玄烨胸口蹭了蹭,往颈窝处偏去,媚眼如丝,开口娇俏:“还望皇上自勉”。
“放肆!”玄烨低声呵斥,虽是训人的话,可这语气中无一丝不悦,却有些纵容。
反手勾住玄烨的后颈,咯咯的笑了两声,如小儿耍赖般摇着胳膊,“你要宠着我”。
玄烨勾着嘴角,弯腰将敏溪抱起,深邃的眼眸直直的盯着面若粉桃的怀中之人,行至床榻之前,“我这不是在疼你”将人放于床间,这才出声与敏溪调笑。
朱红的龙凤床帐放下,敏溪伏于玄烨胸前。玄烨一手揽着敏溪,一手枕于头下。“皇祖母近日于我说起,你与昭妃辛苦侍奉汤药,极是孝顺”玄烨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敏溪肩胛处轻拍着,言语间听不出喜怒。
“孝顺皇祖母是本分,只要皇祖母安康,哪里有什么辛苦呢”敏溪耳边都是他的心跳声,不想去计较那些,自己本就不在乎。
“皇祖母想抬举昭妃,敏溪,我却与皇祖母的想法想左,这样一来,助长了鳌拜一党的气焰,且她已是妃位,手握协理六宫之权,再抬举,依她那个性子,若是你与她有了冲突,岂不是要明着压制你,钮祜禄一族也太得意了些”玄烨凤目微眯,眼中闪过一抹狠色。
敏溪笑了:“皇祖母自有她的道理,你可别与皇祖母顶嘴,昭妃性子虽是急了些,这宫务却也打理得妥当,近些日子她也懂收敛了许多,难得得了皇祖母的欢心,你自是有主意的,只是且顾着皇祖母的心事”。言罢,攀紧玄烨的肩,淡淡的龙涎香丝丝入鼻,引得人直直往他颈侧钻。
原本还在想着朝堂政事之人,只见一颗小脑袋在自己颈侧不老实,翻身将人禁锢在自己身下。眼中已蒙了□□,勾着一侧嘴角,鼻尖对鼻尖,声音暗哑:“就这么想?”
敏溪红着脸,眼神有些飘忽,小声嘟囔:“难道你不想”。
没防备时已被玄烨解了寝衣,“一树梨花压海棠”瞧着与寝衣一般颜色的兜衣,绣着一簇盛开的海棠花,衬得肤白如雪,不自觉的就说了出来。既是知道如此会惹得身下之人害羞着急,却还是开了口。敏溪正要张嘴嗔他,正等着的人含了她的唇,沉腰挤进她的双腿之间。呼吸乱了,烛火摇曳,才听得玄烨喘着粗气道:“想,想得紧”。汗,湿了额前的发,脑袋里已经不知在想着什么,敏溪只想将腰再抬高一点,迎合着他。屋内两身香汗暗沾濡,阵阵春风透玉壶。屋外却是天阶夜色凉如水,冬雪与梁九玏也只能坐看牵牛织女星了。
天儿渐渐冷了,树也光秃秃的,鸟儿也不愿站于屋顶之上了,房檐下成了鸟儿更爱的栖息处。
“梁九玏,客什进贡的银狐皮可还有?”玄烨本看着折子,似是想起什么,开口问道。殿内的鎏铜炭盆里火红的碳燃着,暖烘烘的,丝毫不觉寒冷。
“回皇上的话,愿有四张,一张孝敬了太皇太后,一张给皇上做了围脖,还余两张”梁九玏回禀着。
“告诉内务府,送一张去坤宁宫,这天儿渐凉了,皇后素来入了冬手便冰冷,早些准备着取暖之物,别到时冷着她”玄烨放了笔,摸了摸腰间坠着玉的穗子,同心结,原是与她玩笑,没想到真做了送他。